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自作聪明,这些正是海先生一开始受不了你的。”
“他为什么要特地指出?”
“我不知道,也许他不要我们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上,也许他不希望把自己的金钱,浪费在这种笨想法上。”
我说:“我们找到方绿黛,你准备第二天一早去拜访她。海莫莱那时应在纽约,但他不在纽约,他在新奥尔良。”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到机场去查问了,那个用海莫莱名字,飞到纽约又立即飞回新奥尔良的,体重146磅。”
“也许体重登错了。”
我对她笑笑。
“喔!不必那样自鸣得意,你有什么要说的,说呀。”
我说:“你曾经打电话到纽约找海先生,你没找到他,但海先生倒找到你。他说他从纽约或什么中间站打给你,你当然无法得知,也不会有人知道。其实有可能他就在离你一条街的地方,他的方法只是请个女人说:‘纽约在找柯白莎太太,你是吗?请不要挂,来了。’白莎,是不是?”
白莎有了不吉的感应了,静静地说:“你再说下去。”
“第二天上午,他出现在新奥尔良,我告诉他我找到了方绿黛,他要我一起去她的公寓,但是他知道她不在。”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要我和他一起去。”
“这有什么关连?”
“你还不了解?方绿黛只知他的名字是王雅其,方绿黛一见海莫莱,第一句话:一定是:‘嗨,王先生,你怎么来了。’如此,把戏岂不立即露馅。海莫莱当然清楚,要是他认为方绿黛在家,怎么说也不会要我一起去看她。”
白莎真的发生兴趣了,“还有什么不正常吗?”
“很多,很多。”
“说说看。”
“惟一真正能确定枪击时间的证人,是个女的叫温玛丽。她是个夜总会女侍,她正要回公寓的时候听到枪声,几分钟后,她看她的手表。后来她把枪响时间定为2点30分。”
“嗯。”
我说:“有人见到海莫莱2点20分进入这个公寓。”
“你说他应该在纽约的时候,实际上他去了方的公寓。”
“是的。”
“什么人见到他?”
“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她脸垮垮地问我:“什么意思不能告诉我?”
“就是不能告诉你,是个机密……暂时的。”
她怒视着我,恨不得一口把我吞掉。“一定是女人。”她说:“一定是个把你骗得团团转的贱女人,靠在你肩上,凑在你耳根说她看到海莫莱进那个公寓,但是你要保密,不能告诉别人。而你……你背弃了你的合伙人……为了一个新近钓上手,不值一分钱的马子。哼!”
“另外还有一个人证实我说的没有错。”
“谁?”
“海莫莱本人。”
“唐诺,你是不是说你已经和他本人谈过这件事?你竟然敢……唐诺,事先我们和他有过约定,在任何情况之下,我们不能管他到底做了什么,我们不管闲事,他要我们……”
“不要紧张,”我打断道,“他不是用言语来告诉我的,他是用行动告诉我的。”
“你什么意思?”
我说:“他非常渴望要和温玛丽见面,我安排带他去夜总会,我们每人干了四、五杯酒后,他想知道我知道多少,我想知道为什么他急于见温玛丽。”
“酒钱是他付的吧?”
“当然。金钱处理也许我不在行,但不会那么笨。”
“你看到什么?”
“他和温玛丽谈起她听到枪声的时间,究竟她能确定2点30分还是2点30到3点之间。”
“嗯?”
“她告诉他,确是2点30分……她的手表,于是海莫莱突然赞赏她的手表,要求让他看看这只表。”
“为什么?”
“在那个时候,他在喝可口可乐加琴酒。”
“这又有什么关系?”她不耐地说。
“他把杯子拿到桌子下面,把两个膝盖夹住杯子。手在桌子上面把玩着温玛丽的手表。表演开始,灯光暗淡。他的右手拿了表,带到桌下数分钟。之后他用手帕慌乱地拧了两次鼻子。于是他把杯子放回桌子,一面把手表放在手帕里。再把手表还给玛丽,温玛丽戴回了手表后,先是用餐巾纸在表上擦了一次。而后又用纸巾沾了水,擦抹手表背面和表下皮肤的部位。
“不要用那些事情来扰乱我的心,”白莎说,“这些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他拧多少次鼻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酒钱是他付的,他把鼻子拧掉,我也不关心,他……”
“你没捉到重点,”我说,“玛丽为什么用纸巾沾了水擦手表,和手表下的皮肤……是一个重点。”
“为什么?”
“因为手表是黏黏的。”
“为什么?”
我说:“你把手表泡进一杯可口可乐加琴酒,让它泡一到二分钟,拿出来匆匆地用手帕擦一下,这只表当然会黏黏的……可口可乐中糖分可不低呀。”
白莎说:“为什么有人要把手表泡进一杯可口可乐加琴酒?”
“这样一来,带这只表的人,在出庭作证她听到枪声正确时间的时候,一被盘问,她只好承认数天后她发现表坏了,她曾拿到什么表行去修理。”
白莎坐在那里,两个眼皮向我扇呀扇的,好像我问了她一次强光似的。
“他奶奶的。”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坐在那里,让她静思。
过了一阵,她说:“表的事你能确定吗?唐诺?他把它泡进可口可乐里。”
“不能确定,我只是给你线索,是推理的。”
“有什么鬼理由,他要到方绿黛的公寓去?”
“两个理由。”
“方绿黛本身是一个?”
“是的。另一个理由是为死掉的律师曲保尔。”
“曲律师有什么关联?”
“方绿黛在逃避现实,她跑到新奥尔良。葛依娜那时正在新奥尔良,葛依娜是葛马科的太太。马科计划令她十分难看地和她离婚,依娜不能面对现实,她跑到新奥尔良,正好见到方绿黛,就请绿黛做她的替身。当离婚案开庭传票送达到公寓时,就送到了方绿黛的手上。
“葛马科以为离婚案成了定局,没有等到最后判决,他和一个有钱但很计较的女人结了婚。也许因为当时不得不结婚了,葛依娜在恰当的时机出现,坚持她没有收到开庭传票,根本不知离婚这件事。这是一个成功的诡计,葛依娜完全把她丈夫套牢了。除非葛马科能证明这是欺骗,这是勾结,这是律师想出来的阴谋。”
“他能证明吗?”
“他可能会试。”
“怎么试法?”
“请私家侦探。”
“哪个私家侦探?”
“我们。”
白莎的小眼眨得更厉害。“好小子。”她说。
“懂了吗?”我问。
“当然我懂了,马科是有钱人,假如他来聘我们为他做事,白莎当然会好好的给他定个价钱。除此之外只为了他欺骗我们,我们也该好好敲敲他。他请个纽约律师来聘雇我们,因此我们老以为幕后老板是纽约人。”
“继续讲,你推理得不错。”
“之后这鬼律师又自称姓王,找到了方绿黛,想从方绿黛嘴中找点证据,但没结果。他没有办法才来找我们。他早就知道他要我们查什么,但不说出来。他差我们去新奥尔良找方绿黛,这只是个幌子。他真正希望的是让我们来查方绿黛的过去,把她过去丑事部挖出来,他再来和她谈,威胁她说出葛依娜的诡计。他骗我们方绿黛会有遗产什么的,还不是想大家听到飞来钱财都会张口。”我停了一下,又说,“这些虽是推理,大概和事实相差不远。”
“为了他没对我们实说,”白莎说,“害我们猛兜圈子,我要给他们一个可观的价格。喔,一个真正的好价钱,至少比不出差工作高二、三倍。老天,我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
白莎看看我,又眨眨眼说:“是的,现在知道了。”
我说:“还发生了一些事。”
“什么?快讲!”
“我把海莫莱放在我租的公寓里,没多久他就在那只旧写字桌背后,找到了一些和郜豪得凶杀案有关的旧剪报。剪报说到郜豪得和方绿黛游车河的时候,那个抽恋爱税的突然出现,不但取了郜豪得的皮夹,而且想占方绿黛便宜。依据女郎的供词,郜豪得是为保护她而被杀的。”
“快,都讲给我听。”
我说:“桌底有支0。38口径左轮,郜豪得当初也是被0。38口径子弹打死的。”
“那么方绿黛是杀死郜豪得的凶手,而抽恋爱税,抢劫杀人都是假的?”
“不一定。”
“假如这支枪和凶杀子弹配合得起来,方绿黛就逃不了要定罪。”白莎确定地说。
我摇头。
“怎么不会。”
我说:“海莫莱改称王雅其去和方绿黛接触,自称在芝加哥做保险生意。他要使方绿黛说话,结果有两个可能:一是方绿黛不愿讲;二是方绿黛讲的不是海莫莱愿听的话。”
“海莫莱希望听什么话。”
“他希望方绿黛证明她和葛依娜间是有勾结;依娜知道丈夫要离婚;知道法院会送传票给她;故意请方绿黛住在公寓里;目的就是要等传票送错人。”
“之后呢?”
“葛马科未等最后判决又结了婚,假如葛依娜来到法庭,声称她从未收到开庭传票,根本不知她丈夫想离婚,又证明开庭传票确实送错了人,会有什么结果——她仍是合法的葛太太,葛马科犯了重婚罪,她也许尚可告葛马科和现在的葛太太。当然每件事情有两面的看法,假如葛依娜真不知离婚这件事,我们就变成了标准的助纣为虐,被人利用了。”
“这话怎么说?”
“也有可能这件事是更妙的阴谋诡计,我们的出现,只是被人利用来增加真实性及可信度的。”
“还是不懂。”
“假使葛马科想离婚,又假如他知道太太葛依娜会和他官司打到底。葛马科不愿意不断对簿公庭,这会损及他自己形象。有人给他出了鬼主意,他们找到方绿黛合作。方绿黛被他们差遣到新奥尔良,是方绿黛找到了葛依娜得到她信任。那时葛依娜正十分低潮,方绿黛小心地把概念灌输她,正是这个时候失踪似乎是个好主意。依娜同意了,依娜失踪后,绿黛通知马科,马科通知律师进行离婚诉讼,把开庭传票请新奥尔良的专人送达,当然送到了方绿黛的手中。而葛依娜的确是被害人,的确不知离婚诉讼,亦不知开庭传票。葛马科把她扫地出门,她一点机会也没有。”
“之后呢?”
我说:“一切偷偷进行,直到葛依娜发现了。正当她要有所反应的时候,海莫莱出现在我们面前要我们找方绿黛。我们很快找到,是出他们意外的。事实上本来她会在合适的时候出现的,也许在大街上她会巧妙地出现,也许我去贾老爷酒吧,她正好进来。”
“这些都是背景的可能性,不必太浪费时间,快说下去。”白莎急急地说。
我说:“对方安排的是让我们找到方绿黛,她非常友善合作。甚至还可以让我占点便宜,而后由她告诉我‘一切’。这‘一切’当然指葛依娜主动奇怪地要她使用葛依娜的名字。引导我们想到全案是个葛依娜发动的诡计,目的使她丈夫陷入陷阱,葛依娜想提什么诉讼都无用了。”
“好小子,”白莎说:“我们怎样办?”
“什么也不做,我们看看‘被人利用’有多少收入,也看看这件事是否尚有发展。”
“我们一定要找到方绿黛。”
“办好了。”
“什么办好了?”
“找到她呀。”
“她在哪里?!”
我笑向白莎说:“这种小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她绝对不会再被别人找到了。”
“为什么?”
“我已把她藏起来了,这次我藏得很好。”
“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为什么不告诉海先生我们又找到了她,也许我们可以把整个事情弄清楚。”
“之后呢?”
“之后我们……我们……我们拿奖金结案。”
“那方绿黛怎么办?”
“方绿黛管我屁事,我只关心我们自己。”
“那你为我们自己想想。”
“怎么为自己想法。”
我说:“有人给你一副做好记号的牌,我们不知这是副有记号的牌,但我们的指令是把这副牌放上赌桌。我们把它放上去,收取了约定的钱,一切到此为止。但是,假如我们把这副有记号的牌,放在口袋中,忘了拿到赌桌上去。可是赌桌上赌注越来越大了,又该如何?”
她突然狂喜,贪婪地逼视着我:“嘿,我还以为你不会理财!”一度我还真以为她会吻我。
我站起来走向门口。
“你干什么?”
我说:“我要你坐在办公室,不知道我在哪里,我自己也马上会失踪。”
白莎皱眉说:“那就变成我要向海莫莱说谎了。”
“你现在只好去说谎了。”我说:“要是你不那么能干找到我,你不必说谎……你不知道我在哪里。”
“对这件事我们怎么办?”
我说:“当他今晚打电话给你,你告诉他,你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
“你还是要我说谎?”
我笑着对她道:“不是。”
白莎说:“怎么不是说谎?”
“我不喜欢你说谎,要你讲实话。”
“怎么可能。”
我把门打开,向她噘噘嘴。“可能,”我说,“那个时候,你也不可能知道我到哪里去了。”
18
大半个下午我用来补充睡眠。6点钟,我敲通到方绿黛房间的门。
“唐诺?”她说:“什么事?”
我把门开一条小缝:“饿不饿?”
“进来。”她把一张床单拉起包住半躺的身体,从搭在椅子背上衣服看,除了被单她身上没有任何东西。
她微笑着说:“这是我的睡衣,唐诺,我一定要去买点衣服,我只有一只皮包,也是衣箱,也是行李箱、化妆箱。楼下的药房里我买到了梳子、面霜、牙刷和牙膏,但是没有睡衣。”
我说:“我也需要一些干净衣服,但是这是星期天,店都不开门。”
“你不是住在洛杉矶吗?你一定有个住处,什么都有。”
“我是有个住处。”
“为什么不去拿呢?”
我笑着摇摇头。
“你怕……怕警察……”
“是。”
“唐诺,我真抱歉。是我使你卷入漩涡的。”
“没有,不是你错,这不是个漩涡,我也不在里面,再说我对目前所穿的尚还满意。”
她笑了:“我们到哪里去?”
“喔,我知道半打以上的地方,我们可以吃顿好饭,也许跳一点舞。”
“唐诺,我喜欢。”
“好,把衣服穿起来。”
“我的内衣都洗了,挂在浴室里,我看应该干了。”
“要准备多久?”
“10多分钟。”
“再见。”
我跑回自己房间,把门关起,坐下,点了一支烟。10多分钟后,她过来。30分钟后,我们坐在一个不太奢侈的夜总会里,面前放着鸡尾酒,比这里最好的晚餐也要妥。
我不喜欢让女伴喝醉,因为女人醉了你不知她会做什么,说什么。
我为绿黛叫第二杯鸡尾酒,她同意了。她没有同意我为她叫第三杯鸡尾酒,但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