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金斯利家族的搜罗队凶神恶煞的冲入他们村落,如同强盗屠夫一样,大开杀戒的时候,毕维斯的族人毫无准备。
在屠刀利刃的逼迫下,被恐惧所支配的年轻人,不得不与其他族人那样选择了屈服。
然后便是一路的驱赶,将他们当成两条腿的猪猡一样驱赶,每天只给他们少的可怜的食物和清水。
听那些有经验的鳄族人说,那些金丝利搜罗队这么做,除了节省物资供给之外,还更方便控制他们,到时候跑都没力气,更别说是反抗。
而且人在饥饿面前,会丢掉很多东西,最先丢掉的往往是尊严。
一开始的时候,年轻的毕维斯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人的尊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的,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丢掉呢?
对于那些为了婴儿巴掌大小的黑面包,对金丝利士兵卑躬屈膝的鳄族人,他充满了愤怒与鄙视。
虽然他对鳄族人这个概念没有什么认同感,但是相同的处境和对金斯利家族士兵的敌视,能够引起他的共鸣,自然心向着那些同样被驱使的人。
尤其是那些金丝利士兵,每日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拿自己吃剩下的残羹剩饭,引诱那些鳄族人,如疯狗一样厮打的时候,更让他怒火冲天,恨不得撕开那些士兵的胸口,看看他们的心究竟是不是黑色的?
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的人,就算是语言存在差别,也不用如同对待畜生一样的对待吧。
第一次见到那种场景的时候,对这位从来没有离开家门二十公里远的年轻人,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
他再也按耐不住胸中滚烫的热血,嗷嗷直叫着冲了出去。
要不是那名年长的鳄族人一把按住了他,毕维斯根本没有机会站在这里,早就被金丝利士兵一刀劈死了。
即便是如此,一顿皮鞭和数日的饥饿少不了的。
那名年长的鳄族人告诉他,那些金丝利士兵正在熬奴,将他们的尊严,一点点的熬没了,熬麻木了,让他们对生活充满了绝望,到了战场上,才更方便驱使他们。
更准确的说,一直是那个有些话痨的年长鳄族人絮絮叨叨的说,毕维斯只是被动的听,那个时候他的心被愤怒所充斥,根本不想与任何人交流,尤其是那些对金丝利士兵卑躬屈膝的人,年长鳄族人便是其中佼佼者。
他或许是一个智者,知道很多东西,但却是不折不扣的懦夫,在金丝利士兵面前,完全没有脊梁可言。
至少在他死之前,毕维斯一直是这么认为的,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名词叫做忍辱负重。
直到在渡朵瑙河之前,那位年长鳄族人偷偷的告诉他,这是他们最后、也是最佳逃跑机会。
毕维斯的那种惊愕可想而知。
很遗憾的是,毕维斯并没能等到年长鳄族人所说的逃跑机会,因为在逃跑计划发动之前,那位不知名的年长鳄族人就被叛徒出卖了,被他忍辱负重、一心想要解救的族人给出卖了。
他被金丝利士兵残忍的钉在了路边十字架上,据说他不会立刻死去,等待他的将是为其数天,甚至数周的暴晒、饥渴和饥饿,在无尽痛苦和悔恨中死去。
很显然,金丝利士兵拿他警告后面被驱赶的战场炮灰们。
战场炮灰这个名词,当然也是年长鳄族人告诉毕维斯的。
这是无比残酷、又无比生动的一堂课,让毕维斯充分的认识到了人心险恶,当人心黑起来的时候,比任何禽兽都要残忍、都要没有节操。
毕维斯最大遗憾是,在其生前没有问清他的名字,其他受他恩惠的鳄族人,也不清楚他的名字,顶多称呼他瘸老头或者瘸叔,因为他的一条腿是瘸的。
随波逐流中,毕维斯慢慢的也变麻木了。
不过麻木的并不是心,而是身体,只有这样,才能够熬过无数日夜的饥饿、寒冷、疼痛和疲惫。
被驱赶到兄弟港外的金斯利家族大营之后,等待他们的更是地狱般的生活。
不光是饥饿和寒冷的问题,还有无穷无尽的劳役。
挖土、埋桩、伐木、运送木材等等,这些杂活累活,大部分都是由他们完成的。
金斯利家族真的没有把他们当人看,根本不顾他们的死活,很多同样被驱使的鳄族人,干着干着,就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金斯利家族士兵根本不在乎,直接派人将他们拖入尸坑一扔拉倒。
一开始的时候,还担心蔓延出瘟疫来,派人在他们身上埋上一层土,随着天气转寒,连这个功夫都省了,任由一层层的尸体堆积。
从三天前开始,金丝利士兵的态度出现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仅不再过渡驱使他们,还给了他们几顿半饱不饥的饭吃。
不过不会有人生出感激之心,因为即便是没有经验的人也知道,并不是金斯利家族突然变好心了,而是攻城即将开始,那几顿饭是用来买他们的命的。
他们要正式履行作为炮灰的命运了。
毕维斯就像其他鳄族人那样,虽然千般不愿,但是在死亡的威胁下,依旧不得不开始蠕动着向兄弟港所在的方向运动。
“还等什么,跑啊!”
一些人走出一点距离之后,立刻扔掉装满沙土的麻袋,拔足狂奔,不过不是冲向兄弟港,而是朝着朵瑙河或者巴涑河,想要借水逃出金斯利家族的魔掌。
“蠢货!”
毕维斯心中咒骂了一声,并没有跟着他们乱跑,而是缩了缩身子往人群中钻,不仅将自己背上的麻袋背的更紧,同时还从地上捡起了一个被遗弃的沙土麻袋,顶到了自己头上。
这么做虽然让自己身上的负重增加了几十公斤,但是比起自己的小命来,这点辛苦又算不得什么。
毕维斯当然不是已经麻木了,连逃跑的心都没有了,而是他已经充分的认识了金斯利家族的凶残和狡诈。
对于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就算是逃跑,也不是现在,这才离开大营多远,随便乱跑,那是自寻死路。
果不其然,那些丢掉麻袋逃跑的人,还没等跑出多远,就被无数箭支钉死在地上,依旧来自身后金斯利家族军队,那些凶恶声音依旧在咆哮。
“后退者死,擅自逃跑者死!”
“我劝你们不要乱来,到时候不光你自己死,你的族人也会被你们害死,你们的选择只有一个,往前冲,将麻袋扔入护城河中,你们就算完成任务,不要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弓箭森寒,长枪林立。
那些被驱赶的鳄族人,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兄弟港冲来。
看他们的样子,是想跑也跑不起来,不光是他们身上背负沉重麻袋的原因,还因为长期吃不饱饭,身体虚弱造成的,这可不是几顿半饱不饥的饭,就能够恢复的。
金丝利家族的凶残,已经击碎了他们逃生的希望,只能寄希望对面城墙上的同族能够网开一面。
据说对面那做宏伟城墙就是永夜军领和鳄族人联手建造的兄弟港。
之所以定名兄弟港,寓意就是见证双方如同兄弟一样的开始,同时也代表着双方如同兄弟般的感情。
他们应该看在同是鳄族人的份上,网开一面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摩擦()
那些心存这种侥幸的鳄族人,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兄弟港冲去,有的为了减轻负担,连出发前,那些凶残金丝利士兵再三交代,必须背负到城下扔入护城河,否则就算活着回去也得死的装土麻袋给扔掉了。
很显然,他们已经不想再回去了。
所以他们一边向兄弟港狂奔,一边高声呼喝。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们是鳄族人,我们是自己人,兄弟,求你们给条活路,让我们进去吧!”
“求求你们,开开城门吧,我们是被迫的,我们是自己人,求你们给条活路!”
“看在咱们拥有同一个祖先,信奉同一个水神的份上,给一条活路,自此之后,做牛做马,我们都愿意。”
“开城门啊,快点开城门啊!”
“你们不是说,我们都是同一族人,同一个祖先,永为兄弟吗?为什么对于自己的族人和兄弟见死不救?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谎言,原来你们以前的宣传都是谎言,这里不应该叫兄弟港,而是应该叫谎言之城!”
附蚁攻城的场景总是如此相似,尤其是第一波驱赶那些当地领民攻城的时候,场面更是惊人相似。
此时的情形竟然与当初山地肯塔那野蛮人驱使安迪斯人冲击冰墙防线的情形,如出一辙。
这些心存幻想的鳄族人,操着自己的方言,祈求城墙上的人,能够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一开始只是哀言祈求,见城门巍然不动后。
便开始出现了谩骂威胁。
目的无非一个,就是期望兄弟港能够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而这也是进攻方所要看到的。
这也是一种攻城战术。
名为攻心。
一旦守城一方,出现了动摇,打开了城门,便是攻城一方,重骑出动,全线出击的那一刻。
整个攻城战将会瞬间进入炽热化。
自凡是有点经验的老兵都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无论城池沦陷与否,这些攻城的平民能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那种情况下。
攻城方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守城方自顾不暇,也没有办法顾及他们。
这些大道理毕维斯并不懂,包括那位瘸腿的年长鳄族人也没有告诉他,但是这几个月的艰难生活经历,却教会了他用最恶劣的目光,去看待人心,包括那些所谓的同族人。
他们的要求、谩骂、威胁,落在毕维斯的眼中,是何其幼稚,又何其愚蠢?
竟然将自己的生命和希望,寄托在对方的心慈手软上,这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所以,毕维斯不仅没有跟着往前冲,反而刻意的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和后面的炮灰队伍混到了一起,将自己的身形藏的更严实,身上的沙袋不仅没有丢,反而又多了一个。
两肩上各扛了一个,脑袋上顶了一个。
超过一百公斤的重量,即便是有把子力气的他,也有点消受不了,开始粗喘如牛,感觉这几天稀粥供给自己的那点力气,全部压榨光了。
但是毕维斯却舍不得扔掉身上的沙土麻袋,因为这是他身上唯一能够称得上防御的东西,只有带着它们,自己才有一点安全感。
不要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没有人教他,一切全部出于本能,出于生存的本能。
但是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毕维斯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只能随波逐流,跟着炮灰的大队走,能多存活一秒,就多一秒的希望不是。
城下面喧闹一片,城墙上却迟迟没有动静。
面对这种情况,永夜军领有经验,但是那些鳄族人没有。
而他们又是守城的长弓手主力,从而导致,兄弟港的箭雨并没有第一时间覆盖出去。
这差点将安迪斯猛虎泰戈尔将军的鼻子都气歪了。
当真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鳄族人这是一上手,就拖他们的后腿。
好在永夜军领从一开始就有这方面的顾虑,并没有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中,他们还有另一支远程攻击队伍——附属工兵团。
鳄族人的长弓手,只是锦上添花的存在。
兄弟港的大部分防守器械和箭楼箭塔,都由附属工兵们操作控制。
永夜军团的附属工兵,虽然挂着工兵的名头,实际上,他们比起很多正规军差不了多少,在永夜军领也算得上是职业军人的一种。
不过他们平时负责的工作,与主力兵团悬殊很大,训练量也有所不如,大多数时候,都在处理各种杂事,或者给正规军团提供远程火力支持,鲜少正面冲锋。
随着泰戈尔的一声令下,他们开始发威了。
不过并没有动用那些大型攻城器械,单纯的成片箭支砸了下去。
安迪斯长弓对付金斯利家族重甲步兵不好用,但是对付这些手无寸铁的鳄族人,威力不要太强悍。
就连他们身上负土麻袋都无法完全抗住这种穿刺,他们也没有防御的概念,当场如秋天麦地中的麦子,成片成片的倒下。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们是自己人啊,我们是你们的兄弟啊!”
“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只是想活命,只是想活命而已啊!”
“屠夫,刽子手,冷血怪物,你们怎么能够下得去手?你们怎么能够见死不救?”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这些鳄族平民面对凶残的金丝利士兵,一个个寂静无声,死气沉沉,就像猪猡一样被赶着走。
但是面对兄弟港的同族人的时候,却一个个中气十足的破口大骂,尤其是幻想破灭之后,诅咒的也不是罪魁祸首金斯利家族,而是对着兄弟港的防守人员。
好像他们落得现在这种田地,完全是对方的错。
这个道理,就像很多人在外面窝囊,回家耍横那样,因为他们知道家里的人不会伤害他们。
但是这一条原则,用在战场上,那就不好用了。
这样一来,自然激起了他们认为理所应当的怒火,在恐惧支配下,胡乱发泄。
“果然是这样。”
这是毕维斯看到倾盆箭雨时的第一反应。
这一刻他的心情,比普通鳄族人更复杂。
有着几分庆幸,庆幸自己猜测正确,没有像那些蠢蛋一样,丢掉沙袋跑到前面,成为人家的活靶子,刚刚冲在最前面、叫嚣的最厉害的,也是死的最快的。
有着几分冷漠,对于自己的同伴的死亡,这一刻他并没有生出以前那样的感触,或许因为他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这将会是他们最终要面对的命运有关。
还有着几分绝望,在其他鳄族人嘴中十分仁慈的永夜军领和他们的族人,在这种时候都做出这种决绝选择,他们能够生离这片炼狱的可能性更低。
“唔!”毕维斯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他感觉一记重拳轰在了自己得左肩膀上。
转头一看,左肩膀沙袋上赫然插着一支成人拇指粗的箭支。
箭杆打磨的十分光滑,他似乎还闻到了上面桐油的味道。
“好厉害的箭。”毕维斯一阵骇然。
自己身上的沙土麻袋,竟然没能完全挡住这种利箭的穿透,半截箭头都刺入了他的肩膀中。
不过他的小心,还是救了他一命。
要不是因为这个沙土麻袋,就不光是半截箭头那么简单了,而是半支箭都要射入他的胸腹中。
那个时候,就算是真神亲至,也救不了他。
唯一庆幸的是,防守一方并没有在箭头上喂毒。
不过看看周围的情况,对方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
这些重箭自身,就能够要人命,毕竟给箭支喂毒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尤其是那些烈性毒。
毕维斯不敢怠慢,一缩身子,钻到了一名同伴身后。
更确切的说,同伴的尸体背后。
这位同伴,不仅没有毕维斯聪明,还没有他的运气,同时被两支长箭命中,其中一支直中面门,死的不能再死了。
相比起沙土麻袋,人的尸体的遮挡面更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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