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方此刻也从后视镜里看了个真切,脸都绿了,手忙脚乱地打着方向盘,企图避过竹子的方向。
砰砰砰……数百只手臂粗细的毛竹如同推土机般将前方的阻碍物一一犁去,好几辆倒霉的车子都未能幸免,一个个被砸成了透心凉。
忽然,后座传来了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尹珲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整片玻璃都被砸出了一条条蜘蛛网般的裂纹,紧接着,一根青竹‘轰’的一下捅穿了玻璃,沿着唐嫣和沈菲菲两个人中间的那条缝隙,笔直射了进来,那方向,正是主驾驶位子上的钱方。
“趴下!”尹珲不顾一切的怒吼起来,拉了一下钱方。
噗嗤……
一阵棉絮撕扯的声音,抬头望去,那根青竹余势不减地刺进了主驾驶车位,停在了钱方后脑勺十公分处的位置,不动了。
“好险好险。”钱方捂着胸口,吓得半天才喘息过来。
“算你命大!”尹珲笑着松了一口气。
砰……
就在所有人刚刚放松下来的时候,轿车控制台上的指示灯蓦然一亮,紧接着,车祸时用于保护驾驶员的安全气囊猛地弹了出来,直接顶在了钱方得胸口上,强大的力道带着他整个人,向着后面推去。
而在钱方得身后,正是那根一动不动的竹子……
“咔嚓……”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原本鼓胀的老大的安全气囊慢慢地瘫软了下去。
一条条血线,顺着车窗玻璃缓缓流下。
尹珲抬头一看,脸色铁青的瘫软在了座椅上。钱方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里,竟然冒出了一截锋利的竹尖,整张脸都已经扭曲成了多边形,喷射而出的血浆和脑组织在驾驶室里层层堆叠,就像是夏季流行的那种红白相间的大杯冰激凌。
唐嫣的身子缓缓的探上来,浑身发颤,想看看钱方到底是怎么死的。
尹珲却伸出宽大的双手,一下子把唐嫣的脑袋给按了回去:“不要看,不要看,先抓紧时间下车!”
可唐嫣却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一切,这一切对她来说,简直是个噩梦,双眼沁满泪水,她不相信刚才还活生生的生命,竟然瞬间就被死神给夺走了。
“不要,我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唐嫣哭的是歇斯底里。沈菲菲也吓傻了,别看她有时候胆子比男人还大,可只要是女人,这种时候总是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捂住了两人的眼睛,将她们从车子里拖出来,而后拨通了警察局的号码,随即给老赵头打了个电话,将这里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放下手机,尹珲清晰的看见自己的手在不停颤抖着,不过他咬咬牙,还是控制住了心头的狂潮汹涌。
“好了,咱们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尹珲感觉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数以百计的竹竿将现场给堵了个水泄不通,整条高速全都瘫痪了,地面躺着数十辆已经被撞破的车子。不过看他们车子下面都没有血渍流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伤亡。
只有钱方得车下,有一摊鲜血在缓缓的蠕动。
望着这滩血迹,尹珲心如刀割,一滴一滴,逐渐地汇成了一串一串,将自己的身体给埋没,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清,整个世界全都是这股阴霾的红色。
“你们……你们没事吧?”这时候,卡车司机战战兢兢地走到尹珲旁边,盯着那辆已经变成马蜂窝的轿车,一脸苦瓜相。
尹珲没有理会那司机,他知道,这一切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
钱方印堂处那个黑色的阴霾,到底是什么?
自己从后视镜里看到的诡异场景,是幻觉,还是确有其事?
如果刚才开车的是自己,那么死掉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如果不是昨晚唐嫣枕着自己的手臂,导致今天双手发麻,那么自己也不会被调换过来。
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他想到了一个词:蝴蝶效应。
一次次的阴差阳错,自己安然无恙,但钱方却成了可怜的替死鬼。
而真正应该死掉的,或许就是自己。
想到这,他狠狠地掐灭了手中燃烧一半的香烟。
见尹珲等人都不说话,那卡车司机发胖的身躯缓缓地扭转过来,望了望钱方那被卡在车子里的尸体,脸上一阵悸动。
滴答,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车厢的缝隙,泊泊流下。绕着众人的脚跟,勾勒出一条四通八达的路线。似乎想将这个胖成一团的司机给彻底溺死。
“啊!”就在乌黑的血沫碰到胖子皮鞋的时候,胖子一个一蹦三尺高,身形晃动,转眼便消失不见,再看的时候,他的身形已经出现在卡车的驾驶舱里了。
嘀……“让开,不想死的都让开!”几声尖锐的喇叭声过后,那司机竟一边咆哮,一边抓着方向盘,掉头之后,疯狂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冲去,失去理智的他,顿时将搁在马路中间的防护网以及障碍物等等,撞的满天飞。
是的,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车也毁了,人也死了,就算是把自己全家给卖了,恐怕都凑不起赔偿吧?于是被抓进去坐牢,倒不如一走了之。
当漫天的尾烟消散之后,再也看不到卡车的影子了。只剩下唐嫣和沈菲菲,以及一众受了惊吓的车主,在那里连声喝骂。
尹珲没有参与其中,他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挡胖子司机的亡命逃亡,万一把他逼到了绝路,说不定还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所以此刻的他干脆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捷达轿车上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凹痕,口中默默念着肇事车辆的牌号。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救护车迟迟而来,跟在后面的,便是警笛那死了爹般的长鸣。
老赵头也匆匆忙忙地赶来了,一脸惋惜地看着车祸现场。
“怎么了尹珲,怎么了?”孙老脚步蹒跚地走上来,急忙问道。
“你……。”尹珲声音颤抖,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刚才惊吓过度,他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唐嫣,你没事吧!沈菲菲,你还好吧!”周馆长也亲切的慰问着。可是刚才透过车窗已经能够看到惨死在里面的孙海峰了,一个个吓得是脸色铁青。
警察很快掌控了局面,将他们再次带回局子,没办法,口供还是要录的。
临走的时候,尹珲惊奇的发现,那地面上原本杂乱无章流动的鲜血,竟自发地围成了一个类似于阿拉伯数字的图案,‘4’!
尹珲的心颤动了一下。
他悄悄伏在老赵头儿耳边,淡淡的笑意带着浓厚的讽刺:“哼!师傅,您看,这是第四个了,是不是还会有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
老赵头怔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叹口气,双目紧闭,一汪热泪从眼角溢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徒弟的意思,这是说他见死不救,明明是可以补救的事情,却迟迟不见表态。
回到警察局,连欧阳雪也是整日愁眉苦脸,脑袋上漂浮着一层愁云。
这些死亡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原本毫不相干的死亡,竟然被一组神秘的数字给连在一起,看似意外的死亡,其中确实有着某种玄妙的联系,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这几天因为这件事她可是伤痛了脑袋,查阅了不知道多少资料,可是事件依旧毫无紧张。@文·人·书·屋@
说实话,她也懒得和尹珲较劲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事故现场的监控记录。
这时,那名特派的法医宋典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旁边,问道:“欧阳督察,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这样这个案子和先前的几个案子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或者说这几个案子会不会就是同一个凶手做的呢?而且从第一个遇害者推算,这两起案子相隔的时间也非常的短。”他是当初给马戈壁验尸的医官之一,对时间自然是了如执掌。
欧阳雪皱了皱眉头:“的确有这个可能,这个凶手很不一般。”
“或许我们碰到的是一个案中套案的字母案。”宋典斩钉截铁地说道。
“子母案?”欧阳雪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案型,觉得有些不明白。
“是的,当年我就曾遇到过这样一件案子,所谓的子母案,就是拥有极高智商的一类犯罪分子精心设计的一类像迷宫一样的连环案。犯罪份子为了分散警方的注意力,故意设计出许多不相干的案子[WWW。WSHU。COM],然后利用这些案子组成一个像迷一样的网,让人永远也挣脱不出来,而组成着张网的那些案子虽然看上去都是独立的毫无关联的,实际上却都是由同一个犯罪份子实施的。这就好比同时面对许多虚无飘渺的幻影一样,让人难以捉摸,也分不清真假,整个案子也就无从查起。”
欧阳雪虽然听的有些迷糊,但是还是明白了其中的大概:“您的意思是凶手在故意给我们摆迷魂阵?”
宋典点点头:“有这个可能,凶手之所以要费尽心力地设计这个子母案,最终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让我们面对众多豪无头绪的案子无从查起,而且即使我们查出了其中的部分案子,也永远查不出凶手是谁。”
“因为这些案子和一般普通的案子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类型的,他们是凶手为了掩护自己而给警方设置的障碍,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和动机,按我们一惯的逻辑根本就是不合理的。因为他们没有杀人的动机和理由,而是随心所欲的干的,这种类型的案子最难的地方就是这儿,就像你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人扔了一块石头一样,虽然你知道扔石头的人肯定就在你周围的人群里,但是周围有太多的人,每一个人都有嫌疑。这样面对着人群你根本就不敢肯定到底是谁扔的石头。而如果只有一个人,你一就绝对可以断定扔石头的就是他了。”
“这样的话,子母案不就根本没有办法破了吗?”
“不,只要是案子就一定能够破解,子母案也一样。虽然看起来非常的复杂让人无法分辨,但是子母案也并不是不可攻破的,因为子母案也有一个弱点。”
欧阳雪来了精神:“什么弱点?”
宋典道:“子母案虽然案子重叠繁多,但是有两个很明显的特定现象,就是一种是有意识的一种是无意识的。通常我们把有意识地叫真案,无意识地叫假案。只要区分出了真案和假案,就算是拨开了笼罩在案子表面的层层迷雾了,这样案子也不难破了。”
欧阳雪有些不明白了:“真案和假案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案子也分真假吗?”
宋典笑了:“你没有理解正确,我所说的真案是指凶手真正想要实施的案子,也就是凶手是为了真正要达到的作案目的而作的案子。而假案就是凶手为了掩护真案而故意实施的一些而后他主观目的不相干的案子。讲明白一点,就像一个精明的小偷到别人家里去偷东西,他明明是从大门进来的,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于是他故意把窗子的玻璃砸烂,让别人以为他是从窗户里翻进来的。”
这下欧阳雪总算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就相当与布置假的作案现场或者是留下假的线索来迷惑我们吧!”
宋典道:“对,就是这样,只要区分出了真案和假案,就相当于找到了迷宫的正确路线了,只要我们顺着走下去就一定能捉住凶手,到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将真相大白了。”
欧阳雪双手托着下巴:“那这几件案子中,哪件会是真案哪个又是假案呢?”
宋典摇了摇头:“这几个案子的独立性很强,但又有许多类似和雷同的地方,我也不敢肯定哪件是真案那件是假案。还有,子母案必须案子越多,它的真案和假案就越好分辨,案子少了反而让人不能作出判断,一但判断错误了真案和假案,一切努力都将白费,就像是赌棋,赌胜则生,败则死。”
“那现在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
“先不要急着想破案,心浮气躁反而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先仔细的观察案子的走向。我相信凶手一定还会继续做案,只要案子发展到一定程度,真案和假案的特征就会明显地显露出来,到时候只要找准了真案,这个案子就一定能破解了。”
听到这,欧阳雪的心里终于有了底,她觉得离破案的日子不会太遥远了。
“哈哈!宋法医果真是一语道破,为了表示感谢,今天我请客!”说完,欧阳雪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宋典的肩膀,也不管正痛的直抽凉气的宋典。
第五十九话 命案第五宗
回到了住处,尹珲全身瘫软,一下子倒在沙发上。
从早到晚,一点东西都没吃,现在已经是中午时分了,他也毫无胃口,恐怕从今之后连豆浆都要戒掉了,因为这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
找了个靠垫放在背后,点了一根烟,同事一个接一个的离自己而去,他心中也不好受。
唐嫣和沈菲菲默默无语坐在尹珲旁边。为了打破这个沉闷的气氛,沈菲菲打开了电视,一边漫无目地的换着台,一边打量着尹珲,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概是想给大家压压惊,老赵头今晚破天荒的提出要请尹珲去喝酒,临时还找了孙发学这个老人做了陪酒,看来真是想借酒消愁,不醉不归了。尹珲不是经常喝酒的人,没几个也就醉得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了,只留下老赵头和孙发学彼此敬酒,桌子上,早已杯盘狼藉。
喝了片刻,老赵头越想越感到不平,于是抓起桌子上的酒杯就猛喝了一口,却被呛的不停的咳嗽起来。
“你看你!”孙发学给老赵头倒了一杯热水,说,“老赵啊!不是我说你,这些事又没有发生在我们身上,你干嘛这么叫劲了,而且我们谁也得罪不起那个人,还是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吧!”
老赵头有些惊诧地看着孙发学,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看了看旁边的尹珲,也没有再说什么。于是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都闷着头喝酒,很快一瓶二锅头就见底了。
夜色真暗,整个湘江市仿若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十点多钟的时候,尹珲,赵得水和孙发学这才相互搀扶着歪歪倒倒地从土家菜餐馆出来。紧崩了几天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三个人一下子变得放纵起来,都喝了个烂醉如泥,直到都要快站不起来了才从餐馆里出来。
尹珲醉熏熏地钻进了老赵头的二手车里,喷着酒气对孙发学说:“孙老,你……你就坐我的车回……回家吧!难得今天这么高兴,我……我亲自开车,送你和师傅回家。”
孙发学虽然醉得厉害,但大脑还保持着清醒,他可不敢坐一辆由一个醉的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的人开的车回家。便委婉的说说:“你自己先走吧!我拦一辆车回去。”
“怎么,孙老,难道你还怕……怕我的技术不过关吗?放心绝……绝对把……把你安全的送回家。”
“你不用说了,我是绝对不会坐你的车的,我可不想变得和老钱一样。”说到这,孙发学突然觉得浑身肌肉一阵僵硬,就仿佛钱方此刻就悄悄地站在自己背后。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当……当心点。”说完尹珲就开着老赵头的车走了。
听了尹珲的话,孙发学却感到心里一阵不舒服。
自己又不会出事,当什么心?
虽然他知道尹珲是出于好心,但是孙发学还是感到心里升出了一种本能的抵触,好象因为他的这句话自己反而会出事一样。
这样想着,孙发学突然感到心里一阵烦闷起来。他看到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有说有笑得,好像都是在诅咒自己一样。
“你会死,你会死的,他就在你后面。”孙发学仿佛听到所有人都在对着自己的狞笑,这些人全都站在他身前,而眼睛却注视着自己的身后,仿佛有一个恐怖的鬼魂正跟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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