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亲王妃道:“这样客气做什么。”说着话,顺便打量武穆侯夫人陶氏身上御赐的新云肩,陶氏身材纤细,长得虽然眉清目秀,却没有什么福相,打量过后轻微地笑了笑。
庄亲王妃的笑意马上变成了夸赞,“武穆侯夫人年纪虽然小,却有贤名在外,刚才皇太后还又夸赞夫人,”顿了顿又问道,“平日里夫人都喜欢做什么?”
容华看着庄亲王妃笑着回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拈拈针线……”
庄亲王妃笑道:“我听说夫人要种朝廷的试种种子?”
容华微微颌首,“只是这样想,还不知道能不能行。”
容华和郑氏跟着庄亲王妃继续向前走,庄亲王妃笑着道:“要了试种田时不时就要去照料,很是辛苦。”
容华点头道:“也是府里有两个懂农事的,就想着试一试。”
庄亲王妃和气地笑道:“王府之前也种过试种的种子,第一年一无所获,第二年找了几个懂农事的还种出了些结果,”说着顿了顿,“夫人日后若是遇到的什么需要帮忙,就说一声。”
容华客气着谢了。
几个人向前走着,渐渐有别的夫人赶上来与庄亲王妃说话,容华和郑氏也就乐得退到了后面。
夫人们对庄亲王妃都是毕恭毕敬,有些人话言话语中多少还有感激之意。
郑氏低声道:“庄亲王妃是个和气、热心的,帮过不少人的忙。”
容华看向边走边笑的庄亲王妃。
庄亲王在朝中不是也被称为贤王?朝中的官员也有不少受了他的恩惠。怪不得这些皇子当中,庄亲王的呼声最高。
……
长春殿内,皇贵妃身边的陈柔婉在皇贵妃耳边说了几句话,便来到西侧殿的小室内,里面有一个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陈柔婉坐在锦杌上,那宫女如同筛糠一样不停地在地上磕头,“奴婢真不是有意的,求柔婉饶命,求柔婉饶命。”
陈柔婉冷笑一声,“在宫里做事,有什么能逃得过别人的眼睛?还不快说,你跟武穆侯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那宫女浑身一颤,“奴婢真的没有说什么,奴婢只是不小心烫了一位夫人的手指。”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当时谢柔婉也在,陈柔婉若是不信可以问问谢柔婉。”
陈柔婉仍旧不为所动,“我看你还是嘴硬。”
那宫女道:“服侍夫人们的宫女不止奴婢一个,奴婢真的什么都没说。”
正说着话,又有宫女被传了进来。
陈柔婉刚要盘问,只听身后有人道:“皇上已经走了。”
陈柔婉连忙从小杌子上站起身,急匆匆地走出屋子。
皇贵妃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脸色煞白,陈柔婉将屋子里的宫女都遣出去,站立在一旁等着皇贵妃说话。
“皇上说我是搬弄是非,”说着恨恨道,“真的有什么东西被带进宫中,恐怕就会说我是心肠狠毒,要害静妃母子的性命,我不过是提个醒,就怕将来有人会诬陷到我头上,难道皇上连这点都不明白?”
陈柔婉跪下来请罪,“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拿到真凭实据,让贵妃娘娘受了谴责。”
皇贵妃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宫中就是这样,只要有半点疏忽就会……无论做什么都要小心,就算是得到恩宠不过是一时,年年都有新人入宫,常言说得好,色衰爱弛……”
陈柔婉听得这话不由地道:“娘娘千万不要这样说,娘娘正值青春,再说静妃能入宫还不是因为有娘娘。”
皇贵妃摇摇头,“说这些都没有用,都怪我看错了人。”她一手照应的人,竟然也要攀着她的肩膀爬上去。本来以为已经抓住静妃的把柄,没想到静妃却给她设了个陷阱。
静妃是拿准了她的心思,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现在这个局势,她不能有半点的差池,否则就要功亏一篑。
陈柔婉道:“奴婢现在也不明白,静妃到底是不是要从宫外带东西嫁祸给娘娘。”
静妃轻蔑地一笑,“你还没看明白,这是静妃设的陷阱,只因为我太急切想抓住她的把柄,才会着了她的道,这是武穆侯夫人没有去静妃那里,若是果然去了,或者让人捎了东西给静妃,我前去捉脏不成,诬赖了静妃,到那时就会弄的众人皆知,宫里人要看我笑话,被请进宫内赴宴的外命妇也会看我的笑话。静妃选今天这个时机,不是陷阱又是什么?”
陈柔婉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再想想今日之险,顿时惊了一身的冷汗。
……
弘德殿内,皇帝将手里的书放下,听旁边的内侍回话。
“庄亲王妃和蔡夫人说的话多一些,安亲王妃的礼物最贵重,现在众位外命妇陪着老夫人在御花园里。”
“武穆侯夫人呢?”皇帝不经意地问起。
内侍道:“武穆侯夫人话不多,只和定南伯世子夫人在一起多说了几句话。”
皇帝点了点头。
内侍又道:“皇贵妃将那两个宫女放了出来。”
皇帝不说话,瞥了内侍一眼,内侍顿时躬身退后几步立在一旁。
视听灵敏。这是庄亲王小时候他给的评价。
今日武穆侯夫人在宫里遇见的事,给她这四个字不为过。
只是聪明人多,能做对事的人却极少。
……
皇太后身边的女官上前服侍皇太后,趁着众人不注意皇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话,皇太后点了点头,笑着道:“将东西呈上来吧!”
皇太后话音一落,宫人们便将给外命妇的赏赐都端了上来。
外命妇急忙跪下谢恩。
皇太后笑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
赏赐的皆是大内敕造带有内务府印字的首饰,皇太后笑道:“哀家是老了,你们可还都是好年纪。”
众人皆笑了。
容华从宫人捧着的托盘中将掐金丝点翠串珠步摇拿在手里,簪子漂亮精细,皇太后又特意提了女容,是告诫众人要恪守妇人的本分。
众人将皇太后送走,之后领路的女官才又将众人引出宫中。待走到轿子旁边,容华转头看了看定南伯世子妇人郑氏,郑氏露出些笑容向容华点点头,然后一同转身上了轿子。
容华坐在轿中,轿子被轻轻抬起,容华也舒了口气。虽然早有准备,宫中的情况却是瞬息万变。
只是短暂的几个时辰。
定南伯世子妇人郑氏的帮衬,庄亲王妃的神情闪烁,安亲王妃的主动示好,皇太后颇有深意的赏赐,还有静妃的深沉的心机……
看样子静妃是站在了庄亲王一边。一面靠着庄亲王,一面控制陶家,这样才能顺顺利利地诞下肚子里的孩子,只要静妃肚子里的是皇子,依照本朝的法度,一旦皇帝大行,后妃育有皇子的,皇子成年建府之后,可将后妃接去皇子府颐养天年。
是要老死宫中,还是将来能随皇子出宫,静妃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选择,一定不会放过。
陶家想要逃出静妃的控制是不可能了,除非像她想的那样,陶正安退出官场……也好,静妃这样一番话,倒给了她个由头。
容华正想着,轿子停下来。
外命妇陆续从轿子里出来,递交了宫牌经内侍检查出宫。
宫门外各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
容华和郑氏说了几句话,郑氏笑道:“过几日请夫人来府里坐坐。”
容华笑道:“我也正要请夫人。”
郑氏也笑了。
进宫时热闹中多了些恭谨,出宫时众人都松了口气,脚步也快起来,一会儿功夫车马就走了大半,容华坐在马车里,锦秀忙着拿了垫子给容华垫在腰上,又将汤和糕点拿了出来。
容华不禁诧异,“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锦秀笑道:“不是奴婢去买来的,奴婢以为少夫人进宫哪里就缺了这些,就没有想那么多。还是侯爷打发人送来的,少夫人出宫之前刚送来一会儿,都是温的,正好吃,还有用冰镇了的梅子茶。”
容华微微一笑,看了这些吃食还真的饿了。
锦秀吩咐外面赶车的慢一些,容华喝了梅子茶又吃了些点心,刚用绢子净了手,马车在前面拐了个弯,忽然之间停了下来。
容华看看锦秀,锦秀就要开口询问。
外面传来声音道:“劳烦将这帖子交给武穆侯夫人。”
婆子很快将红色的帖子递了进来。
容华打开一看,是安亲王妃拜访的帖子。
这么快,之前才提到要去向老夫人问安,刚出了宫帖子就送进了马车。
等到安亲王府的人走了,马车继续前行。
容华将安亲王妃送来的帖子放好,马车忽然骤然一停,整个车厢顿时猛然一顿,容华丝毫没有准备,整个人不由地向前扑去。
与此同时,马匹长嘶一声,赶车的马夫嘶声喊叫道:“快躲开。”
第209章 难逃罪责(中)
车夫紧拉着缰绳又惊又怕几欲拉扯不住,忽然之间眼前影子一闪,手里顿时一轻,挽在手掌上的缰绳已经被人夺了过去,那人站在马车上,风吹的衣襟翻飞,一手持缰绳,细长的眼睛一眯沉稳淡定。
拉车的马匹两只前蹄悬空而起,跟车的婆子手紧紧地扒住马车,脸上露出惊恐。车厢里锦秀先上前了一步扶住容华,容华才没有撞在对面的车厢上。
容华坐下来和锦秀两个人互相拉扯,车厢左右晃动了几下,马匹又是一声嘶叫,马车才算是平稳地停了下来,只听外面有人喊了一声,“侯爷。”容华看一眼锦秀,锦秀上前打开车厢门,挑开帘子,还没看清楚目前的情形,街面上已经有人聚集过来,锦秀连忙放下帘子。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那声叫喊,应该是薛明睿在外面,容华微微稳下心神,听着外面的声音。
跟车的车夫选了一条稍远的路回薛府,比起走那条近路需要多绕一条街道,就是因为这条路稍宽敞一些,两边也没有许多摆摊的商贩,可谁知道马车刚刚驰起来忽然有一个妇人迎着马车冲了过来,那车夫一看之下登时惊的目瞪口呆,使劲拉紧了缰绳,口里呼喝那妇人,“快躲开。”
那妇人却是不躲不避,整个人眼见就要到了马蹄下,那车夫也登然乱了阵脚,直盯着那妇人,忘记用双手去揽那缰绳,多亏侯爷及时跳上了马车,又有身边的小厮上前将那妇人拽到一旁,这才免去了祸事。
那妇人虽被拦下,却红着眼睛,硬是挣脱了那小厮仍旧要冲上前。
又有人上前帮忙拦住,那妇人张嘴哭起来,“你们这些达官显贵,只会欺凌我们这些妇孺……我那孩子才几岁,竟然被你们拉进了衙门,现在生死未卜,那几岁的孩子又有什么罪过?武穆侯夫人假意救我孩儿,还不是为了拿我孩儿去谋富贵,现在他已经不是施冲的孩子,已经过继在我们家,和那罪官施勉、施冲没有了半点关系啊!”
容华在马车里听的清清楚楚。
只听又有一个温润的声音道:“你先别急,凡事要问清楚,不要听信了别人的话。”
容华听得这个声音脸色不由地一变。
赵宣桓和那妇人说完话,让随身侍从帮忙看着那施家的妇人,这边上前与薛明睿说话,“侯爷。”眼睛看了一眼车厢。
薛明睿已经下了马车,走到车厢前,“多谢世子帮忙。”
赵宣桓忙道:“侯爷不要客气,我也是恰好路过。”
锦秀拉开些帘子,不等薛明睿询问已经道:“侯爷放心,少夫人只是受了些惊吓。”
赵宣桓本要移开目光,心中关切,眼睛也不由地扫过去,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车厢里那个淡雅、秀丽的面容,嘴唇一抿,目光怡然、波澜不惊,向这边微微颌首,然后弯起嘴唇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赵宣桓只觉得瞬间全身的血液一下子被抽走,呼吸一滞又瞬间涌入心脏,站在那里动弹不得,身体忽冷忽热,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人和旧日脑海里深深印刻的影子顿时重合在一起。
薛明睿放下车帘转过头来,赵宣桓的目光仍旧怔怔地望过来,薛明睿皱起眉头看过去。
赵宣桓抬起头与薛明睿的视线撞在一起,那双细长的眼睛似利刃一般带着让人胆颤的寒气直逼过来,让赵宣桓目光一缩顿时醒悟,头一低讪讪地道:“那妇人大概对侯爷有些误会,施勉家的孙儿……”
薛明睿淡淡地道:“待问清楚,我自会处理。”
赵宣桓脸一僵,似是有些尴尬道:“那我就告辞了。”不敢再向马车方向看一眼,几乎落荒而逃。
赵家的侍从连忙跟了上去。
赵宣桓上了马,扯了缰绳,马撒开蹄子跑起来,他心脏随着马蹄声音慌跳个不停,整个人如在云端,再回想起那抹笑容,却并不是为他而绽放,顿时睁大眼睛心神乱成一团。
等到赵宣桓离开,容华低声叫住薛明睿,“侯爷,离府里不远了,毕竟是因为我们家的马车受了惊吓,不如……”
薛明睿道:“好,让人护着你先回府,剩下的事我来安排。”薛明睿看看身边的小厮。
那小厮上前道:“侯爷放心,我和尤大一定将少夫人妥善送回府。”
容华吩咐跟车的婆子留下来照应那妇人,这才让马车渐渐前行。
锦秀在车厢里已经忙成一团,容华手肘撞到了车厢里装饰的木栏,锦秀正急着查看。
容华摇摇头,“现在好多了。”刚撞上之时竟然一时疼得麻木不能动,现在渐渐好些了,只觉得手肘处一阵钝痛,好在她穿在外面的诰命服稍厚一些,否则说不定就要蹭破了。
锦秀声音急切,“这可怎么好,一定是伤到了,不如让人先去知会郎中,也好等少夫人一进府里,马上就能让郎中配些药来敷上。”
容华摇摇头,“不过是撞了一下,哪有那么严重,屋里有外伤的药,上一些就是了。”
锦秀仍旧不放心,却也只能到了府里才能查看。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薛府,容华还没下车,就听锦秀在外面道:“夫人。”
容华微微一惊急忙从车厢里出来,薛亦双、薛亦宛、春尧等人果然站在垂花门等着,薛夫人也正从里面出来。
看见容华,薛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容华忙下车上前给薛夫人行了礼,“娘怎么出来了。”
薛夫人道:“明睿打发人回来说了,我实在不放心就出来看看,不自觉就走了出来,”说着上上下下将容华看了看,“有没有伤到哪里?明睿已经请了郎中,一会儿郎中来了,好让你身边的丫鬟与郎中说说。”
容华上前道:“娘放心吧,没有什么大碍,多亏侯爷及时拉住了缰绳。”
薛夫人神情这才自在了些,拉起容华的手,边向府里走边道:“睿儿让人回来说,可将我吓了一跳,以后出门还是多带几个人。”
容华微微一笑点点头,“让娘惦记了。”
薛夫人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容华看看跟在一旁的薛亦双、薛亦宛,亦双、亦宛都向容华点点头。
一场虚惊,大家都松口气。
容华想到那拦车的妇人,低声道:“娘,我想叫几个婆子去接应一下那妇人,毕竟是女眷,有什么事侯爷也不好问,倒不如我出面请进府里问清楚,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之前薛明睿和荣川也说过施勉孙儿的事,刑部拿一个孩子做要挟本就不该,案子没审清楚却牵连到无辜妇孺,于情理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那妇人悲戚的哭声,也让人听着动容,人命关天,不能大意处理。
再说,定南伯世子荣川的意思,这案子说不定还要落到薛明睿身上……
薛夫人本来没想到这些,听容华这样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你和睿儿说了吗?”
容华道:“侯爷的意思也是要问清楚才好。”
薛夫人点头道:“那你就去安排吧!”
容华转头吩咐锦秀,“去叫牛婆子,再带上几个人去迎迎侯爷。”
锦秀急忙去安排。
容华转过头又笑着向薛夫人道:“娘,我不换衣服直接去给老夫人请个安行不行?”她安排人去接那妇人总要跟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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