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书很零碎,毫无系统可言,讲了十二种法术。楚凡只用一个时辰就看完了,并进行实践。
一种凝水术,挺实用,从空气中摄取水分。
一种火球术,柳若菲施展出来只能点灯。楚神棍施展出来极其恐怖,大如西瓜,众宫女距离一丈远也抗不住灼热。
他担心把摘星楼烧了,用真气托举火球送到楼前坪地。
一盏茶后,那里出现了一个宽达一尺深达两尺的空洞。水泼不熄,土掩不熄。连砖石也被融化,刻意丢进去的刀剑顷刻变成铁水。
柳若菲眼馋不过,追问不休,楚大神棍只好推说是三昧真火。
其实他很清楚,那是极微极微一点灵晶在燃烧,无物可挡。像白无常那么强横霸道的鬼修,不也被烧得灰飞烟灭。
后来回填泥土,柳若菲在那个空洞里种上了一株相思子。枝茎纤细,小叶低垂,像羞怯的少女。
一种定神术,没啥大用,就是令人一愣神,比起白无常的搜魂大法要弱爆了。但对急于找到神识运用法门的楚凡而言,勉强算半截敲门砖。
一种起雾术,如同鸡肋。对普通人有点效果,对天眼则完全无用。
剩下六种法术,楚凡经过反复推敲之后,觉得纯属瞎扯淡。比方说定蛇术,入山前用野草打一个结,默念咒语,漫山遍野的蛇就被定住。
剩下两种,有待考证。
比方说神行术,估计写书人也是道听途说。在两条腿绑上符箓“夹马”,日行三千里不累。可书中并未画出符箓,连夹马是啥模样都没有介绍。
如此低劣的书籍在修行界恐怕算垃圾,而且是垃圾中的战斗机。在俗世却属于至宝,极少流传,被王宫郑重收藏。
这说明,知识与信息的封锁很严密。
第十六章 红豆生南国()
云梦的几任国师都是散修,历史上也没有出过渡劫大修士,所以没有留下传承。
但千年积淀,非同小可,总会流传下一些有价值东西。
另外一本阵法书籍就非常详尽厚重,明显是高级货。
楚凡浏览后,兴致缺缺。
布阵只是一种技能,对个人修行没有多大帮助。
况且布阵太繁琐,需要各种材料,需要借助法器,需要时间打磨。没有法器的阵师就像缺乏菜刀调料食材的厨子,啥也干不了。
不过,阵师还是很厉害的。
一阵在手,便能够输出超越本身境界百倍、千倍的力量,令楚凡想起了前生的武器系统,那些复杂符文非常像电路图。
阵师往往是半个器师。
一件法器就像一个小型阵法,而一个大阵往往要用到很多件法器。
柳若菲一口气拿出了七十几件法器供楚凡研究,可惜只有一半堪用。剩下一小半威力偏弱,还有一小半残旧破损。
而这些,是云梦王宫几百年来的收藏了。
一块缺了角的旧木片,正面刻斑驳四个字“天皇号令”,两侧刻“敢有不服,寸斩分形”。楚凡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竟然把它捏碎了。
铜印,牛角、木鱼、桃木剑……不一而足,靠谱一点的是青铜剑、菜刀、铁锏,均锈蚀不堪,恐怕一磕碰就会碎裂。
嗯,菜刀其实不是菜刀,叫作法剑,后来才知道。
一枚品相稍微好点的黑不溜秋铜铃叫“三清铃”,摇晃之后能够令众宫女眩晕,对楚凡却毫无影响。
云梦还是太小,太穷了。
他这才明白,柳丫头送给自己的那件青龙玉佩可能是镇宫之宝。
当然,好东西还是有的。
柳若菲握住一枚桃核,默运法力,手一挥。
光亮一闪,坪地上出现了一条乌篷小船,船舱用竹叶覆盖,开着小窗。
船头坐了三个人,两位儒士坐在一起看画卷,一个大和尚敞开胸襟抬头仰望,右臂支撑在栏杆上,左臂悬挂念珠。
船尾横放两支船桨,左右两边各有一个船夫。一个扳着脚趾作呼叫状,一个拿着蒲葵扇,侧耳倾听炉上茶壶里的水烧开了没有。
他们看似要动,却又没动。
楚凡吓一大跳,仔细看了又看,又登上船摸了又摸。
啧啧,这雕功,简直神了!
物质和能量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可以相互转化,他对于桃核变成了小船并不感觉稀奇。
绕近船舱关闭窗子,见窗页上刻着字迹,涂抹石青色颜料。左边是“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右边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重新回到船头,楚凡兴致勃勃摩挲着和尚光溜溜的脑袋瓜,笑问。
“这东西,有什么用?”
柳若菲脚下一飘也登上船,回答道:
“云梦乃天下大泽,河流湖泊无数。一舟在手,随处可渡。这件法宝曾经受损,几百年来无人修复。魏师说里面的符纹堵住了,强行灌入法力疏通,会把整件法器爆裂。法器运转不畅,加上若菲的功力又太弱,难以发挥更大作用。”
“哦,这样的话,就只能把它当成一艘备用的小船了,需要自己划桨才能动?”
“嗯,是的。”
“让我试一试,看能不能修好它,怎么样?”
楚大神棍来兴趣了,跃跃欲试。
“随你怎么弄,弄坏了没关系……反正它也没啥大用。”
柳若菲点点头,仰面期待地看着。
她不是真的相信,而是选择了相信。这件东西连魏师都没办法修复,即使楚凡是谪仙人,法力还没有恢复,连白无常都打不过。
楚凡明白她那点小心思,微微一笑,天目开启。
眼前毫纤毕现,甲板舱壁竹蓬栏杆表面显露出精细微小图案,船体内部浮现出繁复线路,彼此相连沟通,中间有晶亮的东西缓缓流动。
但是,两个关键地方淤塞了。
柳若菲看不到内部结构,也打通不了淤塞。
魏风虽然能够打通淤塞,却看不到内部结构。而且他是用法力硬灌,一不小心就会把整个系统撑爆。
对楚凡而言,却可以控制一缕极细灵晶灼烧过去,易如反掌。
他仔细想了想后,理清楚头绪。把手掌从和尚的头顶移开,两指按在雕像瞳孔。
三息之后,收回手指。
亮光忽闪,好像大幕拉开,顿时热闹起来。
中年书生悠然长叹:“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大胡子豁达地朗吟:“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和尚则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怎知金山无量相,大千世界一禅床……”
舟尾也传出嘻嘻呵呵的笑声,“阿块块,阿块块……”,夹杂着“哗哗”水开及蒸汽掀动壶盖的叮当之声。
两名船夫俯身操起船桨,炉里窜出火苗,壶中呼呼直冒白气。
和尚则开始转动脖子,眼眸中的红光越来越盛。
两名书生开始移动画卷,画轴的末端越来越明亮,隐约有光芒透出。
凌厉的气息开始酝酿……
但这些景象只存在了数息时间,又戛然而止,仿佛一场幻觉。
楚凡与柳若菲落在了实地。
脚下,一枚小巧的桃核滴溜溜旋转。
站立坪地边沿的宫女们用手捂住嘴巴,眼睛里闪烁小星星。显然,她们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核舟,却是第一次见到舟上的人“活了”。
楚凡捡起核舟送入柳若菲手中,微笑道:
“已经修好了,你知道怎么使用吗?”
几百年的大难题,就这么轻松解决了?
柳若菲喜形于色蹦起来,像个小孩子。也不管什么公主威仪,男女授受不亲了,一把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好奇地连连追问:
“清风舟有口诀的,修复后如风行水上,妖魅不近……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涉及天目与灵晶,实在不好回答,解释起来太麻烦,她也听不懂。
楚凡顿了顿,斟酌道:
“输了一点点法力进去,足够你再使用一次。不过要注意,除了风行水上,它的攻击应该也很厉害。和尚的眼睛与书生卷轴,就是发射端口……”
关于这个世界的“法力”,他曾经茫然不得要领。后来把它理解成为做功的能力,如灵力、念力等等的综合,一切便迎刃而解。
日子很悠闲,好像恍惚之间回到了学生时代,和美丽的女同学一起温习功课。
柳若菲把大部分时间泡在摘星楼,上朝时间极少。
楚凡觉得,这就对了。
国家大事,定下方针即可。柳丫头有着超前思维,博大胸襟,对天地万物超常的理解领悟能力,不该把精力浪费在朝堂上与一帮老家伙勾心斗角。
何况她心不狠,斗也斗不过。
还不如敬而远之,维持住表面关系,等三个月后尘埃落定。
关于战争,她从来不提,楚凡也不问。
天真的,透明的,欢乐的时光,就这样静静流走……
但是每天睡觉之前,有一个沉甸甸念头总像梦魇一般浮出脑海,压抑得他不能呼吸。
会死人的……
会死好多好多人的……
三个月后这里将火光冲天,血流成河……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柳丫头亲手在摘星楼前种下了一株相思子。
春来开花,夏天结子。
只是,她还能够看到吗?
……
第十七章 伴君战天下()
上午,巳时。
早食刚过,不冷不热,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候。
秋高气爽,望断南飞雁。
一大队人马出现在云梦城郊的田野,浩浩荡荡,朝厉国方向行去。
甲胄鲜亮,长枪如林。
人如虎,马如龙,王旗飘扬。
附近田地里劳作的农人面朝队伍跪下,不敢仰望。
他们的衣衫破烂陈旧,头颅花白,皱纹密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块坚硬锈蚀的铁。
浑浊老眼里也没有害怕、羡慕等情绪,只剩下木讷,只剩下因绝望而产生的平静,像一潭沉默死水。
要跑的,早就跑了。
他们作为奴隶,天下之大,无处容身。
一个小男孩噙着手指,望向尘土飞扬的道路。
他很瘦弱,没有穿鞋子,清澈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光芒。
大人惶恐不安,赶紧把他的小脑瓜按下。
一不小心惹怒了官爷,说杀了就杀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秋来百花杀,草木凋零,收割后的田野显得分外荒凉冷清。
田野里的水早干了,金黄的稻茬干瘪灰暗。
一垅拢棉花被采摘干净,远远望去,灰黑棉梗像一片张牙舞爪的乌云,平地而起。
离道路远些的地方,一群人在忙碌。有的捆扎高粱杆,有的用手扯棉梗,还有人用筢子扒枯草,让田野显露出了一丝生气。
其实这些东西并不好烧,蓬松得很,没什么火力。
更远的地方,零零星星有几个人在地里翻耕,似乎挖掘红薯或者土豆、花生等物。
小孩子们拖着竹篓跟随,偶尔跳起来发出惊喜尖叫,估计是刨出了大个的。
“他们,是一些什么人?”楚凡指向田野。
柳若菲回答道:
“地主收完今年的租子后,跑得差不多,只剩下贫民和奴隶。其实,我并没有禁止他们走。但贫民离开几亩薄地就没法活,而奴隶没有得到主人命令,是不敢走的……”
楚凡竖起手掌止住柳若菲的解释,道:
“既然承受了土地恩泽,受到了奴隶供养,便应该承担起相应责任。逃走的那些老爷,不配拥有这些田亩和奴隶。”
柳若菲惊喜道:
“若菲早想过了,和凡哥一样。等战争一起就征召这些奴隶入伍,以军功行赏。由国家出钱为他们赎身,赦免成为平民……”
“不,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这样的举措没有一点力量,财政也支撑不起。我觉得把土地直接收归国有,把奴隶赦免,也别掏冤枉钱给他们的吸血鬼主人。”
革命?柳若菲对楚凡偶尔冒出的新词见怪不怪。思索了半晌后,坚定说道:“好。”
楚凡乐了,笑嘻嘻问:
“你不怕?这样的话,不光厉国打我们,天底下所有王国都会联合起来攻打我们。因为你动了他们的奶酪,把天赋君权变成了天赋民权,天下为公……”
柳若菲的脸颊渐渐红了,忸怩道:
“反正一个是打,一群也是打,还不如轰轰烈烈战一场……北方才有奶酪,南方只有鱼冻呢……你在,人家就不怕……”
楚凡见她脸蛋红了,说着说着画风突变,答非所问,声音细细弱弱的,诧异问道:
“你怎么啦?”
“啊,没,没什么。左右是个死,还不如破釜沉舟拼一把……凡哥刚才说,我们,我们的……若菲愿伴君战天下,粉骨碎身也不怕。”
“对呀,就是我们,难道还是他们不成……哎呀,瞧你瞎说些什么,战天下?战什么天下!人家伸一根指头就把我们碾死了,我都不知道国师长啥样。”
柳若菲不吱声,恨恨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哼道,呆瓜!
楚凡莫名其妙,生怕她没弄明白,又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别操之过急。像收田赦奴这件事,得挑软柿子捏,先不动那些大豪绅。别一锅乱炖,否则会引发强烈反弹……对了,舆论宣传要走在前面。写《白鹿洞文集》的韩山,提出了‘民贵君轻’,可以邀请他来云梦讲学……”
柳若菲回过神,回答道:
“韩公是天下大儒,云梦太小,又值多事之秋,恐怕请不动。”
“平时可能请不动,但读书人最重气节,这次绝对来。云梦危难,天下皆知。如果不来,人人都会认为他畏惧,对名节是相当大损害。即使韩山收到请帖后跳脚骂娘,也无可奈何……有一句话怎么说,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
“若菲,就算你打出平天下的旗号,对时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因为根本没人信。但收田赦奴这件事,千万宣扬不得。否则真会与天下为敌,眼下我们又打不赢他们……
“还有,城中那些一定要走的官吏与富户,干脆放走算了,留着也是祸害。不过,一定要对转移财产课以重税。哼,他们在云梦挣下了财富,又想在危难时卷走金银,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柳若菲掩嘴咯咯笑了起来,道:
“高国相昨天上的折子,和凡哥讲的差不多……”
“那个老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李素的父亲就古板多了……乱世须用重典,一退让将被撕成粉碎……当然,也要看是什么情况,办不办得到。短期目标,长远目标,一一分解了,一步步实施……
“冬天马上来临,出动游击扫荡城外匪徒,让庄户人家过一个安生年。云梦泽春天发大水,春耕要早些部署。种子很重要,可别为了过冬把它吃掉了。另外,我希望城外父老有火烤,有衣穿,有饭吃……你看,那几个小孩都没有鞋子呢。难不难办到?”
“不难,若菲早有安排。凡哥,你今天的话好多。”
“嘿嘿,也不知怎么啦,今天是有点啰嗦。”
“嘻嘻,人家很开心。”
……
道路上那队人马的前后各有三十名士兵,拱卫中央一辆颇为气派的双马大车,两辆华丽的单辕小车。
这队人马的后方约一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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