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世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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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世少年-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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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他最特殊的地方,就是他太平凡!

  平凡虽不会惹来艳羡目光,不会技惊四座,不过,平凡往往是最致命的杀着,因为谁都不会去注意、防范一个平凡的人,于是他便在众人不知不觉间“得道成仙”。

  雄霸侧脸瞧着此平凡少年,眼神中的欣赏之情简直无法遮掩,他对步惊云道:“惊云,这个便是你的师兄秦霜。”

  然后又转脸对那平凡少年道:“霜儿,这个就是你的新师弟步惊云!”

  秦霜?原来这名平凡少年就是雄霸的第一入室弟子秦霜?

  雄霸笑着续道:“霜儿率众攻打千峰寨报捷而归,岂料归途中听闻老夫被刺之消息,忧心之下,旋即把门下托付副帅,自己连夜兼程,第一时间赶返天下会,一来为探望老夫是否无恙,二来,当然是要见见他的小师弟步惊云……”

  雄霸边说边笑,笑容何其满足,何其灿烂!显而易见,他对秦霜的信任并不是装出来的。而这秦霜,他那一脸忠厚纵然易份,但是他回望雄霸的眼神,当中所流露的那股忠心之情极其自然。他对雄霸是彻底的尊敬、服从,一切皆发生真心的。他并非文丑丑那种面笑心不笑的人物,可以看出,他对雄霸,绝对忠心不二!这个人才可能是步惊云复仇的最大障碍。

  雄霸笑声之中,秦霜已气定神闲地步至步惊云跟前,他拱手一揖,浅浅一笑,道:

  “惊云,以后我俩便是同门了,若你此后有何疑难,不妨向我直说,我必然竭力相助,我就住在西面的‘望霜楼’。”

  他一派得体之言,说得甚为诚恳有礼,但步惊云并没有拱手回礼。

  他的右手还提着屠刀,左手还提着被屠者血淋淋的人头,满手血腥,满手罪孽,如何回礼?

  秦霜固然瞧见他手中的刀和头,似亦甚为体谅,只是步惊云一声不作,也没点头回应,却令他大感意外。

  而且,他双目的冷意,冷得根本不像在看着一个活人,在这个孩子的眼中,似乎所有人都是死人一样,杀与不杀,全无分别!

  此时雄霸亦察觉场面的尴尬,遂道:“惊云,为师尚有一事与霜儿磋商,你且先把这个头颅处置掉吧!”

  其实步惊云如何处置霍烈的头颅,雄霸根本无心理会,因为他杀一儆百的目的已然达到。

  步惊云只缓缓的转身,缓缓的步出天下第一楼,霍烈的头犹在滴血……

  好多的血,多得步惊云难以与雄霸算清!

  雄霸看着他冉冉消失的背影,忽然问身畔的秦霜:“如何?”

  秦霸淡然道:“他很冷。”

  雄霸笑道:“很好,老夫要的正是这样的人。”

  “但……”秦霜欲言又止。

  “哦?”

  秦霜毫不讳言,面露忧色道:“他,冷得令人心碎!”

  是的!秦霜说得一点没错,他冷得令人心碎。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过,这个唤作步惊云的小师弟,在许久许久以后,终于干了一件使其痛如刀割的事,真的令他心碎。

  彻底心碎!

  雨下得更急,更剧,一直下至夜深人静。

  滂沱大雨,像是企图把今早一段不堪的血债,要以雨声掩盖,私下了结,让这段血债随声湮没人间……

  不!上天太不公平,绝对不容就此私下了结!

  步惊云赫然仍提着霍烈的头,和那柄屠刀,在此漫天的风雨中,他冷然地伫立。

  自今早步出天下第一楼后,他就一直的向前行,终于行至这里。

  这里是天下会一个人迹罕至的偏僻角落,他就在此由早站至如今夜阑人静,并没有人发现他,他也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自霍步天一死,周遭所有人的生生死死,于他,只觉全是莫名其妙的身外事,他一直如死神般冷视苍生兴亡,然而今天,他再不能冷视!

  因为今天,他亲手杀了一个和霍步天一样的人霍烈!

  连最亲的人也可以杀了,还有谁不可杀?

  他有一种完全坠落于黑暗的感觉,一种万劫不复、永无翻身的感觉,不单身体,还包括他的灵魂!

  如今方才惊觉,霍烈等人原来比他幸福多了。

  慷慨赴死何其干脆容易?一死便可一了百了!但偷生的人却要背负所有死者余下的痛苦,简直重得连腰也无法挺直。

  但步惊云的腰依旧挺着笔直,任凭暴雨把他打得全身湿透,他没有向命运折腰!

  他只想破例一哭,为霍步天,为霍烈,为每个惨死的霍家之人,好好哭上一场!

  他一头散发尽湿,发丝下他的前额,雨点沿着发端滴到他的眼睛里,再由他的眼睛狠狠滑下他的面庞,似“泪”。

  却非他真正的泪。

  他的身休已渐渐给雨水打至冻僵,他可以感到支撑自己的力量正一分一毫地流失,他始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快要倦得倒下僵毙……

  天际忽尔划过一道闪电,步惊云抑压多年的不忿终于再难按捺,他勃然抬头!

  背负惊天动地冤情,挟着排山倒海恨意,他猛然把口张开,张至嘴角也迸裂出血,使尽残余的所有气力,向天怒吼一声:“让我一哭!”

  可惜同时惊雷乍响,顿时把他有生以来、积压多年的一声怒吼狠狠盖过!

  在茫茫天地之间,红尘众生的痛苦何其渺小?千年如一日,一切恩怨纠缠在眨眼间便会过去,根本微不足道!

  步惊云始终没法哭!

  惊雷过后,他冻僵的身子已因此怒吼而心力交瘁,随即腿一软,一倒,一滚,便滚进一旁的阴沟里。

  霍烈的头也同样滚进阴沟内,那柄屠刀则掉到地上。

  他的面浸在沟内的污水中,他只感到透不过气,可是浑身倦得半分气力也使不出来,他知道,他即将在此窒息。

  步惊云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凄凉苦涩,啊,原来结局竟会是这样的!

  结局其实并非这样。

  这个人迹罕至的偏僻角落,此际居然有人经过。

  就在决定性的一刻,一双手突然把步惊云的脸抽离水面。

  “她”来了。

  “她”终于在步惊云寂寞的命途中出现。

  一切都只是因为是命运对步惊云的残酷捉弄。

  “啊,看!这是什么?”

  “好象是个人。”

  “不错!看来还是我们天下会的少年门下呢!他的头浸在沟水中,让我们合力把他拉上来吧!”

  “算了!这些少年门下根本无足轻重,年中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人抵受不了严格的训练而自尽呢!若我俩还不及时回去,必会给主管毒打一顿的!”

  “你……好吧!就让我独自拉他上来好了。”

  “哎!灯给雨扑熄了,我俩还是快点走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走,你要走便自己走吧!”

  “你……你真傻!我不管你了,我先走一步!”

  “……”

  雨停了。

  步惊云悠悠苏醒过来,睁眼一看,入眼尽是黑暗,眼前依然是漫漫无尽的黑夜。

  黎明原来并没到来。

  但这场豪雨后,天际的乌云悉数散去,月光又皎洁地映照着大地。

  步惊云这才发现自己早被移往树荫之下,身畔正坐着一条人影。

  虽有微弱的月色,步惊云仍无法瞧清楚此人样貌,仅隐约看见摆放在其身旁的提灯,提灯本用以照明夜路,此时亦被雨水扑灭。

  那人见步惊云坐起来,雀跃地问:“你醒过来了?”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年纪听来和步惊云大致相若,语音非常温柔。

  原来是这个女孩救了他。

  步惊云仅微微点头,但那女孩在幽暗中也依稀辨见他点头的动作,道:“幸亏我今日忙晚了,又要赶着回去向向侍婢主管报到,才会走此偏僻捷径,否则,你真是不堪设想……”

  哦,原来是天下会一个稚婢,看来她还是出尽吃奶之力把他拉上来的,心地倒好!

  女孩柔声道:“虽然看不见你,但瞧你的身形,年纪大约和我不相上下吧?”

  “……”

  “啊,你……你是哑的?”女孩有点讶异,因为步惊云始终没有作声。

  步惊云轻轻摇头。

  女孩更讶异:“那……你为何不说话?你不喜欢说话?”

  此话一出,黑暗中的步惊云为之一愕,怎么……怎么问题如此似曾相识?

  他记起来了,就在霍步天第一次看见步惊云的时候,他也曾问他为何不喜欢说话。

  随后,霍步天便试图改变步惊云孤僻的个性,尽力把他从寂寞深渊中拉上来。

  如今这个女孩,却把他从阴沟中拉上来,难怪一切似曾相识。

  女孩道:“不喜欢说话不打紧,切莫自暴自弃便好了。希望你适才不是自己故意把脸埋在沟水里吧?”

  她很聪明,可惜猜错!步惊云怎会自寻短见?他绝对不会比雄霸早死!

  不过他既不否认,女孩更是肯定,还一片热心以身作则,安慰这个不哭死神哩!

  “其实世上又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解决的呢?像我,我娘亲早死,爹为要替雄帮主远行办事,便把我留在天下会,一去三年,完全不知所踪,生死未卜,我惟有留在天下会为奴为婢等他回来……”

  毕竟是个十多岁的女孩,这样容易便把自己的身世和心中话,向一个陌生、不知面目的少年和盘手托出,真是童言无忌。

  步惊云从来也没如此把心中的话说出,也许,他根本从没机会说出,也没有人想知他心里的话。

  黑暗之中,由于大家均看不清楚对方,女孩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她又道:“希望无论以后发生何事,你还能够坚强的活下去,不要自暴自弃,能够活着的很……可贵的……”

  这女孩似乎也很懂事,只是说到这里,声音竟然有点沙哑,可能她适才那句“活着是很可贵的”令她想起自己的爹生死未卜,一时感怀身世吧?

  黑暗中步惊云瞥见她以手抹脸,跟着轻轻一拭,一滴水珠赫然飞溅到步惊云手上。

  他的手很冷,这颗水珠却是温热,难道是……

  泪?

  啊,是一个苦命的女孩呢!也不知曾在天下会受了多少刻薄、委屈?

  步惊云从没流泪,也从没接触过真的眼泪。

  眼泪究竟是怎样的?

  如今他终于知道了,是热的。

  而且这还是一滴女孩的泪,这滴热泪,可会烫穿步惊云那冰冷的血手?

  自加入天下会之初,步惊云为矢志报仇,曾在心中暗暗决定,绝不会对这里任何一草一木、任何人发生任何感情,可是,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他虽一直压抑自己,不再与任何人沟通,然他做梦也没想过,在这黑暗的角落里,居然会有一个不知面貌的可怜女孩,为了劝解他而感怀身世,哭了起来……

  这个好心肠的女孩,正如霍步天当年一样,在黑暗中扶他一把。

  曾在黑暗中扶他一把的人,他绝不会忘记,也不想忘记……

  在此身体如此虚弱的一刻,他以玄冰成的围墙可有半丝空隙,让人间温暖乘虚渗入?

  二人就这样默然相对,过了良久,倏地,远处传来一个女孩的叫声:“喂!主管说,若你还不回去,以后都不用回去了。”

  听这声音,是适才与她同行的女孩来催促呢!与此同时,一盏提灯在两丈外乍现,显见是那女孩一起带来,她并没有再走近。

  虽然多了一个提灯,毕竟距离太远,灯光照至这里已极微弱,步惊云与那女孩始终还是缘悭一面。

  女孩又再关怀的问:“你,好点了吗?”

  她的语音温柔得像是暴雨后的月夜,凄迷而平静,步惊云静静点了点头。

  女孩姗姗站了起来,道:“那……我真的要走了,主管凶得很!若然再迟,定会把我打死的!”

  啊!天下会总以帮主威名至上,其他人命,何其低贱?

  她的语气竟带些微微歉意,像是此刻丢下了步惊云,有点不好意思。

  “你自己先在此好好休息,待会才回去吧?”

  她说着转身,正要举步离去,步惊云蓦然一开尊口,简单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语调虽仍冰冷,已是他最大努力。

  他终于说了。

  女孩很是诧异,眉头稍皱,道:“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随即又微微一笑,道:“不过,我希望能再遇见你。”

  言毕转身,这次是真的走了。

  仅余下步惊云仍独坐于此偏僻角落里。

  春风奇迹般掠过,一股雨后秋寒陡地向他袭来,黑暗与冰冷,又再次向他回归……

  步惊云忽然记起,适才在黑暗之中,他并没有看见她。

  他只是听见她!

  他完全不知她是什么模样,也不知她是谁?

  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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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神魔会
 
  那是一个很哀艳的传说。

  传说,黄泉路上,过了奈何桥,有座凉亭,唤作“孟婆亭”。

  传说,孟婆亭是由一个面貌阴森的老妇“孟婆”掌管。

  传说,孟婆的工作,是供赶往投胎、在此过路的地狱阴魂喝“孟婆茶”。

  传说,这杯孟婆茶,味道不外乎又酸又咸,恍如人情世事,又酸又咸。

  传说,只要阴魂喝罢三杯孟婆茶,那前生所有恩怨爱恨,皆会尽数忘记。

  传说,这些阴魂跟着便会迷迷糊糊,自堕于“六道轮回”之中乱闯。

  传说,闯过六道轮回以后,人便呱呱堕地,忘却深噩前尘,脱胎重生。

  传说,这个滚滚人间也有人炼成了“孟婆茶”……

  有人说:

  黑,是一种很强的力量。

  在黑的领域中,你永远无法想象它到底有多深,还有,黑的尽头究竟在哪里。

  故此,黑真正蕴含的实力简直无从估计,深不可测!

  不过,亦有人不以为然。

  这个人认为:

  白,才是最强的!

  因为在白的领域中,你可以在一片空白中尽情想象和塑造,并不如黑那样坚实而死板,你可以为白加上各种缤纷的色彩,甚至加上黑色,兼且黑的力量。

  因此,白包含黑,包容世间一切,亦包容一切的思想。

  认为白是最强的人,据说是“不虚大师”。

  室内,是一片迷茫的白。

  这是一间很奇怪的小室。

  这间小室搭得甚为方正,一壁建门,门的左右两壁尽放满无数佛学经书,与门相对的另一道高墙,却什么也没有,仅是一道白墙。

  这间小室最特别之处,就是当中的任何布置,都是白。

  门是白的,经书的书面是白的,放在小室中央的矮桌是白的,甚至盘坐桌前的和尚也是一身素白袈裟!

  这和尚看来年近三十,一双长长的八字眉,令他具备一脸慈悲之相,然而他的双目却隐含一股无奈之色。

  他并没有像寻常和尚般闭目念经,反是张开眼睛,茫然凝视眼前的高大白墙,口中在念念有辞,念的正是佛门绝学“般若心经”!

  因为他深信,只有白,才接近“无”;只有无,才接近“佛”;只有“佛”,才能找到真正的“心”。

  念佛无非念自心,自心是佛莫他寻。

  这间小室,正是名为“寻心阁”。

  这和尚为何要在此中寻心?

  只因他道行虽高,却未能克服自己眼中心中的无奈,对人间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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