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苦寒之地,三弟也要想好了,一旦名帖从兵部报上去,就没有反悔的道理。”和薛崇义夫妻不同,薛明睿声音比往常还要温和。
薛明霭眼睛一亮,“二哥,我真的已经想好了,我在朝廷中任职自然知晓递名帖不是小事,这才托了人作保报去兵部。”
大周朝一直有勋贵、世臣子弟自告奋勇去边疆效力的惯例。
薛明睿思量片刻,“兵部的名帖我能找人压三日,三弟再思量清楚,若是果然想去我也压不住。”
薛明霭死灰的脸上顿时显现几分轻松。
老夫人将薛明霭的表情看在眼里,“就按你二哥说的,你回去思量几日再做决定。”
……
薛明睿很快回到南院。
容华已经让人熬了些醒酒汤给薛明睿喝。
薛明睿换了深蓝的茧绸袍子,坐在软榻上看容华做针线。
容华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看薛明睿。
“你做你的。”薛明睿坐在容华身边,看着容华白皙的手指忙来忙去。
这样看着她,他就莫名的心安下来,思路也就更清晰,二叔父一心依附庄亲王爷,明霭又娶了任氏女为妻,庄亲王爷争储失势明霭难免要受牵连,明霭离开京城也未必是坏事。
该让薛明霭去西北还是将薛明霭留在京里,这件事就算想的再清楚,万事都有变数,弄不好就会有差错。“现在看来,祖母更偏向让明霭去西北,”容华缓缓地道,“要不然一早就会帮着二叔父说话了。”
薛明睿点点头,“祖母将我和明霭单独留下。”
容华抬起眼睛,按理说这件事应该由二老爷做主,可是现在老夫人插手管了这么多,“其实想一想,三弟离开京城是件好事,只是西北实在太危险。”
“去西北也不一定非要做马前卒,否则祖母也不会等我说话。”灯光跳跃,薛明睿伸出手来抚向容华柔顺的青丝。容华卸掉了头上的发饰,只留下一根长长的发簪固定发髻,薛明睿这样一碰,发髻散乱掉下两绺青丝落在薛明睿的手背上。
松散了的发髻慵懒中带着温暖。
“侯爷是在担心西北太远,怕一时顾及不到三弟。现在又是截过二叔父帮三弟做主,所以才会烦乱。”
薛明睿道:“三弟从小在京城长大,就算出京也是随驾去陪都,”不在自己视线之内,总是让人放心不下,“不过三弟既然已经娶妻,也该出去历练历练。”
容华放下手里的针线,亲手剪了灯花,“是去西北还是留在京里怎么都要看三弟自己的意思,三弟若是下了决心,不管是谁都拦不住的。”若只是一时冲动半路后悔,别人也帮不上忙,“侯爷能不能帮忙说说拖延几日?”
薛明睿展开眉毛露出笑容,“我已经和祖母说了,帮忙拖延三日,让三弟好好思量。”
“还有一件事要和侯爷说,”容华将茶递给薛明睿,“静妃娘娘的母亲李氏去了陈妈妈家。”
第418章 血的代价
容华将薛明睿送上了朝,锦秀服侍容华躺在软榻上,“少夫人再歇一会儿。”
容华闭会儿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不一会儿听见冯立昌家的进了屋,容华正想着屋子里要配个妈妈,是从薛家选一个好,还是就让冯立昌家的进屋伺候,耳边已经听到冯立昌家的和锦秀小声说话。
容华睁开眼睛清了清嗓子,锦秀急忙端了茶进屋给容华漱口。
容华抬起眼看冯立昌家的,“有什么事?”
冯立昌家的低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陶家来人说大爷昨晚回去闹的凶,要找芮青姑娘。”
陶敬安要找芮青。
锦秀搬了锦杌让冯立昌家的坐下。
芮青这件事总是要解决,容华道:“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办好?”
少夫人第一次这样问她的意见,冯立昌家的压制住心里的激动,中肯地道:“奴婢觉得还是要看芮青姑娘的意思,芮青姑娘是从陶家过来的,再回陶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陶大爷喜欢芮青姑娘这是府里都看到的,大爷想的简单也没有什么男女之防,要说委屈就是委屈了芮青姑娘,跟着大爷开始也不能有什么名位。”
冯立昌家的心思细腻,句句说到她心里想的。
“奴婢想着,这倒也不算什么,少夫人许了芮青姑娘就是,时间长久了也就没有人再说闲话。”
容华微微皱起眉头,“名位倒是容易。”
冯立昌家的和容华推心置腹,“少夫人是担忧陶大爷的婚事。”
她没有看轻芮青的意思,只是让一个丫头做了陶家大奶奶陶氏族里不可能答应,这个主位还是要留给出身规矩的小姐,按照惯例,寻一个本分人家的女儿也非难事。所以芮青就算有了名位也不过是姨娘罢了。
“要不然少夫人将这件事交给奴婢,奴婢去问问芮青姑娘的意思。”
容华眼睛一亮,“也好。”芮青在她面前有什么话也不好意思开口,冯立昌家的毕竟年长又会说话,说不定能套出芮青的真正意思。
冯立昌家的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
任静初恹恹地躺在床上,忽然之间看向青穹,“你说,三爷是真的要去西北,还是吓唬人的。”
青穹被问的一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要不然三奶奶去问问三爷,三爷应该会和三奶奶说实话。”夫妻之间有什么不好问的,再说去西北这么大的事,三爷总该和三奶奶商量才是。
“我看他是想要挽回颜面罢了,家里长辈不同意他也没办法拧着来,正好就能脱身,”说到这里抬起头期望地看着青穹,“你说是不是?”
三爷的样子像是下了狠心,就连蝶飞、蝶兰都偷偷抹眼泪,三爷的事哪里会瞒着她们俩。青穹刚想到这里,王婆子夹着风气冲冲地进了屋,“那两个小贱人又嚼舌根,哪天我一定替三奶奶撕了她们的嘴。”
任静初皱起眉头,“怎么了?”
王婆子冷笑一声,“还不是蝶飞、蝶兰两个小贱人,家里早说不准随便议论三爷的事,这两个小贱人,仗着能说会道,连主子奶奶们都越过去,单在三爷耳边吹风,尤其是那两双骚眼睛,惯能使出许多狐媚来,三爷怎么能不着道。”
任静初心中正不舒坦,听王婆子这样一说,之前的阴郁全都化成了恼怒,“她们又说什么了?”
王婆子道:“那蝶兰说,三爷能去从戎是好事,将来立了功回来仕途平坦,也能挺直了腰板,便不受别人压制,”说到这里顿了顿,“蝶兰的话是什么意思?三爷受了谁压制?奴婢偶尔听到一句尚且不堪,蝶飞、蝶兰整日腻在三爷房里,背地里还不知道教唆什么,三爷这两次动气难保不是她们的功劳。”
这两个丫头竟然在讽刺她,任静初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去将蝶飞、蝶兰给我叫过来,我倒要问问她们三爷的话是不是她们教的。”
王婆子立即应了,出门便扬起了嘴角,大呼小叫地让丫鬟去将蝶飞、蝶兰叫来回话。
蝶飞、蝶兰进了屋,一个穿着粉色暗花小袄,另一个穿着柳绿丁香小袄,唇红齿白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果然是狐媚的模样。
任静初干脆从床上起身,不由分说,上前就打了蝶兰一巴掌,蝶兰刚捂住了嘴,蝶飞脸上也挨了一下。
任静初指着蝶飞、蝶兰大骂,“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敢在三爷面前嚼舌根,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说着看向王婆子,“替我好好管教管教这两个丫头,问问她们三爷要去西北是不是她们教唆的。”
蝶飞听了这话跪了下来,“三奶奶,奴婢们从来没跟三爷说过这种话啊。”
任静初没说话,王婆子已经冷笑道:“没说过?我就亲耳听到你们说,三爷该去西北。”说着伸出手去拧蝶飞。
蝶飞被拧的惨叫,蝶兰目光一闪就要跑出去,王婆子早有准备,伸手就将蝶兰扯了回来。蝶飞胆小不敢动,只是不停地给任静初磕头,“三奶奶饶命啊,奴婢们不敢做这种事。”
王婆子听着哭声来了精神,“三奶奶,这时候不好好惩治她们,将来她们就要爬到三奶奶头上去。”
任静初的怒气正没处发放,被王婆子这样一说也来了精神,“打……我看她们不说真话。”
王婆子将门外粗使的婆子叫进来,那些婆子得了差事也不客气,就压着蝶飞、蝶兰要掌嘴。
蝶兰扭动着身子,“三奶奶,咱们薛家从来都是善待下人,没有情形不明就责罚的道理。”
王婆子阴狠地咬起牙,伸手就是一巴掌,打的蝶兰眼前一花耳朵嗡鸣声不绝。
蝶兰好不容易缓口气,仍旧不服,“三奶奶,奴婢不敢教唆三爷,再说三爷凭什么听奴婢的,奴婢除了薛家哪里都没去过,哪里知晓朝廷里的事,三奶奶仔细想想便知道奴婢是被冤枉的……”
王婆子不等蝶兰将话说完,上前又是一阵的打。
几个婆子动手打的气喘吁吁,蝶飞、蝶兰也是满嘴鲜血不成模样。
“三奶奶,”王婆子道,“这样的丫头留着也是无用,不如让牙婆子领了出去,这样家里也干净。”
任静初看见蝶飞、蝶兰的惨状,想想薛明霭暴怒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害怕,王婆子做这样提议,也是让薛明霭眼不见为净。任静初皱起眉头,“让牙婆子来领人,那也要两人的卖身契。”
王婆子自告奋勇,“奴婢去三爷屋里找找,说不得就能找来。”
任静初点点头,王婆子喜滋滋地退了出去,人刚拉开门,只觉得迎面一阵劲风,接着胸口一痛整个人飞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
王婆子正摔得七荤八素,薛明霭上前几步一脚踢在王婆子腰眼上,恶狠狠地骂,“你这只老狗。”
王婆子顿时疼得浑身冒汗,薛明霭不再理睬他几步跨进内室,一眼看到缩在地上的蝶飞、蝶兰。
任静初听到薛明霭的声音,不由地一阵心慌,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薛明霭已经红着眼睛上前,不由任静初分说,伸出手来掐住任静初的喉咙,“你不给我留活路,大家就一起死了也干净。”
任静初双手不停地挥舞。
屋里的婆子们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去拉扯薛明霭,“三爷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
薛明霭哪管三七二十一,婆子们来拽扯,薛明霭反而更加用力,任静初好不容易从薛明霭手里挣扎出来,没命地往出跑,薛明霭追上前去,伸手只拉住了任静初的衣裙,任静初脚下一滑顿时摔倒在地,头结结实实地摔在门槛上。
……
二太太正在屋里听酒楼的管事报账。
管事的道:“这两日宾客多了起来,我们家的酒楼有任家的照应着,比寻常人家要热闹许多。”
二太太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
那是自然,任静初出面开的酒楼,任家私底下都通着气,常宁伯虽然去了西北,任家还有常宁伯世子撑着,世子爷也是个能干的,找了许多有名的才子住进酒楼里,只等着他日高中,酒楼就会名声大噪。
管事的道:“只要有这些才子住着,咱们酒楼就不愁客源了。”
二太太微微一笑,“那就将剩下客房的房价都涨起来,有人要图这个彩头就要多花银子,既然有市就不怕价高。”
管事的有些犹豫,“咱们酒楼的房价已经很高了。”
二太太道:“任家酒楼的价格如何?”
管事的道:“倒是比我们家的还高。”
既然有任家撑着,她怕什么,这些年她开的铺子个个都不赚钱还不是因背后没人撑腰,好不容易和任家结了亲,又因任家闹得家宅不宁,要是不在这些地方弥补回来,她岂不是做了赔本的买卖,二太太道,“那就跟任家看齐,万一运转不过来就去找任家的管事想法子。”生意场上,任家自然是有路子,只要照着任家的来,她就不怕没钱赚。
管事的躬身应了。
二太太看着手里的银票眉开眼笑,只要有了钱就不怕分家,眼下这笔银钱和平日里积攒下的加起来够置办宅子和几个庄子的,却还要为明柏、明霭两个再算计些,再说还有亦娟、亦静没有出嫁。虽然有任家可以依靠,可是提防夜长梦多,钱财这种东西还是握在手里才踏实。
钱财不怕赚的快更不怕赚的多,眼下最要算计的是薛家的祖产到底有多少能拿出来分,没分家之前能从公中拿的就要多拿。
二太太正慢慢算计,任妈妈进了屋,“二太太不好了,三爷将三奶奶打的晕了过去,三奶奶头上摔了好大的口子,流了一地的血。”
二太太惊得脸色苍白,“这个孽障,是要作死。”
……
“不小心撞到了门槛,流了一地的血。”春尧扶着容华出了南院。
“因为什么?”容华边走边问。
“三奶奶责罚了三爷房里的蝶飞、蝶兰,三爷这才怒气冲头。”
不止是因为蝶飞、蝶兰,薛明霭是将这两日的怒气都发放在了任静初身上,毕竟这一切皆由任家而起。
“三爷差点就将三奶奶掐死,多亏有粗使婆子拦着,三奶奶好不容易逃脱却被三爷一把拽倒……”
比起之前那鞭子打任静初,薛明霭这次下手更狠毒了些。
容华出了南院,走过月亮门、小花园和长廊,沿着翠竹夹道到了任静初院子。
内室里大家忙成一团,小丫鬟顾不得擦地上的鲜血,吓得立在旁边,薛明霭衣襟上蹭上了大片血迹,张着双手站在那里一片茫然。
容华刚要问任静初的情形,只听二太太一声尖叫,“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钱氏急匆匆地从内室里出来,“不能等郎中了,还是用些止血的药才好,娘快进去瞧瞧吧!”
二太太这才止住了责骂跟着钱氏一起进内室里。
一会儿工夫三太太、四太太都到了,屋子里的下人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止血的药粉。容华和四太太上前看了一眼,只见青穹哆嗦着手用绢子压着任静初的额头,白色的绢子上已经染满了鲜血,任静初半昏半醒地躺在床上,时不时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怎么办?要不要回去和夫人说一声,让夫人来瞧瞧三奶奶。”王婆子在一旁焦急地道。
听得王婆子这话,青穹心里更加慌张,开始不停地喊,“三奶奶,三奶奶,您睁开眼睛看看奴婢,您可不能有事啊。”
青穹话音刚落,外面一阵熙攘,“郎中来了,快让开,郎中来了。”
第419章 分家
任静初这边安稳下来,容华去给老夫人回话。
薛明霭跪在地上,老夫人满脸怒气看也不愿意看薛明霭一眼。
“怎么样?”
容华上前道:“郎中说要将养,不能见风,这几日要妥善照应。”
老夫人坐直了身子,“静初醒过来没有?”
容华点点头,“醒过来了,就是疼的厉害,郎中已经熬了药热敷,说过一会儿就好了。”
薛明霭听得这话脸上有了悔意,只是闭紧嘴一个字也不说。
过一会儿,二太太也进了屋,看着薛明霭直挺挺地跪着,脸上也不好看。
“晚上他老子回来,让他老子来见我。”老夫人站起身让李妈妈扶着进了暖阁。
薛明霭跪着不敢起来,二太太目光一闪跟着老夫人后面去暖阁里。
“有没有让人捎信去任家?”
二太太浑身一僵,面露难色,“还没有,媳妇想着听郎中怎么说再做打算,要是没什么大碍,就让静初养养伤……”
“怎么也要跟任家说,”老夫人皱起眉头,“顺便告诉任家,明霭不懂事,家里要让他去西北历练历练。”
二太太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娘要明霭去从军……”
老夫人眯着眼睛,“有什么去不得?哪家的子孙不是这样历练出来的?长子长孙要传后嗣也要去边疆效力,明霭现在年纪相当,去过边疆回来也能有个好前程,你不是一直要给明霭求前程?”
二太太慌张起来,“明霭不是那块料,骑射没有一样行的,去打仗还不是送死。”
老夫人喝了口茶,面目冰冷,“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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