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端了热水给赵大太太,“太太先别急,奴婢去打听了南方染上瘟病也有好的呢,大爷素来康健,身边又有郎中伺候说不得能转危为安。”
赵大太太眼泪掉在手背上,“宣桓被淑华伤了一回身子不如从前了,又在南方吃了那么多苦,这一病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说到这里赵大太太再也坐不住,“去让门房准备了车马,我要去瞧瞧宣桓。”
听得这话钱妈妈慌了手脚,“太太您可去不得啊,路途远不说,朝廷也不会让太太见大爷的。”那瘟病传染的厉害,大爷现在恐怕早就被分隔开了。
“就是因为他身边没有妥当的人照顾我才要过去,”赵大太太将手放在心窝,“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能怕这些不成?”
钱妈妈看着赵大太太伤心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劝慰,“大爷吉人自有天相,太太要保重身子,否则大爷回来奴婢们要怎么交代。”
“宣桓恨我,”赵大太太整个人似是脱了力一般,“要不是事事我替他做主,他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政途上是她拉着宣桓支持九皇子,婚事上又是她和老爷一意孤行,“宣桓不想娶淑华,我和老爷逼着他娶了淑华,成亲之后宣桓一直郁郁寡欢。”
大爷和陶五小姐的事老爷一直瞒着太太,再说陶五小姐命薄,就算当时太太知晓又能如何。太太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赵大太太道:“再将报信的小厮叫进来,我有话问他。”
这已经是太太第五次问那小厮了,小厮每次说的都是一样的话,太太听一次哭一次。钱妈妈知晓无法劝说,只能让人去叫那小厮。
小厮进了屋,像前几次一样将赵宣桓的情形说了,“大爷开始只是吃不进饭食,后来又烧起来,同行的郎中看了脉说是瘟病,就找了个清静处给大爷养病。”
赵大太太听到这里,“你听到宣桓喊陶五小姐的名字?”
那小厮点头,“是伺候大爷的丫鬟说的。若不是小的一直跟着大爷,知晓大爷的心思,也不能知道大爷喊的就是陶五小姐,”说着顿了顿,“小的想着将这件事说给太太,说不得太太会有思量。”
赵大太太仍旧像往常一般问,“郎中怎么说?也说要顺着大爷的意思?”
小厮道:“郎中说尽量顺着大爷,说不得大爷就能熬过去。”
赵大太太游离的目光渐渐聚在一起,“那就答应宣桓娶了陶五小姐,只要宣桓能好起来,想做什么都行。”宣桓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从来不让她多操心,倒是这个家连累了他。
钱妈妈看一眼小厮,小厮悄悄地退了下去。
赵大太太道:“快去备车马,我去一趟族里,只要族里答应了我即刻去陶家接陶五小姐的牌位。”
钱妈妈为难起来,“可是陶家那边还没有点头。”
赵大太太挂着满脸的泪痕,“你再过去问问陶家要什么,银钱还是名分。”
若是有那么简单也就好了,钱妈妈心中叹了口气,她能看出来陶二太太不能管事,要做这个决定恐怕还要武穆侯夫人,武穆侯薛家现在圣眷正隆,哪里能看上这些,大周朝这么多年,还没有谁家娶了牌位做继室,一旦整件事闹开,恐怕薛家也要被人议论。这件事不一定能行得通,钱妈妈只得安抚赵大太太,“太太,这件事要慢慢来才好,实在是急不得啊。”
赵大太太脸色发青,“宣桓哪里还能等。”
钱妈妈想了想,“不一定非要陶家答应了才告诉大爷。为了稳住大爷的病,可以让小厮去送消息,就说大太太已经应允了,只要大爷的病好转再做计较。”
她也是糊涂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一节。赵大太太道:“就照你说的安排,快让那小厮去送信,就说我应允了,一切都按照正室之礼将陶五小姐娶回来。”
钱妈妈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赵大太太又想到了什么,“多准备些银两给小厮,让他一定马不停蹄。”
钱妈妈从赵大太太房里出来,去账房支了银子给小厮,“无论大爷说什么,太太都答应,只要大爷能好好养病。”
那小厮明白了钱妈妈的意思点点头。
钱妈妈接着道:“你带个人一起过去,看了大爷的情形就让人捎信回来,”说到这里,钱妈妈想了想,“若是病的厉害会如何?”
那小厮道:“我们见过的都是精神不清楚。”
大爷能提起陶五小姐,起码精神是好的。
钱妈妈叹口气,“快去吧,别耽搁了。”
钱妈妈回到赵大太太房里回话,赵大太太正吩咐管事婆子收拾好东西,“多带些银子,还有大爷平日里穿的衣服,挑几个善武的家人跟着,还有给咱们府里诊脉的郎中。”
管事婆子和屋里的丫鬟都怔愣在那里。
赵大太太顿时来了脾气,瞪大了眼睛,“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
一连几天薛明睿都忙得不见人影。容华有几次端茶进书房,都看到薛明睿紧锁眉头看着手里的公文,容华想开口问,最终还是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庄亲王爷被贬为庄王的圣旨已经下了,朝廷限七日内庄王府迁去京郊,庄王一党顿时乱成一团。庄王不但被贬,还染了重疾,庄王妃上折子请求让庄王暂且养病,延期搬迁,却被皇上驳斥了回来。
——朕知庄王病重已非一日,选清净处也是为他养病养心。
这样的朱批在京里一传开,庄王一党又一次被打压,平日里最热闹的庄王府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虽然如此朝廷仍旧怕生出变故,薛明睿半夜还会带兵巡城。
容华放下茶。
薛明睿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怎么还不歇着?”
容华微微一笑,“就要睡了,侯爷晚上还要出去巡城?”
薛明睿道:“一会儿就要出去。”
“多穿些衣服,”容华看着薛明睿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公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我先过去睡了。”
薛明睿想了想,“那丫鬟挪个炭盆出来,小心中了炭气。”
容华点头应了。
……
容华回到暖阁里躺下,第二天醒过来仍旧不见薛明睿。
听着窗外的风声,容华睁开眼睛看幔帐怔愣了一会儿,才让锦秀进屋伺候梳洗。
吃过早饭又去老夫人房里请过安,容华正在园子里散步,门上的婆子来道:“沈家三奶奶来了。”
应该是有了沈三爷的好消息,容华笑道:“快请进来。”
赵温雯进了屋和容华拉着手坐下,“妹妹近来似是胖了一些。”
容华用手扶起腰身,过了年之后真的胖了一些,“是不是姐夫有了消息?”
赵温雯笑着道:“是,过几日就能到京郊了,一路还算平安。”
想到沈苒田能平安回来,容华也松了口气,可是她又不自主地想到赵宣桓。
“夫君能平安回来,还要谢赵家大爷。若不是赵家大爷,染病的可能就是夫君了。”说到这里赵温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容华抬起头,她倒是没想到赵宣桓是因为这个染上的瘟病。
赵温雯道:“都是因为那些薯蓣,夫君是为了留些好种子,没想到种子丢在了半路,赵家大爷回去找遇见了染病的流民,”说到这里赵温雯顿了顿,“若不是朝廷急召夫君回京,夫君一定会留下照顾赵家大爷。”
第456章 症结
容华不好在赵宣桓的事上说些什么,“瘟病也不是完全不得治。”
赵温雯点点头,“也不是我见识小,赵家大爷出了事,夫君心里难安,我也盼着能有好消息传回来,这样大家都安心。”
容华心里忽然一远。她会关切赵宣桓也是因为她心里难安?知晓赵宣桓娶淑华那一刻,她无比愤恨那个负心人,可是后来她在赵家发现了“无为居”,安亲王爷让人闯进薛家,赵宣桓为了救她差点死在她面前,这一幕幕加起来,赵宣桓一味对她好,她没有任何回应。所以她是在愧疚,从内心里她不想亏欠赵宣桓。
她这样斤斤计较是因为赵宣桓对她来说,已经是个外人。她和沈苒田的立场没有任何的区别。
容华思量间,赵温雯又说起一件事,“夫君和我说,妹妹让人在浙东种的试种田,救了那些种田的佃户,佃户中已经有人给妹妹立了长生牌位。”
长生牌位?容华惊讶,“怎么……还有这样的事。”
赵温雯笑道:“那边有这样的风俗,全家人受了你恩惠,自然要有所表示。”
种薯蓣不是她的功劳,容华有些脸红,“说起来都是姐夫的功劳。”
赵温雯笑的更深了些,“大周朝这么多人,大家都觉得夫君是个怪人,不去考科举谋前程却整日鼓捣那些泥土,还是侯爷和妹妹肯信他,夫君能有今日都是托侯爷和妹妹的福。”
那是薛明睿有识人的眼光。
……
赵温雯跟着容华去给薛老夫人请了安,送走了赵温雯,老夫人招手让容华去软炕上坐了,“没有旁人,我们娘俩怎么自在怎么坐。”
容华笑着坐了过去。
李妈妈让人送了茶就退下去,老夫人咳嗽了两声,容华要上前给老夫人顺胸口,老夫人摇摇手,“没事,一时呛了气,”说着话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马家小姐回济南府了,我让人一路去济南打听……”老夫人抬起深沉的目光看容华。
容华心里顿时一颤,“马小姐没回去?”
老夫人道:“听说是半路上水土不服病倒了。”
病倒了,还是……
老夫人道:“未嫁的小姐不用入祖坟,就地掩埋了。”
马溶月死了。这个结果她没有想到。
老夫人叹口气,“皇太后病重已经让内命妇轮流去慈宁宫侍疾。”
这就证实了她的想法,马溶月将静妃给小皇子寻药的事告诉了皇太后,这时候又有人落井下石趁机在皇太后面前告了静妃一状。
皇太后一定是怕马溶月走漏风声所以……
容华和老夫人才说到这里,钱氏进屋向老夫人禀告二太太的情形,“已经按时吃药敷药,可是不大见好,御医说又怕受风又怕热的,可是娘身边没有几个做事稳健的婆子,我想着来跟老夫人说说,能不能从府里选几个过去照应。”
容华抬起眼睛看钱氏,二太太的伤不好挪动,万一受了风寒将养不好,罪过都要推到她头上,“大嫂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想着二婶屋里人手不够不如从府里选几个婆子过去,”容华说着看向老夫人,“不过这还要老夫人答应才是。”
容华怎么会顺着她话往下说,钱氏心里顿时犹疑起来。
老夫人不由地笑,“知道你们合起伙来惦记我房里的人。”
容华看着钱氏笑了,“老夫人真是冤枉我和大嫂了。”
钱氏的笑容很自然,让人辨别不出真假。
老夫人叹口气,“好吧,”说着看向李妈妈,“你去选两个得力的婆子去二太太房里伺候,月例还从我房里出,一直伺候到二太太病好了再回来。”
钱氏想要从府里要婆子过去,无非是想要借着这几个婆子打听府里的事,她干脆顺着钱氏的意思安插眼线在二房,有了这几个婆子在,钱氏就如同被束了手脚,将来二太太出了事,钱氏也不能怪在别人头上。这几个婆子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又是从老夫人那里领月例,绝不会被钱氏收买了去,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没有耐心和钱氏兜圈子,容华道:“有了老夫人身边的人帮衬,二婶搬去新宅子我们也放心许多。”
钱氏脸上闪过诧异的表情,马上又遮掩住。
老夫人点点头看向钱氏,“族里那边已经有了空宅子,你安排人过去打扫,收拾好了就择日搬过去。”
不等钱氏说话,容华道:“大嫂那边人手不够,我让管事的挑选些人过去帮忙。”
容华已经将话说的满满的,不容别人反对。
钱氏求救地看向老夫人,“族里那边的宅子……”
老夫人道:“是用我的梯己银子买的,我也不能眼看着你们没有落脚之处,院子比照你三叔父、四叔父的新院子的大小,足够你们几个住了。”
钱氏不好意思地看向容华,微微低下头,“都已经分了家,我们却又拿了老夫人的梯己银子……本来明柏说等攒些银钱再在东城那边选处宅子……”
钱氏话说的大方得体,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我能帮衬的也就是这些,以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老夫人说着去看炕上熟睡的润哥。
钱氏道:“若是老夫人舍不得润哥,就让润哥在府里陪老夫人几日。等到那边安顿好了,我再来接润哥。”
老夫人露出慈祥的笑容,“也好。”
……
从老夫人手里多拿了处宅院,钱氏心里没有半点愉悦。
没想到容华一点都不在意老夫人帮衬二房买宅院。若是换了旁人宁可听朝廷里的消息,也不会舍出银钱来。容华真是不拘泥于琐事,知道如何舍得。
费了这么大力气,最后只换来一处宅院。表面上她占了便宜,其实后路一下子被容华封死了。
……
容华回到房里看书。
不一会儿牛婆子来回话,“李妈妈选了两个婆子去伺候二太太,少夫人要不要看看?”
不一定事事都要她出面,容华放下手里的书,“你去安排吧,她们去二太太那边不免比府里辛苦,老夫人房里给一份月例,我这边给一份。”容华说着看向牛婆子,“以后就定下这个规矩,只要出府办事的都给双份月例。”
少夫人这样做是提醒那些下人,出府办事要更加忠心耿耿。
容华道:“一会儿去你趟大奶奶房里,和大奶奶商量如何搬迁。”既然老夫人已经开口,就要早些办,以钱氏现在的立场不会和她正面冲突。
牛婆子下去安排,容华接着看手里的书,看了几页抬起头来看沙漏。
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总觉得时间过的很慢。
容华起身去院子里散步,才走了两圈,苏长久家的进院子道:“少夫人,陶家那边有人送了东西过来。”
冯立昌家的才从陶家回来。容华抬起头,“是陶二太太让人来的?”
苏长久家的道:“是少夫人从前乳母家的女儿,专程进府谢恩的。”
她的乳母,容华略微思量想到了陶八小姐病故的乳母。她被李氏接进陶家时给了乳母家人银钱,让他们出城买块田地过生活。
她不大愿意接近乳母的家人,因为她们对从前的陶八小姐太过熟悉,可是如今找上门来,她就不能不见。
“请进来吧!”
苏长久家的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容华进了侧室喝茶,不一会儿苏长久家的领了一个穿着灰色袄裙的妇人进屋。
那妇人小心翼翼抬起头来,圆圆的脸上带着朴实的表情,见到容华目光一缩,恭谨地道:“少夫人,奴婢章葛氏给您磕头了。”说着跪了下来行大礼。
容华让锦秀将人扶起来,又让人搬了锦杌请章葛氏坐下。
章葛氏立即道:“本来该早些过来给少夫人磕头,又怕劳累少夫人的身子,才拖到今日,”说着章葛氏擦擦眼角,表情有些拘谨,“多亏侯爷和少夫人给了我们银钱度日,否则我们全家一定过不去这个年。”
她什么时候给了乳母一家银钱?若是薛明睿给的银钱,又怎么没在她面前提起。容华心中迟疑,却不好直接问章葛氏,“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章葛氏不好开口,“奴婢是想求问少夫人,有没有什么活计能干的。奴婢公公生了大病,家里的田地都变卖了银子给公公治病,没有田地依靠,奴婢只得出来做些零活。”
容华看向苏长久家的,“庄子上有没有合适的活计?”
苏长久家的立即道:“庄子上人手不足,一定是有的。”
容华道:“那就安排给她们夫妻。”
章葛氏顿时千恩万谢。
苏长久家的将章葛氏领下去,容华叫来锦秀,“去侧面打听一下,是不是侯爷年前给了章家银子。”
不一会儿锦秀就打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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