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档。
皇帝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扬手将手里的册子砸在安亲王头上。
站起身来顿时如雷霆万钧,“依照你册子上所写,几个重臣一年贪墨的款项加起来竟比我大周王朝年入国库的银子还多。”说着一脚踢向安亲王爷,“你当朕是昏君,我大周王朝要灭国了不成?”
安亲王爷挨了这一窝心脚,只闷哼了一声便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同死鱼般张大了嘴,只有了进的气没了出的气。
张公公见状顿时慌了神,忙上前去扶安亲王爷,“王爷,王爷……”吩咐旁边的内侍,“快去传御医过来。”
皇帝斜乜了一眼地上,“连人都不算还配御医诊治,就让他自生自灭。”
张公公跪下来磕头,“皇上乃千古明君,断不能受了王爷连累名声有失啊。”
“朕不过是担个杀子的名声,若不是朕早有察觉,现在已经死在这畜生手里。”
张公公只跪下不停地磕头。
皇帝不再说话转身从侧门走出大殿。
张公公看向同样跪在地上的内侍,“还等什么,快去请御医。”
……
薛明睿从大殿里出来,荣川忙迎上来,两个人走到僻静处,荣川才开口问,“皇上怎么说?”
“安亲王爷必定会说八皇子的事和庄亲王有关。”这时候安亲王爷必定已经猜到一切都是庄亲王爷设的局。
荣川顿时面露喜色,“那我也去安排些人继续在这两件事上做文章,还怕皇上不猜忌庄亲王。”
薛明睿摇摇头,“你找些人跟着拥护庄亲王的大臣为庄亲王在御前说些好话。”已经能操纵朝局的皇子才是最让皇帝忌惮的,哪个君王也不想再位期间被人随意摆弄,“刚才皇上我这段日子京里的情形,我已经在皇上面前夸赞过庄亲王爷。”
荣川一怔,薛明睿在御前向来不轻易说话,今日却怎么……荣川想要再开口,薛明睿却已经走到了前面,薛明睿因为昨晚薛家被围的事怒气还没消吧!昨晚那种情形,若是违抗圣命回薛府解围,那可是要灭九族的,何况皇上安插了两个参领在他们身边,就是要看他们会不会尽心办差。
薛明睿出了宫,身边的小厮忙上前道:“少夫人进宫了。”
……
容华被内侍带着向皇太后宫里去。
皇太后定然会问起昨晚的事,她要怎么回?是如实禀告让薛家脱掉嫌疑,还是只透露些细节。
皇太后是有意要给薛家做主,还是想提醒她什么?
每次去皇太后宫里,皇太后都很少说话,都说圣意难测皇太后又何尝不是,她生怕走错一步,连累的是整个薛家。
想来想去,应该是皇上有意知晓实情,所以才会让太后唤她去问话,毕竟那晚的情形只有一直在府里的她最清楚。
容华进了大殿向皇太后行了礼。
皇太后笑着道:“快起来吧。”赐了座又让宫人端茶上来。
今天殿里的宫人比往次她来都少了许多,伺候在一旁的宫人都默立着似是极为谨慎。按理说这些宫人常在皇太后身边,早应该适应了才对,怎么会比往日拘谨起来。
容华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琉璃帘子,莫不是……
第291章 有喜(上)
容华心里想着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指。
皇太后果然问起昨晚的事,“……本宫听说了……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公主怎么样?”
容华想着掉下眼泪来,拿起手绢擦了,“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人,就闯进府里,长公主正病着,府里又有大半家人跟着二老爷、三老爷去了陪都,幸亏有四老爷在,这才护得长公主周全,即便如此长公主的病也一下子重了,今天御医去府里看了,嘱咐长公主千万要小心养着,再出岔子就不得了了。”
朝廷上的事她不能妄加猜测,特别是在宫里回话,宁可一概不知,最忌说错话。万一皇上不想让人知道安亲王谋反的丑事,又或者另有安排呢?
皇太后听了不禁皱起眉头,“怎么会有这种事。”
容华摇摇头,“府里伤了不少的家人。”轻重缓急还是要说清楚,毕竟出了人命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却没提薛二太太被抓走,薛亦娟受伤的事,这样的事宫里早晚知晓,既然皇太后没问她干脆不提。
皇太后叹口气,“现在府里怎么样了?”
容华规矩地道:“总算已经安稳下来。”
皇太后道:“这些事官府会查清楚的,我听了也吓一跳就是担心长公主出什么差错,要知道长公主未下嫁之前和哀家经常在一起说话,与皇上的情分也不同。”
容华忙点头道:“太后教谕的是。”
皇太后仔细地看武穆侯夫人薛陶氏,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颌,气色并不是很好,除了掉了几滴眼泪,再也没有别的表现,说话有度该说的不该说的掌握的恰到好处,并不像宗亲家的几个女孩子,每次来回话都主次不分。
皇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皇上是不想将这件事闹大。毕竟是谋反,有些事只好一笔带过不能说的太清楚,现在是盛世,皇上是明君,牵扯太多不免乱了朝纲。
容华又看向那琉璃帘子后,皇太后叫她过来就是要提点她,不要出去乱言语昨晚的事。
见容华恭谨地握住手不再说话,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拿起茶来喝一口,似是想起了什么,“听说你娘家也出了些事。”
容华心里不禁一惊。没想到皇太后会问起这件事,这是给她机会让她为父亲求情?顾瑛的案子和安亲王手里的百官密档有关,皇上不可能追究百官密档里所有官员的过失,赵信和陶正安的案子就不能借着密档的事由处理,朝廷要严办这案子还是不了了之?她并不关心陶正安如何,只怕会牵连到弘哥,要知道大周王朝有因犯官罪重累及三代子孙不能入仕的律例。
容华想到这里立即跪下来。
皇太后低头看薛陶氏,毕竟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娘家有了事岂有不着急的道理,自然是要趁机为父求情。
容华低下头道:“妾父如今被都察院带走问话,果然辜负了朝廷万死难辞。”
皇太后微微诧异,没想到薛陶氏没有半点求情的样子,说完话更是诚惶诚恐地跪在那里。要知道以薛家的关系,就算娘家出了事薛家帮忙出头也不是难事,现在话已经提到这里,薛陶氏仍旧没有试探的意思……这薛陶氏还真和别人不同。
过了一会儿,皇太后和蔼地让容华起身,“哀家不过是随便问问,这些朝廷里的事咱们女人是不懂的。”
容华重新坐回座位上,点头道:“太后说的是,父亲的事妾并不知晓,妾这几日只是回去帮忙侍候母亲照顾幼弟。”
皇太后道:“你还有个弟弟?”
容华道:“妾是有个未及冠的弟弟。”
气氛又重新恢复往次般平常,皇太后问些不打紧的,容华仔细在一旁回着,不一会儿皇太后让宫人呈上些药和补品,“给长公主带回去,日后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宫里要,这些年长公主跟哀家也太客气了些,打小的情分在那里,哀家和皇上都惦记着。”
大概是安国公的事出了之后,薛老夫人和宫里的关系就越来越疏远了,就算是进宫问安也是小心翼翼恐再被猜忌,皇太后今天这样说,意思是不是只要薛家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皇上有意不再追究以前。
这样的恩宠是要薛家感激涕零地报恩,只是当年的事容华不能表现出她完全知晓,于是自然而然地道:“长公主也总是念着皇恩浩荡,妾回去定将太后的话与长公主说了。”
皇太后笑着挥挥手,“好了,你去吧!”
容华站起身又谢恩,这才让女官带着出了宫。
每次入宫都难免会紧张,走出宫门的瞬间被风一吹才发觉早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正在等马车,身上忽然觉得一暖,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容华以为是锦秀几个来了,刚要转头笑着说话,却不料看到一双如流淌的溪水般闪烁、清澈又让人难以捕捉的眼眸,“侯爷。”
薛明睿细长的眼睛一眯,上上下下将容华看过两遍,板着的脸才有松开,伸手拉起容华的手,“走,回家。”
薛明睿拉着容华手上马车,进了车厢手也没有放开。
容华侧头看向薛明睿,薛明睿将容华另一只手也拉过去,让容华舒服地靠在他肩膀上。
之前明明想好了等薛明睿回来有、许多话要跟他说,没想到突然见到他,靠在他怀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容华干脆闭上了眼睛听着薛明睿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坚韧刚强,官服有些硬又纹理清晰,她靠在上面却觉得异常安稳。
薛明睿帮她暖着手,干脆解开官服的扣子将她另一只手塞进了怀里。
“看过御医了没有?”
容华摇摇头,“还没来得及。”
薛明睿细长的眼睛一眯有些深沉,“怎么不让御医先看看。”
容华轻松地笑,“觉得累就睡了会儿,御医来了丫头们也不敢叫醒我,这才拖下来,我只是睡得少了些,也没有别的事。”
薛明睿将容华身上的斗篷又裹紧了些,“家里也请了不少郎中,给祖母看过给九妹都诊过,就不知道给你自己瞧瞧?”
很少能听得薛明睿说这样的话,淡淡的声音里似是有怒气,却难免气势不足尤其是眼角那少有的温软没有半点说服力,吓不到她,容华只是微微拉了拉薛明睿的手指瞧瞧笑了,半晌才问,“侯爷的差事办的顺利吗?”
薛明睿低头看着容华,“你以为我只在乎这次的差事?办的好如何?办不好又能如何?就算输了我也输得起,至少还有机会重头来过。”
“你太小看我了,以为我看不出轻重。”
容华只觉得握着她的手一紧,“一个小小的胜局换不来一个陶容华。我算的出来。”
容华胸口一暖眼睛也跟着微微发热。
“你,我输不起。”
容华扬起头来。
薛明睿目光流转,清亮的如同池里的一弯月儿,“不信?”
容华半晌才摇摇头。
薛明睿低下头吻在容华额头上,“那就记在心里,永远都别忘记,不能再有下一次。”
……
给老夫人、薛夫人请过安,老夫人怕容华太劳累,让薛明睿和容华回到自己院子里用饭。
容华院子里的小厨房不经常用,听说侯爷、少夫人都在房里吃,顿时忙碌起来。
容华换好衣服,薛明睿吩咐锦秀,“将贵妃榻收拾出来,放上幔帐,让御医过来给少夫人把脉。”
锦秀几个忙下去安排。
容华执拗不过薛明睿躺在软榻上休息,忽然想起安亲王世子来,容华道:“安亲王世子怎么样?”
薛明睿抬起头来,“在宫里随时等传召。”
容华将进宫的情形又说了一遍,刚才屋里人多她没有完全说明,“皇上可能在皇太后宫里。”皇太后所说的话其实都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不可能传她一个小小的诰命夫人见驾,却能通过皇太后来看她的表现。
“八皇子没了,皇上身体一直不适,太医院的人每日都要去请脉。”
皇上不想轻易将安亲王谋反的案子了结是不是因为皇上身体不佳,朝堂的情形又复杂,万一不慎就要顾此失彼。
容华正想着,锦秀已经找了御医过来。
薛明睿亲手将幔帐放下来,让御医进内室诊脉。
那御医坐在锦杌上,摆好了引枕,锦秀上前将容华的手盖了只露出手腕,又铺上一层鲛纱,御医方才伸出手去细细诊来。
边诊脉御医边问起来,“少夫人近来有什么不适?”
旁边的锦秀回道:“这几日操劳,少夫人也没有休息好,昨晚……”
容华知道锦秀要说她昨晚晕倒的事,昨晚她不过是一时头晕罢了,哪里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
锦秀道:“……晕过去好一会儿才醒过来。”
容华抬起头,看到幔帐后的薛明睿人影绰绰,几乎能感觉到薛明睿皱着眉头向她看过来。想起在马车里薛明睿板起脸问她让御医看了没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昨晚将一丈青刺向自己的那瞬间,她不是觉得薛明睿输不起,而是知道她输不起。
只要想想薛明睿再次被皇上猜忌和宣王联系在一起,可能还会想宣王一样郁郁而终,她就不敢压上赌注,她怕输,因为输不起。
……
钱氏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回到自己屋子里看账册。
这次各房损了多少物件容华已经让人填好,凡是受了伤的家人都给了二十两银子,也有两个重伤不治的各自给了五十两银子。每年拿出去的打赏薛家都有账目可循,几年前有家人因给府里办事没了性命的,老夫人做主给了四十两银子,这次事大拿出五十两银子也是合情合理的。
钱氏身边的大丫鬟玉瑟道:“少夫人真是不简单,这么快就将所有事都安排好了。”
钱氏点点头,“容华虽然年纪小却是个能干的,不然昨晚她也不敢自己留在府里。”昨晚想想还让人心惊肉跳,难得的是容华经过昨晚还能妥善将一切安排妥当,她陪着老夫人回府的时候,见府里井然有序还有些吃惊,就算是让娘在府里主持中馈也就如此。
“我让厨房煲好的汤给少夫人送去了吗?”
玉瑟道:“刚送过去,侯爷让人叫了御医去给少夫人诊脉呢。”
钱氏道:“少夫人这几天脸色是不好。”
玉瑟端了茶给钱氏,“我听下面嬷嬷说,应该是累的,再说奶奶之前怀小少爷的时候,气色是很好的,那段日子奶奶还熬夜做针线呢也没见累倒。”
钱氏笑了,“那是不一样的。我堂姐有菱姐的时候还不是容易累,在家宴上还晕过一次,吓得家里忙买了保胎药来吃。再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在家的时候身子养的好,容华在娘家就心思重自然就不如我,若是赶在这时候,自然会身体不适。”
玉瑟笑道:“所以刚才奶奶才和老夫人说了。”
钱氏点点头,“老夫人忽然病重,家里又经了事,也没人敢将容华晕倒的事说给老夫人听,老夫人自然一时半刻也想不到。”
玉瑟目光一亮,“还是奶奶心细,院子里还没有人看出来呢。”
钱氏将账本一页页仔细看好,“我只是这样说,到底是不是还要等御医诊脉出来,不过日子短容华身子又虚,御医也不一定能看得准。”
玉瑟道:“我还是去外面听听消息,说不定一会儿御医就把完脉了。”
……
老夫人在屋子里叫李妈妈说话,“容华晕倒的事她们不说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糊涂起来,容华真的有个闪失那可怎么得了。”
李妈妈忙道:“都是奴婢的错,只顾得房里的事,竟没注意下面人说起少夫人。”
老夫人叹口气,“我这把年纪了倒是小事,容华那边耽搁不得。”
李妈妈躬身应了。
老夫人道:“还是初芳这孩子心细,否则我还被蒙在鼓里,”顿了顿又接着说,“怪不得这次我让初芳帮着管家初芳一口就应下来,原来是怕容华身子受不住。”
李妈妈道:“大奶奶是个细致的人。”
老夫人让李妈妈搀扶着靠在迎枕上,“你现在去容华院子里看看,听御医怎么说。”
李妈妈道:“奴婢这就过去。”
第292章 有喜(下)
李妈妈进了屋子听得御医在问锦秀少夫人的行经日子。
锦秀道:“少夫人小日子比常人短上五六日的,这样算来已经是超了几日。”
李妈妈听得这话心里不由地一喜,忙上前听那御医的话。
御医皱着眉头又仔细诊了一番,这才跟着薛明睿去了外面屋子开方。
李妈妈跟在后面,薛明睿催问御医,“到底是什么脉息,要不要紧?”
御医这才笑着上前恭喜道:“恭喜侯爷,少夫人的脉象似是喜脉,只是时日尚短加之少夫人这几日疲乏身体虚空,脉就弱了些,过些日子再诊来定能作准了。”
薛明睿顿时怔在那里,李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