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段西安放下碗筷,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态度很冷淡,张慧慧心细如发,心思敏感,一下子就感受出来,心底有些失落,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垂着脑袋,戳着碗中的米粒。
这一幕,张维京全看在眼里。刚才张慧慧主动和段西安搭话,段西安却又冷又淡,男生这样的态度的确会让女生心生怯意。
他知道自家妹妹的心思,自然真心想要帮她撮合两人。
“段先生,我们三年不见,都不知道各自的近况。”张维京拿起桌上的饮料,替段西安开了一罐,“这次你回来,应该不会再走了吧?”
段西安双手接过那罐饮料:“嗯,以后就在x市定居。”
张维京又替姚东京开了一罐:“哦,定下来好,总是在外跑不好。”顿了一顿,他状似无意地问道:“不知道段先生有女朋友没有?”
段西安夹菜的手迟疑一秒:“还没有。”
张维京点点头:“那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段西安没回答,只是抬眼瞥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只是一瞬,便挪开目光,喜笑嫣然地看向张维京:“怎么?如果没有,张先生是打算给我介绍一个?”
张维京呵呵笑:“这种事不好随便介绍,必须得当事人同意。段先生,如果你有这个意愿,我自然是可以帮你介绍的。”
段西安挑了挑眉,放下碗筷,好整以暇地“哦”了一声:“你手边有很多单身的女孩子?”
张维京心想有戏,嘴边笑容更盛,眼神似有若无地瞄了瞄张慧慧:“有是有,当然这些女孩子是分条件好坏的。像段先生这种条件的人,自然得配条件好一点的女孩子。”
“嗯,你说说,哪种女孩子适合我?”
张维京推了推金丝边眼镜:“依照段先生的身材、长相、家庭条件,那么女方相对应的条件要对等,最起码应该相近。比如首先得漂亮,性格也要温和,再来家里经济条件得过得去——这样的女孩子才和你相配。”
段西安抿了一口饮料:“听你这么说,是不是心里早有人选了?”
张维京咳了一声,终于将张慧慧搬出来:“段先生,如果你不嫌弃,我家的这个妹妹各方面条件还是不错的……”
他没将话说完,欲语还休,仿佛是在等段西安的回应。如果这时候,段西安急忙接口,表示双方可以接触,那这件事就成了大半,若是迟疑着半天没说话,那这事大概就悬了。
张维京就是在等段西安表态,于是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段西安。
段西安沉默地笑,既未点头,也未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张维京以为他是顾忌还有其他人在场,所以不好立即回答,就说:“我现在提出这个,可能有点突然……”
段西安这回倒是很快打断了他:“不突然,今年我28了,算算年纪,也该定下来了,不突然、不突然。”
他将面前的米饭就着排骨汤吃完,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才慢悠悠地道:“但是想定下来也难,找对象这种事其实挺困难的。世界这么大,能找个让自己满意,又让对方满意自己的人,没有那么容易。”
他将桌面上吐着的肉骨头用筷子一块一块捡起来,放进面前的空碗里:“你刚才说的其实挺有道理,像我这样条件的人,女方的条件必须和我对等。”他笑着瞄了一眼姚东京:“首先得漂亮,这是一定的。”
张维京也放下碗筷,指了指张慧慧道:“那你觉得我的这个妹妹如何?长相过关了没?”
虽然张慧慧长得还算不错,看见过她相貌的人都夸她好看,但张维京当着这么多人面提出这个问题,是极其冒险的,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谁都不敢打包票,女神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女神。
段西安自然不会当着张慧慧的面说她不好看,以他的眼光,客观地评判,张慧慧这样的相貌算中上,看得人舒服、顺眼,是能过关的。但这是客观的审美,偏偏段西安的审美是带着主观色彩的,他主观的评判标准就是姚东京。
他笑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另起了一个话头:“长相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两个人有没有共同话题,光能看不能聊,就没有意思了。”
听到这里,张慧慧忽地插嘴说道:“共同话题也就是兴趣爱好吧?只要兴趣爱好相同或类似,总会有话题的。”她抿抿唇,犹豫了一下才道:“段先生,记得三年前你和我说过,你平时最喜欢打羽毛球?”
“嗯,我说过。”
得到段西安的肯定,张慧慧觉得自己仿佛得到一剂强心针:“其实……我也喜欢打羽毛球。”
她的声音轻轻的,含羞带怯。她早先不常运动,唯一的体育活动就是散步和快走,她天生爱静,但那天听段西安说了他的喜好,她立马拾起了羽毛球拍,几乎每周都会去体育馆锻炼。不为强身健体,只为哪一天能与他站在一起。
张维京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妹妹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他都看在眼里。
但段西安不是。他不知道张慧慧是因为他才去打羽毛球,他只觉得此刻张慧慧为了博得他的认同而盲目地附和他,有点可笑。
他没将内心的情绪和态度表露在外,仍旧浅浅笑着,状若思考:“你那时候说,你最喜欢的是……”
说了一半,他蹙眉思索,没继续说下去。张慧慧提醒他:“我喜欢做家务,喜欢绘画,还喜欢自己动手织毛衣。”说到这里,她忽地两眼放光:“现在天气冷了,我买了好多毛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段先生,我帮你织一件毛衣怎么样?”
段西安不置可否:“做家务、绘画、织毛衣……唔,都是较女性化的爱好。”停顿了几秒,他笑看张慧慧道:“恐怕我和你没有共同话题,你说的爱好我都不太喜欢。”
张慧慧一愣,急匆匆道:“我和你一样喜欢打羽毛球的!”
段西安却道:“不好意思,那是我三年前的喜好。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了。”他垂眸望着面前的菜,心里有点感慨:“三年时间真的不短,人是会变的……我已经变了。”
张慧慧急红了脸,还想说什么,却被张维京一个眼神压制了下去。段西安的意思她张慧慧是局中人,看不明白,那他张维京一个局外人,早该看明白了。
段西安这意思,就是对张慧慧没有兴趣。张慧慧若还强求,那就是不知趣了。因此张维京必须拦下口无遮拦的张慧慧,她毕竟是女孩子,这样明摆着去讨好一个对自己没感觉的男孩子,他做哥哥的,看在眼里觉得心疼。
饭后,张维京和张慧慧告别离开,段西安还留着,姚东京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头也不回地对他道:“要不你先去客厅坐一会儿?”
段西安倚在厨房门边,歪着脑袋看着姚东京纤细的背影:“不了,我就站在这儿吧,挺好的。”
看了一会儿,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他一步一步地踱过去,站在她身后。姚东京洗好了碗,想将它们都收拾进碗柜里,一转身,便撞进了段西安的怀里,吓得她耸了耸肩膀:“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她一惊一乍的,搞得段西安也小小地惊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他轻轻抓着她的手肘,低着头望着她白天鹅一般的脖颈和尖尖的下巴:“你瘦了。”
姚东京又是一惊,内心有熟悉的知觉在复苏,嘴上却还是和他插科打诨:“瘦点好,男人女人都喜欢苗条的。”
段西安收起笑,专注地注视着她:“谁说的,我就不喜欢。我喜欢你胖一点,肉肉的最好。”
姚东京没接话,实际上,她根本不知该怎么接话。那种熟悉的感觉如排山倒海,一股脑朝她倾覆而来。她以为段西安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变了,可此刻站在她眼前的他,和三年前分明没什么两样。
他又开始说些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话,听起来暧昧,让她觉得不自在,感觉很奇怪。
她微微侧身,躲过他,将碗塞进碗柜:“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两个人适不适合,要看有没有共同话题。”很久以前她就对他说过,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个体,完全不该有交集。
她用抹布抹掉手上的水,盯着他的眼睛:“我想我们大概是没有共同话题的。”
她脱了加棉洗碗手套,走出厨房。他的视线尾随着她:“你都没有和我好好聊过,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没有共同话题?”
他紧紧地跟着她,好像她的小尾巴:“更何况,话题这东西是可以培养的,你喜欢什么话题,我完全可以配合你。”
姚东京蓦地顿足,蹙眉转过身,想和他说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
她挂断电话后,表情严肃地看着他:“我酒店出了点事儿,必须马上赶过去。抱歉,我不能继续招待你了,你要不现在走?”
段西安没打算就此和她分开:“很急?我有车,我送你过去。”
说着,不等她点头答应,他便霸道地牵着她的手下楼。
☆、第36章 笼中暖座
2012至2014的这三年,姚东京保持单身,住在一个面积不算太大的套间,拥有一家专属于自己的酒店,独立生活和工作。与从前相比,唯一不变的一点就是:她的朋友还是很少。
她几乎生活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过于独立、没有依靠、无需保护。她没有相处过密的同伴,从不会将自己的心里话诉说给别人听,甚至没有养过小宠物,她的套间简单、整洁,同时少些生气。
如果说张慧慧闯入她的生活是个美丽的意外,那么段西安的回归,大概是微妙的奇迹。
姚东京必须仔细回忆,才能记起她到底有多久没有和男性手牵着手。
尽管现在的气温很低,段西安的手依旧温暖,好似一只炭烧火炉,滚滚的热气仿佛烟雾缭绕在她的掌边。他的手掌比她的大一些,就像一只棉手套,替她抵御了冬日的严寒。
源自手掌的热度沿着她的手臂前行,直达她的心底。
明明舒适得令她产生微小的安全感,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概是独居太久,再加上性子凉博,不喜与人,特别是男性接触过密,她望着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轻轻蹙眉,轻轻挣扎。
段西安感受到她轻微的抵触,脚下不停,只是扭头看她:“不是说情况紧急么?这种小事你就不要纠结了。”
或许对段西安来说和女孩子牵手一起跑是小事,他大概习惯了和各式各样的女孩子亲密,其实姚东京很想反驳他,因为对她来说,这事不小。
不过,她的反驳被酒店经理的电话阻隔了。
经理再次打电话催促她,她心中焦急,便真的不再计较“小事”,很乖巧地跟着段西安上车。
姚东京拉开车门,副驾驶的座椅上摆着一件黑色的男士长款棉衣和一条毛线围巾。这大概是段西安的,车上暖气很足,因此他脱下衣服和围巾,随意地摆放在右手边,觉得冷了再套上。
段西安体积大、身高也高,衣服自然也是大码。冬天的棉衣更是又厚又肥,占据了整个座位,让人无从下脚。姚东京脚下一顿,迟疑了片刻。这片刻,段西安已经坐进车内,发动车子,见她还没坐进来,便催促了一声。
她飞快地拾起那件棉衣和那条围巾,迅速地钻进车厢坐了下来,段西安立马起步,驶出小区。
那件棉衣内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温度,大概是脱下来后盖得严实,热度还没有完全散光。
棉衣她还抱在怀中,热烘烘地盖在身体上,在这寒冷的冬日熨帖了她微凉的躯体,好像温热的暖手宝,明明应该是舒适得很,可她却感觉轻微的不自在。
这轻微的不自在来源于这件棉衣的归属——
这是段西安的外衣和围巾,她却抱着他的衣物,这种举动貌似有点亲密,也有点暧昧。她甚至还能嗅到来自于那件棉衣的清冽气味,不是古龙香水,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酒味、烟草味,而是香皂的清香。
这股香气冲进她的鼻腔,逼迫她脑海中播放起往事的剧场。
她踌躇片刻,终究还是迟疑着抬起手,想将衣服和围巾都放到后座去。段西安却忽地开口:“别放后面。”
姚东京愣了一下,抓着衣服的手僵在半空中。开车的间隙,段西安瞟了她一眼:“马上就到了,我下车得穿着,你先拿着吧。”
衣物的主人都这么说了,姚东京也没好意思违抗他的意思,毕竟她是搭他的车。于是,那短暂又漫长的一路,姚东京便一直怀揣着奇妙的心情,抱着他的棉衣和围巾。
姚东京的酒店在商贸区,这一带人流量、车流量都极大。明明酒店就在眼前,可前路却被数不清的车子挡住,根本没法通过。他们的车子好不容易行至路口,最终又被红灯阻拦。
段西安踩了刹车,静静地等待绿灯。他左手肘支在窗沿,脑袋也歪过去轻轻地搭在指上,右手轻轻握着方向盘。他的指均匀修长,不像商人的手,倒像是弹钢琴的。他的食指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发出轻微的、叩叩叩的声音。
这一幕令姚东京觉得似曾相识——那大概是三年前的故事。
回忆往昔总不得不令人唏嘘,姚东京望着那灵活的手指,不禁陷入沉思。
段西安在这时扭头看她,她沉静的面容没什么表情,细碎的额发柔和了她的轮廓,毛茸茸的,令她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像一只安静的白兔。
他目光下移,立马便瞧见她手里抱着的他的棉衣,纯正的黑色衬得她肤色分外雪白。
那一瞬,段西安的心像绑上了一只巨大的氢气球,轻舞飞扬。
他产生了一种美妙的错觉:姚东京好像是他的妻子,手中捧着他暂时脱下的衣物。或许在下一刻,他要穿上衣服的那一刻,她会悠悠转至他身后,温柔体贴地帮他套上。
绿灯,松刹车,踩油门。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穿越过密集的车流,他们终于来到酒店门前。
大堂经理一见到姚东京,便急匆匆地迎上来,然后再跟随着一起走回去。
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很小的纠纷:酒店内提供衣架,这些衣架属于非赠品。而一位住店客人临走时拿了房间内的四个衣架,经客房服务员提醒,仍旧不愿还回衣架,双方有轻微口角,让经理都犯难了。
姚东京望向那位客人,他双手插着腰,气呼呼地嚷嚷:“我晚上还要赶飞机,没空在这里陪你们磨蹭!”说着,他拉出行李箱的拉杆,拖着就要走。
大堂经理立刻拦住他:“先生,请您先归还酒店的衣架。”
客人被拽住了手臂,立马火冒三丈,瞪着眼睛甩开经理的手,直冲冲往前走,正好被堵在那儿的段西安拦住了去路。
客人上上下下地打量段西安,蹙着眉道:“让开!”
很容易就能看出这位客人正在生气,脾气也挺大,脸都憋红了。段西安不敢像经理那样触碰客人的身体,以防让客人产生被冒犯的感觉。但他也绝不会侧身让开,而是站定不动,嘴边挂着得体的微笑:“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客人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段西安,见他相貌堂堂,西装革履,理所应当地以为他是这家酒店的老板,于是气愤地喊道:“我是拿了四只衣架,怎么样?要退还你们,自己来我包里取。有的酒店洗衣之后都奉送衣架,你们凭什么说我私拿?”
段西安审视这位客人,他身上、脚上穿的都是名牌,行李箱也是有牌子的,想来经济条件不会太差。四个衣架并不贵,没人会穿着名牌偷衣架。这位客人大概是不清楚酒店衣架不属于赠品,但知道后又死要面子,不肯承认。
转念之间,段西安心中便有办法。
他微笑地对客人道:“有些酒店洗衣是奉送衣架,但我们酒店尚未实行。您提了这个建议,以后我们酒店有可能会实行。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