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发现这座表面平静的府邸不寻常之处。
期间,似乎是都尉府以及其他数拔人马出入,庞府家丁开了侧门迎进去。远远我看到守住大门的是一干彪形大汉,一个个满面横肉,眼光戒慎,分明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溜至庞府后门,情况如出一辙。甚至有个老妪挽了个小丫头似乎是想出府,被狠狠喝斥住。
我总算确定为什么同样被我做了手脚,女阴娘娘庙口的紫竹林传得人心慌慌,庞府却没半点风声传出了——原来消息被完全封锁住了。
以庞府的权势,完全有可能办到这一点。
有一瞬间,我思绪错开,想起不久将来夏都即将发生的头件大事。
六年一度的崇文馆祭。
所谓馆祭,表面是一次祭拜祈福的祭祀活动,实际上这不过掩人耳目,崇文馆祭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开启崇文馆底下,庞大的地底暗殿。
这原是夏朝一件私秘事,可是这件私秘事随着武德元年那一场□,越发错综复杂了起来。
那一年,崇文馆大火,世人但知馆中经典尽毁,却不知道掩埋在那一片废墟之下,另有一座庞大地宫。
地宫中存放的,除难以数计的金银珠宝,以及数量足以动摇夏朝根基的刀戟兵器,还有一件关乎西夏东晋两国的绝世珍宝——传国玉玺。
火起那一日,地宫的断龙石被放下。那一批重宝被彻底掩埋在重重错综复杂的机关之下。
我知道,这些年来,夏帝无时不刻地寻找各种法子,企图重启地宫,拿出里面的珍宝。然而一次次失败。
这世上,如果还有谁能重启这座地宫,除了当时主持修造地宫的那一批人,便只有哥哥了。
因为,主持修造地宫的那一批人中,便有我。而我是哥哥一手教导起来的,我对于机关暗栈的设计思路,几乎都来自于哥哥。
而这一批人,当时初登基的夏帝下手太狠,除了我,只怕都尽数命丧那场大火之中。待断龙石放,天日断绝,夏帝醒悟时,正是哥哥千里赶赴夏都寻我之时。
夏帝有最大的动机,也是最有可能将哥哥囚禁起来的那个人。
他性情阴险狠辣,坐拥这一片江山权势,而哥哥孓然一身,青衫磊落,一生从未为权贵折腰。我已经不敢想像,哥哥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必须进入这一座于我而言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庞府去,一探究竟。我必须接近他们。
而王爷会在这中间扮演什么角色,已经不是我愿意深究的问题。
在我脱身的这一段时间,京中并未有什么大事发生,然而暗底里局势激流暗涌。除去态度各异的众朝臣,王爷表面越发的谨小慎微,实则兵行险着;而夏帝则是外松内紧,明明是卧榻之旁,他还要装出一副“大家一起好好睡”的模样,两人一样的城府,一个有所谋求,一个苦寻机会想要扳倒对方,斗个半斤八两。
这当口,晋国公主过来挑选驸马,来的可真是对时候。
如果我是夏帝,定处心积虑不让凤凰栖落对面山头;如果我是王爷,迎娶公主入门,等于多了一面强有力的后盾,真是……美事一桩。
态度暖昧不明的晋国公主,外加一个难以捉摸的庞青,构成夏朝帝都现今最基本的局面。
这种情势之下,想要混水摸鱼,恐怕得找棵大树傍好剩凉——这是我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
可是,傍哪一棵呢?挑驸马的公主挑花了眼,傍大树的我也犯了难。
这本来是一早便计划好的事,可是事情临到面前,我想起王爷竹林里那句不容置喙的警告,便生生打了个寒噤。
然而事情往往是这样,处心积虑的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快。当天晚上,这件纠结事不再成为纠结。因为……我被掳了。
作者有话要说: * 42
后来我听小五小六复述当时情形,当我前往庞府撞门的时候,庞青正在处理伤口最后一点余毒。应了那句祸害活千年的老话,他的伤已确定并无大碍。
伤口并不深,毒虽是剧毒,但并不是不可解。为了安全起见,老医正还是切开了皮肉,将积血流出直至颜色渐渐变化鲜红。
夜明珠的光芒在晨光的照耀下消蚀无痕。他半躺在床上,任老医正放血,清洗,敷药,绑上绷带。这过程庞青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恹恹将一只手抚在一把出鞘的剑锋上,剑的寒光映出他眉眼三分桀骜,总有这么一种男人,笑的时候像在讥诮,沉吟时更是深奥难测,不知喜怒。
接近晚秋的天气,他既处理发了伤口,却愣是不系上衣襟。听完小厮的禀报,他一抬头,勾唇便是一笑。若无其事地取了剑鞘套上,挥挥手:
“乱棍将那老贼婆打出去。”
天底下恩将仇报的人何其多,能将此种缺德事做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庞青绝对称得上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一个。
十分无耻的下场就是被问候了祖宗。
小五小六很愤怒,在已经过去的这大半夜时间里,两人惨遭无数调戏,调戏完还被阴了一把。两人被掳到庞府后,就一直被捆粽子一般绑在柱上。
庞青说古人事例告诉了我们,所有遇难逢搭救的故事里,但凡有个主角是生得俊俏的郎君的,结局无一例外是姑娘以身相许。现在被救的虽然是郎君,但是郎君觉得,让救命恩人以身相许,也是一样的。
他十分愉悦地拿食指敲了敲自己额头:“然而毕竟本国舅是讲道理的人,事情自然要妥贴处理。”
接着用露骨的眼光将两个姑娘上下扫了一遍。口中啧啧:
“两棵干扁小豆苗,该长肉的地方委实是瘪了点,摸起来硌手,搁床上硌破床单,值多少呢……五十两?一百两?”
最后一锤定音,捏起小六的小尖下巴吹了口气:“本国舅拿一百两买你。姐姐不值钱,买一送一。”
小五差些被气得呕血。
这便是丢给我那包银子的来历。
救命恩人什么,俱是浮云。
我并不指望庞青能感恩戴德,唯一奇怪的是他的反应。
回头想想,今日林中的情形是一笔糊涂账,用一句不怎么文雅的话来总结,就是庞青阴了我们,在王爷那里吃了个哑巴亏,而我们则小占了王爷一点便宜……我与王爷之间如何且表过不提,庞青却万万不是什么好肚量的人,经历了今日之事,他不仅没有一点大发雷霆的迹象,反倒是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委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是因为掳了小五大大满足了他恶劣的心性?可我却不记得了,庞青何时变得如此好取悦了?
他将小五小六两人逗了个脸色铁青之后,那表情越发畅快了些,一扭头,左右各招了一名妖娆美婢,放肆搂着,大摇大摆养他的伤去了。留下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的小五小六,两人一块被看禁了起来。
而当时在庞府外的我,则不得其门而入。在险些挨了一扫帚跌了一跤后,我也学乖了,庞府豪奴人多势众,可是我一旦豁出脸皮,光恶心人,不正面为敌,他们也没办法。而我就趁着这半天的时间,暗中观察着庞府。
很快我发现这座表面平静的府邸不寻常之处。
期间,似乎是都尉府以及其他数拔人马出入,庞府家丁开了侧门迎进去。远远我看到守住大门的是一干彪形大汉,一个个满面横肉,眼光戒慎,分明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溜至庞府后门,情况如出一辙。甚至有个老妪挽了个小丫头似乎是想出府,被狠狠喝斥住。
我总算确定为什么同样被我做了手脚,女阴娘娘庙口的紫竹林传得人心慌慌,庞府却没半点风声传出了——原来消息被完全封锁住了。
以庞府的权势,完全有可能办到这一点。
有一瞬间,我思绪错开,想起不久将来夏都即将发生的头件大事。
六年一度的崇文馆祭。
所谓馆祭,表面是一次祭拜祈福的祭祀活动,实际上这不过掩人耳目,崇文馆祭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开启崇文馆底下,庞大的地底暗殿。
这原是夏朝一件私秘事,可是这件私秘事随着武德元年那一场惊变,越发错综复杂了起来。
那一年,崇文馆大火,世人但知馆中经典尽毁,却不知道掩埋在那一片废墟之下,另有一座庞大地宫。
地宫中存放的,除难以数计的金银珠宝,以及数量足以动摇夏朝根基的刀戟兵器,还有一件关乎西夏东晋两国的绝世珍宝——传国玉玺。
火起那一日,地宫的断龙石被放下。那一批重宝被彻底掩埋在重重错综复杂的机关之下。
我知道,这些年来,夏帝无时不刻地寻找各种法子,企图重启地宫,拿出里面的珍宝。然而一次次失败。
这世上,如果还有谁能重启这座地宫,除了当时主持修造地宫的那一批人,便只有哥哥了。
因为,主持修造地宫的那一批人中,便有我。而我是哥哥一手教导起来的,我对于机关暗栈的设计思路,几乎都来自于哥哥。
而这一批人,当时初登基的夏帝下手太狠,除了我,只怕都尽数命丧那场大火之中。待断龙石放,天日断绝,夏帝醒悟时,正是哥哥千里赶赴夏都寻我之时。
夏帝有最大的动机,也是最有可能将哥哥囚禁起来的那个人。
他性情阴险狠辣,坐拥这一片江山权势,而哥哥孓然一身,青衫磊落,一生从未为权贵折腰。我已经不敢想像,哥哥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必须进入这一座于我而言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庞府去,一探究竟。我必须接近他们。
而王爷会在这中间扮演什么角色,已经不是我愿意深究的问题。
在我脱身的这一段时间,京中并未有什么大事发生,然而暗底里局势激流暗涌。除去态度各异的众朝臣,王爷表面越发的谨小慎微,实则兵行险着;而夏帝则是外松内紧,明明是卧榻之旁,他还要装出一副“大家一起好好睡”的模样,两人一样的城府,一个有所谋求,一个苦寻机会想要扳倒对方,斗个半斤八两。
这当口,晋国公主过来挑选驸马,来的可真是对时候。
如果我是夏帝,定处心积虑不让凤凰栖落对面山头;如果我是王爷,迎娶公主入门,等于多了一面强有力的后盾,真是……美事一桩。
态度暖昧不明的晋国公主,外加一个难以捉摸的庞青,构成夏朝帝都现今最基本的局面。
这种情势之下,想要混水摸鱼,恐怕得找棵大树傍好剩凉——这是我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
可是,傍哪一棵呢?挑驸马的公主挑花了眼,傍大树的我也犯了难。
这本来是一早便计划好的事,可是事情临到面前,我想起王爷竹林里那句不容置喙的警告,便生生打了个寒噤。
然而事情往往是这样,处心积虑的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快。当天晚上,这件纠结事不再成为纠结。因为……我被掳了。
☆、26Chapter 0043
43
“老身听闻仙姑曾在竹林助我孙儿脱险,用这种方式请人;有些失礼。”
时间是半夜;地点是某处内堂。内堂摆设精致考究;却透着一股素净,金兽炉燃着檀香。
还有在我对面一身素衣;满头银发的老妇。
庞青有位老祖母;茹素,礼佛,八成就是面前这一位。
我被安置在一只象牙镶雕的黄花梨木椅上;身上未绑绳索;动一动;也并未有其它异常,甚至还有一名丫环给我沏了茶……如果忽略将我掳来的过程,这算是出乎意料的礼遇。
“说将起来,佛道本是一家,老身虽未入空门,却是虔诚信徒,吃斋念佛,算是半个出家人。”
“我又听说,老仙姑自岷北之地而来,在京中四处奔走,想建一座道观。”
老妇人驻着杖,老态龙钟,可是说话间语速不急不愠,言辞间透出不容置喙,眉眼中闪烁的精明又明白告诉人,这庞老太君,不但惯于发号司令,并且不是什么善茬。
她命人领着我来到侧堂,迎着灯光一照,瞬间几案上摆放的黄白锦绣之物闪花我的眼。那物什除了金银珠宝值钱的,另有白拂道袍以及紫金冠等,很明显,这一干物事,竟是准备来贿赂我的。
早上轰人,晚上重金相诱,前后相誖,越发衬得姓庞的不怀好意。
我摸着一件金丝银线绣的八卦袍,半晌吁了一口长气,笑咪咪回头问道:“老太君待吩咐小人所办何事?”
庞老太君要吩咐我办的事情,很简单。
不久后便是数年一度的京察大计,考察官员政绩,这是一场看不到刀锋的战争。武德二年,武德帝便曾利用京察之机,大刀豁斧铲除了一批先朝大臣。皇帝如此,朝中党派林立之间更是挖空了心思,只要抓住对方一点纰漏,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京中人事又万分复杂,有时揪出一件能牵连一片,比真刀真剑的鏖战血雨腥风了不知多少!
我估计庞府原本就要趁京察大计作作文章,再经历竹林之事更不可能善罢了。而当晚,恰巧有几个倒霉蛋目睹了行凶的过程。
现在,庞老太君要那几个倒霉蛋出来指证行凶之人。
“到时你便说,亲眼看到这件物事从当晚的刺客身上掉出即可。”
那是一块腰牌,上面锍金的字,是六王爷府的标识。
我被软禁在庞府某处别院之中,并且很快看到了小五小六。
她们被带到时,天还未拂晓,两人甚至鼓着腮帮,脸还气得红红的。一看到我,诧异了会,接着恍然。小五道:“怪不得,我瞧那姓庞的让下人取银时,好似还吩咐了什么,原来是命人暗中跟踪掳人,真是卑鄙小人!”我正要说,兴或此次掳我的,与庞青没什么干系,一朵兀带着秋夜里厚重霜露的□隔空打来,啪一声正好打在小五额上,一把懒洋洋的声音隔着雕花木窗道:
“本国舅的品味还不至于差到,与一个又老又丑的老道姑玩欲擒故纵。”门外有侍卫行礼,接着门开了锁,一抹绛红一步三晃便走了进来。我瞧那人朝身后侍卫一挥手,大咧咧坐到椅上,眼光在室内旋了一圈,落到我身上,口里“嗤”了一声,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的庞青,身上已经没有半分病气,在椅上用对阶下囚的居高临下再次斜乜了我们一眼,小五小六没动,我涎着脸上前请了安,讨好道:“我也晓得,国舅爷胸怀坦荡,行事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既让贫道离开,决没有回头再掳人的道理。”
庞青哼道:“算你还有些晓事理。只是退开些,少来套近乎。”
我讪讪退开了二步,纠结着又道:“既是如此,国舅看在我等曾有些小恩小惠的份上,放我们一马,好么?”
庞青摇头表示惋惜,表情却三分惫懒,也不知那话几分是真。只听他懒懒道:“本国舅原来好心安排,令你等少趟一些京城浑水。可惜,有些人运道不怎么好,给我祖母盯上,现如今本国舅也没了办法。”
他抱起手臂眯着眼:“本国舅之所以还愿意来,究竟是舍不得辛苦掳来的二个小丫头。我祖母她老人家要你们办的事情,你们打算如何?”
眨眼工夫,他又在小五小六身上各吃了一记豆腐。小五小六如惊弓之鸟闪至离他最远的地方,一齐望我。
我苦着脸道:“此事可有些难办,说句不怕得罪的话,国舅爷府上有权有势,六王爷府上也不差,今日贫道几人应了老太君的事,一出庞府的门,只怕就要给分尸了!”
庞青笑道:“若仅仅是这样,还不好办。本国舅保你等荣华富贵,一世平安便是。”
我凛然道:“贫道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修道观,广收弟子,弘无量道法。现今壮志未酬,自然不能窝在庞府一辈子,再说,身为天师弟子,诬构他人此等缺德事,我等如何做得来!”
庞青的面色瞬间沉了一沉,冷笑道:“那好。这间屋子宽敞得紧,你们就好生在这里住着。只是莫怪本国舅没提醒你等,我祖母年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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