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纲却是还在书写以及查看各地呈上来的文书疏奏,发觉李知时进来之后便挥了挥手示意其坐下,然后继续批阅,直到将手中的一份处理完之后才抬起头看向李知时。
“住的可还习惯?”虽然面前这个太学生骂过自己,但李纲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不满和针对,依旧是和颜悦色。
对此李知时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左相此番叫在下前来难道只是说这些的?”
因为已经有了上次经历做预警,对于李知时的不敬李纲并没有放在心上,笑着摇摇头说道:“当然不止。”
“今日叫你前来,是想与你说说有关于少阳的事情。”
李知时皱了皱眉头,“不知李相想要说些什么?李相若是此刻已经派兵前往救援,那么在下定当感激不尽并为之前言语而道歉,若是没有,你我二人便无话可说。”
李知时表现出来的如此倔强的性子的确让李纲有些头疼,当即便断了再与李知时循循说之的念头,直截了当的将他将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少阳之事吾已经向圣上明言,圣上龙颜大怒,当场召见了右相等人重重责骂,少阳之危此刻应已解矣。”
要知道将这件事情挑明,对于李纲来说实际上是影响极大的,在官场生存自有官场的一套规则,敌我对招商有些事情并不能挑明出来说,这种跟小孩子受欺负了告状的行为,只会让天子不悦,因为无论是任何形式的被迫行事都会让这位九五之尊感觉受到了胁迫。
何况,这件事情的背后,难道就真的没有天子参与其中吗?这点李纲自然是有所怀疑的,不然仅仅凭借那黄潜善等人是绝对做不到如此地步。
李纲的话让李知时有些沉默,其虽然没有直接派人去保护陈东,但如此行为实际上比派人更加稳妥,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陈东一旦出事,黄潜善等人定当逃不了干系,天子虽然偏袒于他们,但圣命已出,谁也不敢公然去违背。
不过不敢公然违背的意思就是,背地里做点事情还是可以的,如此一来,陈东朱成等人的危机虽然解除,但想要在李纲罢官之前赶至南京城当真是想都别想,没准此刻他们就在重重看守的大牢之中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生活。
“李相……这又是何苦。”良久之后,李知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李纲如此行事,只会让赵构对他的不满进一步放大,让其罢官之事更加的势在必行。
“我也老了,这大宋江山,只能靠其他人来保护了,现在我只想在离开之前,把这个位子上的事情都处理好,免得后人怪罪我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如今看破了的李纲哪还有当初死守汴京的豪情,倒是有点七老八十的归隐之意。
说完这番话之后,他便盯着李知时看了看,而后说道:“少阳兄怕是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到,届时阁下可要好生劝谏其一番,如今这天下百姓早已经苦不堪言,不愿意再打仗了,这些年来老夫也算是看到了无数人家的生死离别,现在确实也有些累了,让这天下休养生息几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至于抗衡金人,既然陛下不愿,我等臣子便也只能遵从,那等群谏之事当真是万万再行不得了,陛下气盛,若是一时气愤,没准你等便会失了性命啊。”
第一百零四章 权臣()
李纲的话当真展现了,一个臣子对当今大宋朝堂心灰意冷时的表现。
如此情况之下,李知时倒还真的无法再用之前那种指责的态度来面对李纲,对方如此做法当真已经仁至义尽,如此一来见好就收才是正确的做法。
“既然左相已有退隐之心,小子便也不再唐突了,只是左相退隐之后,朝堂当中主战一派便只有少阳兄长一人,独木难支之下必败无疑……”李知时说到这停了下来,表现的有些犹豫。
李纲轻轻笑了笑,“有何事阁下不妨说出来,老朽还未退下,若是能为陈兄再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好的。”
听到李纲的话后,李知时才将表现出来的犹豫收了回去,用一副比较决绝的目光看向对方说道:“临别之时少阳兄长向在下提起了一人,在下今日去见了一见,发现其之才学人品与少阳兄长所说并无差别,如今李相如遇隐退,在下想请李相能够提点一下这人,日后也算是能在朝堂之上与少阳兄长有个援手。”
对于李知时的要求,李纲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将目光移向桌面上的砚台,良久之后才淡淡说道:“此人何名?可有功名在身?”
李知时摇摇头,“此人便是欧阳澈,这个名字李相也许曾听说过。”
“欧阳澈?”李纲点点头,“此人我不仅听说过,倒也接触过一两次,才学不凡倒是不假,忧国忠君也不用质疑,实际上上一次推举我便想到了他,可其性格似乎有些古怪,更是有大家曾点评其恃才傲物,况且此人又身无功名……此事,多半不是陈兄的意思吧?”
李知时摇摇头:“少阳兄长只是提了此人几句,但在下认为,起用此人有两点利处,一是其出身贫寒,品性端正,做不出背叛之举,二是其言辞犀利,疏奏多为针砭时弊,攻讦宵小之为,可以在朝堂之上为少阳兄长分担一部分来自于那些人的压力。”
“而相比之下,其恃才傲物性格古怪,到是还谈不上是为害处。”
李纲闻言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才复又点点头,“如此说来,起用此人倒不无不可,只是如今吾已然是在朝堂之上说不上太多话,就算是收为门客给其荫补,也只怕只能挂上一个闲职。”
“对此李相大可不必担忧。”李知时说道:“如今主和派上风占尽,圣上定然不会让其一家独大,李相若是在面圣时主动请辞,圣上定然不会轻视欧阳澈,就算官职小,但简在帝心便也胜过许多人矣。”
主动请辞!
就算是李纲也没有料到李知时竟然抛出了这样一个方案,但是细想之下却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所言之语实则正确至极,与其自己被那些人攻讦罢官,不如主动请辞留得一条退路的同时,让圣上心有愧疚之下对欧阳澈加以重视。
一念及此的李纲,再看向李知时的目光便与之前不一样了,而且并不是那种看到人才的欣赏,而是一种看待政客的警惕和淡淡的排斥。
“此人深知朝堂平衡之道,更是对人心揣测忖度准确之至,哪里像一个太学生,反而更像是一个在朝堂浸淫多年的老狐狸。”
“其所用之法所求之道无所不用其极,昨日之表现如今看来乃是对吾激将之法,一转身离去之后便寻得欧阳澈,起了用人之心后却竟是熬得住等老夫前去请他……”
如果说李纲之前看待李知时时还抱着以长辈看待晚辈的想法,那么现在就是以一种平等的视角来看待李知时,因为他发现之前以那种看法面对李知时的自己,很可能已经无形之中被其算计。
“看来等少阳兄抵达之后,吾必须提醒其要警惕此人,如此心机,如此谋算,岂会一辈子只愿居人之下,若是等其羽翼丰满,只怕……”李纲的脑海中陡然想到一个词。
权臣!
……
……
不知道李纲已经给自己下了“权臣”的定义,李知时在获得前者的许诺之后便飘然告辞,然后便带上自然又是胡吃海喝了一番的胖子木琴两人离开。
“谈妥了吗?”出了相府之后,木琴好奇问道。
胖子此时已经从木琴那知道了李知时要替欧阳澈向李纲请官一事,听到木琴询问,便也竖起耳朵凑了过来。
“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毕竟此事于情于理都对主战派有利,李纲身为一国宰相,断然不会连这么清晰的问题都看不清楚。”李知时很淡然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将吃的太多胖到挡住路的胖子拨拉到一边,同时看向木琴说道:“胖子也就算了,你一女子为何还真在相府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
“我哪有!”木琴眼睛一瞪。
“呵呵。”李知时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下次说谎之前把嘴巴旁边的食物碎屑擦干净。”
“啊!”听到李知时所言,木琴顿时脸红了起来,然后赶忙扭过头用手摸了摸嘴巴,却发现摸来摸去都没有发现有任何东西,疑惑之下一回头,却发现李知时那家伙竟是已经溜得老远。
“李知时!你给我等着!”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之后,木琴终究还是鼓起脸跟了上去,满脑子都是想着在离开空间之后如何好好教训这个家伙。
等到返回家中之后,第二日李知时却是没有再去找欧阳澈传达这个消息,而是与胖子木琴三人在南京城闲逛,难得有空闲的李知时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了解南北宋文化以及物件风格的机会,而身份表明的木琴自然是也对这些东西情有独钟,只是苦了胖子一路跟随,过不了多久手上就提了一堆十分便宜的小玩意。
看着李知时和槿秀在前方还颇有兴致的左看右看挑这挑那,提着一堆放在后市便是文玩物件的胖子有种欲哭无泪的造孽感。
“槿秀也就算了,跟女人出来逛街我已经做好拎包的准备,可木头你这家伙不拎东西也就算了,怎么挑起东西来比女人还多!”
“什么算命先生,算是我胖子看走了眼,搞这么一堆东西,你丫肯定是个精通风水忽悠术的盗墓贼!”
第一百零五章 空间的规则()
大概到了临至晚上,一行三人才大肆采购完毕返回,等到他们走至宅子门口之时,却发现一个身影在门口静静的等着。
在得到吏部审查东院官员的约见之后,欧阳澈此刻内心已经足足激动了有一个多时辰,就算是到了现在,也依旧心绪难平。
若不是那名吏部官员最后无意中点了一下,他还当真不敢相信李相竟然为其动用了其荫补的资格,上报朝廷向吏部递了文书为自己举荐?
就算如今李相在朝中地位已经不必前时,但终究还是一国宰相,以其身份做出来的推举,这整个朝堂没有一个人敢不去重视。
而他欧阳澈又有何德何能,能够去惊动李相为其举荐?就算是自己在文人间小有名气,但官场之上并不是全是以文气为首,没有家世,没有资历,没有功名的自己,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得到李相的关注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站在一座隐藏于民居当中的简朴宅子门前的欧阳澈脑海中不禁回想到那个年轻人的身影,那日对方离去时说的话他到现在还记忆尤新。
而在那番话之后,自己的身份就在短短两天之内变换了轨迹,从一个落魄文人,变成了众人皆知的李相学生。
而这,正是他打听许久之后,寻到这处宅子,站在门前等待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原因。
他虽然看不惯那些权贵行事,不想为了权利行苟且之事,但对于李知时,他只有感激,一是因为对方所谋之事乃是于大宋天下有利,而是因为其对自己的信任,既然对方能够义无反顾的将筹压到了自己身上,那么自己定当不能坐那忘恩负义的下做事情。
“欧阳兄?”
就在其脑海中浮想联翩之时,冷不丁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在脑海中萦绕许久的声音,脸上顿时浮现喜色,转过身来躬身就是一礼。
“澈,见过李兄。”
“何必如此。”李知时拱手一礼之后笑着走上前去将其扶起,然后笑道:“在下今日出门买了些东西,倒是耽误了久了点,让欧阳兄等候多时了,快请进。”
欧阳澈点点头,也是笑道:“是澈不请自来,可无半分耽误一说,澈只愿今日突然上门拜访没给李兄带来不便。”
可以呀,一天不见就开窍了?
对于欧阳澈陡然变得圆润的说话方式,李知时内心还是很满意的,看来之前对于此人还是看的浅了点,恃才傲物一说应当只是其披在外面的保护色,若是当真遇到值得交结的人,这个欧阳澈还是挺会说话的。
一般人都是面对外人说话婉转,面对熟悉的人大大咧咧不拘一节,此人倒是全都反了过来,不过李知时认为这种做法倒也不错。
进了屋之后,胖子和木琴两人便回屋将今日买的东西收拾一下,只留下李知时和欧阳澈两人坐在庭中。
“今日欧阳兄可是收到了什么好消息?我观欧阳兄面相,红润有度,天庭饱满,似有喜事啊。”李知时拿出两个酒杯,将今日刚沽的酒倒上,同时问道。
至于观面相什么的,自然是其随口忽悠忽悠,搞古玩的或多或少都会一点这些东西。
对于李知时的说法,欧阳澈自然是有些羞赧,他发现相比于面前之人,自己养气镇定的功夫还是太差了。
“承蒙李兄照顾,今日却是有吏部官员前来找澈考核,更是与在下透露举荐在下之人竟是左相,思来想去,以澈名声之不显,何以得未曾谋面的李相垂青,而这样一想,便知定是李兄相助。”
“那也是欧阳兄自身才学得到了李相赏识,否则李某人微言轻,哪能使唤的动当朝左相。”李知时摇摇头,这话他说的倒也没错,那李纲多半是早就起了扶植一位新人来填补自己的空缺,而自己只是提出了个可选的人选罢了,否则就算他能借陈东之势与李纲相交,也断然不可能仅凭几句交谈便让对方来提拔一人。
而且,他现在心中还有一个关于空间规则的猜测等着去验证。
“欧阳兄可曾去拜访了李相?”李知时端起酒杯与欧阳澈对饮了一杯之后问道。
欧阳澈点点头,“在那吏部官员提点之后,我便去了一趟相府,只不过李相并不在府中,而李兄的住处,却是相府一名管事告诉在下的。”
如此吗?李知时点点头,李纲并没有见欧阳澈,却又让管事告诉其自己的住处,这已经很明确的表现出了不想再参与到他们事务当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任务世界当中,基本上已经很难再借到李纲的势了,而现在主动辞官的李纲,其能量已经远比历史上的他要大得多,而不能借到其势,确实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但这至少让李知时确定了一点,那就是空间虽然会在你超常完成任务的时候给予一定的奖励,这也是他们能够借助陈东的势来为欧阳澈请官的一定原因,而在此之后,空间便不会再让你钻空子。
因为在他原本的设想当中,李纲应该不会再见他,但绝对不会不见欧阳澈,其最可能的做法,便是将欧阳澈留至其身边亲自教授,同时让其远离自己。
对于李纲这种人来说,定然是不会让这种恩情被一个不熟悉的人掌握,他要保证,在他举荐欧阳澈之后,能够让欧阳澈彻彻底底的站在主战派,或者说在其退下之后站在陈东这一边,而不是让李知时来捡这个漏。
可是现在,李纲竟然连欧阳澈都没有见,却又让管事告诉他自己的住处,这已经不仅仅是不在参与的姿态,更是包含着无奈之下的托孤之意!
“难道……李纲出什么事了?其主动辞官,应该不会再受到赵构的猜忌和厌恶,而黄潜善等人在没有赵构的示意下,也断然不敢真的去挑战在军队中有较大声望的李纲……”
“那么,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一念及此,端起酒杯的李知时,眉宇间陡然凝固出深深的惋惜。
第一百零六章 西江月()
在这种情况,李纲做出如此举动,唯一能够说明的就是其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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