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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得而复失的事情,放谁头上,都实在不会让人开心。所以当晚长柔帝姬便叫身边女官给她打电话,对她解释了一下内情。
当然了,赵佑媛是没什么惋惜的心情,只是被赵佑婕当众弄得略失颜面,不过她一向心宽,所以也没纠结,反过来安慰道:“请代我感谢殿下,虽然没有得到这个机会,但殿下看重的心让我很感激。”
她是有点想跟太子吐槽这件事情的,可惜马上就要进入三月,赵宣这段时间几乎都宿在詹事府。只能是有点好笑地把这事讲给了谢清琸。
后者听了淡淡一笑:“在喜欢你的人面前演出,你永远是最好的演奏家。所以不必挂怀。”
他看她的目光平静宁和,不知为什么,赵佑媛却不想对视,她转开了视线。
情况果然是如谢清琸所料,二月十五日谢家的便衣保镖就去紫金山附近,把所有的埋伏点都勘察了一遍,结果她在十七日收到对方的信息,不但改地方,还改了时间。
到二月二十九日的时候,他们又要改第三次——这次时间改到了三月初三,扬子江畔。
被改来改去的,赵佑媛本来提到心头的紧张心情也差不多被耗得一干二净,她现在就数着日子了。
而时间也是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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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历4732年,三月一日。
十年全球大朝贡的第一天。
这一天,金陵城的老百姓们都很有默契地公交出行,不是因为公交免费,而是——全金陵的大街已经被红的蓝的绿的各种外国使臣承包了。
大宋中学史政课本有一个必考题,就是背出157个朝贡国的名字,这大概是唯一折磨宗主国中学生们的地方了。
所以课本里甚至汇总出了一个顺口溜:朝鲜日本望东海,暹罗万象临安南;金州婆罗马六甲,天竺七分波斯湾……
通往使馆区的大街一直在堵车,金陵三个国际机场都被挤爆了,很多国家的专机不得不去杭州或扬州降落,或在金陵上空被空中管制,无数国家的领导人隔着飞机窗户打招呼(大雾……
一般而言在中华的官场,出席什么活动,都是地位低的先到场,这是政治规矩,违反了那是不讲政治。有趣的是,这个时候,朝贡国不分等级高低,都是争先恐后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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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为当今的朝贡国体系内,竞争压力实在太大了。
宗主国对不同序列的朝贡国,给予的科技让渡和贸易政策都不一样。有点类似于是分等级的pp,但包含了科技壁垒、政治地位和外交礼遇等。
三等国拼命地想晋级为二等,而二等序列国想法设法能够取得觐次国待遇,实在不能,像法兰西意大利那样,拿个准觐次国的待遇也行。
国家与国家间的竞争太过激烈,导致彼此的使领馆都在互相打听对方这一次给宗主国带来了哪些资源和市场,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过来,都是哪些国王或王储带队,结果就是三月一日上午这一幕——大家一窝蜂地出现在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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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觐次序列国,朝鲜当然也是表现出了高度的积极性,它毕竟也面临着琉球、英国这些对手嘛。国王李嵩亲自带了三百多人的使团来华不说,还特意精挑细选了朝鲜国的骄傲——108个整容后的美男,组成的流行乐团——东方神话。
这个世界的朝鲜,由于宗主国的电影产业实在太辉煌,全世界电影方面的人才都输出到宗主国了,于是朝鲜电影迟迟发展不起来,但他们又有着宣传文化的野心,干脆就走流行音乐包装路线,希望能够在世界乐坛发声。
可是这个半岛,文化输出尤其是音乐输出上有一个天然的劣势。
礼乐礼乐,在宗主国中华的价值体系里,音乐是同“礼法”联系在一起的,就算是社会构成不一样了,哲学观念也变更了,但古代流传下来的价值观,某种程度上还在影响着现在的朝贡国体系。
宗法体系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
有的音乐,宗主国的乐队可以演奏,宗主国的明星可以创作,但属国你就是不行。
宗主国的乐队可以将雅乐、燕乐等做成流行乐,相和大曲、清商大曲、法曲等等风格繁多、演奏形式各异的艺术风格……足以席卷整个国际市场,奠定全世界的音乐审美和需求。
可是朝鲜它不能够这样——因为它是属国啊╮(╯_╰)╭
宗主国的宫廷雅乐,它没有这个资格改成流行乐去演奏啊。
虽然剽窃是爱,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借它十个狗胆儿,它也不敢剽窃啊!
非要去演奏那他们就是逾越了礼制,宗主国大人也许不会在文化输出这种小问题上跟它计较,但认为被冒犯而不开心是必然的——不太开心的后果就是技术输出壁垒和贸易保护壁垒等问题。
一直靠着宗主国才得以雄踞世界的朝鲜属国,没了中国扶持,它分分钟被英国糊一脸了。
所以它不敢冒这个风险,更不敢像前世那样把电视剧作品改成帝国、皇后这些称谓来贴金思密达了,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于是他们只能在其他方面丰富音乐形式……嗯比如108美男天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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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贡国的报到持续三天,其实基本上第二天上午大家就全部到齐了。
而皇家梨园歌舞剧院,在所有艺术团到齐后,也即将开始全球艺术高峰论坛的开幕式。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历史最悠久的歌舞剧院,其前身可以追溯到一千三百年前的唐代。它也代表着世界上高雅艺术的巅峰——那是无数国际艺人终生的梦想,以踏上皇家梨园歌舞剧院,作为他们的终生成就。
一百二十多个朝贡国艺术交流团的演出日程被安排了下来,每天同时上演3…4个团体,一百个左右的节目演出,分三个大型演出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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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丽羽站在化妆镜前,她旁边的两个女明星已经在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好一会儿了。因为人太多,很多朝贡国的明星大咖,都得跟一些宗主国不知名的小艺人挤在一个化妆间里。
这两个女孩都金发碧眼,正是前段时间进军五陵电影界崭露头角的女星,听说分别来自法兰西和不列颠,在她们国内,也算是头号花旦了。她们的相貌因为符合中华人审美,鹅蛋脸婉约而不过分深邃,因此才能在五陵有一线立足之地。
她们说着英文,好在袁丽羽选修属国语时,选过这门课,至少能听得出她们是在冷嘲热讽对方。
这样的情况挺常见的,因为能够来华朝贡的艺术团,就那么些名额,分给演艺圈明星的就很少了,少不得一番撕逼大战。
吵到最后,两个女明星竟然比拼起谁的国家更有地位,不列颠是觐次序列国,法兰西只是准觐次,于是英国女明星略胜一筹,得意得好像自己的咖位比对方高似的。
袁丽羽在等着化妆师叫号,听着那两个大牌女星满口bitch,不自觉摆起了宗主国艺人的谱,生平破天荒地耍了一次大牌:“你们安静一会儿行不行?来了金陵朝贡,不要把自己国内的坏规矩带过来。这里可是中国!”不是你们那些鸡零狗碎的国家!
虽然她名不见经传,但毕竟是宗主国的艺人,那两个女星听了,也只有偃旗息鼓的份儿。袁丽羽见状,心里莫名地感到得意。
国家强大就是这点好处,生来就比别人高贵一等。哪怕她在赵佑媛李惠那些人面前低声下气,在这些外国艺人面前,照样可以昂起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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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化妆的人太多,袁丽羽尽管从早晨五点就等在这里,却依然没有轮到自己。她走出化妆室,在演奏厅后台随意走动着。
走廊上人来人往,有人抬着乐器进了一旁的更衣间,两个人守在更衣间前,箜篌编钟等等抬进抬出。
其中有人抬了一架紫檀木的秦筝,和门口的人打招呼。
“一会儿调音师还要来校音,我们就先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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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丽羽心中一动。
她想起来前段时间听说的,赵佑媛和帝室里另外一位宗姬因为开幕仪式的表演名额而发生了争执,最后肯定是各种权衡,这个机会给了另外那位宗姬。
袁丽羽当时听了也挺有感触的,她在外面被赵佑媛压得不要不要的,结果好不容易走到高处,能隐约够着这个圈子的一点点边了,这才发现,赵佑媛在宗室里,也不过就是被摆来摆去的,照样有人能压得了她。
不过,袁丽羽可没有弃暗投明的打算,她的眼界已经比从前开阔得多,该抱的大腿就一定要抱紧——这也是童瑾教她的。
工作人员按着往日梨园歌舞剧院的惯例,把所有乐器集中放在一间房间里,便于表演时搬运取拿。乐器放好后,过一会儿,调音师们会进来,根据乐曲和谱册,给不同的乐器最后一次调音。
正巧有点忙不过来,门口一个守着值班的人见袁丽羽在等化妆,就招呼道:“能麻烦你帮个忙吗,那些谱册给里面的调音师送进去一下。”
在这样神圣的地方,袁丽羽什么冷艳高贵的谱都不敢摆出来,连忙搭手帮忙把册子拿进去。她往上瞄了一眼,第一个节目,亦是大朝贡的开幕式演出,是协奏大曲《周礼·大司乐·大武》。
大概由于是大朝贡的开幕式曲目,又是宗主国皇室演奏,因此,在选曲上,赵佑婕十分谨慎,选择了华夏正声,而非观众们耳熟能详的名曲,肯定也是考虑到了礼乐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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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丽羽感觉自己又学习到了——果真不愧是皇家的人,开幕式演出都如此眼光精到。
之所以她会有这个感触,是有历史原因的。
商周时期,礼乐制度已经趋于成熟,结果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由于宗法体系的破坏,都一下子给开沟里去了。
很多诸侯会演奏只有天子才能听的宫廷雅乐,以及把一些其他乐曲用于宫廷演奏,像季氏还搞了个八佾舞于庭,把孔子气得哇哇大叫。
所以从春秋战国起,那时的音乐就被一些圣贤痛斥为礼崩乐坏。
对此统治阶级表示无所谓╮(╯_╰)╭,反正崩不崩坏不坏的,我政权稳定就行了,管你那么多啊。
及至大宋开国后,文化持续繁荣,但和北方战事频频,最要命的是——为了政权合法性,大家竟然纷纷说自己是正统!(脸皮去哪儿了
妈蛋!正统不是你想当,想当就能当啊!
为了政权合法性,就必须祭出自己是华夏正统的理由。为此我大宋也是拼了——
在没有黄帝铸鼎、始皇玉玺的情况下,怎么样才能体现华夏正统呢?
聪明的大臣们想到了一个办法——复原礼乐!
礼乐是核心性的存在,任何王朝开国,伴随着祭天封禅,肯定要做的另外一件重要形式,就是——定黄钟律啊。
这是雷打不动的制度,就跟现在的国家必须得有个国歌国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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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天子陛下瞬间化身点赞狂魔,你辽国你女真你蒙古不是跟我争政权合法性吗,我可以复原商周时期的礼乐哟!
你有本事你来啊?你能吗?你能吗?你能吗?嗯?
于是乎,太常寺便在皇帝的主持下,开始花费数十年时间复原上古礼乐,《周礼·大司乐》就是在这个时候复原完成,并一直流传至今的。
而赵佑婕选了其中的协奏大曲《大武》,确实是非常谨慎、周全。
因为,这首曲子,在商周时期,用的是黄钟宫,而黄钟宫,是正调——帝王之调、万事根本。
用在这个场合,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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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幕式上演奏帝王正声,怕也只有皇室的女孩,有这个气魄啊。
袁丽羽默默地感慨了一下,不过扫了一眼节目单后,忽然又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个典故。
那恰好就是赵佑婕今天将要演出的《大武》。
虽然商周时期没有明确调式概念,但是,大宋的音乐考古学家考证,至少这首《大武》,是本来没有商音的。春秋末期礼崩乐坏,乐师对于这个不太强调,便加了商音进去,导致孔子听了后说——淫及于商何也?
倘若赵佑婕在今天的协奏演出中,不小心奏出商音,那可就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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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都只能是想想,袁丽羽转过身准备出门——猛然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对啊!
袁丽羽记得,她以前在祭天大典电视直播时,听过秦筝演奏的《大武》版本,里面有很多从宫音到角音的滑音!
而赵佑婕的琴的定弦——她看了一眼定弦手册,分别是:宫、变徵、徵、羽、变宫。
袁丽羽的思维高速运转,迅速地分析着各种风险,在一遍遍地逆推后,她终于确信——
她找到了一个,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甚至演奏者自己都不会发现的、却可以让她失礼的方法!
自从在赵佑媛那里狠狠碰壁并吃亏后,她再也不敢做任何有风险的坏事。可是这一次,她稳稳地确定,绝对没有任何风险!
念及此,她用衣服的布料隔着手,捏住了筝上的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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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日。
十年朝贡艺术交流大典暨全球艺术高峰论坛,终于在金陵的皇家梨园歌舞剧院拉开了帷幕。
这一天也是世界艺术交流上的盛会,曾经有一位有幸来华朝贡观瞻的挪威戏剧家——易卜生,曾经说过:你永远无法在一个月内,看遍全世界所有文明荟萃交流诞生的辉煌艺术,但是朝贡大典却让你看尽一生繁华。
而西方民族乐器家——贝多芬,曾经因为踏上这辉煌的朝贡舞台,将顶级的钢琴艺术演绎给宗主国皇室,而受到了普鲁士国王的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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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佑婕款款走上开幕式舞台,向着观众席优雅献礼,她的目光在底下一众朝贡国交流团中巡视一遍,微微一笑。
华夏正声乐团已经在她身后就位,编钟、编磬、尺八、建鼓、埙、笙﹑瑟……
赵佑婕气定神闲地坐到了她的秦筝前面,抬起手,手落在琴弦上。这一刻,属于皇室的威严和骄傲的气势,被散发出来,震慑全场。
刚刚临上台前她已经习惯性地试了音,每个音都是很准的。于是她优雅抬手,手指在琴弦上一抹——
琶音、勾托抹,花指再连摇,一直都很顺利平稳——滑音!(古筝装饰音,由本音移向其他音的过渡,产生婉转连贯的效果)
可是按下琴弦时,这声音却产生了轻微的变化。
赵佑婕心中一动,她的手按在辅音区,却觉得今天的弦绷得出奇的紧,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音按到位,达到想要的变音。
这是她用惯了的琴,琴弦的松紧是有数的,调好琴后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问题啊。
可是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协奏团,大家的节奏步调必须要一致,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弹下去。
她从来没觉得这个《大司乐·大武》有这么多该死的滑音!尤其还有那么多下滑音,更是要命了,直接一开始就只能停留在商音上!
她几乎要把左手手指磨破,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音从宫音按到角音,每一次只能堪堪停到商音,就再也滑不下去了。
越到高音区她越不敢用力按,她的琴虽然昂贵,但琴弦能耐受的力也是有限的。万一断了……
她只能自己减少滑音,权当是自己重新打谱了——可是,这样依然不行!
因为协奏团的节拍是固定的!
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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