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所处的位置乃是寿阳城的集市,而且这个时辰也是集市最热闹的时刻。这里除了楚国的居民外,还汇集着其他六国的商人、文人、游历的学子等等。
类似于这样聚集一起的二三十人堆并不少,而照成人流聚集的原由大部分都是来自街头卖艺的汉子,或者抱着琵琶楚楚可怜唱着曲调的清倌儿。
而在苏恒面前的却是一个一脸稚嫩瘦弱的少年,跪在地上,那纯真无邪的眼珠子哀求的看着路过围观的人群,摆在少年面前的是一具盖着草席的女尸,旁边还立着一个破旧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卖身葬母几个木炭大字。
虽然围观的人不少,可是似乎并没有人有兴趣去买下这个瘦弱的少年。
寿阳城有钱人并不少,买卖奴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也没有傻子,他们清楚的知道,买这个少年回去后还要先花些钱养着,等他身子结实了才能帮自己干活,而且中间还不能出现意外,比如这少年突然猝死、逃跑等等情况否则他们的银子就亏大了。
有钱人不敢冒这个险,苏恒站在旁边也只是微微一叹,没有在过多停留,准备转身离去,不是他无情,而是整个寿阳城城,整个大楚,像这样的情况太多太多,甚至有比他更可怜的,自己能帮的了他一人,那其他人呢?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要想不在出现这种情况,唯独让大楚强盛起来,力压六国,并吞八荒,才能富国强民,而不是站在这里去施舍一个小子。
“这位公子,求求您了,您好心”
苏恒还没有离去,才刚刚转身,那少年显然也是眼尖之人,看出苏恒的装扮应该是一位富家公子,立马抱住他的双腿,一脸恳求之色,不时的哽咽着。
苏恒这身锦衣华服自然是赵瑾瑜让人准备的,虽然他不在乎,可是也不好驳了他一番热诚。
低头看了眼紧紧抱着自己大腿不松手的少年,苏恒起初那点同情心思也不由得消散了不少虽说百善孝为先,卖身葬母下跪也是天经地义,可是年纪轻轻却不想着怎么去努力赚钱,而是想着在他人身上投机取巧就有点不对了,要知道,寿阳城内可有不少大户人家在召集民夫,只要能吃苦,酬薪可是不菲,最关键的还是工钱能当日结算的。
少年似乎也看出了苏恒的不耐烦,一双纯净的眼珠子里满是沮丧之色,可是又透露着一股执着,似乎仍然没有放手的打算。
唉,罢了
苏恒无奈一叹,准备回身让陈德掏钱时,双眼不由得瞄到少年颈部的小项圈。
那是一个铜制的项圈,在民间极为普通,也有一种意义,因为民间盛行鬼神之说,就是孩子出生时,父母生怕孩子魂魄被勾走,就在他脖子上套上一个项圈套牢他,作为护身符,算得上是一种心灵的寄托。
苏恒想起,太子赵天龙脖子上也有一个项圈,另外他还知道,那是皇后司徒氏送给儿子唯一的东西。
太子长大后,她就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要勤俭爱民等等,后来即使太子每次生辰之时,司徒燕都不会送任何的礼物,只是亲手做上一顿丰盛的家宴。
当时礼部官员知道后,为了巴结太子和皇后,加上赵无极又在推行勤俭之策,礼部的人自然是在宫中大力宣扬了此事。
后来赵天龙死了,那项圈也和他一起埋入土里,而司徒燕恐怕再也没有其他东西能够深刻的勾起她的回忆,唯独在脑海中幻想着自己儿子的模样。
睹物思人,这个项圈或许是个切入点。
苏恒心神一定,不由的有些感谢起眼前的小子来,也不再犹豫,对陈德说道:“德叔,给钱。”
苏恒和赵瑾瑜一样,对陈德保持着足够的尊敬。
陈德一愣,不过也没有质疑,他相信苏恒不是妇人之仁,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
“钱可以给你,我也不用你卖身,不过你脖子上的这枚项圈要给我,就当作交易。”
周围的人听到苏恒要用钱去换一枚随处可见的项圈,纷纷摇头觉得这年轻人是疯了,钱多人傻。
眼尖的人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在项圈上,确定不是什么值钱特别的东西后也纷纷摇头离去。
听到眼前的公子哥要拿钱换自己的项圈,少年也愣住了,这项圈是他母亲送给他的,自然不能随便给人,一时间有些犹豫,可想了想之后咬咬牙还是点头答应了。
拿到钱后,少年低声道了声谢谢,然后一把冲向旁边的药店,买了点药,然后拉着破的不能再破的草席离去。瘦小的身躯爆发着惊人的力量,疾走如飞。
“奇怪,他不应该拿着钱去买棺材吗?怎么去买药,难道他受伤了?”
本来苏恒是打算看看少年一个人能不能拉得动那具尸体,如果不行的话就让陈德帮忙,如今看来到是多虑了。
相比苏恒的疑惑,陈德看到的却是别的东西,说道:“这少年看来也是从小习武,身体素质很好,否则也不能这么轻松的拉着一具成人尸体健步如飞。
穷文富武,照陈德这么说,少年人要是精通武艺的话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去赚取棺材钱,根本不需要跪在这里卖身葬母,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这一刻,苏恒有点好奇了,毕竟疑点太多,除了少年人可能精通武艺外,他本身看上去也并没有受伤,那为何要买药?难道是什么人受伤了?
苏恒一边想着一边走到旁边的药店,询问了下药店老板,得知了那少年买的是普通的止血药。
想到少年人的武艺,在想到止血药,还有那晚朝阳客栈的刺杀,苏恒心思一动,忍不住对陈德说道:“你说那少年会不会是宣义军的人?”
陈德听后先是一阵思考,然后点了点头:“先生,真有可能,毕竟朝廷最近在掘地三尺的去搜寻宣义军余孽,可能他们在和官府的人激斗中受了伤,他们怕太过显眼不好露面,所以才让这少年来买药。”
心里隐隐约约猜透了几分,苏恒不再犹豫,招呼着陈德,立刻跟上了少年的背影,有些疑问必须要亲眼见证才能解开,况且还是和宣义军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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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靳锋铭()
心里隐隐约约猜透了几分,苏恒便不再犹豫,招呼着陈德,跟上了少年的踪影,有些疑问必须要亲眼见证才能解开。
陈德的跟踪能力很强,饶是少年一路七拐八拐也没有甩掉身后的人,他扛着一具尸体一路上行走了这么久却脸不红,气不喘,也证明了陈德先前说的话没错,这个少年会武艺。
寿阳城护城河外围多是杂草丛生,山林坑洼之地,溪流湖泊数不胜数,少年来到河边,放下手中的绳子,小心翼翼的将女尸推入河中,看着木筏被着河流冲走的方向用力磕了几个响头,大声说道:“娘,孩儿不孝,不能给您找个好点的地方安葬,因为这钱孩儿都用来买药了,孩儿要救人,对不起,娘!”
少年一口气哽咽着吼完,也不顾眼中含着的泪水,发疯似的往一边的山沟跑去。
而一直观望的苏恒和陈德也立马跟上。
再次跟着少年左拐右转,爬过坑坑洼洼的山沟,最终来到一片竹林,视线通过翠绿的竹叶缝隙,看到的是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破庙门前摆着一个布满灰尘的大香炉,上面是厚厚的锈斑,无丝毫香火气味,似乎在告诉到来的人,它以如黄昏落日般没落。
少年进入破庙前似乎又想起什么,左右回头四望,确定没有人后才走了进去。
看到这幕,苏恒和陈德都不由得一笑,这小子到是有警惕心,只是未免警惕的也太晚了点吧。
“大叔,药我给您买来了。”
破庙内,少年清脆的声音传出。接着,一个略显沧桑,声音有些虚弱的男子声音响起:“有尾巴”
男子说的有气无力,好像随时都要断气一样。
高手!
先前还一副放松状态的陈德立刻绷紧了身子,他自认自己和苏恒的伪装做得也不算差了,可是里面的人居然还能发现他们,而且从后者的声音可以听出他明显受了较重的伤。
能在重伤情况下还发现了他们,无疑此人就是高手。
而那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尾巴?什么尾巴?”
既然被发现了,没有必要在继续隐藏下去,苏恒示意陈德一起进去,开口道:“我们就是尾巴。”
庙内很破,四周杂物凌乱,中间那尊大佛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祭拜,布满了灰尘和蛛丝。
看到进来的人居然是苏恒,少年一脸兴奋得冲着依靠在破旧的朱红赤柱上的中年人说道:“大叔,是恩公,这药钱就是他给我的。”
少年也不是傻子,反而在世间走动了这么久,比同年人要成熟聪明的多,在买药回来的途中他就意识到苏恒是变相的在帮自己,否则他要是想买那个项圈的话满大街都是,根本就没有必要买自己这个旧的。
如今看到苏恒进来,他也没有多想,只是很高兴。
相比一脸兴奋的少年,那中年男子脸色就冷漠了很多,只是冷冽的望着苏恒他们,特别是陈德,让他眼里充满了忌惮之色,此时的他就像一头受伤的孤狼,警惕着周围一切陌生的人和物。
“靳锋铭?”
而苏恒此时却道出了中年男子的名字,眼前的白发剑客,浑身衣衫破旧,露出的皮肤表层有不少刀伤剑痕,沾满了半凝固的血痂,无力下垂的手掌紧紧握着一把寒光凛冽的薄剑。
“你是谁?”
靳锋铭惊讶的看着这个一口叫出他名字的年轻人,衣裳华丽,面相清秀,特别是身后跟着一个身手不下于他的高手,显然来历不凡,最关键的是认识他的人只有两种人,一是仇人,二是死人。
他没有朋友,对他来说,剑客不需要朋友,只需要一柄剑,便可常伴一生。
“恐怕现在整个寿阳城不知道你的人不多了吧。”
靳锋铭越狱的消息可是闹得满城皆知,他的相貌特征早已挂满了大街小巷,特别是那显眼的白发,让苏恒想不到都很难。
虽然疑惑靳锋铭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怎么逃出那号称一只苍蝇都飞不出的皇陵狱可苏恒暂时没有兴趣去打探,目前要做得就是抓住他,交给雁天南,毕竟现在雁天南怎么说也算的上是难得支持赵瑾瑜的人了。
靳锋铭也看出了来者不善,侧头对旁边的少年说道:“小子,对不起,不能教你习剑了。”
靳锋铭看了眼还一脸迷茫的少年,歉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少年虽然才见过几次面,可第一次发现自己身受重伤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的救了自己。
冷孤烟不想欠人人情,当时就问他想要什么报酬,少年渴望的看着他手中的剑,满脸坚毅的说要学剑。
“你们想要抓我可以,带着我的尸体回去,不过此事和这少年无关。”
咬着牙,忍着伤口撕裂的痛,靳锋铭握剑站起,虽然衣衫褴褛,发丝凌乱,可那剑眉下的虎目却散发着不屈的意志。
少年在旁边看得依旧也是一愣一愣的,他搞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是心里想着不要打架,否则一边是恩公,一边是大叔,他真不知道帮谁。
“恩公,大叔是好人,你们不要伤害他。”
少年挡在靳锋铭身前,张开双手,一脸恳求的看着苏恒。
看着少年急切的模样,苏恒温和一笑:“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好人?或许他是一名手染鲜血的刽子手呢?”
苏恒的话若有所指,很有深意的看了眼靳锋铭,只是后者依旧一脸淡然的立在原地,并没有因为赵瑾瑜的话而影响到心境。
而少年听后却是斩钉截铁的摇着头:“不会的,大叔不是坏人,我感觉到了,我娘说了,人的第一感觉是最敏锐的,好人和坏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少年说完后又顿了顿,补了一句:“再说了,大叔要是坏人,肯定早就把我杀了,怎么会放心我出去买药而不是通风报信?”
这小子也不傻啊
苏恒和陈德听后都是一笑,就连那始终面无表情的靳锋铭脸部肌肉都微微抽了一下。
也许你大叔是急需药,可自己不敢出去,怕暴露,所以留着你不杀,只是为了让你买药
这句话赵瑾瑜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放在了心里,他不想刺激这个少年的侠肝义胆之心。
人的容忍都是有极限的,这个少年这番执着阻拦,苏恒却没有生气,因为陈德刚刚轻轻和他说了一句,他暗中观察了一下,这个小子的武道天赋资质简直就是万里挑一,如果加以调教,他日定在我之上。
这少年以后有多厉害苏恒不知道,只知道陈德很厉害,这少年以后会比陈德更厉害,那足够苏恒愿意花耐心的和这少年耗着,只是今天的最终目的就是拿下靳锋铭,然后带少年回去,如果实在不行,必要时刻只能强硬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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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棋子的反抗()
“唔,当真是热闹啊”
长风淅淅,破庙外一布衣老者漫步行来,老者精神矍铄,身背一杠定军枪,望着庙中几人,苍老的面容上挂着浅笑。
“雁天南”
看到来人,陈德已经道出了姓名,毕竟雁天南和香妃乃是故交,而他服侍香妃多年,两人自然也打过不少交道,认识也不奇怪。
雁天南好像一个普通的耕耘老者,冲着陈德和苏恒善意一笑,然后一双浑浊的老眼暗藏锐光,看向了靳锋铭,语气随和自然:“伤的怎样?”
雁天南此时好像在询问一个老友,没有按照苏恒所想的那样立马对靳锋铭出手。
靳锋铭看到雁天南后也没有慌张,脸色苍白的回应:“死不了。”
这两人似乎有点不对啊
苏恒在旁边看着,发现了一丝端倪,这两人从开始到现在所表露出来的神情还有语气似乎像是一对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
雁天南好像猜到了苏恒的心思,歪头一笑:“苏先生不必过于奇怪,我和他都是一枚棋子,一枚想反抗,想摆脱这棋局的棋子。”
雁天南认识自己,苏恒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他和赵瑾瑜的关系摆在那里。至于这棋子一说,就有点值得人去琢磨了。
“是啊,作为一枚棋子,却想着反抗,棋手恐怕不会准许的。”靳锋铭自嘲一笑,只是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显然是牵动了伤口。
“苏先生最近是否在想,赵无极为何会小题大做将赵瑾瑜关进皇陵狱,然后还容许我派遣剑奴过去跟随他。”雁天南直呼赵无极之名,毫无恭敬之色。
苏恒点头默许,静等下文。
雁天南继续说道:“当初我和赵无极说,我愿意让出典狱长一职,从此告老还乡,作为交换条件,他给赵瑾瑜一个公平的机会,一个和其他皇子一样公平的机会。”
“赵无极老谋深算,一向以利益为重,赵瑾瑜在不得宠也是他的小儿,给自己儿子一个公平的机会就能让我交出皇陵狱的权职,这笔买卖怎么算他都划算。”雁天南顿了口气,停顿片刻后:“如果他不是忌惮我在皇陵狱内根深蒂固,恐怕这笔买卖他根本就不想做,只会抢夺豪取。”
雁天南一边说完,靳锋铭接口:“即使这样,他还是想方设法安排我进入皇陵狱,然后找个机会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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