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世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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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世少年-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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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和尚为何要在此中寻心?

  只因他道行虽高,却未能克服自己眼中心中的无奈,对人间的无奈……

  他无奈,只因世上有太多悲惨的故事,多得连他亦爱莫能助……

  他无奈,只因世上作恶的人太多,报应又太慢……他一切的烦恼,皆因无奈……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故知般若波罗蜜多……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不虚?

  在一片祥和的诵经声中,这个身披素白的和尚戛然而止!

  “不虚”二字正是他的法号,然而他并非因念至二字而止声,只因他心头蓦地一动!

  诵经本为静心,何以他此刻反难自控?他为何心动?

  但见他久久没有阖上的双目竟尔阖上,一片忧色直压眉头,低声沉吟:“来了。”

  来了!这数日来他一直心绪不宁,暗暗有一种不祥之兆,但终究想不出所以然来。

  可是就在适才刹那,他陡然感到这股不祥之兆已经降临,且还在门外某处。

  某个黑暗之处。

  这感觉是如斯真实,真实得可怕,可怕得近乎死亡!

  到底是什么正向他逼近?是人?是物?抑是魂?死心不息的冤魂?

  忖度之间,倏地有人拍门:“不虚大师!”

  原来这名一身素白的和尚正是弥隐寺的不虚大师,也是霍烈的挚友不虚大师,那么说,寻心阁就在弥隐寺内?

  不虚大师应道:“门没有闩上,进来吧!”

  门开处,一个小和尚异常慌张的走了进来,差点便要仆跌地上,甫见不虚,即道:

  “不虚大师,寺内来了一个很可怕的少年要见你,如今正于大殿等候!”

  不虚见小和尚如此慌张,奇道:“哦,他如何可怕?”

  “他……”小和尚吞了口涎沫,怆惶地答:“他一踏进寺园,园内廿多株大树上的小鸟儿顿被吓得冲天飞起,连大半个天也度遮蔽了,寺园登时昏暗得很……”

  小小的和尚,小小混沌初开的生命,似乎一生也未曾见过此等场面,还想继续形容下去,但不虚深知来者虽是少年,气度却可惊退众鸟,定非凡响,遂截断小和尚的说话,问:“他有否道出姓名?”

  小和尚童稚地摇头晃脑,答:“没有啊!他只是给我这张字条。”

  说着把字条递给不虚,口中还在絮絮不休:“我看了看他那双眼睛,哇!不知怎的登时全身发冷,好可怕哟……”

  小和尚又想形容少年的那双眼睛,但不虚此时已张开字条细看,冷静的脸容亦难禁一变!

  赫见字条上写着一个触目惊心的名字,一个连不虚亦听闻已死的名字——霍惊觉!

  弥隐寺是深山古寺,占地甚广,佛慈堂则是寺中大殿,既名大殿,当然大得惊人!

  佛慈堂后排中央,正正供奉着一尊释迦金佛,两手结印,盘膝莲坐,少说高逾六丈。

  金佛两旁,分别并排十八罗汉,每边九尊,令整座佛慈堂看来比寻常寺院大殿更呈庄严肃穆。

  据说弥隐寺乃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寺院,当真所传非虚。

  主持渡空大师,更是名闻遐尔的不虚大师的师兄,不过江湖人尽皆知,不虚大师自幼极为聪敏,于十九之年,仅得释尊金佛座前仍燃着一盏孤灯,似要为那些营营役役、终生劳碌奔波的红尘众生亮起一点明灯。

  可惜仍未能为步惊云亮起明灯……

  他,此际正独站于殿内一个极为昏暗的角落,一双冷眼在黑暗中绽放白光,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尊硕大无伦的释尊佛像。

  佛像露骨出极为慈和的微笑,像已明白到众生之苦,故以笑来抚慰迷惘众生。

  然而在步惊云充满仇和恨的眼中恰好相反,“它”笑,只因“它”太满足,“它”

  太明白,“它”太得意!

  不错!任是一代枭雄,帝侯将相,一生明争暗斗,你争我夺、称王称帝,到了最后最后,还不是全部无法逃出“它”的掌心?“它”为何不笑?

  步惊云却偏偏要逃出“它”的掌心!

  他还是一身的黑,惟独身躯又长高了许多,可知现下距霍烈惨死的日子,已然过了不少时日。

  是的!已经过了半年。

  在这半年之间,他所经历的实在太多太多……

  自从那晚被神密女孩抽离阴沟,步惊云歇息一会便到阴沟寻回霍烈头颅,后来更在天下会的乱葬岗找得继潜和继念的尸首,他把他们三父子火化,再将骨灰好好保存于三个细小器皿内,静俟一个可以步出天下会的时机去找不虚大师。

  这样一等便等了半年。

  不过于此期间,步惊云也非呆等,因为雄霸已开始传他三绝之一的“排云掌”。

  这手排云掌法,其实步惊云并不屑习练,但念到他日或可以这之取雄霸性命,以雄霸的掌法去反击他自己,于是便每日努力不倦地练,加上他悟性奇高,不消三月,竟然已把整套排云掌法捉摸通透!

  快得雄霸亦难置信!

  当初,他收步惊云为徒,盖因此子气度冰冷独特,而且本名“惊云”之故,却从没考虑步惊云的资质,心忖三绝之一的“排云掌”乃自己毕生绝学,此了纵是练武有材,要掌握排云掌之窍门亦大需一年半载不可。谁料步惊云不单是练武材料,且是奇材中的奇材,他的进境简直已超出雄霸意料之外,也超出秦霜意料之外。

  秦霜万料不到这个小师弟居然会有如此惊人天赋,而且看他骨骼精奇,若继续习练下去,内外兼收,不出一年,恐怕内力与武功俱会在已之上。

  然而秦霜生性异常忠直,他完全不介意、不提防步惊云若然武艺渐高,或许会有一天会取代他自己在其师父心中的地位。他心中是想自己既身为师兄,便要一心一意,好好的助其师教导师弟成才。

  虽然秦霜所习的“天霜拳”与“排云掌”大相迳庭,两者所练的内家真气亦大有分别,但此二大武学皆出雄霸的“三绝”,归根究底,练功时遇上的障碍,甚至走火入魔的情况也如出一辙。因此,秦霜亦不吝啬,尽量将自己的经验告知步惊云,望其能有所避免。

  可是,这个小师弟似乎真的冰冷得很,纵使他热心相导,步惊云始终木无表情,不发一声,二人自结成师兄弟以来,步惊云从没开口对他说过半句话,他似乎不想对他产生感情,也不想对任何人产生感情。

  天下会许多侍女都不愿踏进步惊云住的风云阁,他冰冷无情的外表,令她们望而生畏,甚至雄霸的帮主之威亦未能令她们如此心寒害怕。

  当然,她们最后还是碍于帮规,被逼轮着给步惊云送饭和料理阁中琐碎旁务。

  步惊云虽冷至如此可怕,但秦霜有些时候也会偶然瞥见他眼中流露一股忧悒。

  一个如此冰冷的少年,他的忧悒到底从何而来?秦霜很好奇!

  雄霸却并不如秦霜那样注意步惊云的忧悒,他只关心步惊云在武功上的进度。

  这徒儿除了悟性奇高,很快便掌握排云掌外,雄霸一次在传授步惊云内功心法,与他两掌相抵之时,他意外地发现,这孩子竟有三股截然不同的真气在不停流转。

  其中一道真气最弱,乃是排云掌劲,可能因修练的时日尚短。

  另一道真气则甚为深厚,显知习练了不少时日,这道真气还隐隐渗着一股柔和,属于很正宗的内家真气。

  至于第三道,则令雄霸最为吃惊,这一道真气习练的日子相信较那道深厚真气稍短,大约差距一年左右,然而这道真气,却是步惊云体内最强劲的真气!

  雄霸也不知怎样形容这道真气,这道真气竟然明显地带着一种悲痛的感觉,俨如在步惊云体内置着千石火药,一触即发,力量难测。

  秦霜心想步惊云的武功不出一年便会超越他,雄霸却认为,这孩子的武功早已超越了他的大弟子秦霜。

  究竟为何步惊云真气中竟会扬溢一股绞心悲痛?雄霸并没有问步惊云,他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向其传授下去。

  只有步惊云心中自知,那股深厚正宗的真气,乃是霍家独门内功,因为霍家的剑法向以救世助人为已任,无论在内功和剑法上都很柔和。

  而那股悲痛的真气,却是源于他偷学自黑衣叔叔的那招“悲痛莫名”!

  他早已把“悲痛莫名”的剑法、剑诀、剑意与自己内心的悲痛融会贯通,化为已用,却未想到这招除了威力骇人外,每次当他暗中习练“悲痛莫名”时,体内居然会自生一股悲痛的真气,而这股悲痛的真气亦随着他不断的苦练此招剑法而与日俱增,黑衣叔叔所创的剑法果真深不可测!

  雄霸不追问步惊云,皆因他太明白,无论怎样问也不会得知答案,何况某些人总有一些不想重提的过去,他只欣赏步惊云的“冷”,他只欣赏他姓名中“惊云”二字,其他的已不用管,只要此子归顺自己,为自己奔走买命,便已达到他收其为徒的主要目的。

  至于他体内的神秘真气,对于雄霸来说,再多一道他更欢迎!因为他可以更快把步惊云封为主帅,立即四出为他南征北讨,去打铁桶江山,何乐而不为?

  故此,当上雄霸弟子不及四月,步惊云已连连奉命出征,每次皆凯旋而归。

  亦因如此,这次他终被任命攻打弥隐寺两里外的一个山寨,报捷之后,步惊云乘着门下仍未动身回天下会之前,抽此空隙造访不虚大师,以完成霍烈死前的最后心愿。

  真是生不逢时,若非为报仇而入天下会,又岂会沦为江湖仇杀的工具?

  步惊云正自出神,忽地背后传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道:“施主……”原来是适才那个向不虚报信的小和尚。

  凭声辨位,步惊云知道他站得很远,看来这小和尚真的很害怕与自己接近,也许是适才被自己的冷眼冷面吓慌了!故步惊云并没回头,吓慌这个小和尚实非他所愿。

  只是小和尚看来并不明白他的好意,他不回头,他更慌了,十分艰难才可张口:

  “施主,不虚……大师……有……请!”

  黑与白两个极端,倘若混在一起,究竟有什么后果?

  死神与修道高僧,若然共对,有的会是斗争、谅解、还是势成宿敌的无奈?

  一黑一白,已在寻心阁对坐良久,连那个小和尚亦早已奉上清茶,掩门而去。

  淡淡的茶香,弥漫于整个白色空间,步惊云自进来后一直没有说话,仅定定的看着坐在桌子彼端的不虚大师。

  一切似有主宰,他与他,来来去去,始终仍要头,双方可有什么感觉?

  “你,就是惊觉?”不虚大师异常讶异,他没料到这个听说已惨死的霍惊觉真的冰冷得如同没有生命,俨然一个死人。

  一个被佛、被天遗忘了许久许久的死人。

  步惊云并没回答,仅是缓缓取出三个器皿放到桌上,不虚大师微微一瞥,不禁大吃一惊!

  这三个乃是盛载骨灰的器皿,可是这点并非他吃惊的原因,而是分别刻在器皿上的三个名字,令他呆在当场!

  这三个名字赫然是霍继念、霍继潜和霍烈!

  不虚大师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三人的骨灰,隔了半晌,终于侧然道:“天下会人强马壮,要杀雄霸并非倚仗匹夫之勇便能成事,他去的时候,曾前来向我告别,可惜无论我如何相劝,他都一意孤行,想不到……一别已成永诀,唉……”

  一语至此,不虚大师不其然仰天长叹一声,双目隐隐闪起一片光芒,看真一点,竟是泪光!

  啊!连修行的高僧也潸然有泪呢!

  步惊云默默凝视不虚,他似乎并没因这名高僧流泪而失笑,相反,冷峻的目光出奇地流露一丝罕有的欣赏之色。

  是为了泪因情而生,他欣赏不虚并未忘掉友情?还是他自少从没流泪,他羡慕他的眼泪?

  可惜不虚大师只专注眼前的骨灰,到底还是错过步惊云这个罕有的神情。

  良久良久,他才把目光移往这个浑身漆黑的少年身上,道:“不过,最令我想不到的是,霍烈曾向我透露,他大哥生前最看重的乃是非其所出的三子惊觉,此子已尽悟霍家剑法,遗憾他却随霍家大火一同灰飞烟灭,真想不到,霍惊觉竟然还在世上……”

  不虚语音稍顿,略一沉思,续道:“但,我有一点仍不明白,孩子,你如何可在天下会取出他们三父子的尸首,再行火化?”

  啊!怎么每个人都这么多的问题?

  黑衣叔叔如是,霍烈如是,连不虚大师也是!

  不过步惊云还是破例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冷冷的道:“因为,我是雄霸的第二弟子。”

  他的语调极冷,俨如在透露着一个异常可怖的计划。

  不虚极度震惊,道:“什么?你就是……雄霸的新收弟子步惊云?”

  这段日子,江湖中人都耳闻雄霸新收了一个不哭不笑的入室弟子名叫步惊云!

  霍步天并没向霍烈提及“惊觉”本来名“惊云”,故不虚亦不知道雄霸的弟子步惊云正是霍家后人霍惊觉,如今他终于知道了,以其饱历世故,怎会不明步惊云晋身为雄霸弟子的动机?

  这将会是一个危机四伏、充满血腥的复仇杀局!

  而计划这险恶杀局的人,正是眼前这个年仅十三的步惊云!

  他是惟一的主谋者,也许,亦是最可怜的牺牲者。

  不虚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道:“想不到……你就是……步惊云!孩子,你可知道……

  自己有多危险?”

  步惊云点头。

  “那你可知道这样下去……你会死?”

  不错,人海孤雏,深入敌阵,妄图以一已之力报仇,简直是一个不要命的布局!

  然而“死”,可怕吗?对于步惊云,生已无欢,死更不知有何可惧?怎会怕死?

  不虚大师劝道:“孩子,听我说,别再回去冒险,就留在弥隐寺好好活下去吧!”

  步惊云摇头。

  不虚道:“我亦明白你报仇心切,全为一点孝心,但你继父霍步天泉下有知,也不会想见你为他报仇而死,更不想见你每日如此痛苦度过。我相信他亦希望你能像一个寻常孩子般长大成人,然后娶妻生子,幸福过活,忘记过去一切的不幸、哀伤和痛苦,好好的为霍家开枝散叶……”

  不虚大师说得一点没错。

  步惊云亦深信霍步天若泉下有知,必定不希望他为其报仇。因为霍步天生前已克尽父职,尽量以一已之力来改变步惊云,希望他能像寻常孩子般快乐地度过童年,故其死后亦绝不会愿意看见步惊云因替他报仇而饱受煎熬,再次在黑暗的深渊中痛苦过活!

  可是,纵使深知他的心意又如何?步惊云如何可以忘记当日霍步天被蝙蝠斩下头颅的那幕惨绝情景?

  还有,霍烈的头颅更是被他自己亲手斫下,他还记得霍烈头上的血如泉滴下。

  好多的血,好长的血路……

  一幕一幕以血编成的旧事,早在他心坎烙下无法磨灭的血印,叫他泥足深陷,叫他无法自拔,叫他一生也无法忘得了!

  不虚见其茫然,猜测道:“你……忘不了?”

  步惊云一脸木然,并不否认。

  不虚目光闪烁,突然从一旁的经书架上取出一个白绢小盒,道:“若只因忘不了,也许此事我还能帮上一忙。”

  他打开那白色小盒,只见当中竟有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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