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的时候皇上还没走。”
他解释了一大通,然后静下来听她的意思。
容华道:“我是恼你,”顿了顿,“昨晚担心你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又睁开,在床上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亦双看出来,今天一早,虽然接我的人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八成是宫里派来的宫人,刚才在抄手走廊里等,我也知道等的必定是皇命,绕了一圈又回到这个院子推开门看见了你……”她的眼帘垂下来,“我是真的没想到一眼会看到你,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下来,之前的担忧没有了,却不知道怎么了真的恼了你。”
她的脸快缩进他的怀里,这几日的担忧、辛苦和刚才的惊喜交加,放在一起竟然真的有些恼他,恼他让她不日不夜的担忧,连个消息都没有,恼他刚才她在外面的时候,他竟然也不出声,起码能让她少担忧几分钟。
“我有。”
容华抬起头不知道他的意思。
他清澈的眼睛笑意更深了些,“我有。”
薛明睿看看桌子上的插花。
容华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少了一朵。
薛明睿笑道:“那朵在窗外。”
容华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她低着头并没有发现。
一下子倒成了她……忽然想起薛明睿腿上的伤,她这么重坐在他的腿上,万一压到了伤口,想着身体微微挣扎。
薛明睿已经笑着道:“你不重。”他的手指握在她腰间。
她的耳边痒痒的,脸颊越来越烫,“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回去。”
容华一怔。
薛明睿目光闪亮,“成亲没有几日我就接了这么重的差事,现在至少能在这里休息两天。”
容华转过头来,“你的意思是?”
薛明睿笑道:“皇恩浩荡,只是恐怕没有太多丫鬟、婆子伺候,大多时候就我们两个人。”
容华有些微微惊讶,“那家里。”
薛明睿道:“已经有人去送信了,总会有个好理由解释我们的去向,你不用担心。”
只有他们两个人,心里顿时涌上一份喜悦,整个人也似终于松了口气。
从进了陶府到嫁到薛家,她还从来没有轻松过一刻,现在终于……真是皇恩浩荡。
“已经烧好了水,”薛明睿指指他的伤腿,“要不要帮我洗洗澡?”
容华的脸绯红一片。
净室里已经放好了热水,薛明睿躺在木质的塌上,颇为心安理得,尤其是抬起眼睛看着她,让她如何能下得去手。
“一会儿水就凉了。”偏要打趣她。
“侯爷这几日都没有洗?”
“只是简单洗洗,哪里能仔细。”
她局促地站在地上,看看屋子,既然皇上让薛明睿在这里养伤,总不能连个下人都不安排。
“我在家里洗澡从来不安排丫鬟伺候。”
家里没有通房丫鬟,再说也是他自己的习惯,怎么现在说起来,倒是意味深长,似是她不安排似的。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给自己夫君洗澡,容华咬咬嘴唇上前盆里放好了水,白净的巾子放在一旁,实在没有什么需要她准备的了,容华弯腰拿起巾子,水面上只看到她的影子,微微一笑,面目嫣然。
第181章 动情
薛明睿低头看着容华,本来聪明伶俐的人到了这时候就笨手笨脚起来,眼睛垂下来,脸颊已经红艳似血,再这样下去这个澡就洗不成了。
衣服已经半敞开,之前遮遮掩掩的刀疤现在全都映入她眼帘。
疤痕一下子横过腹部,现在看起来还触目惊心,更别说从前,能有今天他是吃了不少的苦,这一次又是这样危险。
她的手指轻轻摸了摸那伤疤。
手指刚掠过去,耳边一痒,“再这样下去水就凉了,我们就洗不成了。”
我们?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整个人已经被抱起来。
没来得及抗议就担心起他的腿来,薛明睿虽然走路有些不便,但是却将她抱得稳稳的,她刚要抗议,只觉得头上一松,固定头发的簪子被抽了出来,长发顿时滑落下来。
容华惊讶地睁大眼睛,“薛明睿,你要干什么?”
他细长的眼睛一眯,弯起嘴唇,遮掩不住笑意,“你说什么?”
“我说……”她的反应没有他快,手忙脚乱中,鞋子已经被他脱了下去,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的手指已经悄悄地爬上她的前襟,修长的手指一动扣子已经解开。
“薛明睿。”她刚又开口,脚底顿时一暖,素白的脚已经浸入水中。
水温刚好,整个人站进去,杏黄色的夏衫和青蓝色的巴锻裙子就像开在水面上娇艳的花朵,尽量延伸绽放,妆花纱下面的鸳鸯藤舒展着花瓣,宛如刚沐雨露。她那茉莉花般娇嫩的脸颊上扬,木棉的嘴唇轻咬带着嗔意,看他也要进来,她有些慌张地喊,“薛明睿,你……”
他已经搂住她的腰坐下来,将她环在自己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
“洗澡。”
她用尽力气却扳不开他的手,“侯爷,让别人看到了会说闲话。”
他笑道:“没有旁人在。”说着紧紧地靠着她。
哪有这样洗澡的,她再要挣扎。
“容华,”他的音调极为低沉、醇和让人觉得莫名的诱惑,他笑笑又轻唤了一声,“容华,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他们两个人之间,还真的是第一次……一时被他迷惑,失神间身上湿了的衣服已经被他脱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她的肩膀,她侧头一看,他细长的眼角已经染了层薄媚,慢慢低头红艳的嘴唇落在她的嘴角,似是有种薄荷的香气还带着些许凉意,柔软的挑开她的唇齿辗转亲和,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似是被侵入了,缓慢而又耐性,她心跳越来越快,只能任凭那份异样在她心底生根、发芽,她无力抗拒,手指紧紧攀住他的手臂。
他的手灵巧地沿着她最后一层小衣伸进去,温暖的手掌似是直接放在她的心脏上,慢慢握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伸出手去脱掉她身上最后一丝屏障,容华朦胧地睁开眼睛,一片衣角还落在水里,那朵鸳鸯藤在水里漂浮若隐若现,他轻轻地耸动,她仰起头,水面上起了淡淡的波纹,水面上的花朵微微挛缩,温暖的水像羽毛一样拂过身体,沉下身,一直到身体的最深处,硬生生的却并不疼痛。
……
她已经脸颊红润,香汗淋漓,他挽起她的手,低头在她耳鬓厮磨,她的身体热起来,水却有些凉了。
虽然是夏天,水凉的还是太快了。
不得已就要结束。
……
浑身酸痛,动也不想动一下,暂时躺在贵妃榻上,薛明睿穿上衣衫让人换了水,回来又抱着她去清洗。
他能看出她的羞怯,感觉到她要挣扎,“要不然我喊丫鬟过来?”
满地都是水,洗澡到了份上,任谁一眼看去都会明白,在这方面她面子薄,每次在房里要水都要红脸半天,何况现在还是白天。
容华咬咬嘴唇,“我自己能洗。”
结果还是要他代劳,这种事如果让家里长辈知道了,她免不了要被训斥。
他的手滑过她的脚腕,“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她低下头半阖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我是你的妻子。”
他微微一笑,“容华,你不该只是我的妻子。”
她心里一缩。
……
锦被了熏了香,一会儿她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薛明睿正在看公文,他侧着脸紧抿着嘴唇,表情坚毅、果断。
能扳倒被皇上称为能臣的施勉到底有多么不容易?多少人心知肚明却不敢提及的事,他却敢去做,想到刚才薛明睿的话,你不该只是我的妻子。心里又是一荡,他的意思是……
也许他真的是一个可以托付的,有百转不能移的心志,坚实的臂膀,坚韧的内心,或者,她能向前走一步。
薛明睿转过头来,看到容华目光微亮,正看着他,“这次多亏了四叔父,原来四叔父认识的商贾也有不少,我是想,将来……”
薛明睿微微一笑,“我也想帮帮四叔父,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只能等四叔父向我开口的时候,帮着明哲找了个西席。”
容华起身在床边拿了干净的衣裙穿上,下了地去看薛明睿的伤腿,看起来青肿不少,好在外面没有伤口,否则刚才沾了水又不知道会如何。
“上面批了试种的种子,等到雨停了,你去看看能挪出多少田地来用,沈家的那份也一起拿到了。”
容华心里顿时一喜,“这么说,下半年我要忙起来了。”
薛明睿听容华细数,“要版印书册,还要做试种田,到了秋天就要张罗火炕田。隆正平还说要先给我定金好将冬天的蔬菜定下来。”
薛明睿细长的眼睛一眯,“二婶和三婶不是在外面开了首饰铺子、香粉铺子,你倒是喜欢田地。”
容华笑笑,首饰铺子、香粉铺子都是和京城里的妇人打交道,里面的东西常当成礼物送出去,再说这些东西没有货源的路子是卖不上好价格的,不像田地,只要自己想办法种好,就会有收获,“做个农妇也不是不好。”
薛明睿似是不经意地,“那我也做个农夫,到了秋天的时候再画上一幅秋收图。”
容华忍不住笑了。
薛明睿站起身,伸出手,“既然是农夫、农妇就要自己动手做饭充饥。”
容华意外地看着薛明睿,“我上次做面条给侯爷还是有人帮忙,”顿了顿看薛明睿不以为然的模样,“侯爷知道饭菜怎么做?”
薛明睿笑笑,“军营的时候吃过一种烤肉,要不要尝尝?”
容华将手递过去,见侯爷做饭,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当然要欣然前往。
……
常宁伯一掌拍在矮桌上,冷笑着看夫人楚氏,“你生的一对好儿女,连个积德行善的事都做不好,还能做出什么?”
楚氏忙道:“静初也没做错什么,不过是被人诬陷了,再说这几日还不是咱们家施米最多,明眼人一看便知。”
常宁伯道:“都是蠢货,米粮不卖给别人,还怨别人诬陷她?再说不过是个传言还用得着大张旗鼓地去跟世子解释?有谁还能不清楚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解释还罢,这样一解释,倒是我们家一心要博名声,”说着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我实在没想到母亲会将印章留给静初,让她调用了不少米庄的米粮,沽名钓誉事小,借机屯米事大。”
楚氏微微一怔,“都是积德行善的事,哪里会这样严重。”
常宁伯横眼看了看楚氏,“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现在是什么时候,哪里能出半点差错。”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急匆匆进来道:“施尚书府邸起火了。”
楚氏惊讶道:“施尚书不是已经被领侍卫府带走了吗?难不成他的家眷……”
常宁伯看了楚氏一眼,“慌什么?”听了这消息仿佛倒踏实下来,吩咐那人出去,又对楚氏道,“这段时间不要让静初再出门,丢人现眼还嫌不够?之前不是给她看了一门亲事,薛崇义的儿子薛明霭,若是薛家再让人来提,你就酌量酌量……”
楚氏扬起了眉毛,“老爷的意思是要将静初嫁给薛家?”
常宁伯不知在想什么,“早些成亲也未必是坏事。”
楚氏刚勉强应了,常宁伯又道:“你跟陶正安家里的太太见过面?”
楚氏想及陶家最近的境况,点点头,“在别家办的堂会上见过几次面,陶正安的八女儿嫁给了武穆侯薛明睿……”
常宁伯点点头,表示这些事他都十分清楚,“你知不知道陶大太太哥哥的女儿进了宫,册封为贵人?”
两家走的也不算太近,很多事也不清楚,何况不过是个贵人。
常宁伯意味深长地道:“等雨停了,买了礼物去探望一下陶大太太,既然大家都十分的相熟,也该将关系走的近一些。”
楚氏目光一闪,忙低头应承了。
楚氏刚要跟常宁伯说起儿子不止一次提起陶二小姐的事,刚张了嘴就听见内室里的小孙儿“哇”地一声拼命地哭起来。
第182章 汹涌(上)
容华习惯性地在卯时初醒来,看看头顶青色的幔帐才想起来并不在家里,她不用早起给长辈请安,薛明睿不用早起上朝,这样清闲的日子还真是不多。
外面的雨虽然渐渐小了,天仍旧阴着,抬起头看薛明睿,薛明睿还沉沉地睡着,容华只觉得眼睛酸涩,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容华呼吸声渐渐沉稳,薛明睿睁开眼睛嘴角微微浮起一丝笑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薛明睿看了会儿公文,又拿起床边的书来看,在堤坝上还是安亲王身边的人帮忙,不然应付施勉的人恐怕还要费些周折。
安亲王这个皇长子名声不如庄亲王周晏宁,身份也不十分尊贵,本朝是立贤不立长,安亲王虽然占了个长子,毕竟年纪已经很大了,在储君之位上有人拥护却也不是很多,并不像贵妃党和庄亲王党争的那么激烈。
薛明睿放下手里的书,转头发现容华已经睁开了眼睛。
“侯爷在想什么?”
薛明睿仔细思量,抬起头看容华清澈的眼睛,放下手里的书,“皇上已经封了三位皇子为亲王,安亲王、庄亲王、英亲王,安亲王是皇长子,庄亲王是有名的和气王爷朝廷上下都称他为仁王,英亲王过于闲散,剩下的皇子都尚年少,皇贵妃蔡氏所生的皇子身份最为尊贵。”
现在是各皇子角逐储君位置,这些关系哪个都不能处理错,特别是有些事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薛明睿低声道:“我的腿上并没有大碍,皇上却让我来这里养伤。”
容华微微思量,之前见到薛明睿只是高兴,很多事也就抛诸脑后,觉得只要他能平安,其他的也就没有想太多,现在听薛明睿这样一说,“皇上让侯爷来这里养伤,一是皇恩浩荡,二是间接告诉侯爷工部贪墨的案子就查到此为止。”
难得她这样聪慧,薛明睿微微一笑点点头。
蔡夫人说过工部尚书施勉和庄亲王周晏宁的关系,若是施勉牵连了庄亲王,庄亲王党派就会受挫,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等着看皇上要怎么下结论,容华抬起头来看薛明睿,“侯爷是不是在想,皇上已经有心立储。”有心立储才会规避许多问题,特别是牵扯到皇上心里所想的那个皇子。
莫非,皇上真的要立庄亲王为储君?这样的话,不管薛明睿是不是将案子办到最后,也已经得罪了庄亲王。
薛明睿道:“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施勉的案子只是个开始。”
容华点点头,“皇上让侯爷监察的是防务,如今水患已经控制好了,侯爷自然就要卸职,况且侯爷的伤又十分严重……”
薛明睿听着容华说完,微微地弯起了嘴唇,荣川听说他要去休养,还不甘心地要递折子弹劾施勉,要不是他压着,荣川的折子说不定已经呈了上去。
他的小妻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薛明睿道:“工部贪墨已经不是防务上的事,皇上只要知道了,自然会派官员专管,”说着笑笑,“只是又要和上次苏锡尧的案子一样……”
辛苦办差却得不到什么好处。薛明睿是这个意思吧!
“侯爷这些年在朝中的名声不就是这样?做事公正不留情面,一心为朝廷办事,不计得失。”若是真的因这件事得了恩宠,之前放弃的全都要付诸东流。
容华抬起头看薛明睿,薛明睿微微一笑,眼睛似黑夜里的星辰愈发明亮。
……
薛二太太早早就去了老夫人房里,整个人神情萎靡,眼睛哭得红肿。昨天有消息回来,明睿已经找到了,迟迟没有消息的倒成了老爷。
“明柏、明霭都去问过了,衙门里的人什么都不肯说,”二太太提起帕子擦眼睛,“这可怎么办才好,被领侍卫带走的时候就脱了官服,万一真是受了牵连……老爷临走的时候还让我照顾好家里,我哪里有什么心情,好在明睿已经找到了,要不然他们一叔一侄都……”说着又掉起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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