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洪道:“盟主分析得很有道理,觳城县新设的三家镖局,主持人是武当的二代弟子,都是武当俗家长老仙人剑丁仲翔的门下,丁仲翔本人在武当诸长老中是最颟顸的一个,技艺也最低,可是这三个弟子却都很不了起,习艺不过六七年,就技冠同门,在二代俗家弟子中脱颖而出,被称为武当三英,在一连三年的武当本门切磋技艺会上夺魁,听说去年时,玄真门老一辈的武当七子,也被他们击败了,因此武当的俗家门人声势益盛,搏云剑钟大吕仙逝后,丁仲翔师因徒贵,隐然已成为俗家长老中领袖人物。
傅玉麟一皱眉道:“武当的情形怎么这样乱?”
沙金炎道:“这是武当的传统,玄真门下收徒,都在山上习技,择人较严,俗家弟子则由俗家长老收录后,随师习技,到真武宫中叩拜一一下祖师张三丰的神像,然后由掌门人登录名籍就算入门了,为了考验勤惰,每年都举行一次切磋会,以资观摩,佳者由掌门颁给金花作为奖励,俗家弟子不禁带艺投师,更不禁参习别家技艺,所以武当剑技,倒是越来越精,声势也越来越大,在五大门派中,剑技一道,再无出其上者,也是这个缘故。”
傅玉麟道:“这就给白云残以可乘之机了,今天我们要注意的就是这新起的三英,他们叫什么名字?”
张德洪道:“金龙剑客魏云生,闪电剑钱若云,还有一个女的叫飞云剑薛治儿,他们的名号中各有一个云字,所以又被称为武当三云,声名响亮得很。”
傅玉麟冷笑道:“勾漏九侣中非云即霞,这一个人居然也以云为名号,这倒是巧得很。”
沙金炎一怔道:“还是盟主心细,属下竟没想到这一点,看来此事绝非巧合,他们一定是白云残的人。”
博玉麟道:“光是凭一云字不能算为证据,大家留心一点,我们一定能在他们的言词举措中找出蛛丝马迹,但武当不像少林那祥,俗家弟子的势力既然那么大,只怕找到了证据也没多大用处。”
说着马匹已近玄真观,武当掌门人玉清道长倒是很客气,率领本门长老多人,远出五十丈之外相迎,傅玉麟连忙下了马,恭身答礼,互道寒喧,然后步行来到玄真观中迎宾大厅中坐下,傅玉麟一看周围站立的门下,多半是俗家弟子,而武当长老中,仅七子为玄真羽士,俗家长老竟达十二人之多,仙人剑丁仲翔的席次仅在掌门之下,居于七子之上,益发见得俗家弟子的势力。
献过茶后,玉清道长开口道:“傅盟主伉俪会同天道四侠与崔女侠联袂赐顾,不知有何见教?”
傅玉麟道:“傅某初接天道盟,理应向各大门派一一拜会,以尽礼数,另外还有一点小事前来相商。”
说着一指张德洪道:“敝盟张支会主世居觳城,世代以保镖为业,最近景况拮据,向付某乞援,站在天道盟友互助的立场,付某自不应坐视,已允准由敝盟全力支持。”
丁仲翔立刻道:“这是好事,足见傅盟主体下之心。”
傅玉麟笑道:“但是贵派在觳城设有十二家镖局,执大江南北镖行之牛耳,付某此举,自当请求贵派允准。”
丁仲翔笑道:“傅盟主言重了,保镖求利,乃属正当商务交易,各凭本事招主顾,与敝派是毫无关系。”
傅玉麟一笑道:“丁前辈这样一说,傅某感激不尽,事情也好商量了,嗣后由经过五湖水道所辖地区的镖运,就请知会德洪镖局一声,由两局共同承担。”
一言甫毕,武当俗家弟子多半变色,丁仲翔立刻道:“为什么,武当从不与别人搭伙。”
沙金炎笑道:“丁兄此言就不对了,据兄弟所知,凡经长江的镖运,到了觳城,都是由武当所属转运的。”
丁仲翔道:“不错,这是我们五大门派的合契,也经天下镖行同业所公认,而且这转运乃是尽义务,只抽取押送酬金的一成,却要担负全部责任。”
沙金炎道:“德洪镖局也可以比照这个成数收酬。”
丁仲翔道:“不必,武当自己担负得了。”
沙金炎道:“天道盟也是武林正式会盟,自然也可以参加五大门派的联运协议契定了。”
丁仲翔微笑道:“那当然可以,事实上贵盟已经参加了,有几笔经过长江的镖货,都由敝门转接了。”
沙金炎道:“可是敝盟所设的镖局却没转接过贵派属下的镖货,来而不往,敝盟太吃亏了。”
丁仲翔傲然道:“那是敝门认为无此必要。”
傅玉麟朝玉清道长道:“傅某此来,仅为提出一个公平互惠的要求,请掌门人裁决。”
丁仲翔道:“此事乃属俗家弟子的私务,由丁某决定就行了,不必麻烦到敝掌门人。”
傅玉麟道:“傅某乃以天道盟主身份而来,凡事只取决于贵掌门人一句话,丁大侠究竟还当不了家。”
丁仲翔冷冷一笑道:“掌门人,看来非要你摆句话了。”
语气之狂傲,简直已经不把掌门人放在眼中,但玉清道长居然毫无温色,平淡地道:
“傅盟主,武当的情形略与别派不同,像开设镖局的事,贫道等向不干预,俱由俗家长老主其事,盟主如以门户之事见询,贫道自可答复,镖行事务,刻下则为丁长老全权负责。”
傅玉麟道:“设若丁大侠不同意,与敝盟起了冲突,掌门人是否也置身事外而不理呢?”
玉清道长想了一下才道:“只要冲突的原因不超出镖运的范围、贫道绝不插手,盟主要认清一件事,敝派俗家子弟开设镖局,都是个人的名义,并没有冠上武当二字,武当自祖师真人设派以来,宗旨只在发扬武学。”
这话点得很明白,傅玉麟心中了然,笑笑道:“那付某朝山礼节已尽,次一个问题只有跟丁大侠商量了。”
丁仲翔傲然道:“老朽不同意,因为敝门下所走的镖路以长江为主,五湖水道乃必要之途,多少年来都很平安。”
崔乙真沉声道:“那是以前,从现在开始,如果没有天道盟的同意,任何一镖都休想平安。”
丁仲翔笑道:“崔女侠作得了主吗?”
崔乙真道:“五湖水道现在虽由小徒白剑珠负责,但老身却仍能掌及天下。”
丁仲翔道:“崔女侠应该知道令徒是绿林盟主的什么人?”
崔乙真笑道:“当然清楚,她是白云残的侄女儿,但五湖水道也仍然听老身的。”
丁仲翔道:“即使情形如此,五湖水道仍属绿林道治下,敝门与白盟主已有情商,可以无条件通行各地的。”
崔乙真道:“可能白云残还没有通知阁下,他对五湖水道已经失去控制权了,五湖水道也不承认他这个盟主了。”
丁仲翔神色一变道:“此话当真?”
崔乙真道:“他派遣门下勾漏九侣,还邀集了苗疆赤身教主座下四异,进犯剑珠小筑,幸好我这义女与干女婿也在那儿,杀得他们铩羽而归,大家抓破了脸。”
丁仲翔沉声道:“那么我们必须另谈条件了?”
崔乙真道:“不必谈了,五湖水道今后只认得天道盟一家字号,五湖的弟兄也只向天道盟抽取例费。”
丁仲翔道:“五湖水道找了天道盟为靠山,就能横行天下了吗?女侠最好深思一下。”
崔乙真冷笑道:“我干女儿是天道盟的副盟主,凭这一重关系,已经远甚于一切,大家都自己人,说不上谁靠谁、五湖水道一向都是自己靠自己,白云残虽是绿林盟主,但五湖水道从没有加入豪杰盟,就是一个例证。”
丁仲翔还没有开口,他门下的大弟子金龙剑客魏云生已经拔剑起立道:“师父,不必跟他们谈废话,在手底下见真幸好了,武当门下难道还怕天道盟吗?”
玉清道长连忙道:“魏云生,你可以用金龙镖局的身份出面,却不可抬出武当的名义。”
魏云生道:“掌门人,弟子难道不是武当门下吗?”
玉清道长道:“武当门下学技乃为卫道强身,非用以争利,你们开设镖局,就已经违背了祖师的训诫。”
魏云生道:“可是掌门人并没有禁止呀!”
玉清道长道:“我也没有允准,所以老早就跟主事的俗家长老言明,假如有了问题,你们自己解决。”
魏云生脸色变了一变,随即道:“也好,现在我以觳城十二家镖局联盟代表身份,反对这一个无理的剥削。”
他的话才说完,座中另一个老者道:“魏师侄,你说错了,你可以代表多少我不知道,但至少有三家不同意,我门下的弟子认为天道盟的要求很合理,可以接受,因为我们与其他几家门派也是这样约定的,张局主,从现在起,望梅、忠义、武威三家镖局,开始与贵局联运。”
魏云生一怔道:“林师叔,您这不是拆小侄的台吗?”
这老者是武当另一名俗家长老,名号称落梅掌林若梅,他微微一笑,道:“这不算拆台,而是求利,我们的镖货经过五湖水道,要付给豪杰盟三成的利润,而今只要付出一成,自然是拣便宜的成交了。”
魏云生冷笑道:“林师叔,这便宜不是好贪的,您门下三位师兄的镖也不仅是光走五湖水道。”
林若梅笑道:“长程的镖差不多全被你们三家占去了。轮到我们的已是有限,得不偿失,不保也罢!”
魏云生道:“同门弟兄,难道还互相争利吗?”
林若梅道:“那你们以前为什么不肯分一点出来呢?”
魏云生苦笑道:“师叔有所不知,长程镖运虽然由我们接手,但所得的利润远不如你们,你们接一笔生意付给豪杰盟的是三成,我们却是八成。”
林若梅哦了一声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吃亏呢?”
魏云生道:“没有我们的牺牲,武当门下的镖旗怎能通行四海而无阻,您不知道豪杰盟势力有多大,小侄为了顾全同门利益,才跟白盟主商定此约,我们除了例行的三成外,尚须付出五成的暗盘,所以不得不多承揽一点。”
林若梅道:“可是天道盟与五湖水道联议只取一成,算起来更便宜了,你为什么还要忍受豪杰盟的无理剥削呢?”
魏云生语为之塞,他的师妹飞云剑薛治儿道:“因为我们知道豪杰盟的实力,五湖水道跟天道盟联手了也不足以抗、得罪了豪杰盟,今后就难以在外行走了。”
林若梅微笑道:“可是天道盟所属的镖局也没出过事呀!五湖水道否认了白云残的控制,也没受到损失。”
魏云生冷笑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后悔了。”
林若梅道:“那等以后再说。”
魏云生道:“等豪杰盟并合五湖水道后,师叔再想妥协就迟了,要想取得今后方便,就必须现在表明态度。”
林若梅沉声道:“那我就叫门下的弟子干脆收业不干,武当乃名门正派,岂能屈膝于绿林枭雄之下。”
魏云生呆了一呆才道:“五湖水道也是绿林组织。”
林若梅道:“那至少不同,五湖水道自从崔大侠主事以来,门规严谨,除了收取很合理的规费以外,从无劫掠客商的行为,而豪杰盟声名狼藉。”
丁仲翔冷笑道:“云生,不要多说了,林师伯恐怕早跟掌门人取得联系,存心扯我们的后腿。”
玉清道长怫然道:“丁长老,你这是什么话?”
丁仲翔道:“掌门人,昨天少林千手如来霍元甲派了个人来,跟你秘谈了半天,大概就是告诉你少林所发生的一切,你就怕了,认为天道盟必能击败豪杰盟,所以才借这个机会向天道盟示好,但我却看得很清楚,白云残的势力根深蒂固,江湖道尽入其掌握,如果不是我这三个弟子跟白盟主套上交情,连武当也难以保全。”
玉清道长淡淡一笑道:“丁长老,你为本门所尽的心力。我十分感激,但你弄错了一件事,武当门下,不是每个人都会接受威胁的,豪杰盟不生事,我不想多事,真要骑到我们头上,我不惜玉石俱焚,也要跟他们周旋到底的。”
丁仲翔刚要开口,闪电剑钱若云笑笑道:“师父,您别把话题处远了,引起掌门人的误会,我们把目前的问题解决了,大家自然会了解我们一片苦心的。”
魏云生也怕再说下去,连同门的师兄弟也将起而为敌了,忙道:“说的是,傅玉麟,今天我以金龙镖局的身份,拒绝你的要求,并请一搏,解决我们的争端。”
四老之一的降龙刀裘三丰飘身而出,肩上撤下降龙宝刀冷笑道:“老夫来领教一下高招吧,傅盟主的剑法要留着对付白云残的,还不能让你套了去巴结白云残。”
魏云生冷冷地道:“裘三丰,你的降龙刀虽然名震江湖。还不见得能在武当逞威。”
丁仲翔立刻道:“是啊,我的三弟子在一连三年武当较技,连得朵朵竟技金花,已是武当二代俗家弟子之精英,如果被你一柄降龙刀盖了下去,武当就太难看了。”
他处处仍是抬出武当的招牌,裘三丰深知其意,笑笑道:“丁大侠,我们的年岁差不多,武当历年较技,也没见到你丁大侠有出类拔萃的表现,三位高足竟然青出于蓝,实在使人难以相信,名师出高徒,你也别在脸上贴金了,老夫胜了这小子,与武当无关,输在这小子手下,也不是武当的光彩,因为老夫并不是向武当挑战。”
这几句话斗明半隐,却点得清清楚楚,魏云生知道再说下去,情况将更糟,一摆手中长剑道:“少废话,本少侠今天给你个厉害,也免得你们目中无人,天道盟崛起江湖几十年,因为大家不屑于理会,才养成你们猖狂自大,今天扫扫你们的脸皮,让你们得点教训。”
说完挥创直刺,裘三丰封刀格门开,交手十几个回合后,魏云生的剑势突变,洒出十几点剑影,俱攻向他的空门,招式诡异之机,裘三丰饶是经验丰富,功力深厚,也无法化解,抽身退得虽快,肩胸处已被印上了五道剑痕。
傅玉麟脸色大变,他认得这一手剑法。正是天道秘技的金龙剑式,但变化更为诡奇,夺命金枪毕立人一恍双枪,飞身进场,要替下裘三丰,而崔乙真与莫秀秀也同时进了大厅中央,魏云生哈哈一笑道:“天道盟倒真是好威风啊,才打了一个,就一窝蜂上来了。”
说得三个人都不好意思,但谁也不肯退下,魏云生得意地笑道:“在下可不怕人多,一起领教好了。”
莫秀秀脸色一沉道:“你别卖狂,裘老并非技艺不如,只是一时失手而已,本姑娘就会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傅玉麟知道莫秀秀的凤凰剑式,乃是凌寒水后来所创的精招,与金龙剑式相辅而成,但也可以制其之短,这一阵以她最为相宜,乃开口道:“毕老请稍候,这一场由拙荆对付他好了,岳母也请先下来。”
盟主说了话,毕立人心中虽然怏怏,也只好退了下来,崔乙真却放心地道:“他们显然是跟五湖水道过不去,老婆子一定要让他们瞧瞧是否够资格留他们的镖。”
傅玉麟一想崔乙真与赫连达结离多年,对天道子所授的剑法别有研究,至少对金龙剑有深切的了解,自保应无问题,倒不如让她露一手,也免得飞凤剑式泄了底。
凌寒水特创凤凰剑式以配合金龙剑法,目的在克制白云残,也不宜过早泄露出去,因此道:“既是岳母如此说,秀秀就下来吧,胜负也不在这一场决定的。”
莫秀秀只好退了下来,崔乙真徐徐亮剑,道:“小伙子,老身虽很少在外走动,却看得出你的剑法是从白云残那儿学来的,由于你刚才漏了那一手,虽然你投身在武当门下,底子是什么出身不问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