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也不算什么事,但对于下人来说,他们不带走,留下的若是有心的给些钱放出去,懒得费心的,便直接转卖了了事。青草已经十三岁了,这个年纪上难免敏感些,担心起自己的前途来。
陶梦阮跟几个丫头相处了这些时候,感情虽比不得紫枫几个,但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的,听她这样说,便道:“夫君是临时领的差事,等差事办好了,自然是要离开的。你们服侍我们一场,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到时就算不能带你们一起走,也会给你们安顿好出路的。”
青草进府之前也跟着牙婆学过不少,多少知道些大户人家的事。别说是京城里一等国公家里,便是寻常的富贵人家,用的丫头也都是自小调教的,用着才舒心,向她们这种半路,买来的丫头,便是懂些规矩,也只能做些粗使丫头的活计。如今是她们运到好,遇到了陶梦阮他们临时买人来用,但想跟了主子到京城去却是不大可能的,主子能替她们安排好出路,已经算是最大的仁慈了。
“你家人都寻不到了,也不能放你回家去,等到那时候,我同念音妹妹说一声,你到云家去服侍念音妹妹吧。念音妹妹心地善良,对身边的丫鬟也是好的,你尽心尽力服侍她,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陶梦阮想到青草虽然安静腼腆,但做事也算用心,这样的丫头用着也算放心,送给云念音也是可以的,虽然没什么出彩,但做个小丫头做些事还算得用。
青草没想到陶梦阮能说出这番话来,一脸感激道:“奴婢谢谢夫人替奴婢着想,奴婢一定不辜负夫人的心意。”
陶梦阮点点头,接着做手里的小衣裳,做丫头的也不容易,在不麻烦的情况下,她也愿意顺手帮一把。
梅儿处置了,陶梦阮重新给九皇子开了药方,药都由芳儿煎好了送过去。原本九皇子身边就只有梅儿和一名小厮伺候,梅儿处置了,陶梦阮就将芳儿拨过去照顾九皇子,她身边就只留着小蝶和青草加上一个紫枫。王嬷嬷觉得陶梦阮身子重了,身边离不得人,要再调两个人过来,但陶梦阮想着如今形势不明,身边的人够用也就是了。况且如今府里的事都是管家和王嬷嬷打理着,遇着事情才要她说话,也实在用不着更多人伺候,王嬷嬷听她这样说,也就作罢了。
陶梦阮如今精力不如寻常,虽然想等着司连瑾回来说说话,身子却撑不住,早早地就睡下了,半夜里醒来发现身边依然没有人,忍不住披着衣裳爬起来。
紫枫守在外面值夜,听到屋里的动静,便进来道:“大奶奶要起夜吗?”
因为担心陶梦阮磕了碰了,夜里睡下了屋子里也会留一盏灯,陶梦阮夜里有光也不影响,这会儿醒了倒是没什么睡意,扶着紫枫的手坐起来,道:“不是,我睡醒了,这会儿睡不着了,就坐一坐。夫君他一直没回来吗?”
紫枫知道陶梦阮担心司连瑾了,却不会说假话哄陶梦阮,摇头道:“世子不曾回来,想来是有事耽搁了,大奶奶不用担心,以世子的武功智谋定不会有事的。”她可没忘了上回世子跟大奶奶怄气跑出去了,大奶奶是半夜里跑出去找人的,如今与先前不同,紫枫的目光落在陶梦阮隆起的肚子上,道:“大奶奶总要顾着未出世的哥儿。”
陶梦阮扯扯嘴角,她只是感叹一下,没准备带着没出生的孩子一起出去找夫君,像是回应她的感慨一般,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动,陶梦阮心一软,抚着肚子道:“宝宝,娘不出去,咱们等你爹爹回来。”
紫枫见状总算放心了些,她武功虽好,但总不能当真拦着主子,更何况论综合实力,主子想放倒她实在太容易了。
陶梦阮一时睡不着,索性披了外衣坐着同紫枫说话。腊月的夜里格外的安静,只听见雪簌簌的落的声音,陶梦阮感叹了一句,道:“这运城,雪可比京城还大啊!”
运城比起京城还要靠北,又在风口上,到了冬天比京城要冷得多,下雪的时候还好些,听说到了化雪的时候,就更冷了。紫枫担心陶梦阮受凉,要去拿披风,陶梦阮笑她:“在屋子里呢,用什么披风啊!我若是冷,将被子裹上就好了。”说着,觉得坐着不舒服,索性果真缩到了被子里,向紫枫道:“你冷不冷,要不要来一起捂着?反正今日夫君不在。”
紫枫看了陶梦阮一眼,没敢,其实男主子不在,夫人若是害怕了,贴身丫头陪着睡一晚也不算什么,姑娘家年纪小时,都是奶娘丫头陪着的。但世子不同,在陶梦阮嫁过来之前,都没有丫头敢进司连瑾的屋子,他要是敢在世子躺过的床上躺一躺,世子不会怪大奶奶,只会剥了她的皮。
灯光有些暗,陶梦阮没读懂紫枫的表情,只听紫枫道:“属下不冷,大奶奶别着凉了才是。”
陶梦阮有些遗憾,习惯了身边有司连瑾的体温,他不在,陶梦阮都觉得格外有些冷,想要紫枫陪一下,紫枫还不愿意,叹了口气,抱着手里的暖炉,道:“紫枫,你有没有听到外面街上似乎有些声音?”
安静的夜里,外面的声音格外明显些,紫枫自然是听到了的,心里也想到了些事情,道:“大奶奶别怕,属下这就叫人去看看。”
陶梦阮倒是不怕,只是不弄清楚了有些睡不着,点点头道:“那你去吧,多穿些出去,外面冷呢!”
紫枫答应着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道:“说是官兵在走动,只是不知是怎么回事。”
陶梦阮听到这个答案,越发放心不下了,只是到底稳住了,老实待在屋子里,一时越发睡不着了。紫枫跟陶梦阮汇报了一声,起身往外面走,去提醒守卫的人更加用心些,回来的时候陶梦阮已经摆了一个棋局等她一起下。
陶梦阮不想起身,将床上平整了一下,就摆了棋盘,身上依然裹着被子。紫枫搬了个凳子在床前坐下,自然是不肯坐在陶梦阮身边的。陶梦阮棋艺算不上很好,但紫枫做暗卫的时候压根就不懂得棋艺,像下棋打叶子牌之类的,都是跟了陶梦阮之后才慢慢学的,棋艺上面也就是比初学者好一点。
陶梦阮没有再打听外面的事,跟紫枫下了两局,有些睡意了,便叫紫枫收了棋盘睡下。紫枫服侍着陶梦阮睡下,将棋盘收起来,到底有些不放心,直接在不远的软榻上坐下来,守着陶梦阮歇息。
司连瑾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拂晓,陶梦阮睡得沉,只有紫枫迎了出来。
司连瑾没见陶梦阮,知道陶梦阮还睡着,没有直接进屋,问紫枫道:“阮儿昨晚睡得可好?没受什么惊扰吧!”
“大奶奶夜里醒了一回,问了街上出了什么事,属下照实说了,大奶奶没有出门,叫属下陪着下了两盘棋,便睡下了。”紫枫答道。
司连瑾微微皱眉,道:“这些事你同她说做什么?平白叫她担心。”见紫枫沉默的跪下请罪,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紫枫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司连瑾揉了揉额头,心知怪不得紫枫,陶梦阮素来是聪慧的,紫枫又是暗卫培养出来的,没那能耐瞒过陶梦阮去,只是想到陶梦阮担心,他心疼之余就忍不住责怪人几句。好在如今事情解决了,虽然还有些后续的问题要处理,但也不算棘手的事,司连瑾想着就轻快了许多,在耳房的火炉边烤了烤,身上热乎起来才进了屋子,在陶梦阮身边躺下。
陶梦阮夜里醒了一回,这会儿睡得沉,但感觉到身边温热的身子,就下意识的往司连瑾身边靠,整个人都缩到了司连瑾怀里。司连瑾身子一僵,叹了口气,自己调整着呼吸,等平静下来了,才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身子,让陶梦阮睡得舒服些。
这些日子司连瑾每日早出晚归,陶梦阮虽然知道司连瑾每日都回来陪她,但每天早上起来,司连瑾早就不在身边了。这回一睁眼,冬天里的太阳都照到眼前了,司连瑾还在旁边,陶梦阮忍不住凑到司连瑾身边,亲昵的蹭了蹭司连瑾的脸颊。
陶梦阮以为司连瑾睡得沉,没想到蹭过司连瑾嘴唇时,就让司连瑾顺势偷了个香。对上司连瑾还有些迷蒙的眼,陶梦阮摸了摸唇,道:“我还没有洗漱呢!”
第五十八章 年终()
司连瑾闻言便低低的笑了,凑上来在陶梦阮脸上又亲了亲,道:“没关系,为夫不嫌弃娘子!”
陶梦阮瞪了司连瑾一眼,司连瑾回来时,她隐约是知道的,虽然没醒过来,但也知道那时候已经不早了,既然司连瑾不急着起身,便安心的躺着,同司连瑾说话,道:“谢四说的那个地方是真的吗?”
司连瑾搂着陶梦阮,贪恋的嗅着陶梦阮身上的气息,闻言点点头,道:“是真的,不过那是先前的地方了。”
“嗯?已经换地方了吗?那不是白费力气了?”陶梦阮没想到谢三爷这样狡猾,听司连瑾的意思,那笔官银可不是小数目,藏起来不容易,是不是换个地方更不容易。
“谢家兄弟三个,谢三爷是最狡猾的,一个地方呆久了,难免叫人察觉出不对来。不过也不是没有用,那么多官银移动肯定是要留下痕迹的,我们借着那些线索,倒是找到了如今存放的地方。”司连瑾深知谢三爷狡猾,所以找到那个地方发现没有银子的时候,倒没怀疑是假的,只想到已经转移走了,在那基础上去找,就容易多了。不过原先那处虽然废弃了,但以谢三爷的谨慎,自然是要留下人把手的,司连瑾的人找到那里,也惊动了谢三爷,这才有了昨天夜里的一些动静。
司连瑾没有细说,但联系到昨晚的动静,陶梦阮也能想到一些,道:“看来,我可以兑现诺言,将谢四送走了。”
一个小姑娘,司连瑾也没有斩草除根的意思,说起来,谢四也算帮了大忙,至于对于谢家来说是个什么性质,就不是司连瑾会在意的了,陶梦阮这样说,便点点头道:“嗯,槐荫县不错,将她送去那边吧!”
何云哲还要在槐荫县留任三年,将谢四送去,自然是让何云哲盯着她的意思,等三年之后,谢四该嫁人嫁人了,该生子生子了,自然不会再翻起什么风浪。
陶梦阮原本还在考虑将谢四送到哪里去,虽然按照她们的约定,将谢四送出运城就够了,但毕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单单从交易上来说,陶梦阮也会稍微替谢四考虑一点。听司连瑾这么一说,陶梦阮也觉得槐荫县不错,既可以让何云哲盯着谢四,别让她再翻起什么风浪来,有何云哲盯着些,也不至于谢四出去没几天就让人抢钱劫色,最后算到她头上来,点点头道:“夫君想得周到,那就送到槐荫县好了!对了,谢家其他人都抓到了?”
“谢威和谢泽浚跑了,其他都抓住了,等清点好了就押送到京城去,至于谢威更谢泽浚,估计得等京城那边判定下来之后才能通缉抓他们。”司连瑾说到跑了的两个人,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些官银找到了,但并不全,应该有一部分已经转移走了,或是让谢家藏在别处,不过大头找到了,也算不错了。有了这些钱,修补好堤防就不成问题了,等明年过了汛期,我们应该就可以回京了。”
“这边受了灾,朝廷没有另外拨款过来吗?”陶梦阮先前就听司连瑾说,追回那笔钱主要是要用来修建堤防的,但在她印象里,若是受灾,自然是要朝廷拨款修河堤安置灾民的。
司连瑾闻言叹了口气,道:“朝廷的银子都是有数的,今年皇上北巡,临时划了这么一笔出来,其他的地方自然更紧一些。何况,河南河北防汛的银子是按照分例划出来的,早就送到这边来了,谢三爷上折子说下面的人欺上瞒下,将修河堤的钱挪用了,结果抄家杀头的也没有搜出来。这样一来,朝廷那边没有办法在再拨那么一大笔钱过来,虽然筹措了赈灾的钱粮送来,可远远不够,勉勉强强安置了灾民,想要重新修治河防是远远不够的。”
陶梦阮有些惊讶,道:“你是说,原本修治河防的钱让谢三爷挪走了,而后,告诉朝廷说河堤修好了,只是因为大水冲毁了,那笔钱就这么没了,再跟朝廷要钱过来?”
司连瑾点点头,道:“我让人调查过,三年前有过一次严重的水灾,之后朝廷拨了一大笔钱来治理水灾,这次冲毁的河堤大多都是三年前水灾之后重新修的。打水一冲,什么痕迹都没了,但我让人将附近没有完全冲毁的河堤都检查过一遍,发现新修的河堤都是偷工减料的,去年雨少,就这么平平安安的过去了,只要再平安过了两年,朝廷又会再拨款检修河堤,若非今年多雨水灾,谢三爷再留任三年,这件事就可以完全湮没下去。”
“……”陶梦阮原本以为,谢家便是有那野心,为此积累钱财打上了那大笔的治河款项的主意,也不过是欺上瞒下从中牟利,没想到尽然偷工减料到这种程度。俗话说水火无情,就算钦天监的,也说不准来年风雨如何,他们竟然敢拿那么多百姓的生命做赌注。
“阮儿知道那些修河堤的人去了哪里吗?”司连瑾的眼微微眯起,沉下来的脸上带着怒气,“谢三爷担心那些河工将事情暴露出去,去年蛮族来袭时,就将那些河工都充作兵丁,送到战场上去了。那些河工不曾习武、也不曾经过训练,送到战场上回来的不过十之一二,而当地百姓不知其中缘故,还称赞谢三爷为官清正,不曾借着征兵大肆收受贿赂!”
司连瑾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难得露出这样浓烈的情绪,陶梦阮不知怎么接话,只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抚道:“至少,如今他恶有恶报了。”
司连瑾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好在那笔银子数目太大,大约他们还没想好怎么转出去,如今还找到了大部分。如今时候还不算晚,到年后春汛还有一段时间,至少要修复到能抵御寻常的汛期。”
陶梦阮也知道这个事情急不来,好在钱到位了,接下来就是征人修建。如今将近年节,那些逃离家园的百姓也大多都回来了,至少人手是不缺的。修建河堤当然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事,但官府能提供吃食和补贴,刚刚经历了洪灾的百姓大多还是主动接受这一项额外的劳役。
司连瑾很快将情绪调整过来了,见陶梦阮带着轻愁的脸,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道:“别想那么多,这些事都有我呢,你只要安心在家养胎就够了,我算了算,我们宝贝应该生在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呢!”
提到肚子里的孩子,小家伙像是能听到一般,轻轻踢了踢陶梦阮的肚子,陶梦阮一脸惊喜的拉着司连瑾的手摸了摸,道:“你看,宝宝动了!”
司连瑾自从得知自己要当爹了就很兴奋,到陶梦阮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更是每天都要摸一摸蹭一蹭,更别说如今宝宝时不时还能动一动。先前的情绪暂时消散了些,夫妻两个凑着肚子里的小宝宝也玩了一个早上,到日上三竿,紫枫几个担心饿坏了陶梦阮,才硬着头皮来敲门。
司连瑾有些意犹未尽,但到底舍不得陶梦阮挨饿,两人这才慢腾腾的爬起来。
官银找到了,接下来就是修治河堤。河北巡抚被查办了,牵连下去的自然是一大片河北的官吏,好在先前查办洪灾溃堤的时候已经换过一批人,如今虽然又空出来一批空缺,但总算没到没有人用的程度。
普通的官吏好办,河北巡抚的人选朝廷却还需要斟酌,但修治河堤的事情却耽搁不得,于是司连瑾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