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说到这里,容华在钱氏面前难过起来,“哪里是没什么大碍,是侯爷要强罢了,这几日敷的是早些年侯爷在边疆打仗拿回来的药膏,虽然说能减轻疼痛的,可是走起路来还是……御医说过不好好养着是要伤身体的,可是侯爷怎么也不听劝,非要练着走路,毕竟每日上朝是要走进宫去的。”说着容华顿了顿,“侯爷打过仗和别人不同,什么痛都能忍,可是走几步还是撑不下去。”
钱氏惊讶地道:“我还以为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容华点点头,“都是家里人我才不瞒着,侯爷老这样执拗着,我还要去老夫人面前说说。”
钱氏也附和,“侯爷年纪还轻,不能就将身体弄垮了。”
她就是要给别人一个错觉,薛明睿不会很快就休养好回去衙门里。这样有心之人才会出来作祟。
送走了钱氏,容华叫来锦秀,“去跟着大奶奶看她让人去哪里买料子做衣服。”
锦秀道:“若是今天去买,会不会来不及防备。”
容华摇摇头,“一般贵重的料子都是要订货的。京城有这么多达官显贵,不可能哪个夫人、小姐互相穿了一个花样的衣衫,这样京里的几大绸缎庄子就不要开门做生意了。”
平日里都是从公中拿料子,从来没有出去采购过,也难怪锦秀几个不知晓。
锦秀道:“若是没什么异常的呢?”
容华笑了,“那自然最好,我也可以休养着不用插手去管。”
钱氏果然像表面一样心肠良善,心思单纯那倒是好了。就算钱氏一心为自己打算,那也没什么,只要不出来害人……或者说不害在她头上,她都不会去理睬,可一旦钱氏手脚伸的长了,她也不客气。
……
钱氏这边和管事的婆子拿起单子选绸缎庄,最后定了京城最大的锦祥裀保绸缎庄,钱氏嘱咐管事婆子,“只要惜贵的,不怕花银子,再给少夫人做一身生辰穿的,不可大意了。”
只有老夫人的衣服才会去锦祥裀保买来,少夫人做个生辰就如此真是好大的福气。
孙婆子不敢怠慢忙下去准备。
孙婆子走了,钱氏身边的珑岫将收拾好的包裹拿给钱氏看,“还是和往常一样,有些布料适合太太的,还有些碎料子能做些鞋袜,还有几块哆罗呢是老夫人赏下来奶奶没舍得做衣裳的,冬天做避雪之衣穿在外面正好,还有奶奶攒下来的几十两银子,权当贺太太生辰用,再就是一套头面。”
钱氏点点头,“不要超了惯例,让人说我将夫家的东西都给了娘家人。”
珑岫道:“奶奶放心吧!要说这些东西是值些银子,可都是平日里剩下的,奶奶省着用这才有了多余,平日里穷亲戚还来打秋风吃的拿的尽是的,这样比起来奶奶这点东西不算什么,给旁人也嫌寒酸,”说着又换了口气,“太太看了会明白奶奶的苦心,吃的用的,奶奶都想了周到,尽了最大的力气,再说平日里还有老夫人送去的银子呢。”
钱氏看了珑岫一眼,“你这丫头办事越来越周到了。”
珑岫欢欢喜喜地笑道:“奶奶夸奖了。”
钱氏看看外面,“戴姨娘那边怎么样了?我现在管着家,也不能亏待了她,在我箱笼里拿几件像样的衣服给她送去,过些日子府里一起做衣服时给她也加一件。”
珑岫道:“奶奶送去的东西够多了,这个月爷歇在姨娘那里二十天,奶奶房里才十天,做姨娘的哪个像她这样张狂,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要爬到主子头上去。”
钱氏不准备多谈这个话题,“好了,快去吧!让管家先将包裹给我娘家送去,我现在虽然管了家,手上还是不宽松,尤其是最近,老夫人的生辰不大办了要躲病,可是容华的生辰还是要办的风光,等我手头松了,再捎些银钱回去。”
……
容华这边和薛明睿在下棋。
“大奶奶让丫鬟收拾了一个包裹给娘家。看样子是带了不少的东西,听说是亲家太太的生辰要到了。”
听着春尧这样说,容华微微一笑,“若是东西多就不会拿包裹这样显眼了。”一包东西哪里比一包银子贵重,大周朝已经盛行银票,真想塞东西给娘家哪里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
任何事都说的有条有理,可是到了棋盘上就乱成一团,容华愁眉苦脸地看着雄起的白棋,从一个小角杀出重围,乌压压地盖过小半个棋盘,她可是被薛明睿让了九个子,要是就这样输了,那不是太丢人。
容华抬起头来看薛明睿,薛明睿正拿了本兵法在看。容华目光一闪,兵不厌诈,悄悄地将手边的白棋和黑棋换了个位置。
春尧看在眼里不禁失笑。侯爷虽然在看书,可是夫人换棋的时候,侯爷嘴边已经扬起了笑意。
少夫人也会自作聪明呢!那侯爷就是难得糊涂。
春尧沉下目光,“少夫人的意思是……”大奶奶这么多年照顾娘家,总不能是做戏给旁人看。
容华一颗棋子放下,立即又被吃掉。顿时大为丧气,可是转眼看到旁边尚有一线生机,立即兴致勃勃起来。钱氏照顾娘家的事几乎全府上下都知晓了,人人都津津乐道钱氏的纯孝,就连老夫人私下里也会帮衬着钱氏的娘家,将表面功夫日复一日做的这样勤勤恳恳,时间长了谁又能不相信,至于钱氏这样是做戏给夫家看,还是做戏给娘家和夫家看,她就不知晓了。
要知道大周朝是讲究孝道的。要不然陶老太太临死前的话就不会将陶正安和大太太吓成那般模样了。
跟钱氏比起来,她对于陶家不闻不问的样子,还真是不孝。
要是钱氏用这件事做文章……
容华皱起眉头道:“那个来量尺寸的婆子怎么样?”
春尧将薛明睿和容华身边的茶杯换掉,重新送了暖的上来,“孙婆子手艺好,府里有几个丫鬟跟着她学手艺。”
容华点点头,那就不怕打听不出什么话来。
春尧道:“孙婆子交代下去,给少夫人做的衣服样子千万不能画错了,跟平常的衣服不能比,坏了料子谁也赔不起。”
容华微微一笑,钱氏将她打扮的太风光了,在人前太出类拔萃不是件好事。这样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容不得夫君纳妾,贪图富贵,不孝不仁的人,和钱氏的良善、大度、纯孝正好相反。就怕抹黑她还不是钱氏的目的,说不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过程而已。
钱氏这颗似是能威胁到她的棋子,她还不能拿掉,只要钱氏的心是纯黑的,她就能利用。
容华吩咐春尧,“去库里帮我挑一件重礼包好,明日我要跟着夫人去长兴侯家做客,马车也要提前备好,”说着又嘱咐,“记着要好好挑选礼物,不能随随便便拿一件。”
这是要满府都知晓少夫人精心挑选礼物去长兴侯家,春尧点点头,“三奶奶身边的丫鬟总向我们这里走动,还有夫人那边……”
容华得意地拿掉薛明睿的死棋,“先由她去。”
容华刚将白棋放进棋瓮里,薛明睿拿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这一片棋活了。”
原来他那几颗棋就是在引诱她,明显的声东击西,她都没看出来,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奸诈。
看她的脸垂下来,薛明睿一展眉毛讲了她感兴趣的话题,“夏淑人的娘家也是名将出身。”
她让人出去打听,还没有带话回来,“那夏淑人的娘家和夏家关系很好了?”
薛明睿微微一笑,“武将之家算不上好不好。武官讲的是疆场杀敌、马革裹尸,更专注于何时上战场,私下里的关系也走的生硬。”
容华想起薛夫人的娘家,廖家很少和薛家走动。因为武将出身更注重子嗣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终究是夫家的人。
薛明睿道:“可是这些年文官占了上风,皇上远不如太祖皇帝时受重视武官,文官带兵打仗的事也时有发生,皇上故意弃名将子弟不用,是想自己控制军权,这些武将被扔在一旁时间久了,也渐渐耐不住。”
尤其是皇子争储位,文官闹的有声有色,真个朝廷就像是战场一样,武官也不甘寂寞了,有了拥立之功将来说不定能重掌兵权,事实上,皇上能顺利继承皇位,靠的也是军权,能拿住军权的好时机,有野心的都不会放过。
第350章 笨蛋
皇上会把手里的军权暂时交给谁?谁就是将来为新君顺利登上皇位保驾护航的人。
所以薛明睿会让荣川注意这些出过名将的世家。
在承继皇位这样混乱的时刻,这个人辅助新君有功,不但将来富贵荣华享用不尽,还可以在大周史册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握着军权的人心里真正支持的是不是皇上要他辅助的继承人。如果不是,那就会有一场纷争。
这时候就是家族关系发挥作用的时刻,一个大的家族可以支持一个皇子,可是他的姻亲却可能支持别人,若是这两家走的格外近,可能会用这种保险的法子,总有一个能成功。
容华道:“若是夏家看不出什么来,我让人打探夏淑人娘家有什么动作,说不定能看出些端倪。”
能敏感地看透政局,还能举一反三,这样的女子真的不多见。只是为什么,下棋倒是总不见进步。
薛明睿拿起白子落在棋盘上,容华瞧见顿时大喜,“落子无悔啊,侯爷这盘棋输定了。”
早就见她盯着棋盘上某个位置,其实那个位置他早就故意放出来,只不过是她才发现而已。
两个人正下着棋,只听芮青道:“五小姐来了。”
容华抬起头来,芮青撩开帘子将薛亦双送进来,薛亦双穿了一件元色素宁绸元缎镶品蓝小袄,下面是一条粉色的宫裙,婷婷袅袅地走过来,见到薛明睿和容华柔声道:“哥哥、嫂嫂。”
容华拉着薛亦双坐过来。薛亦双头上戴了一朵粉色堆纱花,发髻上插着两支精致的点翠蝴蝶簪,耳朵上戴了珊瑚耳饰,淡扫峨眉脸上晕着两朵红霞,看上去明艳照人,比起她刚嫁进来时,又漂亮了许多,怪不得老夫人会郑重提起薛亦双的婚事,要不是薛夫人不舍得,薛亦双的婚事早该定下了,拖到现在也不好再不提,毕竟京里的小姐出阁都早。
薛亦双道:“我从祖母那过来,祖母说晚上就不要去她哪儿了,让我们各自在屋里用晚饭,尤其是二哥二嫂,外面天冷就留在南院,”说着微微一笑,“母亲那边有我陪着就行了。”
薛明睿抬起眼睛看向薛亦双。容华没嫁过来之前亦双很少说话,在他面前更是小心翼翼不敢开口,总是习惯地缩在母亲背后,而今确实是大不一样了,不但举手投足透着大方,眉眼中少了懦弱多了些明朗和自信,眼睛中透出淡淡的光亮。这种熟悉的神色是他经常在容华脸上看到的,容华这个女先生真是没白做,也怪不得祖母不再主张让亦双嫁去姑苏陈家。
薛亦双目光落在眼前的棋盘上,“哥哥嫂子在下棋。”说着仔仔细细地看过去。
容华不禁心虚。这盘棋是她用小伎俩才下成这样,好几次都可怜兮兮地看着薛明睿,薛明睿才算是放了她一马,现在亦双在这里,她怎么好意思接着将棋下完。
薛亦双笑着道:“多少年都没见哥哥输棋,今天真是难得,哥哥输了。”
容华的脸顿时红起来。
……
任静初等到薛明霭回来,一起去了二太太房里吃饭。
吃过饭,钱氏去厨房里准备茶点。任静初留下和二太太说话,薛明霭和薛亦娟、薛亦静去侧室里小聚。
任静初见左右没人低声将酒楼的事说给二太太听,“我想好了,不和娘家一起合开酒楼,就和娘一人一份拿出银钱来操办一家酒楼,这样都是我们薛家的银钱,别人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静初这个孩子表面上看着大意,其实还是很聪明的,点拨了她两次,她立即想到了这样,薛二太太眼睛一亮,压制着眉角的喜气,思量了片刻,似是有些替任静初发愁,“那你怎么和娘家那边说。”
任静初恐怕二太太变了主意,自己生意也做不成,忙道:“娘就放心吧,明天我回娘家自然说清楚,母亲定会明白我们家的难处,我娘家哥哥虽然帮我找到了合适的店面,我们毕竟是亲兄妹,我好好谢谢哥哥就是。等到酒楼真正筹备的时候,娘这边也不用出太多银钱,就包在我身上。”
薛二太太点点头,帮着任静初盘算,“既然不用你娘家人。你那边人手万一不够怎么办?”
任静初一下子被问愣了,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前靠着哥哥才做的生意,现在还是头一次要她自己选人来做掌柜……
薛二太太道:“既然是我们家开酒楼,我手里有个管事的办事素来妥当,以前也帮我打理过账目,不如先用他试试,若是觉得不好,你再换就是了,眼见恩科就要开了,要早些下手准备。”
二太太突然之间提到这里,任静初来不及细想,反正酒楼里用掌柜又不止一个,就算二太太举荐的不行,她还能用旁人,于是干脆地答应下来,“就依娘说的办。”
二太太点点头,“一会儿我让管事来见你,就将这件事定下了。”任静初明日回娘家,说不得商量出什么变故,这些事不如就定下免得夜长梦多。
任静初道:“可是酒楼的大掌柜……”
她知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的道理,二太太和蔼地道:“毕竟是你来筹备,大掌柜的你就好好选选,只要认对了人,能一心一意勤勤恳恳办事就好。”
没想到二太太是一副不准备再插手的态度,任静初心里一喜,刚刚因二太太塞管事的进来提防起来的心,立即又放下了,欢欢喜喜和二太太说起别的来,“娘可知道大同夏家?我听说长房想要和夏家结亲呢。”
这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连静初都已经知晓……是她出的主意让人去和夏淑人说起亦双,毕竟亦双是长房女,夏家很快就考虑起来,她是知晓夏家的算盘,安国公薛夫人出身名门,一品诰命夫人,却是个胆小懦弱的,整日里就将自己关在小院子里,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即便是女儿嫁给了中山狼,想必也是敢怒不敢言,唯有忍下这口气。越是名门大户的女子越是在乎名声,无论如何薛夫人也不会怂恿女儿离开夫家,外面人也都知晓,薛家五小姐随她母亲是个温惠的,所谓温惠还不是胆小怕事?
所以亦双将来也会像她母亲一样,不论夫君做出什么事来,都忍气吞声地接受。似薛亦双这个品性,就是夏淑人想要的儿媳。
二太太心里这样想,脸上却诧异,“我怎么没听说。”
任静初低声道:“千真万确,我也是听小丫鬟们议论的。”
想到任静初平日里做事鲁莽,二太太有意不动声色,“那也是应该,夏家跟咱们薛家也是门当户对,夏淑人的儿子是从四品的官职,少有的青年才俊。”
从四品的官职。那不是很厉害?
趁着任静初思量的功夫,二太太仔细看任静初的脸色,试探道:“你母亲没跟你提起过夏家?”
任静初摇摇头,“没有。”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很少在她面前说起朝堂上的事,她回到京城之后,也从来没见到大同夏家和她家来往。
二太太眉毛一挑端起茶来喝,这样的大事常宁伯自然不会和女儿提起,这些事越少人知晓越好,将来才不至于出现意外。既然任家都不说,她又何必解释的那么清楚,万一被三媳妇说漏嘴了讲出去,陶容华可不是吃素的。
钱氏给侧室里端去了干果和点心,又让人泡了三杯龙井端过去,薛亦娟、薛亦静拉着钱氏说了两句话,钱氏就忙着起身,“你们哥哥在书房看公文,润哥一会儿也要睡觉了。”
薛亦静道:“这府里就嫂子最忙。”
钱氏笑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过几年润哥大了也就好了。”
薛亦静的嘴努努南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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