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二太太表情认真,仿佛是极重要的事,容华点点头。
陶二太太这才道:“外面说侯爷不是薛夫人所生。”
容华心中不由地一沉,她确实没听说外面有这样的传言。薛明睿的身世怎么会突然被人提起来。
陶二太太目光闪烁,“是你二叔的一个旧识,在京中有些本事的,昨日去看你二叔,顺道提起这个。侯爷是不是最近在哪里得罪了人,怎么会有人这样重伤。”
薛明睿的事她不可能说给陶二太太听,“大概是因为侯爷才升了从一品少师。”
陶二太太点点头,“定是有政见不合的看不得侯爷升迁,不过这种事圆的不能说成扁的,传一阵子也就罢了,你心里有个思量就是了。”
没有什么事是空穴来风的,既然有人提到薛明睿的身世就不可能会善罢甘休,当年皇上是暗中处决安国公薛崇礼,知晓此事的人甚少,现在若是用薛明睿的身世做引子将薛家当年的事揭开,薛家一定会被御史弹劾,皇上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眼下就要过年,陶二太太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和容华说了些话,陶二太太就要离开,“也不知道你和侯爷愿不愿意初二回去苍南胡同。”
回陶家?陶二太太是怕她回娘家的日子觉得孤单才会这样安排吧!
容华微微一笑,“一定会回去。”
陶二太太笑着点头,“那就好,你二叔父在老夫人坟上不回家,你若是也不回来这个年就有些冷清了。”
陶二太太离开陶家,容华将陶二太太听来的话试探着和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脸上并没有诧异,“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说着靠在迎枕上,“你们年纪小没经历过改朝换代自然不清楚,到了这时候谁家的秘密都会被挖出来,只要没和你站在一个立场上的人,会想尽办法重伤你,所以大家才会站成党,就是要关键时刻彼此扶持,免得在这时候跌跟头。”
“虽然当年我安排的早,让人都觉得是你娘生了明睿,可这世上却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错处都还会被人陷害,何况这件事是真的。”
容华听到陶二太太的话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现在听了老夫人的话更是证实心中所想,“这件事闹到御史那里怎么办才好?”
老夫人闭上眼睛,“关键是看皇上怎么想。皇上若是被御史劝动了,就算不严惩明睿,也不会再重用他,可皇上若是有别的想法,任凭御史和言官再闹都是没用的,”说完话老夫人看一眼容华,“从前的事想必明睿都和你说了。”
老夫人指的是安国公薛崇礼在陪都被皇上处置。
容华没有反驳。
老夫人道:“皇上虽然那时候处置了崇礼,现在却不一定处置明睿,这就是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家的短处虽然被人抓住了,却不一定就是输。”
容华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皇上对这些手段应该更加深有体会。”争储君之位的手段,有谁比皇上更熟悉,这时候用什么方法使出来都不会逃过皇上的眼睛。
所以现在有没有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薛明睿站在哪一边。
争储的过程虽然漫长,可是唯一不变的就是立场。
说不定借着这件事还能为薛家平反,只要皇上说没有,以后谁还会追究。
容华微微一笑,“那我就好好筹备过年了。”不管有什么传言都不去理会,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老夫人赞赏地点点头,“对溶月你有什么思量?”
容华低头道:“我是觉得既然皇太后将马小姐送进府,我们也不妨利用马小姐的身份透话给皇太后。”
老夫人不可置否,“宫里的人都思量多,你不要大意了。”
容华点点头,就因为马溶月聪明,她这才肯用这种法子。
容华和老夫人说完话正看送出年礼的名录,李妈妈进屋里来道:“少夫人派去浙东的管事王宝回来了。”
南方官路被封了,王宝那边就没了消息,怎么会突然回京了。现在进京都盘查的严,王宝……
容华简单地向老夫人解释,“王宝去浙东种试种田,侯爷托人找了几次都没能和他联系上。”
老夫人看着容华脸上的笑容,“能回来就是好事。”
容华道:“我想也是。”
老夫人让李妈妈服侍着躺下来,向容华挥挥手,“你去忙你的吧!有什么事让下人来回一声也就是了。”
李妈妈放下幔帐让老夫人斜着,然后和容华一起出了内室。
容华转头看眼内室有些忧心,“老夫人的病也没有好转。”
“谁说不是呢,”李妈妈脸上也满是愁容,“从前每天还能在屋子里走上一会儿,这些时日只能躺在床上,饭食用的也少。”
老夫人的病以前能用药石控制住,现在吃什么药也不见有起色,一日不如一日似的。
李妈妈低声道:“老夫人身体这个样子,还想着过年进宫去。”
初一外命妇进宫给皇太后请安,老夫人拖着病体进宫是为了薛明睿。老夫人决定的事就算她劝说也是没用,容华思量片刻,“侯爷已经让人去打听民间有没有杏林圣手,”太医院已经有两名太医在给老夫人诊治,用的药材也是从宫中拿来的,除非找到更好的杏林圣手否则也不会有什么转机,“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
李妈妈道:“老夫人整日就念叨着少夫人肚里的小少爷,只要少夫人和小少爷平安,熬过了冬天说不得老夫人的病也会好转。”
就怕这个冬天不太平,老夫人的病最不能劳心。
“以后府里有什么事先不要和老夫人说,”容华抬起眼睛看李妈妈,“我们尽量报喜不报忧。只要老夫人问起来,妈妈就说一切安好。”
李妈妈点头,“奴婢听少夫人的。”
容华回到自己院子,王宝已经躬身立在门外。
容华让王宝进侧室说话。
王宝先上前行了礼,然后垂首道:“南方到京城的路一直不通,小的才跟着位崔大人进了城。”
王宝比走的时候黑瘦了许多,虽然换了件崭新的棉袍,仍旧掩不住风尘仆仆。
容华让雁翎搬来小杌子让王宝坐了。
王宝谢了恩坐下来,倒是比从前稳健了许多。
“没想到让你去了浙东,南方就有了瘟病,我让人去南方寻了几次,都没能找到你们。”
王宝想起南方的瘟病,现在还心有余悸,“少夫人说的是,我也想捎消息回来,可是朝廷管束的严……”
薛明睿也派了人去南方,到了关卡没有文书不肯通融。大周朝曾有过瘟病蔓延到京城的先例,于是但凡各地瘟病,都一律封官路不准任何人往来,除非是朝廷派下去巡查瘟病的官吏。
容华皱起眉头,“你说的崔大人……”
王宝道:“崔大人是朝廷派来巡查瘟病的。”
那就是了,只是巡查瘟病的官吏为什么会将王宝带回京城。
王宝忙道:“说来也巧了,崔大人正好从小的试种田经过,又遣官吏来查看,小的这才想起来,若是说出侯爷的名讳说不得能求官老爷带封信函回京,没想到崔大人会关切试种田的农物,并将小的一起带进京。”
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
王宝道:“那位大人仿佛知晓沈家三爷,还问小的沈家三爷的事。可惜沈家三爷没有和小的们在一起,否则这次也能回京来了,”王宝说着将手里的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这就是咱们试种田出的农物。”
一块块圆滚滚的东西露出来,和朝廷给的试种种子相像。
说到试种的农物王宝脸上满是笑容,“一棵苗能结出四五个,小的和佃户们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农物,南方受了灾没有米粮,小的和佃户们就试着煮着吃了,不但能果腹还挺好吃。”
朝廷既然让试种,这果实肯定是没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种了几次都没成。
王宝道:“还是沈三爷想出来的方法,在种子上育苗才能种植,种到盐碱地也能长,沙地长的最好,我这边种子都种好了,沈三爷才带着人又去别的地方试种。”
沈苒田为了试种种子真是煞费苦心。
王宝道:“这种农物好,不怕旱不怕土薄就是不大耐寒,咱们种的晚了否则会长的更好。”
京里种的农物就没有结出什么来,看来是因为天冷的缘故。
容华看向王宝。她没有选错人,王宝果然是个做事踏实肯干的,“你的外室给你生了个儿子,我让人将年用送了些过去,一会儿你再去账房支领五十两银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等过了年我给你安排一个府里的差事。”
王宝忙跪下来谢恩,“小的女人能顺利生下孩子都是少夫人照拂,小的哪里敢不知恩,小的不求府里的差事,只求来年再去浙东种试种田。”
王宝若是能去那是最好,容华道:“这样不免辛苦。”
王宝恭敬地回话,“换了人去只怕还要从头开始,小的总算熟悉了些,说不得一年半载会有大收获,小的不怕辛苦只求为少夫人办事尽心。”
是个聪明人,懂得有始有终,这样将来她才会愿意托付大事。
容华点点头。
王宝去账房支领银子,容华将牛婆子叫来,“将这包农物送去大厨房煮来瞧瞧。”
牛婆子在老夫人房里见过一些番邦之物,看到桌子上的东西只觉得稀奇并没有多话。
容华看着牛婆子捧着东西出去。心中不由地思量,虽然沈苒田没有和王宝一起回来,只要朝廷过问了这件事,说不得就能派人找沈苒田,想到这里容华叫来冯立昌家的,“你去一趟沈老将军家里。”
第444章 吃醋
冯立昌家的将王宝的消息送去了沈府,回来向容华禀告,“沈三奶奶说了会请老将军递折子让朝廷帮忙寻找沈三爷的下落。”
冯立昌家的刚说完话,薛明睿撩开帘子进了屋。
容华放下手里的针线迎了出去,“这么早就下衙了。”
薛明睿换好了衣衫,出来问容华今天的情形,“身上怎么样?有没有累着?”
容华摇了摇头,“娘让亦双来帮我,许多事不用我吩咐亦双就帮忙安排了。”她的屋子收拾了几日终于都安排妥当,家里的年下用的东西也都齐全了。
“只差多做几样面食、糕点奉客。”堂屋的糕点桌子要从初一摆到初五,只要客人来了都要取来吃。
薛明睿穿了湖色暗纹的袍褂,坐在软榻上习惯地帮容华揉肿胀的脚,“糕点每年都没准备太多。”
容华道:“族里来人说了,今年不少直系族人要来给老夫人请安呢。”
容华说着吩咐木槿将大厨房做好的东西端上来。
东西摆上桌顿时满屋清香。
“侯爷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看着容华眼睛中的欣喜,薛明睿故意摇头。
“薯蓣。”
薛明睿看向矮桌上的几本《乡土志》,容华是没少费力气寻找各地产物记载。
“在书上找到的?”
容华笑着摇头,“各地土产都没有薯蓣的记载,后来还是让人去沈家问才知晓。这种薯蓣前朝就有的,只是没有大规模种植,本朝也是才从安南得了种子试种。沈家连着种了两年总算是摸到了门跷,我们家能种出薯蓣是借了沈家的光。”
说是借了沈家的光,要不是容华帮忙沈家今年也不能领到试种种子更别提立下大功。
看到薛明睿微微扬起了嘴角,容华豁然明白过来,“侯爷早就知道了。”巡查瘟病的崔大人将王宝带回京城,朝廷怎么会不知晓薯蓣一事,她是太过高兴竟将这些事忘记了。
容华埋怨地看薛明睿一眼,“侯爷拿我顽笑。”
薛明睿笑了笑,“我是不忍心坏了你的心情。再说我也是才得知王宝回了京。”
说到这个,容华有些疑惑,“那位巡查瘟病的大人怎么会凑巧就去了浙东,又遇见了王宝,还向王宝打听沈家三爷。”
薛明睿微微一笑,“我和英亲王说了要找沈苒田。”
原来是英亲王帮了忙。
薛明睿道:“之前我也让人去找过,朝廷在各处设了关卡,瘟病发了之后王宝他们又避祸奔走,我派出去的人只找到了试种田没有找到人。我怕你担心就没有和你说,准备等到南方情形好转了之后再去找,没想到英亲王吩咐了巡查疫情的官吏四处打听,这才将人带了回来。”
“这么说,侯爷并不知道这次巡查疫情的官吏和英亲王有来往?”
容华就是能将表面上的事看透。
他的确没有意料到,不过以英亲王的本事这也不难。
薛明睿漆黑的眸子一片明亮,“这次巡查疫情的官吏崔和颇得皇上信任。”
英亲王能让皇上信任的重臣为他办事,可见英亲王的手段。
“只要身为皇子,就没有一个不想争储位。争储位没错,只是有些人手段卑劣上不得台面。”
听着薛明睿一本正经却又狂悖的话,容华忍不住笑出声,“这么说,侯爷若是皇子也会起了争夺之心。”
薛明睿但笑不语。
容华和薛明睿一起吃了晚饭。薛明睿去了书房处理政事,容华将薯蓣端去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看了薯蓣没有惊讶,只是欣喜,“若是真的能在沙地种出农物,大周朝的粮食就不会那么紧俏了。”
容华笑道:“只要有了成效,朝廷必然会下发种子让各地广为种植。”
老夫人赞赏地看了容华一眼,“亏你第一年领试种种子就有了这样的结果。”
“是沈家三爷的功劳,我们府上的人也是听沈家三爷的法子才种出了薯蓣。我们在庄子上种的那些比这些可小的太多了,而且长的也并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薯蓣只能在南方种。”容华拿了一块给李妈妈尝。
李妈妈吃了一口立即笑起来,“是不是厨房用了糖,怎么是甜的。”
容华又递给马溶月一块。
马溶月也吃起来,“还真是甜。少夫人种出了薯蓣就等着朝廷给封赏吧!”
容华微微一笑,“我不过是跟着沈家应景。”真正想要改变大周朝现状的是沈苒田,沈苒田舍弃仕途才有的今天成就。
容华说了会儿话起身离开,马溶月将容华送出门。
“少夫人有没有听说,静妃娘娘给小皇子四处寻医问药呢!”
马溶月忽然说起静妃,容华微微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马溶月低声道:“我只说给少夫人听,少夫人切莫说出去,”说到这里顿了顿,马溶月陪着容华走上长廊,“小皇子未能足月,静妃娘娘一直怕小皇子身子羸弱,翊坤宫从来没断过御医,御医说小皇子没有大碍,可是静妃娘娘不肯相信,昨日静妃娘娘还让宫里捎信出来,让我想想办法找民间的良医进宫看小皇子。”
初一外命妇就要进宫给皇太后请安,马溶月现在说这些,是要强调和她一条心,绝对不会临阵倒戈偏向静妃。
“我听说少夫人娘家的哥哥也是先天不足之症。”
马溶月话说完又向容华请罪,“我言语有失冒犯少夫人了。”
容华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大哥本来就是先天不足,府里府外都知晓的。”
马溶月叹口气,“但愿小皇子能康健。”武穆侯夫人一定能听出她的意思。静妃生下的皇子可能是先天不足之症。比起不可靠的静妃,现在武穆侯府更加光鲜。
容华道:“马小姐过年也要入宫给众太妃请安吗?”
马溶月低下头,“我是想着以后不一定再有机会进京了,就求太妃能通融我进宫磕头。”
马溶月字字句句都在向她暗示。
容华停下脚步,“外面冷,马小姐就送到这里吧!”
马溶月没有再说别的,施施然向容华行了礼,“少夫人路上小心。”
马溶月能打听到静妃的思量,只能说明静妃为小皇子已经失了方寸,任何人只要少了算计就不再能震慑旁人。容华的脚步顿时又轻盈了许多。
……
又忙了一日,到了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都一片喜庆,老夫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晚上喝了一碗御田粳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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