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从五年前就发现了,徐玉见别看平时一副不怎么爱搭理他的样子,但每次只要遇到他耍赖,最后总能缠得徐玉见无可奈何。
就好像……
徐玉见对他总有种莫名的宽容?
当然了,那是以前。
在今天这件事之后,也不知道他的耍赖还有没有用?
沈熙只考虑这件事。
徐玉见现在又不在这里,沈熙就算再怎么想,总也是白想不是?
他于是也没一直想着这件事,而是与安阳郡主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母亲,如果没有意外,三日之后您就和我一起去徐家提亲吧,三日之后可是个好日子……”
他早就将黄历都给翻烂了,对这几年里有哪些好日子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安阳郡主听了这话也有些无言。
她也知道,自家这傻儿子自打回京之后就对恬姐儿另眼相待,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不过……
安阳郡主本也极喜欢徐玉见,徐玉见又对沈熙有着救命之恩,若沈熙真的能娶到徐玉见做媳妇,安阳郡主也只有高兴的,又哪里会因此而不快?
所以,她当即就点了头,随后问起,“提亲可是万万不能随意的,日子这般急,什么都没准备好,你就不怕让人给打出来?”
这却是打趣了。
这些年安阳郡主与武定侯府的老太太、姜氏等人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就算老太太和姜氏真的不同意这门亲事,顶多也就是婉言谢绝而已,绝不会真的将他们给打出来。
沈熙闻言便有些得意,“母亲这说的什么话,怎么说这也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儿子自然不会大意,别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儿子前几日还亲自去猎了一对活雁,已经让元宵好好养着了,母亲您就放心吧。”
安阳郡主这才稍放心了一些。
事实上,京城里各家若是有意结亲,都是会先遣了中间人去探探女方的口气,若是给了准信儿才会上门提亲。
这样也是为了避免若是亲事不成,双方会尴尬。
但是他们这次,安阳郡主先前可没让人给武定侯府那边递话,这要是老太太和姜氏真的不同意……
安阳郡主也没往深处想。
且不说她对沈熙有没有信心,就说沈熙现在这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还早就猎了活雁养着,这怎么看也是信心满满的,又哪里会有什么被拒了亲事的可能?
跟着就放了心,只等着三日后就去徐家提亲。
沈熙与安阳郡主又说了会儿话,便自回了院子去。
虽然在安阳郡主那里表现得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但说实话,他这心里还真有些不踏实。
对沈熙来说,这其实是很少见的。
沈熙生来就出身高贵,前面十来年是成国公府里的小霸王,那是任谁也不能惹的,后面这五年又强逼着自己以极快的速度成长。
但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沈熙都没有过不自信的时候。
唯一也就是在徐玉见这里,他才会有这样的不确定了。
他自己是觉得,徐玉见不会拒绝他,但是……
谁知道徐玉见到底会不会呢?
虽然说这亲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并不需要求得徐玉见点头,只要老太太和姜氏点头也就行了。
但是……
沈熙可不希望,在他与徐玉见的婚事中间,有徐玉见的哪怕一丁点的不情愿。
所以,心中烦躁的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圈也没有平复下心绪,沈熙干脆就想了法子自己去探徐玉见的口气。
至于这方法嘛……
沈熙看着正在他房里的桌上跳来跳去没个消停的扑扑,眼里还有些得意。
他可是有扑扑这个线人的!
决定好了,沈熙也没有犹豫,直接就取了信笺纸出来。
他与徐玉见之间的通信,要不然就是互相交流一些看到的比较有趣的算学题目,或者就是闲谈一些生活中遇到的趣事。
这一次,沈熙没有写什么算学题,也没有说什么趣事,而是诉起了苦来。
……
时间已经进入十月。
徐玉见的晚膳是在丝竹苑里用的。
今天是十月初一,正是允哥儿的书院里每旬的旬休,是以三房今天倒是难得的到齐了,徐玉见和允哥儿陪着徐勋和姜氏一起用了晚膳,虽然人不多,却也显得热闹满足。
用完晚膳,徐玉见陪在父母跟前说了会儿话,这才领着锦年和锦华一路回了碧水阁。
傍晚有些微凉,好在徐玉见的衣裳并不单薄,在园子里走着倒也不觉得冷。
“慢些走。”徐玉见吩咐道。
才用了晚膳不久,在园子里走一圈,也就算作是消食了。
锦年和锦华自然没有不应的。
三人走了一会儿,锦年却是突然低声道:“姑娘,先前在丝竹苑,三夫人问起了奴婢您今儿去端郡王府的事。”
第224章 诉苦
徐玉见微微一顿。
她今天去端郡王府的事?
母亲问起这个,又是何意?
见徐玉见停下脚步,锦年又忙道:“三夫人也没有问旁的,就问了郡主的心情如何,二姑奶奶可好,别的倒也没有了。”
事实上,姜氏还问起了端郡王。
锦年自打进了郡王府之后,可是与锦华一起跟着徐玉见的,她们自然是知道徐玉见与沈熙不仅单独说了话,后来徐玉见还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沈熙弄到了树上去,还被沈熙给丢下了,费了好一通功夫才总算是从树上下来了。
不过,锦年却是没有将这些说与姜氏听。
徐玉见也能想到这些。
她与沈熙这段时间可也没少见面,纵是姜氏并未如何拘着徐玉见,但她总不可能对徐玉见的事半点都不知情。
会问起锦年她今天去端郡王府的情形,只怕……
姜氏最想问的,还是沈熙吧。
徐玉见一时之间心里颇觉复杂。
她知道的,眼瞅着她现在都已经十六了,却还没定下亲事,姜氏虽然面上并不显露,但心里也是着急的。
京城的贵女很少有早嫁的,但再怎么晚,也大多都是十七左右就出嫁了,就算还有嫁得更晚一些的,也都是因为守孝等事而耽搁了。
像徐玉见这样都已经十六了,不仅没有定下亲事,还连半点头绪都没有的,却也是极少的。
叫姜氏如何能不急?
事实上,这几年,姜氏也不只一次的探口风一般的在徐玉见跟前说起京城哪家有好儿郎,只不过都被徐玉见委婉的拒绝了而已。
再有当初徐勋玩笑般的应承了徐玉见,将来她的亲事一定要她自己点头的事,姜氏也不想逼着徐玉见,这才一年年的耽误了下来。
再怎么耽误,徐玉见已经十六了,姜氏却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再拖,再过得两年,徐玉见就真的要成老姑娘了。
姜氏倒不是怕什么名声不好听。
她这两年也隐隐看出来了,徐玉见对成亲这件事总有种淡淡的抗拒,虽然不知道这抗拒是从何而来的,也在心里心疼着徐玉见,但她总不能真的就这样看着徐玉见蹉跎了自己吧?
而且……
武定侯府,又怎么能有一个明明什么毛病都没有,却偏不肯出嫁的姑娘?
也正是清楚这一点,姜氏才会故意叫了锦年去问话。
以徐玉见的聪明,定能明白她的意思的。
徐玉见也确实明白。
她看着园子里因为夜色降临而看着像是一团团阴影的树木,在傍晚的微风下轻轻摇晃着,显得影影绰绰的,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徐玉见能明白姜氏的苦心。
若不是经历了那七次的重生,徐玉见指定就随着姜氏替她相看亲事了。
可如今……
她又想到了今天沈熙与她说的那些话。
还有,沈熙所说的,若是三日之内收不到她拒绝的信,就要让安阳郡主上门提亲的事。
她相信,沈熙绝对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那么……
要怎么办呢?
要拒绝他吗?
徐玉见只觉得心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个头绪。
她就这样领着锦年和锦华回了碧水阁。
这时时辰其实还尚早,若是平时,徐玉见多半会再写几篇字,或者看看书,但今天因为心绪有些不宁,便也没有读书或习字,只早早的就沐浴更衣,将头发绞干之后就要休息。
只不过,在这样的心绪之下,纵是躺到了床上,总也是难以入睡的。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都没有睡着,徐玉见就着屋子里掌着一盏有些微弱的灯下了床,正要推开窗往外面看呢,就听到了这几年来早已熟悉的,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
扑扑?
从窗口飞进来的,可不是扑扑又是谁?
在这种心烦意乱的时候,看到扑扑这小东西,徐玉见倒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说起来,自打上次从庄子上将扑扑带回了京城之后,这小东西就一点也不留恋地飞走了,之后这半个多月,倒是再未见过它。
却不想这时候就又来了。
她照例喂了扑扑吃食,然后又逗了扑扑一会儿,这才从竹筒里取出了扑扑带过来的字条。
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有什么有趣的算学题。
若是有……
徐玉见正是心情不如何舒畅的时候,说不定解解算学题倒更容易平复心绪。
只不过,倒是叫徐玉见失望了。
扑扑的主人这次没有写什么算学题,而是向她诉苦来了。
嗯?
向心仪的姑娘表明了心迹,还想直接上门提亲,却没从那位姑娘那里得到回应,因而苦恼了,心里忐忑不已,以致夜不能寐?
徐玉见看着这些,倒是觉得她与扑扑主人的处境倒也真有些相似。
扑扑的主人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却不知道要如何求娶。
而她呢?
跟着便又想起了白日时沈熙所说的那些话。
徐玉见摇了摇头,将关于沈熙的事狠狠甩出去。
她现在也不知道要如何办,反正还有沈熙所说的三日期限,现在便也暂且放着吧。
徐玉见只能这样近乎逃避地想了。
再说扑扑的主人。
徐玉见记得,在庄子上时与他通信的时候,就听他说起过他有一位心仪的姑娘,为了学着讨好那位姑娘,他还让人将世面上的话本子收集了一大堆,想要学着话本子里的法子来讨好人。
当时徐玉见就差点笑岔了气。
那些话本子里尽是些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跟着话本子上学着讨好姑娘,这又哪里能行?
这才多久,她这位只通信却并未见过,也不知道身份的密友,竟然就想向人求亲了?
可真是快。
徐玉见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
后面……
大概也是太过苦恼了,那人后面可是发了好一通的牢骚,大意就是他心仪的姑娘,他明明能感觉到她对他也不是没有好感的,为什么就是不肯对他稍作回应呢,不管什么事,只要看准了,总要试一试走下去,才能知道前面到底会有怎样的风景不是?
徐玉见看得便是一怔。
第225章 剪不断
试一试……
若不是有过前面七次的经历,对于沈熙,她也一定会想要试一试吧。
只不过……
她是真的心生胆怯。
说她不够坚定也好,说她胆子太小也好,若是还要经历一次这样的分离,她宁愿她与沈熙之间从来没有开始过。
前面七次的经历,她有苦恼,但并没有伤心。
只因为,她对前面的那七个“夫君”其实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就是第一世时的孙霖宇,虽然与他一起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好几年,但对她来说,孙霖宇也只是一个略有些熟悉的人而已,就算她在成亲当日就重生了,那时也只觉得惊奇与惶恐,却并未想过孙霖宇会如何。
当然,这大概也有她甫一重生就又见到了孙霖宇有关。
但,无论如何,因为她对那些注定没有缘分的“夫君”没有别的感情,所以她才能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走过这几年的路。
若是……
若是将那个人换成沈熙,徐玉见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接受了。
毕竟,她如今是越来越清晰的认知到,沈熙,这个她错过了七世的人,如今在她心里的比重,是如何一点一点的增加的。
她不想,当她满心欢喜的憧憬着她与沈熙的将来时,再睁开眼时,却发现那只不过是又一场梦。
真要是这样,徐玉见觉得,下一次的重生之后,她大概真的要考虑如何才能让自己孤老终身了。
而,再重生之后,她还会不会在那天去拉沈熙一把?
会的吧。
救了他,然后离得他远远的,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只这样想着,徐玉见都会觉得心里酸涩难当。
那若是真的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更不知道自己会有何等的感受。
唉……
徐玉见又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剪不断,理还乱。
这大概就是说的她现在的心情了吧。
徐玉见这次没有给扑扑的主人回信,将那字条收进一个小匣子里,她就将扑扑放了回去。
这一晚,徐玉见睡得很不好。
才一闭了眼就是各种纷至沓来的梦,梦里是沈熙一次又一次渐行渐远的背影,只将她留在原处被悲伤与孤独浸染。
等到徐玉见猛地睁开眼时,额上已经浸出了一层薄汗,掀起的被角还将放在床头柜子上的一只瓷杯打翻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听到这“砰”的一声,徐玉见才算是回过神来。
她往半开的窗户望出去,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虽然睡了一晚,但徐玉见只觉比一夜无眠还要来得累一些,只是,再让她躺回去睡,她却也断然睡不着的。
这时,候在外面的锦华听到声响快步进来,待看到拥着薄被坐在床上的徐玉见,以及地上摔碎了的瓷杯,先是一怔,然后赶紧将地上收拾干净,又重新替徐玉见倒了一杯温水送上来。
“姑娘怎的出了一身的汗?”锦华道。
然后连忙唤了小丫鬟备水。
徐玉见这才发现自己不仅额头上浸了薄汗,就连中衣上也被汗水浸得有些微润。
“许是这被子太厚了些吧。”她道。
锦华一脸的莫名。
如今已是深秋,昨儿夜里又刮了大半夜的风,比前面几日都要冷了些,她还道自家姑娘的被子要不要再换厚一些的,却不想徐玉见倒是说被子厚了。
这时小丫鬟已经将沐浴的水备好,锦华便也放下心里的疑惑,只一心服侍着徐玉见沐浴。
沐浴更衣之后,徐玉见就去了荣寿堂。
她今儿起得早,到荣寿堂的时候自然也比平时要早一些,倒是第一个到的。
老太太这时正在内室洗漱呢,琥珀和珊瑚在跟前服侍,徐玉见就由翡翠和碧玺陪着说话。
徐玉见便细细问了翡翠和碧玺,老太太昨儿夜里睡得可好,天气变凉了身体有没有什么不妥等话,翡翠和碧玺也都一一回了。
说起来,徐玉见幼时与老太太并不亲近。
那时老太太尤其偏爱徐玉初,又因为姜氏的原因而不如何待见徐玉见,直让徐玉见那段时间既对老太太心存不忿,又因为老太太对徐玉初的偏爱而与自己的胞姐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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