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真的良善,而是我没有容华聪明。但凡能风光的人哪个不算计?如果我留在陶家,早晚要被容华算计死。我也不愿意在她们眼皮底下讨生活。”说着看向桌子上冰冷的茶吊,“你也看到了,就算喝口水也像是跟她们乞求……”
湘竹掉了眼泪,“大奶奶别这样想,咱们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
瑶华仍旧笑着,“我再难堪,也不能难堪到她们眼皮底下,任她们取乐。”
任家她已经选了,就不能后悔。
湘竹嗓子一紧,艰涩地道:“可是任家……”任夫人本来就对大奶奶不好,这次大奶奶被陶家嫌弃,回到任家只会更受白眼。
瑶华睫毛一颤,伸出手来摸上脖颈,母亲的那双手仿佛还掐在上面,“那也好过留在这里。在任家我毕竟还有用处,世子爷一定会登门带我走。”
只要还不是结局,就一定有变数。她就要争那个变数。
瑶华看向湘竹,“出去听清楚,只要世子爷进门了就来告诉我。”
湘竹应一声出去听消息。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湘竹满面笑容地跑进来,“大奶奶,世子爷进门了,一定会将大奶奶接回去。”
瑶华没有半点欣喜的表情,掀开身上的锦被,淡淡地吩咐湘竹,“服侍我穿鞋吧!”
穿好鞋,舒展好身上月白色的小袄,瑶华走到桌子前,拿起桌上的茶杯掷在地上。
湘竹吓了一跳,眼看着茶杯摔成碎片。
湘竹还没回过神来,瑶华已经蹲身捡起一片碎瓷。
“大奶奶您拿这个做什么?小心伤了手,快给奴婢。”湘竹慌了神,忙伸手去要瑶华手里的碎片。
瑶华冷静地看向湘竹,“世子爷虽然来了,也不一定就会带我走。陶家那么多长辈在,世子稍稍一退缩就会前功尽弃。”
湘竹看着那尖利的碎片害怕,“那……那要怎么办?”
瑶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我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毫无准备到时候哭也来不及。
湘竹露出满脸的茫然,“那……我们要……怎么办?”
瑶华收拢手指将碎片握在手心里,仿佛不经意地提起,“你还记得世子喜欢什么花?”
湘竹骤然想起来,“倚栏娇。”
“白瓣而洒红丝所以世子爷喜欢。”瑶华微微用力掌心、手指顿时刺痛。
瑶华慢慢地向前走。鲜血顺着手缝留下来掉在她的裙摆上。
跟在后面的湘竹,心一慌,腿顿时软了。
第399章 一生一双人
“少夫人,常宁伯府的马车进胡同了。”马车外传来冯立昌家的话。
事到如今瑶华也算用尽了心思,只要回去任家,瑶华就算彻底和陶家没了关系,以后不论有什么事都各不相干。
这是瑶华自己选的路。
马车接着慢慢前行。
容华靠在薛明睿肩膀上,“田氏会扶为正室。这两日族里就会给李氏下休书。给李氏办贴身事的婆子都要被逐出陶家……弘哥还没有成亲,等二婶回来会帮衬着持家。”
不等容华说完,薛明睿拉起容华的手,将她抱进怀里。
有在薛明睿身边,容华觉得心里异常的踏实,“我早就知道李氏的作为,直到今天才在李氏面前表现出厌恶。”重生成陶八小姐之后,她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性情,在人前从来都是恭顺的模样,背后也是精于算计……虽然没有失掉本身的心性,却也不是她喜欢的自己,人前大家都要带张面具,不能表现自己的喜恶。
薛明睿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有些累?”
容华颌首,她是觉得有些累了,重生到今天看到大太太落得这个下场,心中有一口气舒张开来,放松之后才觉得疲惫。
薛明睿伸出手来松捏容华的肩膀,“在外面不免要这样。人人都是如此,不止是因为礼仪,还要防备对方,”说到这里薛明睿刻意顿了顿,低下头声音更低了些,“修的文武艺,卖给帝王家。我也从来没说过仇恨当今皇上。”
薛明睿的声音清醇,可还是把容华吓了一跳。
容华抬起头来,对上薛明睿带着笑意的眼睛。
薛明睿静静地望着容华,伸出手来拂上她乌黑的鬓角,“容华。”
他低喃轻叹,“我的文武艺早晚卖来好价,你也可以放心歇着。”本该是句笑谈,他目光却异常明亮,看向她时细长的眼睛一抿,透出几分的温柔。
薛明睿挽起容华的手放在胸口上,“我原本以为一辈子不会向别人提起的秘密,成亲没多久就忍不住说给你听。”
容华知道薛明睿说的是宣王……
说出他的秘密,就是要她与他真正系在一起,“你要放心,无论什么时候,你总有我可以任意驱使。在人前不必再小心翼翼。”
薛明睿眼神渐渐柔和,“静女其姝,俟于我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容华抬起头,仿佛一切凝滞下来。
薛明睿笑起来,眼睛如明月,低下头嘴唇落在容华额头上,“你不知道我也会搔首踟蹰吗?”
容华闭上眼睛只觉得脸颊发烫,“侯爷说诗经,不知道《风雨》中也有一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容华只觉得心跳的格外快,指尖似是也出了汗。薛明睿修长的手指滑进她指尖,与她交握,容华胸口如被牵拉般,原来不知不觉中早与他心心相系。
昔日见那温润的男子,才知心中的枝蔓能开出美丽的花朵。此刻和明睿挽手依偎,才发觉花朵容易摧残,最难动摇的是不知不觉中心生茜草互相缠绕,火烧不尽。
近情情怯,大概她不止是有些迟钝……
容华的手抚上小腹,第一次她这样期盼怀着的是个儿子。只有让薛家延续子嗣,也许老夫人才能接受长子长孙只有一个正室妻子。
即便是有心相守,可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要看老天的恩赐。
……
任延凤进了陶家,让丫鬟引着去堂屋。
第一次见到陶氏一族的长辈,任延凤倒是行动大方彬彬有礼。
任家捧进来许多礼物,在场众人没有一个遗漏。
年纪最长的二叔公看了一眼礼物先开口,“世子爷拿回去吧,这礼我不敢受,”不准备给任延凤机会反驳,“瑶华嫁进你任家那么久,连陶家门也不曾登过,我们陶家不敢有你这样的姑爷。”
任延凤忙赔礼道:“晚辈哪敢如此。”
二叔公冷笑道:“那就是瑶华不孝了。”
任延凤不敢再分辩,任族里长辈责骂。
看任延凤对这样的场面游刃有余,三老太太心中也有几分冷眼相看。任家不愧是大族,世子在交往上不逊色任何人。任家既然知道礼数却不等陶家的门,那就是有意为之,尤其是这位世子,他心里算计什么如何是能被别人知晓的。说不定今天这个局面,是世子爷早就料到的。瑶华身体不好,年纪又略大些,娘家还出了事,这样就占据正室之位,似是有些亏欠了世子。世子心里怎么想?她是过来人,什么没见过。
三老太太目光中多了一层深意。世子这样八面玲珑的人,说的话最不可信,瑶华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么知晓男人。世子若是早有这样的谋算,正室之位一开始就没有想给陶氏之女,瑶华又能如何?
男人无非想要正妻对前程有益,妾室对自己的心思。真正看重情分的男人,往往不善言辞,绝不是常宁伯世子这样的。三老太太心思一动,“我们这些老东西也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从前世子病了婚事办的并不妥当,世子若是真的善待瑶华,就让瑶华回到娘家,等世子除了服,再重新将办婚事,别的不说,光是新郎接亲就不能草率,两家族里都眼瞧着,这样儿戏岂不让人笑话?”要不是弘哥和李氏娘家闹上了街头,陶氏族里也不会出面管这件事。要知道休妻是大事,大家族中正妻失德充其量是让正妻“病死”在家,也不会写了休书。可是眼见李氏娘家将陶家的财物几乎变卖干净,两天之内容华大张旗鼓地将财物买回来,闹得京城人尽皆知,陶氏族里再不出面,就要让人说成敬畏李家落得颜面无存。陶氏家里,不算她三房的长子,还有几个官声清正的,得罪静妃娘娘事大,可陶氏一族的名声更不能动摇。陶正安的案子未决,那都是因武穆侯在安亲王一案上立了功皇上给的脸面。若是陶家和李家牵连过密,反而会让人生出许多闲话,说不定陶正安的案子节外生枝……陶正安获罪,陶氏一族都跟着获罪。族里后代前程也会受阻。族里长辈在一起商量了许久,这才决定要维护族里的脸面。可是休了李氏,不一定要得罪任家。若是任家能退让一步,给了陶家脸面,她还是乐见其成的。
任延凤听了陶氏三老太太的话一怔。再重新抬娶瑶华,那不就是要让任家低头认错?这样的事族里也不会答应。整个任家都要成为笑话。
就算小门小户也没有重办婚事的道理。
瑶华站在门口将屋子里的话听了清楚,手捏的更紧了些。重办婚事……她何尝没想过要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她精心算计就是为了嫁的比淑华更好,谁知道她的婚事却还不及家里的几个庶女。
没有新郎相迎也就罢了。还有顾家抢婚在前,进了任家门草草地拜了堂便被叫去训斥,之后连主屋都没有住进去,和西院的妾室一墙之隔。她曾想过多少次,若是能风光出嫁,她在任家的地位也能高些。
可是现在三老太太说出口,她却不能妄想。母亲被族里休弃,她这个嫡女身份不保。任家怎么可能再为她重新办亲事。瑶华长长地吸了口气,不等任延凤说话撩起帘子进了堂屋。
……
瑶华径直走进屋子跪在族里长辈面前。
屋子里顿时响起悲戚的哭声。
“瑶华不敢让族里蒙羞,只是瑶华已经抬进夫家,就要遵从女德,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如今母亲已经这般,瑶华不敢再有半点差错。”安放在腿上的手不停颤抖,一滴滴的鲜血像在月白色的衣裙上开了花朵。
一朵一朵遍开边向上攀延,不消片刻连成一片。
任延凤惊讶地看过去,只见瑶华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颤抖极尽凄楚,勉强挺直的楚腰说不出的纤弱。尤其是穿了一阵月白色的衣服,让她宛如枝头的花瓣,颤颤巍巍只要被风一吹便要落下,让人不由地想伸出手去捧住。
“大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湘竹惊呼一声,任延凤才注意到瑶华长长袖子下流出的鲜血。洁白的衣衫上溅落的鲜红,似碎溅的花,似倚栏娇上的红丝,红白相称,让人看着惊心。
湘竹上前去和瑶华抢夺手里的东西。
瑶华不肯松手。
湘竹便哭道:“大奶奶这是要走绝路啊。”
任延凤这才醒过神来,上前拉起瑶华的手,“你这是要做什么,”说着吩咐湘竹,“快去请郎中。”
湘竹匆匆忙忙地站起身。
瑶华看一眼任延凤,顿时晕倒在任延凤怀里。
……
陶家众人眼见着任延凤抱着瑶华去医治。
“二爷,”夏桃在穿堂下找到弘哥,“姑爷肯定会带走二姑奶奶。要不要打发人去薛家跟八姑奶奶说说……”
弘哥摇摇头,“不用。”
清华寺还有一桩花树的公案没有了结呢。
……
静妃的翊坤宫里,李氏干瘦的身体也涌出不少眼泪,“静妃娘娘,陶家、薛家这是要将我们李家往死路上逼啊,我和老爷是活不成了,只是担心娘娘您的凤体,莫要为我们太过悲伤了才好。”
第400章 黑白颠倒
静妃听着李氏哭诉皱起眉头,翊坤宫里服侍的宫人悄悄退下去大半。
“到底是怎么回事?”静妃看着李氏。
李氏见静妃眼睛中有了几分担忧,眼泪掉得更多了些,拿起帕子擦着眼角,“娘娘不知道,咱们李家大门都要被陶家砸破了,要不是家人拦着,陶家人就会将老爷和我都打死了。现如今老爷还躺在床上不能起来,身上的伤也不知能不能好。原本我们想着是来京里享福,谁知道反倒受了大罪。”
静妃目光一深,“陶家人?母亲说的是姑太太家?”
李氏点头,“可不就是。”
静妃眉毛皱的更紧,“姑太太家里人怎么会到我们家去闹。”
李氏掩住眼角痛哭两声,“老爷伤心就伤心在这里。本是亲戚如何就能这样下黑手,这些时日姑太太家里出事,我和老爷没少帮衬,吃的用的通通往陶家搬去不知多少,姑老爷下了大狱,陶家没有了主心骨如何能昌盛起来。陶家从前家大业大,就是这样败起来才快。姑太太病得厉害,家里琐事半点也管不了,眼见是支撑不下去,没有办法我和老爷才出了主意让陶家开源、节流。陶家下人多不打发些出去一些如何使得,那么多张嘴不是寻常数目就能养活的。陶家现如今没有了来源,只能将原来的物件变卖些,这才让姑太太母子能生活。娘娘是玲珑心,您说说我和老爷做的错没错?”
静妃见李氏受尽了委屈,啼哭不止,将自己的帕子递给李氏。
李氏捧着静妃的丝帕小心翼翼地不敢用,而是埋怨自己,“我是不该将这些事说给娘娘的。静妃娘娘怀了身孕,我这才好不容易见到娘娘,该给娘娘说些高兴的事解闷儿,昨晚我和老爷本来想了一些好事,今天早晨老爷还嘱咐我……一定要逗娘娘开心……”说到最后变了音,黑瘦的脸扭曲起来,生生将眼泪吞下,转身去拿桌子上的各种小菜。
李氏慈祥地张罗起来,“都是娘娘平日里爱吃的,有这些小菜用膳也能香一些。”
静妃的目光落在包裹小菜坛子的碎花布上,那布的花色让她看着眼熟,想起了从前在家里时的情形。从前家境虽是不太好,她也算过的自在,要不是陶大太太想要利用她让陶家地位稳固,她也不必进到深宫中来。好不容易她熬到今天的位置,就是要照拂父母、兄弟……
“父亲、母亲真的没有拿陶家的财物?”
李氏听得这话手里一僵,“娘娘也不信我和老爷?”
静妃站起身,用手扶着腰在屋子里走了两步,侧头看李氏,“姑太太没有阻拦陶家人?”
李氏上前扶着静妃,“娘娘还不知晓,姑太太病的厉害,莫说阻拦陶家人,恐怕在家里也是不能说话了。”说着将弘哥和陶正川上门说的话都学给了静妃。
“陶家二丫头的婚事怎么就和我们李家有关呢?老爷虽然识得常宁伯,交往却并不深,怎么能从中牵线结亲。”
听到这里静妃脑子里顿时清楚起来,皇上迁怒常宁伯,要将常宁伯遣去西北带兵,所以就有人借着这个将她母家和常宁伯连在一起,静妃尖锐的目光落在李氏脸上,“光是陶三老爷和陶二爷去家里了?怎么会闹得满城皆知?”
李氏小心翼翼将静妃扶着坐在贵妃榻上,“不止呢,武穆侯薛家还遣了家人来帮忙,我和老爷思来想去,若是没有薛家撑腰,陶家人怎么敢这样。”
这就是了,薛家是冲着她母家来的。静妃咬起牙,好个薛陶氏。
静妃沉默不语,李氏也害怕起来,“老爷也说,薛家是皇亲国戚,娘娘虽然怀了龙子,却毕竟地位不稳,不好就得罪了他们,这口气也就忍下算了,改日我和老爷一起去陶家赔礼,实在不行我们就会奉天老家去,京城这样的地方毕竟不是我们能来的。”
静妃忽然冷笑起来,“既然他们敢动手,就必然已经安排妥当,说不定已经给我们家安上罪名,无论父亲、母亲怎么申辩也是借了我的势,必然会被御史盯住不放,母亲没看夏家、邱家、毛家的案子是怎么了结的?武穆侯心黑手辣是朝中有名的。”
李氏听到这里才慌了神,手指冰凉,“那……那该怎么是好……”她还以为这件事很好解决,只要娘娘在皇上耳边说几句话,或是给崇兆份差事,或是申斥陶家、薛家,谁还敢造次,没想到娘娘也作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