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很专注,眼神中充满了期许。
虽一言不发,但却胜过千言万语。
他的一切都在目光里,动作里,心神里。
姚东京被莫名地震了一下,仿佛有人高举榔头,在她心脏上敲了一下,不疼,但颤得厉害。
她握着门把的手立刻松了,回转过身,朱唇微启,老半天了,才轻轻地说道:“那等你睡觉了我再走……”
说着,姚东京又放下包,对段西安道:“你先去刷牙洗脸。”
段西安只有一只手能活动,接盆洗脸水都略显艰难。
姚东京看不下去,只好亲自替他接好水,又扔了毛巾进去。
“喏,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帮下你。”
段西安三下五除二地洗好脸,冲姚东京笑了笑:“我一只手挤牙膏不方便……”
姚东京认命地叹了口气,流理台上的黑人牙膏空了,她只好从台子下的储物柜里拿出一支新的,再帮他挤了牙膏在牙刷上,又接了一杯漱口水。
整个过程里都没人开口说话,只有姚东京开柜门、关柜门的声音,卫生间内安静得很。
她才刚将接满了水的漱口杯从水池子里捧上来,后背就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她的腰上轻而柔地搭着一只手,那手只用了一成力气,就将她整个人捞到那温热的怀抱里。
她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以及搂着她的段西安。
“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浓浓的渴望,又仿佛藏了一丝委屈。就好像是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姚东京收回视线,捏紧了手中的漱口杯,从他的单臂里抽出身来,将牙刷递给他。
他很乖地接过牙刷,走近流理台刷牙。他刷得很慢,慢到过了好久,他牙齿上的牙膏还没完全被刷开来,依旧呈胶状凝在上头。
姚东京默默看着,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继而微笑着柔声问道:“你明天想吃什么?”
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随便”,忽而反应过来什么,急急扭头看她,两眼唰地一下被这句话点亮。
他不敢相信地凝视她,直到她再一次弯唇笑了,他匆匆吐掉嘴里的泡沫,兴高采烈地喊道:“荷包蛋和黑米粥吧!冰箱里还有吐司、火腿肉和生菜,做三明治也可以。我什么都会吃,要不你按着你的喜好来吧。我依你。”
“那行。明天我给你煮粥,搭配鸡蛋和水果沙拉。对你恢复有帮助。”
段西安急忙点头:“好好好,什么都好。我都爱吃。”
姚东京看了眼腕表,又指了指他的牙:“快刷。刷完睡觉。”她想了想,掰着指头一个个列举:“脸洗了,牙也刷了,还有……诶,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段西安将口腔冲干净,刚要开口说没有,忽地想起了什么,喜滋滋地挑了挑眉,双眼狡黠得很,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唔,我睡前都习惯上个厕所。我一只手不太方便……”
闻言,姚东京一怔,随即红了脸,嗔怪地瞪他一眼:“流氓!”
☆、第78章 对峙的火星
才过六点,沈孙义就起床了。
他这几天的睡眠质量很差,夜里经常做梦,梦到一半清醒过来,然后继续昏睡。再醒来时,刚好早晨六点。接着便再也睡不着了。
这几日因为性服务丑闻,沈氏从早到晚都被一群记者包围,刚开始还只是在大门口等着,后来干脆堵在地下停车场。
沈孙义被围堵几次,烦不胜烦,最近一周都没有去沈氏。那群记者就找到沈家来了,搞得沈孙义一个头两个大,好在他有自己的公寓,记者们的爪牙还没伸到这边来,沈孙义暂且还能躲一躲。
将近八点的时候,沈孙义的秘书司徒健来了,带着文件资料交给沈孙义批阅,趁沈孙义浏览文件的空挡,司徒健小心翼翼地提起有警察立案要来调查沈氏一事,沈孙义当即一拍餐桌,将文件摔到了司徒健的脸上。
司徒健瑟缩着退了一小步,垂着头,只敢抬起/点儿眼皮瞄沈孙义几眼:“沈总,您要不还是回去看看吧,警察来了我们也没办法。”
沈孙义呵呵一笑,盯着司徒健的眼睛好像能发射寒冰箭似的,刷刷一扫,吓得司徒健哆嗦了一下。
“沈、沈总……老沈总的意思是,叫您赶紧回沈氏去处理这件事,可不能再拖了。”
闻言,沈孙义脸上仅存的一点儿笑意都没了。他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就跟猫瞪老鼠似的瞪着司徒健,半晌,才冷冰冰地说道:“怎么?翅膀硬了,还是找到靠山了?懂得用老沈总来压我了?”
司徒健急忙抬头反驳:“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我也是为了沈氏好!”
沈孙义扯了扯唇角,讽刺地笑了一下,继而捧着粥碗抿了一小口,说道:“那些警察要来查,难道你就乖乖地让他查?”
他啪地一声将剩下小半碗的粥放下,回头看司徒健:“身为我的秘书,你还懂得拿老沈总压我。怎么,现在问题变了,就不懂得举一反三了?”
司徒健一听这话,倏地睁大了眼,紧接着矮下身,凑近沈孙义几分,轻悄悄地试探:“沈总您的意思是……找人压下那群警察?”
沈孙义没直接回答,光是哼笑一声,鄙夷地看着司徒健:“好好动动你的狗脑。”
早餐过后,沈孙义准备去沈氏一趟。司徒健叫了沈孙义的司机过来就先行离开。大约半小时后,司机的车就停在公寓楼下了。
去沈氏应付警察和记者势必是一场耗神费心的恶战,可打开公寓大门的那一瞬间,沈孙义才猛然觉得,原来现在已经是噩梦的开始。
他一时之间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反复确认站在自己面前的的确是段西安和姚东京后,他的心立即凉了一大截。
早晨8点左右。单身公寓。一男一女从公寓内相携而出。
无需过多解释,任何人都懂的这意味着什么。
令沈孙义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女人竟然是姚东京。
和他相处三年多,姚东京从未和他这么亲近。他以为这是一个受到过保守家庭教育的女人该有的修养,可却万万没想到,换成段西安,这些美好的修养都不翼而飞了。
实际上男欢女爱是很正常的事,只是沈孙义在潜意识里把姚东京划为己有,这时候看这样的场面,才会感觉难以接受。
段西安明显也看见了沈孙义,那一刻他是惊讶的,但很快他便收起那惊讶,露出一抹疏离的笑,主动和沈孙义打了招呼。
沈孙义也跟着挤出一丝笑来,却没说话,只是别有用意地看了看姚东京。
段西安会意,知道沈孙义这是在示意他先支走姚东京,有话要对他说。
老杨已经在楼下等候,段西安便叫姚东京先下楼去。等姚东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层内,他才回眸看沈孙义,道:“说吧。”
“你别得意,我不会放手的。”
段西安神态自若,丝毫没有因为沈孙义的表态而产生任何情绪波动,倒是笑意更盛。
他调整了右手的位置,觉得舒适了,便靠在墙边,微抬起下巴,轻嗤道:“沈总这话说的,哈,好像你不放就能改变什么一样。”
接着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抬着眼皮讽刺:“别那么自负,你掀不起什么波澜的。”
沈孙义用力地咬了咬后槽牙,唇线紧抿着:“沈氏的事,是你举报的吧?”
“没错。”
“呵,我就知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段西安无辜地耸了耸肩,道“真的不能怪我,我举报沈氏,其实是你的授意。”
沈孙义蹙眉不解,段西安便笑了笑:“你还记不记得年前我们通过电话?你大概忘记了,可我记得清楚得很。你对我说,要是真有本事就挑衅你试试——我现在不过就是‘试试’而已。”
段西安这副事不关己又风轻云淡的模样将沈孙义气得直眯眼睛,心口怒火中烧,恨不得能亲手撕了他。
“好,好,有本事。”沈孙义气笑了,继而又恶狠狠地说道:“那么你又以为你能掀起什么波澜?想一举搞垮沈氏?别妄想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段西安嗤之以鼻:“声誉对企业非常重要,沈氏出了这样的丑闻,谁还愿意去你的酒店?你当顾客是傻子?”
闻言,沈孙义的火气竟然散了几分,望着段西安的眼神多了一层轻视和悲悯,仿佛造物的上帝在观摩自己的失败品。
“大自然是有大自然的生存法则的,食物链本就是一级一级堆积排序。”他幽幽扫过段西安那只打了石膏的手,道,“看过动物世界没有?狮子吞了狼狗是天经地义,是自然规律。却偏偏有不自量力的狼狗想要反咬狮子一口。呵,可笑之极!”
语毕,他没再搭理段西安,转身走向电梯。
*
待段西安也乘了电梯下了楼,老杨和姚东京已经等了许久。
段西安坐进车后座,老杨便发动车子,姚东京侧头看他,急切地询问:“怎么样?”
段西安皱着的眉舒展开,回眸望她一眼,笑吟吟的:“什么怎么样?”
“沈孙义,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段西安道:“沈孙义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把我吃了。你小瞧我?”
“没有。”姚东京撇开头,对着茶色玻璃小声嘟囔,“你右手那样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吃亏嘛。”
段西安爽朗地笑了两声:“吃亏是福。”说完,见姚东京依旧拿后脑勺对着他,他便很主动地凑了上去。
姚东京的左手五指自然张开,很随意地搭在坐垫上,段西安挪过去后便伸过左手,插/进她的指缝间,轻柔地握起了她的手。
姚东京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却没反抗。她依旧和茶色玻璃里自己的倒影眼对眼,左手却自然而然地用了点儿力,将段西安的大手回握住了。
这时,老杨突然一个急刹车,惯性使然,姚东京猛地朝前座椅背俯冲过去。幸好段西安牵住了她,将她扯了回来。
不然的话……
姚东京后怕地瞄了一眼副驾驶座后镶嵌的那台小电视,心有戚戚焉。
老杨停了车,段西安摇下他这边的车窗,只见车前头停了一辆越野。
这里是单行道,老杨遵守交规,刚才的车速也不快,而这辆越野却是从路口内忽然冲出来的,并且反向而行。
段西安正要发火,忽地觉得那越野有几分熟悉。
再过一分钟,越野上走下个人来,正是宗以文。
“靠!”段西安忍不住爆句粗口,将头伸出去,笑骂道,“驾驶本花钱买的吧你!交规都不懂?”
宗以文走到段西安的位置旁,矮下身子正要骂回去,眼睛一扫就扫到里头的人,立马噤声,视线绕来绕去,最后定格在他俩十指相扣的手上。
当即宗以文便意味深长地嘲笑一句:“这手势,你俩跳探戈呢吧?”
姚东京抽了抽嘴角,故作镇定地抽回了手。
左手掌心空空如也,段西安没好气地瞪了宗以文一眼:“行了行了,没空和你唠嗑,把你那越野挪走,别挡道啊。”
“行啊没问题。不过你得把你公寓钥匙给我。放我那里那把我给丢了。”
“要钥匙干嘛?”
宗以文无奈地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大腿道:“别提了,我和罗伊娜分手了,分手前她还泼了我一腿的蓝山。你公寓近,借我泡个澡。”
段西安视线下移,果然看见宗以文灰裤子上一片深褐色,刚才注意力没在这儿,因此没看出来。
宗以文抖了抖腿:“别看了别看了,快给我钥匙!”
段西安心中思量一番,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对宗以文挤眼睛:“钥匙……我还真不能决定。要我一人住那就给你了,可现在……”
说着,他扭头问姚东京:“能给他么?”
姚东京眼睛都没眨一下:“不给。”
“行,那就不给。”段西安满意地摸了摸鼻子,一边将车窗按上去,一边对宗以文笑,“我公寓附近有个洗浴中心,你就去大澡堂子泡澡吧。再见。”
话音刚落,老杨便启动车子,从宗以文的越野旁绕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宗以文的视野之中。
宗以文还没反应过来,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忽地恍然大悟。
段西安这小子,竟然已经开始玩同居了!
☆、第79章 灰现实
姚东京在酒店里忙了一整天,到了傍晚的时候,罗伊娜给她打了个电话,一半调侃,一半恭喜。
调侃她嘴硬说对段西安没感觉,恭喜她昨晚和段西安同居成功。
姚东京一句话没说就挂了电话。
等到段西安来接她的时候,她就摆了脸色给段西安看:“昨晚的事,是你说出去的?”
段西安举起左手直喊冤枉。他是想说出去来着,而且是特别想。但深思熟虑之后,他觉得万一说出去后惹姚东京不高兴就惨了。最后他愣是拼命忍住了那张炫耀的嘴。
不过他不说,不代表宗以文不说。
宗以文这人本不是大嘴巴会和人讨论八卦的人,要不然段西安也不会和他拜把子。
只不过宗以文和罗伊娜在一起久了,也不保证他不会被罗伊娜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焚烧成同道中人。
姚东京叹息一声,像是在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反正也就罗伊娜一人知道。别再传出去就好。”
闻言,段西安心里咯噔一下,怯怯地抬眼瞟了姚东京一眼。
这一眼,看得姚东京浑身发毛,冷不丁生出些不祥和的预感来。
果不其然,段西安小心翼翼地掏出,点开微信,认命地上交给姚东京。
姚东京接过一看,差点没翻白眼。
段西安的朋友圈闹疯了,起因是宗以文发了一条图文消息,图片就是段西安那栋公寓,没什么亮点,不过文字却是编写得耐人寻味。
就好像某个明星会发表的那种颇藏内涵的微博一样,叫粉丝们一看就忍不住各种猜测。
宗以文发的是“一男一女一晚上,还有一间房”,下面回复按赞的一溜溜的。
——啥意思文哥?
——这还有啥意思,不就是那意思吗嘿嘿'阴险''阴险'
——哟,文哥,这么不低调?老罗会不高兴的。
——楼上那位你搞错了吧,文哥刚分手!
——嘿嘿我看出来了,这照片里公寓不是段西安家么!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难道说……段西安和女人同居了?!
——楼上正解。
——只想问一句:荤菜可口么?
——段西安和女人同居了!'惊恐''惊恐'
——段西安居然和女人同居!'惊恐''惊恐'
……
再滑下去,就是一排的“同居”加“'惊恐''惊恐'”,队形还挺整齐的。
看到这里,姚东京忍不住凶巴巴瞪段西安一眼:“你都没和他们解释吗!”
“你没听过一句话么——解释就是掩饰。”段西安摸了摸下巴,说,“真要解释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姚东京捏着手机的手一紧,深吸了口气。
段西安一见不妙,立刻咧嘴一笑,转移话题:“老杨还在楼下等着呢,咱回家成么?”
姚东京没说话,段西安额上冒汗,灵机一动,苦巴巴地说:“晚上我想吃你做的排骨汤……”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右手,道:“补钙。”
老杨开车载着两人去超市,买了新鲜菜后回了段西安的公寓。
老杨正要驾车离开,姚东京就拦下说:“老杨,总让你跑来跑去的辛苦了。要不上楼一起吃?”
姚东京这么说也是应该的。
毕竟老杨一大把年纪了,还在替人当司机,虽说是领工资吧,但段西安手断了不能开车,老杨就得载着段西安一整天跑这跑那,现在又多了个姚东京,工作量肯定比从前加大了许多。
刚去超市的时候堵车,停车位都没有。于是老杨就坐在车里停在超市门口等着,一步都没离开过。
现在姚东京请他上去一起吃顿饭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段西安可不这么想了。
他心疼老杨,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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