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米霸道得很,经常扑倒旺财,咬它的耳朵、尾巴。有一次还装模作样爬到旺财背上去,惹得大伙笑个不停。
但傻小子还是英雄救美了。
一天傍晚我出办公楼,它跑过来咬裤角,踢也踢不走。
我挺奇怪,因为来米喜欢缠人,旺财通常是不太亲近的。常常独自趴在花坛的荫里,连转动脖子都比来米慢一拍。不是高冷,是蠢笨,胆子又小。
它“汪汪”叫两声,转身一溜小跑,跑几步又停下来回头望。
我纳闷地跟到车间,听到门内传出狗叫和抓挠声,原来工人下班后不小心把来米锁在了里面。
叫人翻窗户弄出后,它瑟瑟发抖,站都站不稳,看样子吓坏了。旺财讪讪地围着转,伸舌头去舔它的脸。
两条青梅竹马的狗飞快长大,几个月就半大不小。
在我们的训练下,来米学会后腿直立,旺财只能勉强站几秒,依然一个乖巧一个笨拙。但雄性骨架天生比雌性大,不知不觉旺财的个子超过了来米。
来米发现撞不翻旺财了,就用前爪挠,像猫一样。旺财实在避不过,便回头咬,轻轻地,好象小情人间的打闹。
但有一次,可能真把来米咬痛了。它暴怒地追得旺财一通乱蹿,到开饭时间也不敢出现。
还有一次,招待客人后剩下的油水特别丰厚。来米不见踪影,我以为旺财这下子可以放心大嚼了。
但它只是小口小口地吃,很慢,还时不时停下来望向门外。
果然没过多久,来米就从花丛中跑出,身上挂满草屑,当仁不让冲到食盆前。
旺财乖乖退避到边上,安静地看着它狼吞虎咽,仿佛一个心满意足的男子凝视着娇嗔的爱侣。
青春岁月的活泼天真,很快让来米付出沉重代价。
它调皮好奇,经常溜到大门外的公路旁看过往车辆与行人。
旺财如同一个忠实保镖,不紧不慢跟在后头,或者默默蹲守在不远处。
它们令我想起一些老电视剧,向往外面精彩世界的单纯少女和憨厚少年。但现实是残酷的,这些故事的结局一般都不好。
终于有一天,来米不见了!
起初大家不以为意,以为它疯玩不归家,玩累了自然回来。
旺财无精打采,肉汤泡饭也没咬几口。
第二天第三天,来米还是没有出现,大家便不再抱希望了。显然它一不小心落单,被人捉走。现在临近年关,狗肉走俏,很贵的。
来米失踪后,旺财变得焦灼暴躁,开始在厂区乱跑,到公路边狂吠。甚至突然从草堆蹿出,吓人一大跳。或者无缘无故嚎叫,吓得过路人纷纷戒备地绕道。
大家都看出旺财不对头,有人想趁早宰了吃,被我止住。
奇迹一直没有出现,来米永远消失了。或者,早就成了肥田的土。
只一个月时间,壮实的旺财瘦得只剩下骨架。
它不再叫,也不再乱跑。常常一声不响地趴着,或者搭拉着头低垂着尾巴缓慢晃悠。
如果你见过心碎的人,只怕都如此!
如果你养过狗,就会知道,它们的爱赤裸裸,它们的哀伤无遮拦。
哀莫大于心死。
旺财越来越痴呆,任谁都感受到那份无言的伤痛。兽医检查不出病症,搔搔头还是打了一针。
但有些病根在心里,汤药针灸怎能及?
打针后不久,旺财瞎了,不再吃东西。
好好的眼睛,怎么说瞎就瞎?你永远搞不懂这世间的因果联系。待宰的牛会流泪,难道狗也能哭瞎?
我闻讯找到食堂后面,它正卧在一汪冰冷的污水中,眼眶红肿,瞳孔里有一层白白的阴霾,微昂着头颅。不理会穿梭的人流,不理会机器的轰鸣,不理会飘荡的饭菜香,也不理会冬日的阳光。
它在想什么呢?没有人能知道。
那一刻,我仿佛面对的不是一条狗,而是一尊石化的老僧。红尘万丈,锦绣繁华,真的只是过眼烟云。
过几天气温陡降,旺财在夜里悄悄走了,第二天被埋在一棵茶树下,生前与来米经常玩耍的地方。
日子静静流淌。
它们来无征兆,去无痕迹,跟没有存在过一样。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狗生死相许!
这话我没敢说出口,怕听到的人会笑,问,狗也有爱情吗?
其实所有的生命,都行走在生与死之间。因为爱,这旅程才如此不同。在上帝眼中,狗的爱情也许更热烈、真挚、纯洁!
寒风凛冽,铅灰的天空飘起大雪,如飞花乱絮。
我隐约听到犬吠,打开门却什么都没有。
它们秋来冬去,一生都没有见过雪。若还在,应该早欢快嬉戏于这银白世界了。
第三十九章 她在哪里()
“我像发疯了一样,到处寻找小白。
“机构对外严密,内部管理却不是铁板一块。毕竟许多项目需要交叉进行,蛮多人身兼几职。有些研究互补,更少不了沟通交流。我虽然是个小萝卜头,但勤快,不讨嫌,熟人多,没两天真还打探出来了。
“材料室那一箱小白鼠,被挑选参与虫洞实验。
“查以前记录,发现这个绝密项目很早就开始取用小白鼠。不多,极有规律,三个月一箱。而这一次大大提前了,距离上次取料仅仅一个半月。
“我知道,正式实验即将开始。小白鼠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是六十天左右。再过两三周,这箱小白鼠的各项体征将达到巅峰状态。
“我知道,完蛋了!
“用高能量打穿时空壁垒,可不是用冲击钻打穿墙壁那么简单,在极小概率上甚至引发物质世界湮灭。何况那些理论没有经过实践检验,第一次就想成功,不亚于随手往海里丢一根针,恰巧扎中了海底一粒指定的沙。
“这一次,无论小伙伴们再怎么舍身护卫小白,也没有用。淘汰的最终结果,必然是小白承担穿越重任。因为,没有谁比她更聪明,更健康了。如果小白还想学上次装死,那么,就会真的死掉。
“她在劫难逃!
“就算我舍得一身剐,也救它不出。继续这么疯疯癫癫地打探,马上会被特种机构请过去喝茶,关进小黑屋。
“两周之内,我整整瘦下去十斤,连实验何时何地进行都判断不出,只知道肯定不在机构大楼。如此高能量,至少需要一个小型核电站独立提供。况且第一次实验属于尝试性质,做好了失败准备,消息封锁异常严密。只有一不小心成功了,才会大肆宣扬。
“师姐和老伯见我的状态越来越不正常,眼神怪异中带着害怕,劝我赶紧休两天假,去医院看看。我没有看病,在出租小屋里整整呆了一天,不吃东西也不饿。
“从来没有这样过,为了一场八竿子打不着的实验祈祷,千万要成功!
“第二天上午,几个黑衣人来到出租屋,把我带进了郊外一个戒备森严的基地。原来,实验将在今天午后进行,可两只备用小白鼠突然发了狂。首选的那只虽然没有发狂,却表现出了强烈攻击性,不让人靠近。
“它们尽管属于廉价道具,这时候却无与伦比重要。检测做过了,训练进行了,体内植入各种微型精密仪器了……临场更换,是不可能的。把实验推后?本次筹备将付诸东流,损失巨大。
“最后,还是负责生物甄选的导师有经验,说必须找到原饲养者。紧急电话打到材料室,师姐推荐了我。
“两周不见,小白更漂亮了。我拒绝使用无菌手套,双手捧着。她非常温顺,亲昵地嗅手掌。密封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身前是导引槽入口。要做的很简单,听指令放她进去。
“然后,她将穿过一段管道,穿过厚厚的墙壁,进入不知道安装在何处的时空之门。这一去,再无回头路。即使中途不愿意走了,也会有设计将她推向前。
“当最后一刻来临,无数双眼睛通过监控注视,我哆哆嗦嗦把她往槽里放。当时脑子里面乱哄哄,细碎杂乱的念头漫天飞舞。我咬紧牙关让自己保持冷静,面孔一定很狰狞。外面的人通过广播喊话,别紧张。
“我无法不紧张……因为,这是她唯一的逃生机会,进入另一度时空,永远别回来。
“这时,意外不期而至……一扇虚幻的门凭空浮现三米外,大爆炸发生……强烈到可以融化灵魂的白光,无处不在。
“等我再次醒来,发现置身于一个陌生世界,身受重伤。
“那么,小白呢?
“她在哪里?
“我曾经以为若菲是小白,常常可笑地盯住她眼睛看,希望放出红光。后来,感觉应该不是。小白在世界上只呆了两个月时间,记忆简短。没道理我保留了全部记忆,小白什么都遗忘。若菲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只是一个巧合罢了。神息降临王宫,她母亲受到惊吓,早产了。所以,她先天不足,体质特差。
“最近,老做一个奇怪的梦。
“那种感觉,无法形容。仿佛微若芥子,又瀚若星河。
“在幽微幽暗的时空缝隙,一团能量晃晃悠悠飘过,宛如黑暗幽深的海底,一团急促穿行的发光水母。
“至微空间里,各度维数仿佛蜷曲的花骨朵,密密层层,重重迭迭,无穷无尽……
“在花苞与花苞之间,充斥着胶水一般的黏稠微粒汤,不是夸克、不是光子、不是介子、不是中微子,不是轴子……而是更细更细更细的一种什么。
“狂暴混乱强相互作用力、弱相互作用力,被扭曲、切割,不成片段,却完美将那些至微存在与空间维数胶合,坚不可破。
“那团能量光芒万丈,灿烂绚丽不可逼视。好像漫天卷地浩瀚无匹的星云,正艰难地撑开空间,挤开一切阻碍,遁往时空深处。
“能量中心,是一个沉睡的虚幻男子。能量外围,则是一个瞬息变幻千万次的小姑娘,用灵巧双手不停地摘取着什么,做成防护罩,以抵御碾碎一切的空间压迫。
“能量团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小姑娘的身影越来越淡薄……
“前方出现了壁垒,如无边无际万载不化的寒冰。
“这里是绝对零度,所有微粒停止颤动,没有一丝热量散发。这里的空间极度扭曲,时间停止流逝。
“这里,是不可逾越的障碍——空间隔层。
“那团能量扑过去,好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一往无前冲锋的小舟……
“小姑娘将少部分能量挤压进男子体内,他显得更加凝实了。大部分能量则被她凝成了一个光球,抱在胸前,射向空间隔层。
“轰……黑暗被炸开。
“小姑娘只来得及回头望了一眼,随即烟消云散。
“光明乍现。
“……
“这个梦,我分析过很多遍,知道是不可能的。想象力超越不了经验,三维空间的生物,不可能记得空间缝隙里的情形。
“梦里的小姑娘,无论我怎么回想,都想不起相貌,只记得穿白衣裳。
“我知道,她就是小白。
“如果梦境是对真实的模拟,那么她天生具备了操控时空的能力。以前被困在一具脆弱的躯壳里,无法施展。一旦进入魂灵状态,便如鱼入水,天生会游。
“如果她没有神魂俱灭,也降临这里,又经过了一十六年时间的修炼……哈哈哈,说什么证天道,白日飞升,她就是这方天地的神明!
“我当然知道,这些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
“虫洞实验并没有失败,只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的方式呈现了。
“但是,大爆炸发生,那个两千万人口的国际大都市绝对被夷为平地。甚至可能引发物质湮灭,时空坍塌,整个星系化为虚空,黑洞。
“我的家乡,已经不存在了……
“我是唯一的生存者……
“是小白救了我,我却亲手将她送上了断头台……
“呜……我他妈的真没用,就是个混球……
“……
“科学研究中,有一个奥卡姆剃刀定律。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由此可以推导,任何不能施加影响,又不能证明存在的事物,即使存在,也不存在。
“用这个来分析小白的故事,会发现一切都没有实证。
“动物装死很平常,体温下降,短暂休克。师兄心急火燎赴约,哪里会仔细检查。它复活,不过是被盒子颠醒了。小白鼠们最初表现异常,不过是因为我匆匆推开门进去了。后来表现异常,不过是因为它发生了变异,确实强大。虫洞实验前的集体暴躁,不过是被环境与氛围刺激了……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用科学完美解释。
“小白根本不存在,只有一只被我养大了的小白鼠存在。
“哈哈哈,我他妈的就是一个妄想狂,神经病!
“但是,我他妈的,不信!
“……
“这一生,老子绝不让小白的故事重演。哪怕遍入诸天,屠尽神魔,踏尸山血海……”
第四十章 为我一挥手()
见到楚都管又哭又笑,状似癫狂,最后声嘶力竭地呐喊,开光中境修士闷哼一声,杀!
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匣子,往空中一抛。
跪在地上的众修士早就蓄势待发,只等他施令了。
一名身材高大的修士率先站起,“嗷嗷”怒吼,拔出宽阔的长剑跳到空中,一剑劈下。
楚凡霍地站起,眼前却闪现漫天白光。
依稀又重回了大爆炸前夕,自己下意识用手掌护住小白,构成身体的所有粒子似乎于一瞬间碎裂,魂灵正在融化,意识正在消散……偏偏没有痛疼感,没有闪念想法,只剩下深深的悲凉与绝望……
天目自动开启,破!
剑修往往是修士中最强大的,一剑飞出迅如闪电。
但,剑修的攻击却不是最快的。
意念最快!
一念之间可攻击,一念之间也可能被反噬。
五名修士中,依旧跪着的念师眼前一黑,哇地口喷鲜血,扑倒在地。
他先前偷袭楚凡吃了暗亏,这次全力以赴,念力倾泻而出直取脑海制造出幻觉。让对方以为见到了昔日最恐怖景象,精神孱弱者将被活活困死。
虽然楚妖兽的精神力量强悍得不可思议,料定这次攻击也将无功而返。但只要他一愣神,其他人的杀招必然接踵而至,斩妖伏魔。
楚凡一眨眼,幻象破灭,眼前的景物重新恢复正常。
可仔细一瞧,又不正常!
时间仿佛滞涩了,一切动作全缓慢得出奇。
五名跪着的仙师中,瘦巴巴念师嘴里正可笑地喷出鲜血,身躯一点一点向前倾倒……
一条大汉双脚腾空往斜上方蹿,双手高举过头紧紧握住一把宝剑,剑身越来越明亮……
两名仙师站起了一大半,都呈现出侧身抛东西的样子……
一串佛珠在半空中飞行下降,呈椭圆形状,像蛇一样扭动。黝黑珠子中迸发出白色湍流,慢慢旋转着逼近,距离王座才两尺……
五颗黄豆滚落到坛子台阶下,仿佛发豆芽一般变成五个小人,正一寸一寸地蹿高……
居中的开光中境仙师由跪姿改成了盘膝而坐,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捏成剑指模样,正要向前挥去。一个小匣子悬停在他胸前,盒盖开启了一半,金光乍现……
整个世界安静得出奇,没有一丝声响。
一只蟋蟀被惊飞。
论理,蟋蟀的前翅已经硬化,跳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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