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尽早处理完了就回去了,跟他共事?别浪费我的时间了。”肖雄愤恨的语气道,语气里隐含着强大的自信,他心里已然认定,这次疫情自己可以化解。
“从资料上看,应该是巍山镇,”方医生翻阅着手里的资料,“那里已经有11个人感染疫情的病例上报了,光是昨天一天就增加了3个。”
现在亟待解开的谜团,那就是调查清楚疫情的感染源,只有找到了感染源,才有对症下药控制疫情可言。
肖雄眼神露出了紧张和诧异,转过头问道:“昨天感染的?”
“不清楚,但是是昨天反馈上来的信息。”方医生解释道。平山县下辖六个镇,一共二十多个村子,地理面积尤为广阔。
“我们先去找这三个人。”
两辆车驶出了平山县县城,去往巍山镇的道路,只有一条,用了三十多年的土路,路面坑坑洼洼,下过雨泥泞不堪,车轮随时有打滑的危险。
盘山而一路向上的道路,仅能容得下两辆车并排通过,来一辆对头车都错不开,可见这里有多么的贫困,村镇与县城之间,连柏油路都没有修通。
汽车一路向上,左侧是陡峭的怪石嶙峋的山体,右侧没有任何的遮拦,往下便是悬崖陡壁,山路尤为艰险。
好在肖雄的驾驶技术过硬,汽车驶进了一片树林里,半山腰的村落,隐藏在茂密的山林中,村镇处在低洼的地带,汽车朝下开去,已经可以看见整个村镇的轮廓了。
“就是这里了。”奇邦坐在副驾驶位上,车辆颠簸不稳,路面对车子的避震性能来了一次极大的考验,他朝车窗外看着,心里感慨这是什么穷乡僻壤,这种地方居然还有村镇存在。
由于道路路况实在太差,两辆车不得已只能把车速一再的降慢,快有半个小时过去,车辆才顺着蜿蜒的道路,一路向下,到了巍山镇。
低矮的土坯房看上去杂乱无章的建在平坦的土地上,村里的道路每一条都是狭窄的巷道,车辆停在了村口。
一行人拿着必要的医疗器械下了车,方医生带着医生们进了村,肖雄和奇邦走在后面。
奇邦耷拉着脸,由衷的感慨道:“这地方真是落后啊……”
“确实。”
村子里有一个卫生所,一行人找到了那里,大门都是坏的,斜倒在墙边,忒坯的白色墙面满目疮痍的痕迹,卫生所只有两层楼,每层有四间房间。
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坐在值班室里,二十出头的模样,得知肖雄一行人的来意,面露苦涩的欣喜,“你们来了就好了……”
“昨天上报的三个感染病人,能带我们去见见他们吗?我们想了解一下情况。”方医生慎重的表情问道。
小姑娘的眼神里透着不安和恐惧,满是顾虑的语气问道:“你们不怕被传染吗?”
“不怕。”肖雄走上前去,镇定如常的神色,看着小姑娘道,“就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还没有迹象表明这种未知的病毒可以人传人,只是人会被感染罢了。”
“好…我带你们去。”
镇上的偏僻一隅,穿过了好几条狭窄的巷道,沿着高低不平的土路,一路深入镇子里,来到了一户破败的人家。
屋顶塌了三分之一,被雨水常年腐蚀坏了的枯木,还有茅草遮掩着,木门上有一个大洞,家徒四壁。
肖雄试着敲了敲门,一个年过半百,穿着破旧的妇人走了出来,满眼惊惧的看着眼前的人,在她的印象里,大半辈子没有几次见过这么多的陌生人。
“你们是啥子人?来做啥子?”阴沉且诡异的腔调,妇人脸色布满警惕的情绪,瞪着一行人问道。
镇卫生所的那个姑娘不敢吱声,眼神里几分忌惮和畏惧,肖雄心底暗生疑惑,这是什么态度?
小姑娘凑了过来,凑到肖雄耳边道:“他们家很可怜的,这次得病的是她的儿子,她丈夫三年前得癌症死了,他们家很穷……”
肖雄试图缓和妇人的过激情绪,尴尬道:“请问,是您儿子得病了吗?不要紧张,我们是城里来的医生,来给你儿子看病来的。”
“谁要你们来看病?你们走马上走我儿子没病”妇人语气极为激动,态度很是反感。
众人面面相觑,都对妇人的反应感到疑惑,按理说,有医生上门来治病,高兴还来不及,她却要哄他们走?
“能让我看看您儿子吗?”肖雄皱着眉,朝着屋子里探眼看去,漆黑漆黑的,看不清屋内的情况。
“你们别来别来我家”妇人咋咋呼呼的样子,重重的砸上了那破旧还通了洞的木门。
吃了个闭门羹,肖雄心里只觉怪异,“既然不让我们见,我们就先走吧,去找其他两个病人看看。”
直到远离了那间破败的土坯房,肖雄这才忍不住内心的疑惑,看向小姑娘问道:“那女人为什么会这样?”
小姑娘战战兢兢的表情道:“我也不知道,她丈夫死了以后,她变得疯疯癫癫的,村里人都觉得她精神不正常了。”
“那他儿子呢?”
“前天来过卫生院,他儿子发着高烧,严重腹泻……”小姑娘所描述的症状,跟疫情显现出的具体症状几乎吻合。
深深叹气的肖雄摇着头思考着应对之策,妇人的态度那么的强硬,要见到她儿子是很困难的了,但病情又耽误不得,该如何是好?
眼下唯一的办法,是去找其他两个感染疫情的病人,查看他们的身体状况。
回到了简陋到了一定程度的卫生所,肖雄沉默着思索,好一阵过去,抬起头看向方医生,以及坐在长椅上的那几个医生,“我有个建议,这样吧,你们挨家挨户去调查,了解一下他们对疫情的了解程度,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众人眼神聚集到肖雄身上,肖雄而后看向方医生,表情沉稳道:“我和方医生,负责去找那两个疑似染上疫情的病人,寻找治疗方法。”
“我觉得可行。”方医生应声道,丝毫没有顾及自己很有可能感染疫情这一点,愿意去接触病人。
按照小姑娘提供的住址,肖雄和奇邦离开了诊所,沿路见人便询问,找到了另一个村子里,村口的老人和小孩坐在石桌上,旁边几只鸡在“闲庭信步”,一派祥和的感觉,似乎没有被疫情所侵扰。
殊不知,蔓延开来的疫情,彻底打破了巍山镇各个村子的宁静,人人谈之色变,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对疫情唯恐避之不及,人人自危。
这个村子的发展程度要比旁边那个村子好上许多,光从建筑就可见一斑。很多户人家已经有了自己的砖瓦房,虽然外部装修很粗糙,但至少遮风避雨是不成问题的。
看清了门牌号,停在一幢三层小楼前,外部墙壁都还没有粉刷过,肖雄敲了敲门,朝着楼内问道:“这里是秦升家吗?”
一个小孩从虚掩的门里探出脑袋来,好奇又畏惧的眼神观察着肖雄和奇邦。
“地址不会错吧?”半天没有反应,奇邦诧异的语气问肖雄道。
地址是小姑娘给自己的,应该不会有错,肖雄没有吭声,再度敲了敲门,重复了问话。
穿着朴素的女人打开了门,疑惑的眼神看着站在门前的两个陌生人。
“你好,我们是县里派来的医生,请问这里是秦升家是吧?”肖雄温和的语气问了一句。
女人将信将疑的打开了门,脸色说不出的冷淡和苦涩,“是,进来吧。”
进了屋的肖雄一边观察着屋子的陈设,一边问女人道:“请问您是秦升的…”
“他媳妇儿。”女人面无血色,低头回应道。
手里的资料让肖雄对病人有了大概的了解,秦升年届33岁,在家务农,患有尘肺病。
没看到男人的踪影,小孩从屋子里窜了出来,一双小手抓住女人的腿,天真的眼神看着肖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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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孤儿()
肖雄略微沉思,紧接着沉稳的表情道:“能让我见见他吗?我们是来了解他的病情的。”
“他在楼上……”语气拖沓,给肖雄一种没吃饱饭的有气无力的感觉,女人神色憔悴,扶着楼梯扶手就往上走。
侧过头看了奇邦一眼,肖雄道:“你就在下面等我吧。”
楼梯还没有贴过瓷砖,就是水泥砌成的,墙壁很多白漆已经脱落,灰一块白一块的。
最简陋的装修,连玻璃和纱窗都是最廉价的,老式的红色木门,二楼楼梯口向左拐,一间朝阳的房间里,摆放着一个红色木质床头柜,还有一张两米长左右的床铺。
被褥和床单都是最为陈旧和老气的图案,床上躺着的男人微微睁了睁眼睛,无力的眼神看着进屋的陌生男人。
“老秦,县里来的医生。”女人说了一句,转身便要往楼下走。
丈夫生病,女人的态度竟然如此的冷漠,肖雄不禁讶异,倒也来不及多想,走到了床边,看着床上孱弱无力的男人。
秦升虽然只有三十三岁,但看上去却有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老气横秋,脸色皱纹明显,皮肤黝黑粗糙,一双露在被褥外的手像是老树皮,眼神里透着无尽的沧桑。
生性沉默寡言的他不知如何跟陌生人交流,诧异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眼神看着肖雄,“你……你坐,别站着了。”
“好。”旁边摆放着一把破旧的椅子,肖雄刚一坐下去,椅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好像快要散架。
肖雄翻开手里的资料,神情渐渐变得凝重了些,观察着秦升,淡淡道:“我给你把把脉,你把你这两天身体不舒服的症状告诉我,可以吗?”
“恩……”声音拖的很长,秦升吃力地点了点头,伸出右手,肖雄摇头道,“左手。”
男左女右的把脉习惯是中医亘古不变的原理,也是最基本的医学常识,秦升连这个都不知道,可见他的文化水平有多么低,甚至对中医毫无所知。
“我头疼,全身觉得冷,拉肚子两天了,发一会儿烧又退去,卫生院的医生跟我说,我可能染上了很奇怪的病……”秦升语气微弱,尽力描述着自己身体的病症。
“恩,你接着说。”
给秦升把了脉,肖雄又靠近了床边,右手手背探到了秦升的脑门上,眉头微微皱了皱,似乎还有些低烧的症状,脑门发烫。
“这两天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有没有受过伤?”等秦升说完了,茫然无助的表情看着自己,肖雄平静的语气问道。
心里仍是疑惑,秦升所描述的他自己的病情症状,跟县医院整理出来的疫情患病者的症状几乎没有出入,但这看上去仅仅是普通的风寒或者风热感冒,不像是一种传染病。
但凡是传染性很强的病症,一定有其独特的体征,换言之,感染病症的病人可以很容易归纳为一类。
“没有受伤……”秦升慢慢回忆起了昨天和前天的经历,没什么留下特别印象的,“没吃不干净的东西啊……”
才刚到平山县,对疫情的了解调查就遇上了极大的阻碍,第一户人家连病人都没见到,自己就被轰走了;而眼前的秦升,说了他的病症之后,根本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对疫情的调查可谓毫无帮助。
简单的一阵交谈后,肖雄嘱咐了秦升几句,让他注意去镇里的卫生所按时取药,随后就准备离开。
在肖雄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秦升突然手杵着床头柜,费力的表情道:“我想起来一个事……”
“哦?什么?”肖雄猛惊的神色,转过头满含期待的眼神看着秦升。
“大前天中午,我从田里干完活回来,路过大树下的井边,太热我就取了口水喝,喝完之后,肚子揪着疼,疼了一下午…”秦升想起了前天自己在井水边的场景,疼得靠在井边坐了好一阵儿才离开。
“井水?”肖雄眼含疑惑,心想喝生水很容易导致腹泻和腹痛,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只有略微的疑惑,“恩,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病。”
“那婆娘阴怵怵的,像个女鬼似的……”走出秦升家,奇邦回头看了一眼,没好气的抱怨道。
肖雄沉默着思考,没有理会奇邦,奇邦好奇的问道:“查到线索了吗?”
“还没有……”肖雄又翻开了手里的资料,“去找下一个病人。”
巍山镇汇报的三例病症,已经找过其中两家,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肖雄心里不禁有些失落,意要一口气把三个病人都找完,还剩下最后一个。
找这个病人挺费工夫,在村里问了好几个路过的村民,才找到了一条幽深曲折的小巷子里,一米不到的宽度,别说汽车,就算是自行车都很难骑进去。
帮肖雄拿着资料的奇邦也看了些资料上的内容,迟疑的语气道:“牛生,这是什么名字啊?16岁,一个人独住,他爹妈上哪儿去了?”
“找到了就知道了。”
话才说完,肖雄嗅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两间已经没有人住的小屋,其中一间垮塌了一大半,旁边就是一个露天的茅厕,所以会闻到恶臭。
抬头看了一眼土坯上已经模糊不清的蓝色门牌号,肖雄脸色慎重的走了进去。
没有门也没有窗,杂乱不堪的屋子里,桌子和椅子都像是废弃的,角落里铺着一张草席子,脏兮兮的被褥。
一个充满警惕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倒让奇邦忙不迭的一惊,惊愕眼神投射过去,一个脑袋很大,头发油乎乎的,遮住了一半的眼眸,骨瘦如柴的小孩走了出来。
“干啥子?你两个,啥子人?”话语尖锐,满脸反感之意,小孩鼻梁塌陷,看上去样子极像卡通人物三毛,身高一米六有余。
“你是牛生?”肖雄很是尴尬,谨慎的表情观察着小孩,试着跟他交流。
小孩对肖雄的话语不置可否,村子里大部分村民他都认识,心里已然确认这两人绝不是村里人,更加警惕和反感的脸色,瞪着肖雄和奇邦不说话。
奇邦面露怒意,“问你话呢,小屁孩,你是牛生吗?”
他已经表露出了极强的抵触情绪,奇邦的话语无非是火上浇油,肖雄冷厉的眼神瞪了奇邦一眼,暗示他不要再说话。
走到了小孩跟前,小孩往后退了两步,肖雄表情亲善,语气温和道:“你不要害怕,我们是县里来的医生,我们知道你病了,来帮你看病的。”
“你是牛生吗?”小孩半信半疑的表情,肖雄接着又问道。
他点了点头,回到了草席边,靠着被褥坐下,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牛生的脸上很难看,长年营养不良加上身患疾病,看上去实在觉得可怜,肖雄对奇邦招呼了一声,“你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些吃的来。”
奇邦很快走了,肖雄试着靠近到草席边,阴沉沉的天空突然飘下了小雨。
“就你一个人住这里?你爸妈呢?”
牛生蜷缩着身体,眼神里保持着警惕,语气彻骨的冷漠,“我没有爹妈。”
肖雄眼露惊异,觉得这个小孩很不寻常,“那你有其他亲人吗?”
“没有。”语气斩钉截铁,非常的果断,甚至没有从他脸上看出痛苦和犹豫的情绪。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本该是豆蔻年华,在学校里挥洒青春,但牛生的命运却像是一个黑色幽默,让人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孤儿?这是肖雄脑海里迸出的两个字,再看一眼这间废弃了的房屋,心想牛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是否这就是人生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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