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却见凌瑄站在自己身旁,朝自己微微点头,天雪上前两步,对着家丁道:“我们听说你们家老爷病了,才特意过来看看,不知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家丁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问道:“姑娘是大夫?”
天雪摇头,笑道:“大夫称不上,不过医术倒是略懂一二。”
家丁有一瞬间的欣喜,转而目光又暗了下去,叹息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和管家都患上了怪病,夫人把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请来了,还是连病因都查不出。不瞒你说,老爷只怕是……”
他的话停了,天雪又怎会猜不出他后面想说什么,接着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治不好了?我们这次就是为了你们老爷的病而来的,劳烦小哥前去通报一声,如果你们家夫人信得过我,就让我替你们老爷诊治一番。若是治好了,我们不需要任何酬劳,若是治不好,你们也没有损失,你看这样好吗?”
听天雪前半句话,家丁还以为是哪来的骗子趁机骗财来的。可听了她后面半句话,心里又开始怀疑起来。治好了却又不需要酬劳,天底下哪里有这等好事?
家丁奇怪地看着他们四人,问道:“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天雪一时语塞,却听凌瑄温声道:“我们机缘巧合下路过此地,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若是小哥一定要寻个明白,不如称作‘有缘人’可好?”
家丁似懂非懂,但也不疑有他,立刻恭敬道:“请几位在此稍等片刻,容我进去向夫人通报。”
家丁走后,向闻看向凌瑄和天雪,“你们……”
凌瑄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当务之急是先进去看看向老爷患的究竟是何病,有什么话等治好了他再说也不迟。”
果然还是被他看出来了!向闻早知道这个师弟聪明绝顶,任何事都瞒不过他的双眼,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低声道:“多谢。”
不出片刻,刚才那个家丁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迈的妇人,两鬓的发丝已显灰白,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由一个小丫头搀扶着。
向闻看到她,心下一颤,双拳死死地握紧。
家丁带着那位夫人走到天雪身前,指着天雪道:“夫人,就是这位姑娘说能治得了老爷的病。”
向夫人泪眼朦胧,握着天雪的手颤声道:“姑娘说的……可是真的?姑娘当真能治得了老爷的病?”
天雪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又不忍拒绝。她不善言辞,刚才那些话都是凌瑄教的,她虽然会医术,可也并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治得好那位老爷的病,当下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正在胶着之际,身后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我们尽力而为,不管怎么样,都会把……向老爷治好的。”
向闻低着头,不想让对面的人看到自己的异常。
向夫人被他的话吸引了过去,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无奈他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样貌,“这位公子是……”
凌瑄忙道:“夫人,我这位师兄受了点伤,身体有点不舒服,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向夫人听了连连点头,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向老爷的病上,饶是再聪明,也没有心情去思考别的。立刻对着身旁的小丫头道:“你马上去准备几间客房,让这位公子休息一下。”
“是。”小丫头应声退下。
向夫人又急切地看向天雪,“姑娘能否先随我去看老爷的病,若是能治得好老爷,向府自然不会亏待诸位。”
“好,我跟你去。”天雪点头。
向闻并没有去客房休息,他和天雪他们一起去了向老爷的房间,只是从他踏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待在一边,远远地朝里看着。
榻上的人双目紧闭,苍老的脸上几乎已经没有生气可言。向闻看着他,想到了许多过往,心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只盼他快些好,可又不希望他好得太快。
那县老爷请来的大夫是一个年逾七旬的老头,天雪他们还没进屋,就能听到他摇头晃脑的叹息声。那老头古怪,看到向夫人亲自出去迎回来的竟是几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当下动不也动,依旧坐在床边,手搭在向老爷的脉上,“小丫头就不要来凑热闹了,老朽都治不好的病,你们还是省些力气吧,免得丢脸。”
他的话说得实在难听,元香当即脸一黑,不顾众人在场,怒骂道:“臭老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天雪扯了扯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多说。
只见那老头回头横了元香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小丫头没规矩,你爹娘没教过你尊老爱幼这个道理吗?”
“教过。”元香如实以答,面不改色道,“但我爹也说过,对付蛮不讲理的家伙,犯不着客气!”
这样的话不是元香瞎掰,柳千鹤的确有讲过,只不过他的原话是,“出门在外,如果遇到蛮不讲理又难缠的妖魔,犯不着和它们客气,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想办法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柳千鹤生性骄傲,一来既怕自己的爱女脾气火爆,下山之后会被欺负,二来也担心她会惹是生非,所以才说了这么一句。要是被他知道元香竟然把这句话用在凡人身上,怎么样也得气得吐血吧。
那老头果然被元香激怒了,甩了甩袖子,抄起一旁的药箱,怒声道:“县老爷,向夫人,老朽好心好意地来给向老爷治病,却没想到竟遇上了这等事!老朽行医数十年,但也自知才疏学浅,这病不治也罢!既然这几个年轻人认为自己的本事比老朽大,那就让他们来治,若是治好了,老朽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说,若是治不好,哼!老朽念在向老爷为岳州城的百姓做了这么多善事的份上,也会来给他烧一些纸钱的!告辞!”
他口不饶人,竟然将气撒到了病人身上,还拐着弯咒他快些死,这让元香气得直跳脚,盯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向夫人更是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晕了过去。
县太爷见事情闹成这样,也匆匆告辞。
天雪忙上前为向夫人检查,发现她并没什么大碍,就从随身的小瓶子里拿了一颗黑色的小药丸出来,喂她服下。
下人们见到这样的场景,哪里还敢吭声,都垂着手站在一边。
向夫人缓过神来,便拉着天雪的手,“姑娘,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老爷,求求你,姑娘……”
“好好好,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他的。”天雪一边安慰她,一边拿出包袱里的银针,长长短短一共七七四十九根,依次在床边摆开,向夫人这才相信,这个小姑娘是真的懂医术。
凌瑄从一进门就皱着眉站在床边,目光一直停在病人的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好像刚才的事情与他无关。
天雪替病人把了把脉,初探他的身体并无异样,血脉也流得十分通畅,一点也不像是生病的人,但又见他印堂发黑,嘴唇泛白,又是一副病症,不由地皱眉。
难怪先前那些大夫都查不出缘由,只是简单的望闻问切,的确什么都发现不了。
“姑娘,老爷他得了什么病?”向夫人见她又是皱眉,又是抿唇的,心里凉了大半。莫不是连这位姑娘也查不出老爷患了何病,这岳州城中所有的大夫都已经来过了,若是连她都治不好,只怕老爷真的是没救了啊!
认真诊脉的天雪完全褪去了少女的稚气,她沉思道:“我暂时还不知,不过向老爷的病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天雪细细地想着,这感觉真的很熟悉很熟悉,她一定在书上看到过,或者老爷爷教过她,可是偏偏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脑子里飞快地掠过各种疑难杂症,她越想越急,越急就越想不到,把在场的家丁和丫头也急了个半死。
天雪从小就养成了遇到问题就找凌瑄帮忙的习惯,这次也不例外,下意识地看向凌瑄,见他蹙眉目不转睛地盯着向老爷看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们俩路过天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他也是那样看着那些死了的村民的……
天雪“啊”地一声惊呼,瞬间一个念头浮上脑海。她知道了!她知道这是什么了!
正文57并非常病
“姑娘;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向夫人连声问她。
天雪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件事情太不可思议了;更何况在场的都是普通的凡人;要她怎么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呢?
天雪为难地想了一会儿,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我……好像知道。”
听她这么说,向夫人像是舒了一口气。
元香也急急地问她,“天雪;你说向老爷究竟得的是什么病?能不能治好?”她现在是最关心这个问题答案的人,真恨不得天雪能够立刻治好他;然后把那个鼠目寸光的臭老头气死!
“向老爷其实不……”
“天雪!”天雪才开口;凌瑄就打断了她,见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移到了自己身上,凌瑄稳了稳心神,道,“向老爷的病可能医治起来有点麻烦,夫人,能不能给我们一天时间,容我们先商量一下,再来医治向老爷。”
“这……”向夫人看了一眼床上闭目不醒的人,面露忧色。
凌瑄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白色的,拇指指甲大小的小珠子,交到了她手上,道:“把这个东西放在向老爷身上,可保他的病情不会恶化。”
天雪一看那东西,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分毫不差,她拉了拉凌瑄的衣袖,轻道:“凌瑄哥哥……”
凌瑄朝她摇了摇头。
向夫人将小圆珠放在了向老爷的手心里,果然不出一会儿,他的面色渐渐恢复,印堂上的黑气也渐渐消失。
向夫人又惊又喜,顿时充满了希望。这下老爷有救了!
她连忙吩咐下人带他们去客房休息,下人们起初还不相信这几个年轻人,可一见老爷真的有好转,什么怀疑都统统消失了,对他们几个更是言听计从。
过一日再治便过一日吧,只要他们能治得好自家老爷,让他们等多久都行!
等下人带他们到客房,四人马上走了一间屋子,那些下人们心道他们是要商量如何医治老爷的病,都恭恭敬敬地退下了,临走前还不忘掩上房门。
一进屋子,元香就按捺不住,“喂喂,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打什么哑谜啊?刚才怎么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呢?天雪,你先说,向老爷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还有你,五师兄,你给向老爷的那个白色的小珠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一碰到就好了呢?”
天雪看了凌瑄一眼,见他没有阻止她的意思,才缓缓道:“向老爷并没有生病,他是中了魔气所以才会这样的……”
“你说什么?魔气?”向闻瞳孔一紧,不可置信道,紧接着看向凌瑄,仿佛要从他嘴里听到答案。
凌瑄点头,拍了拍他的肩,低叹道:“天雪说得没错,向老爷的确是中了魔气。所以我刚才才阻止了天雪,不让她将真相告诉向府的人。”
凌瑄小的时候中过魔气,深知这魔气的厉害。正如那个老大夫所言,在场的几乎都是没有真正见过世面的凡人,姑且不论他们会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若是轻易将向老爷中了魔气的事情说出来,只怕事情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向闻双手有些颤抖,好不容易撑着桌子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抬头问道:“那……他,还有救吗?”
凌瑄道:“你放心,向老爷中的魔气并不深,也没有入体,我想应该并不是直接遇到了妖魔,而是被人传染的。只要不是被妖魔直接所伤,尚能救治。”
向闻稍稍放宽了心,立马又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你的意思是,还有别人也中了魔气?”
凌瑄的目光停留在桌上的一杯茶上,翠绿的茶叶漂浮在杯面上,还冒着缕缕热气。他沉吟道:“这只怕要等向老爷醒来之后才能知道了。”
元香听得迷迷糊糊的,不过也差不多听明白了,忙道:“那还等什么,我们马上去救向老爷啊!”
“等等。”凌瑄阻止她,“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元香问。
凌瑄看着天雪,“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不是有妖魔在背后作怪,凡人又怎么可能好端端地中魔气呢?我担心是有人要陷害向老爷……天雪,你有办法帮向老爷驱除魔气吗?”
天雪点头,“嗯!老爷爷以前给过我一个方子,只要魔气还没有入体,就有的救,只是配起来没那么容易,还需要几天。”
她小时候亲眼见凌瑄受过魔气之苦,又早料到到他们修仙之人今后必定会与妖魔打交道,于是在跟着清风学医的时候就有问过他对于魔气该怎么治。
清风先是诧异,后来还是将方法告诉了她,对于那些并非直接被妖魔所伤的人,也就是说虽然中了魔气,却并未入体的人,只要及时医治,还是能够治好的,只是所需的药材中有一样是天水,所谓天水,就是上天之水,用凡人的话来讲,也就是清晨的露水。清晨乃是万物苏醒,一日中最气盛的时候,所以清晨的雨露也是六界之中最纯净的水。只不过要配制一颗解药,所需的量较大,所以收集起来相当不易,靠他们几人就是弄上一个月也不一定可以,不过好在向府人多,大家一起收集的话,只要三日便应足够。
凌瑄点头表示了解,“我们一起帮忙,再加上避气珠在,向老爷一定能够平安无事的。”
说罢他看了眼向闻,向闻低着头,不发一言。
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门被敲打的声音,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几位少侠,夫人已命人备好了晚膳,让我来请几位去前厅享用。”
凌瑄打开门,礼貌地点了点头,“向夫人有心了,那就有劳姑娘带路。”
那女子便是刚才跟在向夫人身边的那个,见到凌瑄温文有礼,风度翩翩,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立刻低头,走在前面带路。
不知是不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天雪一眼就看到了她脸红红的样子,顿时嘟了嘟嘴。
凌瑄看到她这个小动作,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欣喜,不顾众人的眼光,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到了前厅。
向夫人早已等到前厅,连日来的担忧让她的面容显得憔悴不少,幸而如今遇上了他们几个,知道老爷有救,心里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趁着吃饭的时候,凌瑄将需要采集晨露的事情跟向夫人提了一下,当然没有把向老爷中了毒气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了需要晨露做药引。于是向夫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吩咐下人今夜都早些休息,明日卯时之前起来,到院子里去准备。
在这样的气氛下,向闻纵使知道向老爷没事,也无法静下心来吃饭。
向夫人见他神色有异,不由柔声问道:“这位公子怎么不吃?是不是菜不合口味?不知公子爱吃些什么,要不要再让厨房去做一些来?”
向闻抬头看了她一眼,连忙又移开目光,“多谢向夫人好意,菜很好吃,只是……我没什么胃口。”
向夫人点点头,又道:“公子看起来眼熟得很,不知公子的家乡在何处,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
向闻夹着菜的手一抖,一棵青菜从他的筷子底下滑了出去,“我……”
元香见他今日奇奇怪怪的,在桌子底下推了推他,小声问:“三师兄,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奇怪?你不是说过你家就在岳州城的,向夫人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呀?”
“岳州城……”这下轮到向夫人手里的筷子落地了,她怔怔地看着向闻,好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样的气氛让向闻只觉得气闷,胸口一阵又一阵地疼着。
忽然,他“啪”地一下放下筷子,起身道:“对不起,向夫人,我有点不舒服,先离开了,你们慢用。”
说完不管元香怎么喊他,他头也不回,疾步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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