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往左,她亦往走,玲珑往右,她亦往右,玲珑往后退,她倒在她身上……
“别动,你伤得很重,”玲珑忙放下手中的柴火,摁住她要挣扎起来的上半身,然后端起盛满清水的叶子,送到她的唇边:“来,喝点水。”
冥昧有些抗拒,但耳边玲珑清脆无暇的嗓音仿佛有魔力般得让她放松了警惕。
看到她安静地把水喝完,玲珑满意地笑了,但看到她似乎总是低垂着头,想用头发盖住自己的眼睛,于是劝慰道:“不用遮的,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眼睛没了嘛。”其实看第一眼的时候,她的确是吓了一大跳,不过后来看习惯了,心里倒是增添不少的怜悯和心疼,甚至心里也猜测过她的故事。
冥昧听她这样毫不避讳地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踩中她的死穴,她发怒地正要站起,却发现自己的外衫不翼而飞。
“你在找你的衣服,对吗?”玲珑发现她双臂环胸,似乎是觉得冷了,于是起身摸了摸搭在木架上的衣服,解释道:“我见你一身是血,所以就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洗干净了,稍等半个时辰,就快干了。”
冥昧愣在原地:“你把它……洗净了?”
“是啊!你的衣裳质地真好,我洗得可干净了!不信,你瞧!哎呀……我说错……”玲珑忙觉不对,提着衣衫转向她,正要道歉,却被冥昧一把掐住脖子。
玲珑万万没想到她会对自己出手,疼痛之余更多是惊诧。
“谁让你乱碰它的!”冥昧单手将她提离地面,她仍低垂着头,发丝沿着两边垂下,一双眼窟窿在阴影中显得更加可怕诡异。
玲珑挣扎在她手臂上的双手就像是在给她抓痒,根本对她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放……放开……放……”
感到手中紧张收缩的肌肉渐渐失去挣扎,在生死一念间冥昧松开了手,玲珑跌坐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涨红的脸上一双眼睛里满是泪水。
冥昧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外衫,捧着它先是尝试性地闻了闻,然后又深深地嗅了嗅,上面哪里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只剩下散发着泉水般洁净的气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这件浸透无数叛天者鲜血的衣衫,这件令无数九天仙家望而生怯的衣衫,这件看似能维护自己尊严和掩盖自己自卑的衣衫,在面前这个姑娘的眼里……原来不过是一件脏掉的衣衫……’
冥昧抬手拨开挡住面孔的发丝,微微地又似努力挣扎了很久,她将自己的正脸转向她,问:“你真的……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见刚刚还对自己痛下杀手的女人居然还有心思问自己如此无聊的问题,玲珑从地上蹦起来,骂道:“身体残缺算什么可怕,最可怕的是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哼!”
“嗯,此话倒不假。”冥昧的唇角破天荒地上扬着:“说吧,你有什么愿望?”
被熏池抓去那件事先不说,光是先前碰上个奇怪的蒙面男人,再是眼下又碰上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玲珑就真心觉得自己最近实在太不走运,于是乎不想再做纠缠,赶快找到回中天的路才是要紧!
“你可知我是谁?我可是居住在九天中第二天沈天的上仙。”冥昧满意地感到她想要离开身形明显一顿,继而道:“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尽力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玲珑没想到她居然有如此大的来头,立刻想都没想,回身道:“我想要碧漓!”
“他是谁?”
“他是我男人!因犯下天条,被刑天雷!”玲珑高声问她,不是她信了她,而是无论有任何能让碧漓回到自己身边的机会,她都要试一下:“你能让他活吗?”
闻言,冥昧沉下脸来,严厉中带着鲜少流露地劝解之语:“九天中众神皆各有天命,岂能凭一人之念随意更改,如若如此,九天法度何在,天道何在!这样的想法,你本就不应该有!”
“你们上神果然如传闻中的个个冷血!哼!”
冥昧的话玲珑自然听不进去,她狠狠地刮她一眼,边迈着步子边嘟囔道:“真希望熏池上仙能救活夕颜,看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神官们还怎么自圆其说!”
“原来你就是熏池身边的小喽啰?!”
随着冥昧话语的飘近,一只手搭在了玲珑的肩膀上,她浑身一哆嗦,心道:‘自己声音那么小,怎么就被她听了去,瞎子的耳朵果然是好!?’
冥昧站在她身后,沉声问她:“你知不知道,自打你跟着熏池一路往前走,你就已经犯下了叛天之罪!”
玲珑气得直哆嗦,心里又害怕她真一掌劈了自己,只得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来泄愤。
冥昧绕到她面前,拂袖道:“我可以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您想怎样?”玲珑紧张得双手握拳。
“我的坐骑死了,而我又受了极重的内伤,半步路都走不得,所以……”冥昧说着,脸上一派心安理得:“只能麻烦你驮我去个地方。”
玲珑立刻道:“我驮不动你!”
“无妨,我见你虽是散仙,但元神中倒是有股正然之气,我可传授你乘风御天之法。”
冥昧仿佛是给了她天大的恩赐:“如果这一路你表现出色,我倒是可以考虑把你留在身边,让你在沈天当个小小的侍女……这样的机会不正是你们这些散仙求之不得的吗?”
见她这样说,玲珑心中的确有些动摇,这样一来不止是因祸得福,而且正如冥昧所说小小散仙有这样咸鱼翻身的机会实属难得,她于是问道:“你要让我带你去哪儿?”
“昆仑。”
“啊?!”玲珑隐隐感到不对,但她还是不确定地问了句:“为什么是哪里?!”
冥昧周身煞气流淌,冷笑道:“好让你这小丫头亲眼看看,背叛九天法度,是什么样的下场!”
答案果然印证心底的猜测,玲珑高声道:“原来你是……”
“时间紧迫,不要废话!”冥昧打断她的话,对她招了招手,道:“附耳过来,我教你乘风御天的口诀。”
事已至此,玲珑只得应了一声,附耳过去,细细听来……
10第8章
越往昆仑山方向前行,就越觉得一股燥热自心底升起,犹如期许已久的**盘旋于胸口愈演愈烈……
熏池浮躁的心绪全写在脸上,南虞活跃的心理活动全写在眼珠子上,未曲眀胃里空荡荡的回音全捂在双手里。
昆仑山有九道山门,只有一道通向往生界,其余八道无一例外通往九天之中最可怕的地方,无妄池,每往里走一百步就会有一道结界落下,只有进路没有退路,传说古神盘古为了九天,将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欲念封印在那里。
陆吾,九天正气之化身,他原本早该归位上仙,但盘古让他镇守在这里,他始终瞪大眼睛,向东方望去,等待各路之魂到来,以做引导,入往生界。
如果来者是……活着的神仙,那么为了保护昆仑的和平安宁,震慑百灵,他定会毫不客气的将来者驱逐出境,并交由九天法办。
神仙们别说是否能第一时间准确找到通向往生界的山门,恐怕只要刚一靠近昆仑山就会被陆吾发现。
南虞仿佛已经忍耐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转身,抬手把她嘴边的绿色不明液体蹭干净:“你就不能不往嘴里嚼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未曲眀伸舌头添了添嘴角,琢磨余味,吊着脸说:“胃里空很,难受!嚼个树根你都有意见啊?”
“瞧你可怜见的。”南虞伸出自己的胳膊,道:“来,咬我一口肉,尝尝鲜吧!”
白花花地一长条肉在眼前晃荡,未曲眀眼睛直晕,口水直流。
“哎!哎!哎!”南虞大惊失色及时摁住她的脑门,眼看利牙离自己的胳膊只差一寸,急嚷道:“你还真下得了口啊?!”
“等我挖了他那颗心,肉……倒是可以留给你。”走在最前面的熏池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撂下这么一句。
从未曲眀的角度仰头看过去,随着昆仑山上吹下来的热浪,熏池一身长袍烈烈生风,别有一番威严,特别是他眉心中越来越透露本性的仙印,还有那双由墨黑转为银灰的瞳仁。
南虞正在郁闷熏池说的那番话,却听得未曲眀嘴里的牙齿咬得嘎嘣嘎嘣响,拧眉问道:“你干吗?”
“……我紧张。”未曲眀咽口水。
“紧张什么?”
“说不明白。”未曲踮起脚尖在南虞耳边低声说:“就是觉得他越来越可怕了。”
“这些热浪是从无妄池中散发出来的。”南虞说道:“昆仑山是最接近心底**的地方,所以凡是活着的神仙很少会主动靠近这里。”
未曲明反问道:“因为他们怕自己心中丑陋的**会被别人发现?”
南虞点了点头。
“我的反应是想吃肉,可是……”未曲明做思索状,问他:“你不是说,你们九尾狐族,月盈则雄,月亏则雌吗?这还没到月盈,你怎么又变回男的了?”
“呵呵呵……你猜。”
南虞笑得比他一脸的媚还令人毛骨悚然,未曲明缩了缩脖子,忙道:“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
南虞深深望了她一眼,仿佛刹那间吹皱了一池春水,边扇着折扇边叹道:“哎呀……真是闷热啊!”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天际突现一障亮光,强烈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随后传来的那声质问更是振聋发聩。
“来者何人?”
熏池立身,从容高声应道:“中天统帝,熏池。”
“来此有何事?”声音似乎又近了一步,不过语气似乎平和了许多。
熏池答道:“奉天帝之命,为防范魔域争夺九尾神狐之心而危害九天安宁,特押解南虞前往无妄池,羽化!”
闻言,南虞瞬间石化,低声咒骂道:“熏池,你要不要这么不要脸!”
未曲明歪着八字眉,向南虞投去同情的目光。
转眼间那团巨大的火球已近在咫尺,它硕大的身形被火焰紧紧缠绕着,它是一只足有二十尺高的狮子!他每说一句话,地面都在震动。
“押解重犯,也该是梵音上神的事情,怎么会交由你来?”
和它靠得如此近的三人,未曲明和南虞都不禁用手挡住面孔,以抵挡炙辣的灼伤。熏池却面不改色,火焰在他眼底印下一片火海:
“陆吾上仙有所不知,五百年前,梵音上神已经消失于九天了。”
“怎么会?……本座这五百年来并未引导过他的元神进入往生界。”陆吾审视三人后,又道:“既然梵音上神不在,也该由他的部将冥昧来,才妥当!”
“陆吾上仙莫非……信不过本座。”熏池扬起唇角,道:“莫不是一定要本座去那‘成天’走一趟,将天帝亲笔旨意带来给你看才肯放行?只是……延误了羽化的时机,让魔域的人钻了空子,天帝怪罪下来,陆吾上仙还是要为本座多多分担些!”
''文'陆吾沉默良久,沉声道:“跟我来吧。”
''人'陆吾走在前面,熏池跟随其后,南虞和未曲明走在最后面。
''书'“你刚刚为何不反驳熏池的话?”未曲明对着南虞小声嘀咕:“你不怕他真挖了你的心?”
''屋'南虞用折扇挡住面,仅露出一双妩媚狐狸眼:“天机……不可泄露。”
他话中的意思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未曲明抬头细细看他,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里的墨黑似隐着深红,犹如摇曳着罪孽的火焰,未曲明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强烈地不安感让她连饿都忘了。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终于穿过了生长着持续燃烧不灭的神树的炎火山口,温度骤然变冷,未曲明不自觉向前面的陆吾靠近,没想他突然转过脸来,吓得她赶紧跳开。
陆吾对三人道:“前面就是连羽毛都浮不起的弱水,往下走,便是无妄池了。”
不远处弱水上雾霾一片,看不清尽头,岸边还散布着一些不知名神兽的骸骨,幽幽沉静中渲染着一层层阴森地死亡气息。
熏池道:“常听闻……生死总是一线之隔,想来那往生界一定离这里是极近的。”
陆吾眼中闪过警惕,在弱水岸边停下,道:“昆仑山绵延三万里,九道山门相隔甚远。”
熏池看似闲聊着说道:“想来陆吾上仙平日里一定十分辛苦,三万里的路程,真是来回折腾。”
陆吾扭过庞大的身躯,头颅上的毛发随着火焰蔓延着微怒:“熏池上仙,此话何意?”
熏池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我曾听恩师白帝说过古神盘古将神仙们的元神归于此处,就是为了制衡无妄池中的欲念!如此推理,往生界该在……无妄池的上方,此事可真?”
几句话之间两人左右移步,未前进半寸,似是周旋,陆吾正色道:“熏池上仙,言语谨慎了!”
“陆吾上仙,何必如此紧张。”熏池道:“谁不关心自己的生死之地?本座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陆吾算是彻底看明白了,面前的熏池虽是极力掩饰,但越往昆仑深处走去,再如何强大的意志也无法遮掩内心赤/裸/裸的**。
如若谁都能轻而易举地能够掩饰过去……那么它陆吾,存世一万八千余年的神兽,怎还会修不成人形?!
“熏池上仙所言不差,倘若真想一探究竟,等你在本座手中变做一缕孤魂,本座自然会引导你去那往生界。”
熏池翻袖,利落抬手,道:“动手吧。”
陆吾仰天长啸,迅疾地向熏池猛扑过去,所经之处的空气扭曲变形,熏池唤出昭明镜做己盾牌,右手中的蓝色光束透过屏障向陆吾反击。
元神回归本体的熏池,神力恢复以往,但面对与自己同是神兽出身,岁数可以当自己爷爷的陆吾,还是有些吃力。
难解难分之间,他的肩膀上已被陆吾利爪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淋了半边袖子,谁胜谁负一时看不透彻。
昆仑山因受二人神力震动,生灵被无辜波及,一时间鸟兽飞散,数万丈煞气直冲九天。
未曲明拽住南虞的腰带,两人缠斗时刮起的飓风,几乎让她站不住脚跟。
“别拽得那么用力,继续下去,我就要在你面前坦胸露乳了。”南虞嘴里这样说着,却不阻止她的动作,只是用折扇遮盖住脖子下面的春光乍泄。
“你个死狐狸,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未曲明大喊大叫时灌了一嘴的风:“帮陆吾杀了熏池,你不就自由了吗?”
“需等两败俱伤之时,眼下还欠些火候。”南虞的目光从出招其疾如风,其猛如火,仍在角斗的二人身上收回,他顺势拥住了她,小声在她耳边提醒:“到时你看我眼色行事,明白吗?”
眼下性命攸关之际,哪儿还有逸致**,未曲明正要骂他,自己突如空袋子被一股怪力抛于空中。
待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再看南虞,他已被熏池横剑立脖。
此刻,熏池已是玉冠碎裂,乌发散乱,眉心仙印犹如刀刻,浑身血腥,剑锋饮血。
“陆吾,还不快如实告知往生界的道路。”
陆吾抬爪向前几步,谨慎小心中流露着不屑:“用他的命来威胁本座,岂不笑话!”
久战之下,相对陆吾的自信满满,熏池却已疲态毕露,他喘息着仿佛持不动手中的剑锋,剑刃在
南虞的脖颈上被划下道道浅淡的血印:“非也!本座现在就要挖了他的心,投奔那魔尊久夜去了。”
陆吾怒道:“熏池,你简直是狂妄无形,丧心病狂!!”
11第9章
南虞心知他徒手无法取自己的心,熏池这样挟持自己,真不明白究竟意欲何为?并且他对熏池还是有些了解的,说他为了夕颜独闯九天,他信!说他一介统帝会投靠魔尊久夜,他不信!
“你说什么?”
未曲明见熏池突然转向自己说了这么一句,顿时不知所谓?正哑口无对,就眼睁睁地看着陆吾瞧准熏池分神时向他攻去,同时南虞也感到熏池控制自己的力道放松,本想趁势逃走,没想风驰电掣地一瞬间,身体又被熏池扳回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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