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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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来信-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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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开浴室的小门,先让水月带着衣服进去了。
  这时阿昌出来了,我又一次对他表示了感谢,并希望他暂时替我们保密。他指了指浴室的门,也许是指里面的水月。这里没有纸和笔,我没办法和他交流。他叹了一口气,就匆匆地跑开了。
  我一直守在浴室的外面,将近一个小时后水月才出来。她换上了一身新衣服,从头到脚还是白色的,裙子的下摆正好盖着膝盖。长长的头发还冒着热气,如黑色的温泉瀑布垂在肩头,感觉仍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水月低垂着眼帘看着我,皮肤虽然依旧苍白,但显得光泽了许多。她轻声地说:“你进去洗吧,我在外面等着你。”
  我看了看旁边空着的小房间,就让她躲在那里面,哪里都不要乱跑。然后,我走进了浴室。
  泡在热水里,两天来紧绷的肉体和精神,终于能放松一下了。但一想到水月还在外面等着我,便立刻加快了洗澡的速度。不到十分钟,我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水月躲在小房间里等着我,我们悄无声息地走上了楼梯。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上面传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线幽暗的煤油灯光,就已经穿破黑暗照在了我的脸上。
  狭窄的楼梯上我们无路可逃,只能伸手挡住眼睛。但借助着煤油灯光,我很快就看清了提灯的人,原来是一身黑衣的秋云。
  秋云正举起煤油灯照着我的脸。忽然,她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身后,表情立刻就变了。她睁大着眼睛,眼球几乎都要突出来了。
  她看到了水月——
  我的心“砰砰”乱跳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紧紧地握着水月的手。秋云呆呆地看着我们,煤油灯像钟摆一样晃动着,昏黄的光线随之而摇晃闪烁,于是我们的脸庞忽明忽暗,仿佛在阴阳两界徘徊。
  谁都没有说话,三个人就这样在楼梯上对峙了几十秒。最后,还是水月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这个女人是谁?”
  我怔怔地看着秋云说:“幽灵客栈的主人。”
  秋云深呼吸了一口气:“怪不得你不同意埋了她,也不让我们看到她。”
  “好的,你们不用害怕,我现在全都告诉你。水月只是一度出现了医学上的‘假死’现象,后来又活过来了,你看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尽管我竭尽全力地解释,但并不能打动秋云,她冷冷地说:“周旋,你错了,你犯下大错了。”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她是人吗?不,她绝不是人,而是鬼。”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冒着一股幽幽的光,看起来就像个女巫。忽然,我感到了身后水月的颤抖,我立刻抓紧了她的手。
  “让开!”
  我一把推开了秋云,拉着水月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一瞬间,我回头看到水月和秋云四目相对的样子,她们的眼睛靠得如此近,秋云显然被吓坏了。
  回到房间里,才发现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也许我的恐惧并不亚于秋云。现在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有盼望台风早点结束,我们能早点逃出这恐怖地带。
  忽然,水月揉着我的肩膀问:“周旋,刚才那个女人为什么说我是死人?”
  “不,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她在胡说八道。”
  “难道我真的死过吗?”
  “从来没有,你只是出现了‘假死’现象而已。”
  忽然,她的神情变得哀怨起来:“你是不是对我说过——我在海上失踪了很久?”
  “是。。。。。。”
  她的嘴唇有些颤抖了:“是你亲眼看到我在出事的当晚,被涨潮的海水冲上岸了吗?”
  “没有。”
  “我明白了,或许我根本就没有‘假死’——事实是在游泳出事的当天,我就已经淹死在海底了。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我的尸体又从海底浮了上来,然后才被海水冲上了岸,正好被你发现。”
  我赶紧摇着头说:“水月,这一切都只是你的幻觉,你的妄想。”
  “这不是妄想。所谓的‘假死’,其实都是你编造出来的,是用来安慰我的谎言,是不是?”水月忽然仰起头,有些哽咽地问:“也就是说:我已经死了?”
  “不,你没有死,你永远都不会死的!”
  她的眼角有几滴泪珠溢出,我轻轻地为她抹去,脑子里搜寻着一切可以安慰人的话,但我却说不出口。我害怕我说不清楚,反而让她陷入更深的恐惧中。
  我让她平躺在了床上,只希望她快点睡着,忘掉所有的痛苦和不快。窗外的风雨声似乎轻了些,我也渐渐沉入了黑夜里。
  凌晨三点多,我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那声音似乎来自地下,传到这里就变得非常轻了,只有耳朵贴着地板才能听到——而我正好席地而眠。
  我已睡意全消,从地板上跳了起来。水月依然在床上熟睡着,地下的声音无法传到她的耳朵里。
  必须要下去看看,我来到底楼大堂里。果然又听到了那种声音,听起来像是泥土破裂的感觉,如幽灵般在客栈中飘荡着。我循着声音推开一扇小门,转过几道曲折的走廊,忽然看到了一盏幽暗的烛光。
  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忽然,男人警觉地转过身来,原来是画家高凡。
  他吓了一跳,手里还拿着一把铁铲,轻轻地挥舞了一下:“你怎么下来了?”
  我看到他正在挖一个很深的坑,我立刻就明白了,冷冷地问道:“挖金子?”
  “嘘——好的,我承认我在干这件事。我想我已经找对方向了。”
  “金子的方向?”
  高凡的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是的,金子就藏在这下面,就差最后一口气了。”
  我满脸狐疑地看了看被他挖开的大坑。
  “见者有份,我会分给你一部分的。”
  他跳到坑里,铁铲又挥了下去,把一堆潮湿的泥土铲到外面。看他挖坑的样子,越看越像是盗墓。
  忽然,高凡的铁铲停在了泥土里:“我想我挖到金子了。”
  他把铁铲扔到旁边,半蹲下来用手挖着泥土。他停了下来,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忽然
,高凡的表情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从极度兴奋变得极度恐惧——他缓缓地举起了双手,在沾满泥土的手心里,正捧着一个死人的头盖骨!
  我向土坑的底部看去,在烛光下依稀可见一段阴森的白骨。高凡似乎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不可能,底下一定有金子的。”
  他又低下头拼命地挖了起来。但黄灿灿的金子并没有出现,倒是一具完整的白色骨骸呈现了出来。
  我这才发现幽灵客栈的地底埋着一个死人,这就是那个困扰我的幽灵吗?我立刻想起了客栈里种种难以解释的现象。
  这时高凡已经放弃了,他缓缓地爬出了坑,神情恐惧地摇了摇头:“是他在呼唤着我,是他把我带到了这里。”
  “什么意思?”
  他颤抖着捧着头盖骨说:“这些天来,我每晚都会梦到地下的金子,它们就埋在这个位置。就是这些奇怪的梦,指引着我找到这里的。我终于想明白了,其实是这个地下的死者,他一直渴望重见天日。于是他用金子作为诱饵,把我吸引到这里,让我挖开地面,把他从地下解救出来。”
  “你相信鬼魂的存在?”
  “我不知道,但我应该完成的他的意愿。等到明天我就把他埋到墓地里。”
  看起来高凡的神智有些不清了,我悄悄地退出了这里,然后回到了二楼的房间里。
  我不愿再想刚才的那一幕了,便又倒在席子上,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睁开眼睛,没想到水月起得比我更早,正在窗前梳着头发。她侧着头让瀑布般的黑发垂下,遮盖了她半边的脸庞和肩膀,两只手缓缓地梳理发丝。
  透过半边头发外露出的一只眼睛,我看到了水月心中的恐惧——她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这沉重的疑问足以让任何人发疯。
  我悄悄来到楼下,从阿昌手中盛了两碗热粥和早点,回到了房间里。
  水月一言不发,她不知道死人还是否需要吃饭?在我的催促下,她还是吃完了早饭。
  接下来我就给你写信了。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水月一直在旁边看着我写信。现在她终于说话了,她说她可以想像出你是什么样的人。
  叶萧,你相信这一切吗?
  此致!
  你的朋友 周旋 于幽灵客栈
  上海的雨渐渐小了下来,雨点稀疏地打在病房的窗玻璃上。周寒潮半躺在病床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雨景,在一片阴沉的天空下,只见到几片树叶正在雨中颤抖着。
  他想自己也许真的老了,这些天总是回忆起年轻时代的事情,那一幕幕永不磨灭的电影胶片,反复地在脑子里放映着,比如——三十多年前的那个清晨。
  那个清晨,在幽灵客栈三楼的房间里,他发现了洪队长的尸体。当时周寒潮被吓坏了,洪队长身上还留有余热,面朝天花板躺在地上,整张脸完全扭曲了。奇怪的是,尸体并没有受伤或流血的痕迹,看不出他是怎么死的。
  兰若正蜷缩在旁边颤抖着,周寒潮又紧张了起来,难道兰若被洪队长——不过,她身上的衣服很整齐,看起来没有被人欺负过的样子,他才微微地出了口气。
  然而,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兰若,好像在看一个女巫。走廊里已挤满了人,有人在大声地叫嚷着,说洪队长是被兰若杀死的。
  周寒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冲到外面问:“刚才是谁说的?”
  “是我。”原来是过去的那个女主角,她惊魂未定地说:“刚才我听到隔壁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结果发现了洪队长的尸体。”
  “那么说来,你并没有亲眼见到兰若杀死了洪队长?”
  “事情不是明摆在这里吗?洪队长死在兰若房间里,而她就在洪队长旁边。不会再有别人了,只能是她杀死了洪队长。”
  “那你说说兰若是怎么杀死他的?”
  “我不知道。”女人摇着头,忽然睁大了眼睛尖叫起来:“邪术,她一定是用邪术杀死了洪队长。”
  有人附和着喊道:“对,前些日子死去的那两个人,也是因为中了她的邪术吧?天哪,难道她不是人,而是女鬼附身?”
  “没错!她不是人,她会把我们都杀了的。”后面一大群人叫嚷了起来。
  周寒潮相信兰若是无辜的,他用身体阻拦在兰若面前,劝阻着激动的人群。但十几个愤怒的人冲进了房间,周寒潮被他们推到墙壁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兰若被推到外面去了。
  他在房间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周围已没有人了,他顾不上浑身的酸痛,冲出了幽灵客栈。他爬上一块高岗眺望远方,只看到一大群人正向海岸走去。
  周寒潮立刻向那里追去,大声地叫他们停下,但距离实在太远了,疯狂的人们根本就听不到。
  “兰若。。。。。。兰若。。。。。。”
  周寒潮用尽全力飞奔而去。许多年以后,他曾无数次在梦中重温那次海边的狂奔,夹带着冰凉雨点的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张大着嘴呼吸潮湿的空气,只感到越来越窒息。。。。。。
  当追到那群人的时候,他们已经向回走了,周寒潮终于看到了兰若。
  她俯卧在海边的浅滩里,半边脸正埋在海水中。
  不——周寒潮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感到自己仿佛掉到了冰洞里。
  周寒潮将她从海水中拉了出来,轻轻地扶起了她的头,看清了那张被海水浸泡得苍白的脸。
  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周寒潮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整个胸腔里都充满了兰若的气息。他像个傻子一样凝视着,眼前浮现出了那幅可怕的画面——兰若被疯狂的人们按到了海水里,就这样被活生生地溺死了。
  他能够感受到兰若死亡时的痛苦,嘴巴和鼻子被海水覆盖,深深的窒息和死亡的降临。可兰若脸上并没有多少痛苦的表情,只是苍白而冰凉,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怨。。
  周寒潮把兰若紧搂在自己怀中,凄凉的风雨洒在他们身上。他温柔地摇着兰若的身体,对她的耳边轻声呼唤。然而她再也无法说话了,无法唱出那惊艳绝伦的子夜歌。
  在那个瞬间,他仿佛听到从大海的深处,传来了那幽幽的歌声。
  周寒潮这才感到,在这个茫茫的世界上,兰若就是他最爱的那个人。
  ——她已化为了幽灵。

幽灵来信第十一封信
  叶萧:
  现在是凌晨时分,台风差不多已经停了。我想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昨天上午,给你写完信以后,就出门去给你寄信了。台风已经小了很多,我穿着雨披跑出了客栈,很快就来到荒村,把信投进了邮筒。
  在回客栈的路上我已经盘算好了,就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把水月带走,离开这恐怖的幽灵客栈,先送回到她父母身边再说。
  我回到了房间里。水月正在窗前看海,她回过头来说:“这里的景色真美。”
  “是的。”我冲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说:“水月,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吧。”
  “走?去哪里?”
  “回家。”
  “我记不清我的家在哪里了。”
  “没关系,你总会记起来的。至少,我们先要离开幽灵客栈。我知道你们是从杭州来的,我要送你回杭州,去医院给你检查一下,肯定会找到你家里人的。”
  至于琴然和苏美,我决定不再依靠她们了,因为她们并不是水月真正的朋友。
  但水月摇了摇头:“不,我已经没有家了。”
  “你有家,有父母,还有大学,你的未来的道路还很宽。”
  “可我已经死了。”她低下了头,自言自语地说:“死人是不能回家的。”
  或许,她还以为自己活在死后的噩梦中,只是一个游荡在幽灵客栈中的孤魂野鬼。
  水月抬起了头,忧郁的眼睛直盯着我:“这里叫幽灵客栈是吗?”
  我怔怔地点了点头。
  她喃喃地说:“幽灵客栈,顾名思义就是幽灵们住的地方。住在幽灵客栈里的,自然也不可能是活着的人。周旋,我们都已经死了,你还不明白吗?”
  “不,这只是你的幻想,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幻想而已。你自己再好好想一想吧,如果今天不愿意走,我们还可以等明天。”我抚摸着她的肩膀,努力要她从死亡的臆想中走出来,“已经是中午开饭的时间了,你等我一会儿,我把午餐给你带上来的。”
  然后,我来到了底楼的大堂里。餐桌边只坐着三个人:丁雨山、清芬和小龙,他们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午饭已经放好了,我一言不发地坐下,特别注意到了小龙的脸。这少年的面色差得出奇,双眼无神,整个人像傻了一样坐着。
  当我吃完以后抬起头来,目光正好撞到了小龙的眼睛上。突然,他那无神的眼睛发生了某些变化,清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拉了拉儿子说:“小龙,不要这样盯着别人。”
  少年把目光移到了墙上的那几幅镜框上,口中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声音:“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小龙的目光变得神秘兮兮地,故意压低了声音说——
  “我们都会死的。”
  清芬的脸色变得煞白,她又一次捂住儿子的嘴。
  正当我满腹疑云时,楼上传来一阵尖利的叫声——
  那是琴然的声音。
  “怎么回事?”
  丁雨山霍的一声站了起来。
  我抢先跑上了楼去。在二楼的昏暗走廊里,我看到琴然和苏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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