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业务?”
白莎露出诡计怕人拆穿的样子:“我们开了个柯氏建设公司,我是董事,你是总经理。”
“我们做什么建设?”
“目前,”白莎说:“我们在造一个军用宿舍。这个建筑不大,我们处理得了。你尚不须插手,何况这是小包。”
“我不懂,为什么?”我说。
白莎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多方向发展。照目前局势发展,谁也不知道明天怎么样。”
“但是为什么开建设公司?”
“喔,正好有一个机会,我想也许有发展。”
“这解释还不是太有力。”我等着。
白莎深吸一口气。“老天!”她说:“我有很多行政能力。自从和你合伙以后,我海钓太多了。坐在平底船里常常在想,自从对日宣战后,多少年轻人死亡,可能我们老一辈的人,也应该再多做点事情——现在好,我们可以做点建筑工作。就是这样,没其他意思。这一部分用不到你担心。我会不断告诉你进展,如果要你帮忙时,会请你的。其实绝大多数事,白莎都可以应付。”
在我能说什么之前,电话铃响了。
白莎急急抓起电话,好像电话声救了她的命似的。她很高兴这次打扰。
她把听筒凑到耳朵上说:“喂……喂……我在找你呀。你在哪里……不,不,是我在给你打电话……喔,是你自己打来的……真有意思……好,你先说你的,要找我做什么……好,既然你坚持,我就先说。你站稳了,我们有点好消息要给你……对的,你想不到吧。我们找到她了……在海湾公寓……圣查尔斯大道……不是,不是,海洋的海,海湾的湾。对……这是职业机密,不能告诉你。反正花了很多力气。你走了我们像狗一样工作,找到一个很普通的不起眼的线索,但猛挖才有一点结果。到底我们过滤了多少线索,要是告诉你,你会吓一跳的……没有,我还没有和她谈话,唐诺有……是的,我的合伙人,赖唐诺。”
白莎停下来,我能听到电话对方经电线传来嘎嘎声。白莎坐在那里听着。她说:“好,是……我想我可以。”
她看看我,很快用手掌捂住发话部分,对我说:“他要我明天早上去见她。”
“有什么不可以?”
她把手掌移开说道:“是的,海先生,我了解……”又把手掌捂回对我道:“他要我和她结交,得到信任,之后再挖她的底。”
“你要注意。”我说:“她非常聪明,世故。千万不要向他保证一定有结果。”
白莎向电话说:“好,海先生,就这样说定。我尽我可能去做……是的,我会带赖唐诺一起去,我会很早很早去。在她刚起床时到。银行9点上班,她应该8点半左右离家。我们可以用计程车等她出来,或其他方法。你要我们给她说些什么?”
又一阵经过电话的指示。声音虽因经过机械有点变,但声音响到几乎连我也可以听清楚。之后由白莎接着说:“好极了,海先生,我会让你知道。你要我用电话向你……我懂了。好的,谢谢你,我也觉得我们相当有实力……是的,我也告诉过你,别看他长得小,但是脑神经粗得很。好,晚安,海先生……喔!等一下,要是等一下有接线生说我给你长途电话,请你告诉他们消号,就说你已打过电话来。否则他们最希望我们打来打去,两面收费。我也会请旅社消号,但别让他们骗你……我又有电话给你……好,再见。”
白莎把电话挂断,不断拍打机座,一面叫道:“喂,喂,喂,总机,总机。我是柯太太,在赖先生房间里……是的,赖先生的房间里……不是,我退房了,我的行李放在赖先生房里……我刚才挂了个电话给纽约的海先生。海先生已经和我通过话了。我那个电话请消号。是的,消号……不是,我才和他通过话了……那是他打过来的……噢,老天,消号,不要再转来转去,消号!”
白莎挂上电话,转向我说:“老天,长途电话消一个号,好像从这些小姐口中挖一块肉一样困难。他的飞机什么地方停了一下,我没听清楚地名。我们吃的东西怎么还没有送来?我又……”
仆役很谨慎地在门上敲着。
“进来。”我说。
白莎用餐时不喜欢讲话,我让她享受,也不开口。
当她把碟子向前一推,我说:“你什么时间要去看方绿黛?”
白莎说:“我明天起来会来旅社,我7点正到。你一切准备好在大厅等。我希望你准时。我不要计程车滴嗒滴嗒的空等吃钞票。你看到我车子过来,就出来,7点正,懂了吗?”
“绝对准时。”我告诉她。
白莎满足地向后一靠,点支烟,烟雾直冲天花板。
仆役拿来一张餐单,白莎看都懒得看:“来一客双份巧克力圣代。”
8
7时正,白莎坐的计程车才弯进旅社门口,我从大厅跳出来,坐进车里。白莎对我能那么准时,感到蛮惊奇。但是她钻石样的小眼睛充满了怒气。
“昨夜没睡好?”我问。
“睡个头!”
我告诉计程车,我们要去圣查尔斯大道的地址。随即又问:“怎么啦?是不是太吵了?”
她说:“我年轻的时候,女孩子都是文静,娴雅的。哪能当街勾引男人?”
“难道昨夜有人当街勾引男人了?”
“有人!”白莎喊道:“岂止有人,一大堆的女人,大庭广众之间勾勾搭搭的,像春天晚上一大群猫一样。只是她们不在屋顶上,而是大街上。”
“那你昨晚上没有好好睡?”
白莎说:“是没好睡,但我保证你一件事。”
“什么?”
“就从那阳台上,我把这些婆娘好好的训了一顿。”
“反应怎么样?”
白莎说:“有一个生气了。有一个自觉不好意思回家睡了。其他的站在那里向我大笑……还反过来调侃我。”
“你怎么办?”
“我好好的咒骂了她们一顿。”白莎理所当然地说。
“她们就让你骂?”
“没有。”
“怪不得你没能好好睡。”
白莎说:“倒不是声音大吵得不能睡。我实在是气得不能睡。”
“今天要不要搬出那个公寓?”
“搬出来?”白莎喊道:“别傻了。房租已经付了呀!”
“我知道,但是住在一个不能睡觉的老公寓里有什么意思呢?”
白莎两片嘴唇变了个一字型:“有一天我把你狗牙一颗一颗都打下来。总有一天,你浪费的习性会使我们拆伙。”
“我们财务状况不好了吗?”
“我们不必再讨论这些问题了。”白莎匆忙地说:“你一直很运气,有一天运气可能不这样好。你会向我求情,希望拿点钱出来维持我们两人的事业。到那种程度,你就知道我柯白莎太太不是乱混的。”
我说:“好玩,好玩。知道破产的时候,伙伴会拿钱来贴补,使人放心多了。”
她故意把头转向车窗,装做观看圣查尔斯林荫大道的街景,不理我。过了一下,她说:“有火柴吗?”
我擦根火柴,替她把烟点上。我们一路没说话,直到海湾公寓。
“最好叫车子等着。”我告诉白莎:“这一带车子很少,也许我们不会太久。”
“我们可能会待得相当久,”白莎,“至少比你想像要久得多。我们不能让等候表滴滴嗒嗒吃我们钞票。”
白莎打开皮包,付了计程车费,说道:“等在这里看我们按铃,要是我们进去了,你就走。要是没有人让我们进去,我们就让你送我们回去。”
司机特别对那一毛小费看了两眼,一面说:“是的,夫人。”一面安坐等候。
白莎找到和名牌“方绿黛”并列的门铃,用力地按着,好像一定要压扁它才消方才我给她的气。
“可能她还没有起来。”白莎说:“尤其假如她昨晚回来晚的话。说不定她就是昨天在我窗下喝醉大闹中一个人。这个鬼地方,晚上3点钟才上市呢。”
她又伸出一个手指,点穴似的压上按钮。
这次门上响起了嗞——。我把门一推,门就开了。白莎转身挥手,叫计程车回去。
我们开始爬楼梯,白莎带着165磅体重,慢慢在前。我跟在她后面,由她决定快慢。
白莎说:“见了她之后,你别开口,让我来说话。”
我问:“有准备要讲些什么了吗?”
“是的,我知道他希望我能做些什么。唐诺,我看新奥尔良造的楼梯是世界上最陡的。简直是虐待人!”
我说:“左边第二个门。”
白莎喘完最后两级楼梯,大步走向走道,举起手来准备要敲门,但停住了,手举在那里足有一秒半钟没动,因为门开着半寸。
她说:“大概她的意思是欢迎我们自己进去。”说着就用手向门上推去。
“等一下。”我说,一面用手抓住她的手肘。
门因为白莎的一推,自己慢慢打开。我看到一双男人的脚维持在一个怪异的位置。门慢慢打开使尸体露了出来。尸体伸手伸足一半在椅上,一半卧地上。头在地上,一只脚在把手下面,另一只脚在把手上弯着。一堆邪恶不祥的红色血液,自他左胸部一个洞流出,流过未扣的西服背心、外套,流在地上。一只烧焦了的软垫,看得出曾用做当开枪的灭音设备,在尸体旁地上。
白莎低声说:“他奶奶的!”快步向前。
我仍抓住着她的手肘。此时用尽全力把她拉回来。
“什么意思?”白莎问。
我什么也不回答,只是拼命把她拉后。
一时她曾很生气,但当她看到我脸上表情后,她的眼睛变大了。
我用很大声音说:“我看不像有人在家。”一面不放松她手肘,一直拖向楼梯方向。
一旦她懂得我怕的原因,她跑得比谁都快。我们在有地毯的走道上,快速地移动着。到了楼梯头上,她想停下来,我还是领先把她拉下起始的几级阶梯。
就这样紊乱仓促地来到街上,我拉着白莎靠墙旁,沿圣查尔斯大道走。一眼看着公寓的出口。
白莎说什么也不肯再走,拉住我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怕什么?那男人已被谋杀,我们一定要报警。”
“报不报警是你的事。”我说:“但是你要走进这房间,你就不会活着出来。”
她站定在地上,怒视我说:“你说什么呀?”
“你还不懂哇?”我问:“有人按铃让我们进大门。又把门开一寸让我们进去。”
“什么人?”她问。
我说:“两个可能。警察在里面等候什么人来,这可能机会不多。再不然,就是杀人凶手在等第二个牺牲者。”
她炯亮的小眼睇视着我,越想越怕,她说:“奶奶的,怕是给你说对了,你小混蛋。”
“我知道不会错。”我说。
“但是我们两个绝对不会是那凶手等待中的人。”
“一进入房间就不同了。”
“为什么?”
“一进去你就看到他是谁了。不管他是不是在等你,他绝不能放你离开了。一旦见到他脸,我们就死定了。”
白莎想到刚才危险过程,有点死里逃生之感,她说:“所以你大叫里面没有人?”
“当然。看,对面有家餐厅。我们可以用电话报警,此外还可以观察这公寓门口,看有没有人走出来。”
“那个人是谁?”白莎问:“你认识他吗……那死人?”
“我见过他。”
“什么地方?”
“昨夜他曾来看方绿黛小姐。我想他的出现是偶然的,不受欢迎的。在这之前我还看到过他一次。”
“哪里看到他?”
“那一晚我睡不着,我走上阳台,他从对街酒吧出来。有两个女人和他在一起。另一个男人在汽车里等他们。”
昨晚白莎亲自经历的情况,使她谅解为什么前晚我会睡不着。她问:“是不是吵得一团糟?”
“前晚是一个汽车兵团,用喇叭在吵。而这个死人是发起人。”
她简单有力地说:“早死早好。”
“不要这样说,这种事开玩笑危险得很。”
“谁说我在开玩笑?我每个字都出自本心。我们报警?”
我说:“是的,但用我的方法。”
“什么叫你的方法?”
我说:“来,我做给你看。”
我们走进餐厅。我大声问老板,能不能代我打电话招辆计程车来,还是我必须自己打电话招车。
他指向角上的公用电话,又告诉我计程车行电话号码。我走过去打这个号码。计程车行保证我2分钟内车会到。从电话所在,我还是看得到方绿黛公寓大门。
我等着,等到听到餐厅外计程车喇叭声,拨了个电话到警察总局。我模糊地说:“有笔吗?”
“有。”
我说:“圣查尔斯大道,海湾公寓。”
“怎么样?”
“204号房。”
“怎么样?你什么人?你要什么?”
“我要报警,那公寓里有一件谋杀案。如果你快快派人来,可能捉到凶手,他还在里面等待杀害另外一个人要杀。”
“你什么人?是什么人在报警?”
“姓希。”
“姓郗?郗什么?”
“希特勒。”我说:“请不要再问问题。我要吃奶嘴了。”我挂上电话,走出去。
白莎已先我一步走出去,留住计程车。我跟在她后面,好像没有急事一样。
“去哪儿?”司机问。
白莎准备要说出旅社的名字了,但是我抢在她前面。“火车站,慢慢开,不急。”
我们靠在车座上,白莎要讲话,我在她每次想开口时,用手肘轻触她胁骨。最后她终于放弃了,无助地坐在那里生气。
在车站我们付钱给计程车,我拉白莎进入车站,自另一个出入口出去,另找了辆计程车,向司机说:“梦地利旅社,慢慢开。”
又一次我一路警告白莎不要开口,我感到自己控制着炸药的起爆装置,随时都可以爆炸。
当我们到了梦地利旅社,我带白莎到大厅的一角,找了一个舒服的椅子坐下,我自己坐到她边上,友善地说:“现在你可以讲了,爱讲什么都可以。只是我们不要谈过去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一切。”
白莎生气地说:“你是老几,指挥我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
我说:“我们到目前为止,每一个行动,警方一定会追踪的。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怎么行动,是特别重要。”
白莎不屑地说:“他们要能追到这里,我们不论如何做,他们都可追到的。”
我等候到柜台职员眼光看到我们方向的时候,我站起来,走向他,友善地微笑道:“请问北上的飞机乘客,是否在这里等巴士来接。”
“是的,下班车30分钟左右到。”
“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吗?”我用谦和,不确定的态度问。
“没有关系。”他确定微笑地回答。
我又坐在白莎旁边,等那职员不再注意我们之后,我慢步到书报摊边上,过了数秒钟,我做个手势叫白莎也过来,我们走到百货店的入口旁,我玩了一下弹球机。我们穿过百货店,来到街上。
“现在去哪里?”白莎问。
“先去旅社,尽快整理好,迁出。”
“迁哪里去?”
“可能要去那公寓。”
“我们两个人?”
“是,那张画室用二用榻,也可以算是床。”
白莎说:“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