下一步,老糊涂再将所有脱籍上户,分配田地……事情千头万绪,少不了县衙参与。
到了这种时候,即使没有楚凡压着,鲁方如果想翻天,县衙也会不干。
鲁方虽然失去田地、城堡、奴隶,好歹剩了点钱,关键是保住了性命,做得成一个富家翁。如果不满意,就得跑地下找父亲弟弟诉苦了。
为把影响压到最低程度,楚凡命令鲁方三天内必须离开城堡,十天内必须离开山阴县。
鲁家堡从此不存在,更名二水乡,里面所有人都是自由平民。
守卫们被遣散,大部分溜了,怕茅山仙师报复。
有几个痛哭流涕,恳求留下。
他们不蠢。
有金子田地分,鬼才愿意豁出性命闯江湖,低声下气做狗腿子。
何况这里是凡师的故乡,万一他成仙了,飞升之前还不降下恩泽呀!
临近黄昏时,楚凡放走被榨干信息的茅山弟子。由老糊涂和阿彪陪着,骑马去呆了十五年的山凹里转了一圈。
一路上,老糊涂抱怨阿彪,当初在角斗场把凡哥儿砍狠了。阿彪只是憨厚地抓头皮,不敢反驳。
楚凡笑笑。
在那样的环境,又身为奴隶,他们不可能做得更好了。重伤而不死,只洒浅浅一层浮土掩埋,想办法通知苍叔和栀子快些来收尸……
其实,祸兮福之所倚。
如果阿彪的出手不重些,俨然像那么一回事,刁贵只怕要亲自出手砍头了。灵晶也不会疯狂地涌出进行救治,改造身体并且令自己觉醒。
山凹里,阿土阿花走了才一个月,房屋显得还整齐。他和老苍头的茅屋本来就破旧,眼看就要垮塌了。
楚凡想一把火把屋子烧了,被老糊涂坚决拦住,怎么着也得留下一个念想是不。
栀子树长得有三人多高了,枝叶在深秋依旧苍翠。
楚凡绕着它转了一圈。
楚灵从李素那儿学习了一个新词,本命,便到处滥用。匣子里的铜钱自然是本命铜钱,红腰带自然是本命腰带……而最重要的,则是家乡门前那棵本命树。
她出生时栀子花开,又名叫栀子,在树下长大,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
倘若是春天,楚凡就折一根枝条带回去,就地插活,小丫头一定眉开眼笑。
可现在秋深了,老树一挪,恐怕会死。再说,搬这么大一棵树招摇而行,马上人人晓得栀子在阳武,不是件好事。
这些,包括自己叫楚凡了,都没有对老糊涂和阿彪说。
倒不是提防,而是他们眼下知道了,没一点好处。
在老屋后站了会儿,瞅着萧索的原野,楚凡道:
“以前我饿狠了,把这儿的蛇、田鼠、野兔子快吃光。今后,还是要给它们留一块栖身之地。以后这片山坳,任何人都不可以进来。就算有急事进了,也不可以动这里的一草一木,鸟雀野兽。”
老糊涂和阿彪点头称是。
到了潇水边,楚凡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江声浩荡,逝者如斯。
父母死后并没有留下坟,尸骨被鲁伯烧成灰抛进了江水。
阿彪见他没带祭品,便折了一段松柏枝。
楚凡磕完头站起,同老糊涂和阿彪简短告别,上河堤打马如飞而去。
鲁家堡变成了二水乡,大局已定,余下的事他不想伤脑筋了。
至于县令和鲁方,借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出幺蛾子。
这里距离茅山才千里之遥,以融神仙师的本事,两天就可以赶回。茅山道是大派,讲究声誉,何况厉国的地随子并不好惹。在找不到自己的情况下,只能静待两年后一战,不至于对八百凡人泄愤。
两年后如果自己不去,便难说了。
这次推平鲁家堡,竟然得了两件意想不到的宝物。
一件是乾坤袋。
看起来是个小袋子,用手摸却不见底。以神识探测进去,赫然是长宽高各两米的一个空间。
按那名茅山弟子的讲法,这袋子并非林圃长老的。只是他负责杂物,这次来鲁家堡取奉献,从珍宝阁借用的。
乖乖,这是一件楚凡梦寐以求的,真真的空间法器。
之前,像绿杖翁的猫碗可以装百斤谷米,并非里面的空间扩大了,而是物质变致密了,因为相应的重量并没有消失。
像林圃的小鼎,别看变大了把楚凡装进去,也只是暂时引起空间畸变,必须消耗法力支持,长久不了。
而这乾坤袋,分明就是一个独立的微小空间,装满东西也轻若无物。存取东西非常方便,意念一动即可,只是装不了活物。
在融神仙师的指点下,楚凡很快掌握窍门。知道即使在大修士中,也并非人人拥有空间法器,像林圃就没有。
乾坤袋里,除了摆放鲁家的那些黄金珍宝外,中心位置是一个单独的小箱子。
取出来打开一看,楚凡傻眼了。
居然是一颗西瓜大的神息,如假包换。
到现在为止,这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已经在三处不同地方出现三个了。
关中,云梦,鲁家堡。
楚凡越来越强烈地感觉,这东西肯定与自己的穿越相关联。
而且,存世可能不只三个。
它们有点像什么东西的残片,一旦拼齐了,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它们不停地长大,又是什么意思?
逍遥子手里的那颗长得最快。
有人说,不消万年,神息将吞噬掉整个世界。
真不是危言耸听!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用无用。
既然眼下对实力增长没什么好处,就别费心思研究了,先收着吧。
第二章 喜相逢()
第二天上午赶到阳武县城,大家对小郎这么快回来表示惊奇。
人人都很高兴,最高兴的当然是小丫头,奖励哥哥一个大大的“抱抱”。
十一岁的乡下野丫头,本来没规没矩。最近受了李素的礼仪熏陶,随即又露出一丝羞涩。却依旧拉住哥哥不放,叽叽喳喳说不停。
在盈盈和小石头的印象中,凡叔叔每次回来,马背上驮着的大口袋可神奇了,总能摸出不少好玩的东西。但这次他们傻眼了,噙着手指围绕马匹转两圈,硬是连口袋都没见一个。
楚凡乐了,蹲下身一手抱起一个,往里走。
他一夜快马加鞭,赶到了罗通管事护送小草等人来之前。
楚园那边的事宜由燕乙父女和十个帮工主持,宅子是现成的,早已清扫干净。楚灵、李素、盈盈要搬过去,石猛一家却不能走。身为捕头,他每天得上衙门应卯。
等石猛回转,午饭后楚凡把他拉到边上,说下午极可能有人来找。大约是怎么个情形,也许走西城门。你直接把他们带往楚园,不需要进城了。
石猛道,行,反正每天都要巡查的,干脆往西边走一段迎接。
楚凡道,也好。
石猛安排人手忙去了,乌衣巷里来了辆大马车搬家。
其实没啥好搬的。
李素才一个大包袱,装了点衣裳。楚灵除了包袱外,只多了一个小红漆箱子装“本命铜钱”。楚凡换黑马骑上,跟着马车走。车箱内颇宽敞,坐几个人绰绰有余。
小石头一看,本来热热闹闹的,一下子人跑光了。立马不干,眼泪鼻涕横流,跳起脚要跟小姐姐和盈盈妹妹走,连石嫂也拦不住。
楚凡笑道,就让他玩玩吧,反正呆会儿猛哥也去,到时候带回来就是了。他实在不想回,在乡下呆一宿也蛮不错。
石嫂只好随他了。
一行人出北城门五六里,楚凡望见从西边道上过来了一辆小马车,车顶插了杆小旗子,领头的正是石猛。喝令停下,大家都出来透口气,等一等。
西边来的马车虽小,排场可不小。
石猛皂衣革带悬腰刀,带着两名捕快张龙赵虎开道。车前有二人,车厢两旁各一人,车后还有一人,都骑着马,摆出了一个铁桶阵势。
到了近前,一人催马越过石猛,向楚凡抱拳道:“仙师,罗某辛不辱使命。路上怕遭遇歹人,还雇了四个镖行的……”
楚凡翻身下马,向罗通招手走到树林旁,问道:“花了多少钱?”
罗通滚鞍落地,屁颠屁颠跟上,低声道:
“能够为仙师服劳,是罗某的福分。些须小钱,何足挂齿。我还交代过镖师,严守口风……”
嗯,干得不错!
楚凡递过去一锭大金元宝。
罗通连连推辞,见公子爷没有收回的意思,便讪讪纳入袖中。
“你去把镖师喊过来。”
楚凡指了指小车前后。
四条彪形大汉见护镖到了阳武县,却被三名捕快截住,心里惴惴不安,跟随罗通进了林子。
楚凡微微一笑,抱拳道:
“多谢几位兄台仗义,护送我家亲戚过来。”
几人连忙回礼,道我等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信义二字,应该的。
“一点儿薄礼,请几位兄弟拿去喝酒。”
楚凡掏出一个大金元宝,递向为头那个。
那人推让道:“使不得……罗管事已经付过钱了,我等岂可再收第二遍?”
楚凡笑了笑,硬朝那人手掌上一搁,道:
“我的意思是,多喝酒,少说话。”
言毕,背手而去。
罗通见为首那人呆呆的,啐道:
“张镖头,叫你收你就收。以后可要把嘴巴管严实点,别对人乱讲这趟走镖。”
说完,急忙追上楚凡步伐。
剩下三个镖师围拢过来,张镖头慢慢摊开手掌,脸色骤变。
圆滚滚黄澄澄的金元宝,竟然被捏扁,留下了清晰的掌纹指痕。
这意思是……
四人望向白袍书生高大的背影,噤若寒蝉。
罗通跑到车后拉开帘子,喊道,到地方了,大家下车吧,都下来……
楚灵带着两个小家伙采摘野花,李素不远不近地看护她们。本以为那辆静悄悄小车里装的是货物,听罗通那么喊,都奇怪地望过去。
一个眼睛细长身段柔软的少女先下了车,头上简单用一根束带扎住头发,翠衣衫碧褶裙。羞羞怯怯,就像春天里一株抽条的小草。
啊呀……
楚灵呆了呆,一把丢掉手里的花枝朝前跑去,嘴里尖叫:“小草,小草……”
少女也望见了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迎上前喊道:“栀子,你怎么在这儿呀……”
两名少女飞快地接近,手拉手转了一圈,嘴巴里均叽叽喳喳又快又急,谁也听不清。
楚灵毕竟受了李素熏陶,先住口,道:“你先讲。”
小草道:
“一位好心的公子为我和娘脱了奴籍,阿土哥和阿花嫂知道是谁,可他们不说,奴市的罗管事也不说……”
“啊,我哥和嫂子也来了?”
楚灵的反应并不热忱,拉着小草的手朝马车那边走,道:
“我知道好心公子是谁,哼,找他算账去!”
李素拢住两个小孩子,远远看她们热闹,笑而不语。
小车旁,楚凡恭恭敬敬搀扶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下车,道:“绣娘,一路辛苦了。”
那妇女吃了一惊,道:“哎哎呀,是阿凡啊……你怎么穿成这样,成读书人了?”
她环顾左右,见路边有三个差人笔直挺立在马上,觉得有点失言了,赶紧捂住嘴。
这时楚灵拉着小草的手走过来,先叫了一声“绣娘”,然后单手插腰,气鼓鼓对楚凡道:
“哥……你干嘛把小草藏起,不让她早点过来?”
楚凡苦笑着摇摇头,对小草道:
“小草,你来了就好。栀子每天念叨呢,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小草低头喊了声“阿凡哥哥”,声音跟蚊子叫似的,又拼命去拉栀子的手,让她别乱讲话。
听到楚灵咋咋呼呼喊“哥“,车厢里有女子回应:
“栀妹儿,你哥在车厢里呢。”
楚灵不作声。
一只臃肿的平头花鞋从车厢里踏了出来,绣娘赶紧去搀扶,解释道:“阿花有了身子,可不能闪失。”
小草也跑过去帮忙,楚灵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上,嘴里道:“嫂子,哥哥,你们来啦……”
楚凡对罗通道:
“罗管事,送到这里算了。反正他们人不多,又没有什么笨重行礼,坐我那辆大车就可以走了……车把式和镖师那儿,可要叮嘱把嘴关严实。”
罗通赔笑点头,喏喏连声。
小孩子最爱热闹。
见又来了人,好不高兴。
石泰兴高采烈,连他爹都不理了,与盈盈一起挣脱李素的管制,往马车那边跑。
秋日的阳光不毒辣,照着田野道路上这群人,很是温馨。
第三章 楚园()
去乌衣巷搬家的是云升车行双马大车,坐十个人没有问题。八人上车后,空出了许多地方。
小石头在车厢里呆一阵,烦闷了,掀开车帘子喊他爹石猛,要骑到马上去。
石猛板着脸呵斥,石泰却不依不饶。张龙笑呵呵过来,把他抱上马搁在鞍前。
见泰哥哥骑马马了,盈盈也要跟去。却躲开一脸络腮胡的赵虎,朝楚凡伸出了两只小手臂。
车厢内走了两个无法无天的小萝卜头,一下子安静不少。
李素面含微笑,绣娘闭目养神,阿土却有点手足无措。
栀子拉着小草的手,两个人缩在角落叽叽喳喳,声音压低了很多,偶尔吃吃地笑。你捶我一下,我掐你一下。
不知道她们在谈论些什么,哪里有那么多话要说,又有什么好笑的。
阿花睁大眼睛,目光瞄来瞄去,最后落在李素身上。对方气质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却不突兀尖锐,显得疏离不群,高贵雍容。
阿花忖道,瞅小姑娘和阿凡亲昵的模样,这一个恐怕就是凡哥儿的大妇了。栀妹儿真没用,哼,被一个带拖油瓶的抢了先。
她早就忘记了,当初一心把小姑子卖出个“好价钱”,连抱走一捆柴禾都泼天叫骂。觉得阿凡对阿吉家来说就像半个儿子,老公公临终前还叮嘱过要把栀子早些嫁给他。
既然如此,阿凡的产业不就是阿吉家的?老公公阿吉走了,现在是阿土当家,自己又当得了阿土的家。哇,这些产业都是自己的,少说也得占一半,哼……
哪天委托罗管事从鲁家堡买几个奴隶来,好歹让这帮穷酸瞧瞧,自己现在是啥光景。
阿花乱七八糟盘算,却不晓得鲁家堡被阿凡推平了,变成二水乡,里面再无一个奴隶。
马车嗒嗒嗒前行,不徐不急。
路上遇到的人都朝石大捕头见礼,简短寒暄几句。
车把式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抱小姑娘的凡师,心潮起伏。
他就是当初送张瑞货物,又被楚凡半路截住的赶车把式。偷学了“咒语”却不灵验,被少东家打成了一个烂熟猪头。后来又遭贬斥,不让他赶油水厚的远途车了,只在附近送送人货。
车把式痛定思痛,慢慢想开了。
凡师的咒语,决计没错,错在自己没有修炼出法力。
想那法力,神秘玄虚,可是好修炼的?
常见老法师摇晃三清铃走街串巷,消煞驱邪镇鬼,勉强混一口饭吃。可怜头发花白了,才练出一点微弱法力,想熬成仙师谈何容易!
看来,自己是没指望成仙师了。但那几句“咒语”可得记牢,以后传给儿子,儿子又传给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总有一天,咱家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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