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雪歪着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眼睛一眨一眨的;一会儿抿唇,一会儿又皱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
凌瑄悄声无息地进了屋,白日里天雪的异样让他如刺在喉,他自认为很了解她,可唯独这件事想了一个下午也摸不透她的心思。他期待着她能明白点什么,可同时也会害怕,怕她真的只是如她口中所喊的一样,把他当作哥哥来看待。
所以他白日的行为才会那么反常,特别是在她挣扎着要他放开她的时候,他的心就仿佛跌入了冰窖,冰寒透骨。
难道她对他,果真只有兄妹之情吗?
一颗心渐渐下沉,凌瑄无声轻叹,走到天雪身后,低声道:“在想什么?”
天雪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后背抵着窗台,怯怯地看着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凌瑄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她不敢看他,只觉得心跳得好快,一点都不受控制。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凌瑄习惯性地想要去扶她的肩,可手才伸了一半,僵硬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天雪,早上的事是我不好,我太冲动了,对不起……”他的语气里无不显示着无奈与失望,他没有想到她会如此介怀,竟然已经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
凌瑄疲惫的神色深深地刺入了她的眼,天雪几时见过骄傲的他有过这样的表情,心里刹时一痛,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她慌慌张张地抓住他的衣角,两只小手紧紧地攥着,就好像只要一不留心,他下一刻就会消失似的。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可她清楚地知道,她不要他离开自己!
凌瑄猛得抬头,见她紧张地看着自己,唇瓣一张一合,想说什么却又好像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心底最深处慢慢燃起了一丝微亮。
他拉起她的手,炙热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丝毫不愿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试探性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根本还没想明白又怎么知道说什么呢!
清秀的眉毛拧成了一团,除了那个声音以外,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连思考也不能。
天雪急了,眼睛一酸,晶莹的泪珠啪啦啪啦地顺着脸颊掉了下来,“哇”地一声大哭,那个声音伴随着她的哭声一起脱口而出,“我……我不要你离开我!”
我不要你离开我!
我不要你离开我……
她不要,他离开她?
她是这么说的?
他没听错?
悲喜已经分不清,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天雪,凌瑄的心早已化作一池春水,满心满身尽是柔软。
原来她也是喜欢着自己的,只是她的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见,她不明白,可她的心却早已清澈如明镜。
凌瑄再也没有任何顾忌,用力将她扯入自己的怀里,深深地拥着她。
“天雪……”他在她耳边低喃,这一刻,他才真实地感受到了她的内心。
良久,天雪的哭声渐渐轻了,凌瑄拉开她,瞧见她红肿的双眼,不禁笑出了声,“这么大了还爱哭鼻子,也不怕让别人看见了笑话!”
天雪嘟着嘴想反驳,可一抬头却看见他的脸离自己好近,只有寸许距离。月光下,他的脸上仿佛被洒上了一层银辉,耀眼地就好像是九天上的繁星。
天雪呼吸一滞,就这样呆呆地盯着他看,不知今夕是何夕,也不知人生苦短,悲欢离合只如梦一场,醒来便成空。
她看着他,睫毛都不舍得眨一眼。
这下子凌瑄更加确定了她的心意,捏了捏她的鼻子,微微一笑,“再看下去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的声音瞬间将她神游的思绪召回,天雪脸上登时一红,两盼脸颊仿佛被火烧一般,火辣辣地烫了起来。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凌瑄好笑地看着她娇羞却又不自知的模样,突然心情大好,贴着她的耳朵问她,“还不明白吗?”
天雪被他弄得好痒,一个劲地往旁边躲,可他又离得她太近了,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唉,真是个笨丫头!
凌瑄一脸无奈,也不打算再逗她,忽然收起了唇边的笑意,目光变得深邃,却又带着满满的温柔。他低头凝视着她,然后捧住了她的脸颊,毫无征兆地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一擦即过。
…文、…“现在明白了吗?”他轻声道,唇角微扬,“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走了,早点休息。”
…人、…说完,他满足地离开了,出门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浓浓的笑意。
…书、…反观天雪,直到元香回房的时候,她还是像先前一样站在窗边,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屋、…过了两日,等到凌瑄的内伤差不多全好了,四人便离开了望潮镇,向店小二的家乡凤溪镇赶去。
自从确定了天雪的心意之后,凌瑄的心情一直都很好,而且比以往更沉得住气了,天雪不问,他就什么都不说,弄得天雪整天奇奇怪怪地以为那夜的吻是她胡思乱想后产生的错觉,越是这样就越是不敢找凌瑄求证。
为了不让向闻和元香看出来,她也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只有凌瑄知道,这丫头心里多半正纠结着呢吧!
想着想着,他不禁轻笑出声。
“怎么了?”向闻和元香御剑追上他们,“什么事这么好笑?说出来也让我们笑笑。”
飞了半天,看了这么久的山山水水早就无聊了,元香也趁机起哄,“是啊,你们两个聊什么聊这么开心呢?快说快说!”
真的要告诉他们?凌瑄低头看了一眼天雪,眸中带笑,“也没有什么,想着等仙剑大会结束以后,我们四个人不管这凡间种种,再下山痛快地玩一场。”
“是吗?”元香扬声问道,他的马虎眼打得也太差劲了吧。
连元香都看出来了,向闻怎么可能看不出,当即调侃道:“听说这次仙剑大会在我们天山上办,想是到时候会有许多别的门派的女弟子前来,师弟你这么优秀,又年少有为,只怕到时候……”
他故意停在这里,趁机观察着凌瑄和天雪的神色。看到天雪在听到他那句话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会意一笑。
凌瑄倒是一脸平静,“听闻上次的仙剑大会师兄去了却没能参加,不知闲暇之余有没有看上哪位师姐呢?”
向闻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脸色一沉,偷偷地瞥了一眼元香,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异常,才不悦道:“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要紧,争取在午时之前赶到凤溪镇。”
说完催动了剑气,一个人飞到前面去了。
天雪的手伸到后面,拉了拉凌瑄的衣服,小声道:“向闻师兄好像生气了呢。”
“他不会的。”凌瑄在她耳边笑道。
不会什么?不会生气吗?可看他的样子确实是生气了呀!
天雪还想问什么,却听凌瑄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会的。”
凤溪镇虽被称之为镇,可实际上也只住了百来户的居民,且坐落在几座大山的包围之中,让人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小村庄。
为了不吓着里面的村民,凌瑄他们在离凤溪镇还有几公里远的地方便下了地,一路步行过去。
由于是白日,街上还有不少村民在走动,只是每个人的步伐都相当快,来去匆匆。大部门的店铺都是虚掩着门做生意,仿佛准备随时关门一样。
四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偶有村民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凌瑄也会朝他们点点头。
他们依着店小二给的地址,先找到了位于西北边街角处一栋茅屋,想必就是他的家了。
向闻抬手敲了三下门,“请问家里有人在吗?”
不一会儿,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便从里面传了出来,“谁啊?”
向闻问道:“请问这里是王福的家吗?”
里面似乎安静了一下,半晌之后又听那个戒备的声音响起,“你们有什么事吗?”
向闻道:“我们数日前在望潮镇遇到王福,他说收到了家中的来信,说是家乡出了点事,但他走不开,便让我们替他来看看。”
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年迈的老人家站在门后面,从缝隙间打量着他们四人,“我儿子让你们来的?”会有人这么好心替不认识的人办事,而且一次还来了四个?老人家还是不太相信。
向闻点头,拱了拱手,道:“我们是天山派的弟子,此番下山便是为百姓降妖除魔,不知老人家可否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他已经自报了家门,本应消除老太太心底的疑虑。可老人家在这小镇上住了一辈子,几乎从未离开过,哪里知道天山派是什么东西呢,随口问道:“天山派是干什么的?”
见向闻面上一片尴尬,元香忍不住低头偷笑。如果这句话要是被自家老爹听到了,指不定脸色会黑成什么样呢!
天雪见老人家的左眼一直眯着,轻声问道:“老人家,你的眼睛是否到了下雨天就总是干涩酸痛呢?”
老人家惊讶地看着她,“我眼睛痛这个病已经几十年了,小姑娘你怎么会知道?”
天雪微笑,“我略懂医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让我为你诊治一下可好?”
“哎!好好好,当然好。只要你们不嫌弃老婆子这屋子简陋,进来便是。”老人家边说边打开门,拉着天雪就进了屋子。
凌瑄抱臂,笑道:“还是她有办法。”
这个凤溪镇如此偏僻,只怕连朝廷和江湖之事都鲜少听说,更何况是仙派呢?所以要取得他们信任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他们知道他们四人的确是来帮助他们的。
村民淳朴,虽然不谙世事,但也是最能打动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敛~你要的kiss~
正文43风流少年
天雪帮老人家开了几帖药;嘱咐了她几句,怕她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又写在了纸上;正巧老人家的儿媳也带着孩子回来了,她就把药房及注意事项都交给了她。一老一少外加一个大人都对天雪感激不尽,老人家年纪大了,眼睛一直看不清楚,做起事来更加不方便,现在可好了;终于可以安下心了,也算了了他们做儿女的一桩心事。
店小二的媳妇姓李;名香秀;也是凤溪镇的人,从小两人就相识,长大后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亲。他们有一个七岁的小女娃,生得机灵可爱,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好似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惹得天雪和元香心下满是欢喜,一个拉着一只小手玩个不停。
凌瑄和向闻坐在桌边,听着李香秀诉说最近镇子上发生的诡异事儿。
李香秀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道:“自从闹出了人命,最近一个月街坊邻居都不敢上山,就连外出添置家用也是小心翼翼的,唯恐下一个就挨刀自个儿,夜里睡觉还时常听到野兽的嘶吼,弄得人心惶惶,终日不安。”
果然和店小二说的分毫不差,向闻道:“王大嫂,能否请你说得详细些,这人命是怎么回事?”
李香秀摇了摇头,叹息道:“让几位笑话了,这人命的事情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不太清楚。只道一个多月前镇子上的几个男人上山打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镇长派去寻找的那些人,除了少数几个回了家,剩下的也都陆续失踪。一晃这么多日子过去了,至今音讯全无,大家都道是被山上的野兽给吃了,所以自那以后便再也无人上山。唉,我们凤溪镇向来太平安宁,出这样怪异的事情还是头一回。”
“这件事委实蹊跷。”凌瑄托着下巴,沉吟道,“那后来呢?镇上可还有人失踪?”
李香秀想了想,摇头,“应是没有了。”
“这倒是奇怪了,”向闻皱眉,“看来问题应该是出在山上。”
“是不是山上又有什么妖魔在作怪呀?”元香转过头,随口一问。
“或许吧,不过光凭这几点现在还不能断定。”向闻道,抿了一口茶,忽然抬头看着李香秀,“请恕在下多嘴,大多数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不都应该已经搬走了,可我们在来的路上,为何只看到村民们的恐惧,却未见一间空屋?”
天雪正在喂小女娃喝水,听到此处也同样疑惑,“王大嫂,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呢。”
李香秀微微抿唇,唇边带着苦涩,“害怕又如何?我们这个镇子上的人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已有数百年了。外面是什么样的,我们不清楚,可这里是我们的家,是我们时代生活的地方,又怎可能为了逃命就离开这里呢?”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竟有点泛红,“我现在只希望孩子她爹能够快点回来,就算那野兽下山来把我们吃了,能死在一块儿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瞧着她声泪俱下的模样,天雪忙上前扶着她,安慰道:“王大嫂,你别把事情想那么遭,现在究竟是不是野兽尚且不知,兴许失踪的那些村民都在山上遇到了什么奇事也说不定,你也别太伤心了。”
李香秀点点头,老人家在一旁也是愁眉苦脸,七岁的小女娃一见到娘亲哭了,也蹬着小短腿往她怀里扑去,小声地啜泣起来。
看着她们一家三口哭的哭,叹息的叹息,凌瑄等人都是同情万分,心里俱不是滋味。
李香秀一边轻抚着孩子的后背,一边问:“几位说见过我家男人,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向闻微笑,“嫂子放心,王大哥现下在一间客栈里干活,好得很,不必担心。”
“那便好,那便好。”李香秀放心地点头,垂下眸,再不说半句。
打扰已久,向闻便起身告辞,“王大嫂,王大娘,我们打算上山去查探一番,这就不打扰了。”
“等一下。”李香秀站起来,刚想起身相送,却被凌瑄打断,“王大嫂,能否请你告知那几个安然回家的村民家住何处,我有些事想要请教一下他们。”
李香秀道:“自然可以。”接着她便把那几个人的住址告诉了他们。
目送凌瑄四人离开之后,李香秀抱起了孩子,在门口站了许久,思念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镇门的方向。
他们先来到了一户姓钱的人家,开门的妇人一听说是来询问关于村民失踪的事情的,立刻称自家当家的病了,没办法见人,便慌慌张张地关了门。
凌瑄他们几人的修为都不算低,怎会听不出正当妇人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屋里还传出男人爽朗的笑声和孩子的大笑呢?
分明就是在说谎!
他们心下奇怪,可也不能强闯进去把人给拖出来问个明白,只得去找下一户人家。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巧,这些个幸免于难的村民听到他们的目的之时,竟然不约而同地病倒了,要不就是不方便见人,总之寻了大半日,四人仍是一点线索也没找到。但这样也好,至少他们并不是一无所获,这些人的行为证明了他们先前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件村民失踪的事情的确存在着很深的猫腻。
但究竟是什么,目前也就不得而知了。
眼看天色不早,四人先找到了镇上唯一的一间客栈放了包袱,在街上缓步而行,商量对策。
看着四周陆陆续续正在掩上门的店铺,向闻道:“看来我们只能先去山上查探一番再做决定了。”
凌瑄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向闻道:“那就先去买些火把和火折子。”
元香疑惑,“为什么要买那些东西?”
向闻道:“你没听王大嫂说的吗?他们白日里听不到野兽的嘶吼,直到晚上才会听到,且彻夜不停。我想那个野兽应该是晚间才会出来行动,我们今晚就上山,多准备点东西,有备无患。”
元香懂了,“三师兄说的是。”
她虽然常常爱和他吵架,可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该点头的时候也不会吝啬夸奖。
向闻还不了解她,朝她淡淡一笑,“今天这么乖,该不会是有求于我吧?”
心思这么容易就被看穿,元香嘟着嘴,问道:“晚上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去?”
“嗯。”向闻仿佛早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低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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