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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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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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很多奇怪而有趣的事。”
  萧十一郎道,“刚才你听出了什么?”
  瞎子道:“灾祸。”
  萧十一郎的拳头已握紧。
  瞎子道:“暴风雨来临前的风声一定和平时的风声不同,
  野兽在临死前的呼叫也一定和平时两样。”他歪斜奇绝的脸上,带着种神秘的表情,慢
慢地接着道:“一个人若是有灾祸要发生时,她的歌声中一定也会有种不祥的预兆,我听得
出。”
  萧十一郎脸色变了。
  瞎子道:“灾祸也有大有小,小的灾祸,带给人的最多只不过是死亡,大的灾祸,却往
往会牵连到很多无辜的人。”
  萧十一郎道:“你不怕被牵连?”
  瞎子道:“现在我只不过想来看看。”
  萧十一郎道:“看什么?”
  瞎子道:“看看那位唱歌的姑娘。”
  一个睛子,坐着条殡葬用的纸船,来“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你有没有听过这么荒谬的事?
  萧十一郎听见了,却没有笑。
  瞎子也没有笑。
  无论谁都看得出,他绝不是在说笑。
  萧十一郎盯着他,道:“你是个瞎子?”
  瞎子点头。
  萧十一郎道:“瞎子也能看得见?”
  瞎子道:“瞎子看不见。”他忽然笑了笑,笑得凄凉而神秘。
  “别人都能看见的,瞎子都看不见。”
  他笑的时候,脸上的眼鼻五官,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部在这一瞬间,萧十一郎忽然有了
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仿佛看过这个人,这张脸。
  但他却偏偏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瞎子又道:“可是瞎子却往往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事。”
  萧十一郎道,“譬如说,灾祸?”
  瞎子又点点头,道:“所以我想来看看,那究竟会是件什么样的灾祸。”
  萧十一郎笑了。
  瞎子道:“你在笑?”
  萧十一郎笑出了声音。
  瞎子道:“灾祸并不可笑。”
  萧十一郎道:“我在笑我自己。”
  瞎子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因为我从来也没有听见过这么荒唐的故事,但我却偏偏被你打动了。”
  萧十一郎居然也有被人打劝的时候,居然是被这么样一个人,这么样一件事打动的。
  假如在平时,风四娘一定已忍不住笑了出来。
  现在她却不敢笑,也笑不出。
  ——她也已看出这不是件可笑的事,绝不是。
  沈壁君又在她耳畔低语,“唱歌的是冰冰。”
  “嗯。”
  “你说冰冰病得很重,而且是种治不好的绝症。”
  “嗯。”
  沈壁君轻轻吐出口气,道,“难道这瞎子真能从她歌声中听出来?”
  风四娘没有回答。
  她不能回答。
  这件事实在大荒谬,太不可思议,却又偏偏是真的。
  过了很久,她也轻轻吐出口气:“我只希望他莫要再看出别的事。”
  现在他们的灾祸已够多了。
  ——除了灾祸外,一个瞎子还能看得出什么?
  有人说风四娘狼凶,有人说风四娘很野。
  有人认为她说话像个男人,喝起酒来比得上两个男人。
  但却没有人说她不美的。
  她本来就是个美人。
  一个像她这样的美人,本来绝不会承认别的女人比自己更美。
  风四娘却例外。
  她一直认为沈壁君才是真正的美人,没有任何人的美丽能比得上沈壁君。
  可是现在她的想法不同了,因为她又看见了一个真正的美人————冰冰。
  她本来一直认为沈壁君是个女人中的女人,全身上下每分每寸都是女人。
  现在她却发现,冰冰这个女人有些地方连沈壁君也比不上。
  冰冰的美也许并不是人人都能欣赏,都能领略得到的。
  她美得脆弱而神秘,美得令人心疼。
  若说沈壁君艳丽如牡丹,清雅如幽兰,风四娘就是朵带刺
  的玫瑰。
  冰冰却只不过是朵小花而已——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风雨过后,夕阳满天,你漫步走过黄昏时的庭园。
  ——饱受风雨椎残的庭园,百花都已凋零,但你却忽然发现高墙上还有一朵不知名的小
花迎风摇曳在夕阳下。
  那时你心里会有什么感觉?
  你看见冰冰时,心里就会有那种感受。
  尤其是现在——她已从船楼上走下去,被人搀扶着走了下来,她的脸苍白而憔悴。
  她并没有捧着心,也没有皱着眉。
  根本用不着作出任何姿态,就这么样静静地站着,她的美已足以令人心碎。
  瞎子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一双蜡黄的眼睛,还是空空洞洞的。
  他当然并不是用眼睛去看,他是不是真的能看出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事?
  萧十一郎忍不住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瞎于沉默着,又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看见了一片沼泽,绝谷下的沼泽,没有野
花,没有树木,没有生命……”他脸上忽然发出了光,接着道,“可是这片沼泽里却有个
人,是个女人。”
  ——他说的难道就是“杀人崖”绝谷下的那片沼泽。
  ——他看见的女人莫非就是被天公子推入绝谷下的冰冰?
  ——他怎么能“看”得见?
  ——他若看不见,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萧十一郎深深吸了口气,道:“你还看见了什么?”
  瞎子的声音仿佛梦吃:“我看见这个女人正在往上爬,我看得出她有病,病得很
重……”“她好像已快跌下去,但却忽然有一只手伸出来,把她拉了上去。”
  “那是只男人的手。”
  “现在这只手上,却握着柄形状很奇特的刀,女人正在他身旁唱歌……”“可是琴弦忽
然断了,她也倒了下去。”
  萧十一郎立刻打断了他的活,道:“唱歌的女人,就是沼泽中的女人?”
  瞎子道:“是的。”
  萧十一郎道:“你凭哪点看出来的?你能看见她的脸长得是什么样子?”
  瞎子迟疑着,道,“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我却看得出她左股上有一个青色的胎记,比巴
掌还大些,看来就像是一片枫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冰冰的脸色已变了,就仿佛忽然已被人推下了万丈绝谷,美丽的眼
睛里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她本不是那种很容易就会受到惊吓的女人,她的躯壳虽脆弱,却有比钢铁还坚强的意
志。
  所以她才能活到现在。
  ——现在她为什么会如此恐惧?
  ——难道她身上真的有那么样一块青记?
  瞎子脸上又露出那种诡秘的微笑,喃喃道:“我果然没有
  看错,我知道我绝不会看错的……”他慢慢地转过身,好像要往外走,可是他手里的竹
杖,却突然毒蛇般向冰冰的咽喉刺了过去。
  冰冰没有动,没有闪避。
  她整个人都似已因恐惧而僵硬,连动都不能动了。
  幸好她身旁边还有个萧十一郎!瞎子这一出手,除了萧十一郎外,绝没有第二个人能救
得了她。
  船头上的人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船舱里的人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瞎子手里的这根竹杖,已点在冰冰咽喉上,只要再用一分力
气,冰冰的咽喉就要被洞穿。
  可是冰冰的咽喉井没有被洞穿,瞎子这最后一分力气并没有使出来。
  是什么力量阻止了他?
  没有人看得出,只有瞎子自己能感觉到。
  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压力,已到了他肋下。
  他的力量若不撤回,白己肋下的八根肋骨就要完全被压断。
  大家看见他的竹杖点在冰冰咽喉上时,他的人已退出七尺。
  大家看见他往后退时,萧十一郎已站在船舱门口,阻住了他的去路。
  割鹿刀,犹在鞘。
  可是杀气已逼人眉睫。
  瞎子也转过身,又面对着萧十一郎,歪斜的脸冷如秋霸。
  他当然也能感觉到这种杀气。
  只有一个已杀过无数人,而且正准备要杀人的人,身上才会带这种杀气。
  他知道面前这个人绝不会让他再活着走出去。
  萧十一郎忽然道:“你杀错人了。”
  瞎子道:“哦?”
  萧十一郎道:“到这里来的人,本该杀我的。”
  瞎子道:“你要我杀你?”
  萧十一郎道:“非杀不可。”
  瞎子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因为你已在这里。”
  瞎子道:“也因为你想杀我?”
  萧十一郎并没有否认。
  瞎子又在笑,淡淡笑道:“其实就算要我不杀你,你还是一样可以杀我。”
  看到他微笑的脸,萧十一郎心里忽然又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我一定见过这个人,一定见过。
  但他却偏偏想不出这个人是谁。
  这是为什么?
  他决心一定要找出原因来。
  他的手已握住刀柄。
  杀气更强烈。
  瞎子道,“我说过,我虽然是个瞎子,却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事。”
  萧十一郎道:“现在你看见了什么?”
  瞎子道:“我又看见了那只手,手里又猩住了那柄刀。”
  萧十一郎并不意外。
  他手里当然有刀,无论谁都能想得到。
  瞎子道,“我也看得出你一定要杀了我。”
  萧十一郎冷笑。
  瞎子道:“若是在两年前,你会让我走的,可是现在你已变了。”
  萧十一郎立刻追问:“两年前你见过我?”
  瞎子淡淡地道,“不管我两年前有没有看见过你,现在我却能看得出,两年前你绝不是
这么样的一个人。”
  萧十一郎反道:“你还能看见什么?”
  瞎子道:“我看见了一摊血,血里有一只断手,手里有一柄刀。”
  萧十一郎道:“你看得出那是谁的血?”
  瞎子道:“是谁的?”他笑得更诡秘,慢慢地接着道:“是你的血,你的手,你的
刀。”
  萧十一郎大笑。
  瞎于道:“死并不可笑,”萧十一郎道:“这次我笑的是你。”
  瞎于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因为这次你看惜了。”
  割鹿刀,犹在鞘。
  刀虽未出鞘,杀气却更强烈。
  瞎子慢慢地放下了他右手的白布招,突然凌空翻身,右手竹杖刺出。
  竹杖是直的,直而硬。
  可是他这一招刺出,又直又硬的竹杖却像是在不停地扭曲颤动着。
  这根竹竿竟像是已变成了一条蛇。
  毒蛇!活生生的毒蛇。
  萧十一郎第一次看见毒蛇,是在他六岁的时候,他看见的是条活生生的响尾蛇。
  那是他第一次被蛇咬,也是最后一次。
  以后他只要用眼角一瞥,就能分辨得出三十种以上的毒蛇。
  他对它们只有一种法子——一棒打在它的七寸要害上。
  他从未失手过。
  可是他看不出这条“毒蛇”的七寸要害在哪里。
  这瞎子手里的毒蛇,远比他见过的任何一种毒蛇都危险。
  除了“逍遥侯”天公子外,这瞎子竟是他生平未遇过的最可怕的对手。
  他知道自己必?E
 标题 
古龙《萧十一郎》
第五十一章 迷 情
  月下的西湖,总是温柔妖媚的,无论什么事,都永远不能改变她。
  就好像永远也没有人能真的改变风四娘一样。
  风四娘的心还在跳,跳得很快。
  她的心并不是因为刚才那一战而跳的,看到萧十一郎扶着冰冰上楼,她的心才跳了起
来。
  她毕竟是个女人。
  无论多伟大的女人,总是个女人。
  她可以为别人牺牲自己,但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这世上又有谁能控制自己的情感?
  沈壁君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风四娘勉强笑了笑,轻轻地道:“你若认得冰冰,你就会知道她不但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子,而且很可怜。”
  沈壁君遥视着远方,心也似在远方,过了很久才垂下头:〃我知道。”
  “我们现在就上去找他好不好?”
  沈壁君迟疑着,没有回答。
  风四娘也没有再问,因为她忽然发现王猛已走出船舱,正向她们走过来。
  她希望他不是来找她们的,王猛却已走到她面前,眼睛还在东张西望。
  风四娘忍不住问:“你找什么?”
  王猛道:“我们的老二。”
  风四娘回过头,才发现史秋山早已不在她身后。
  刚才被青衣人招回的渡船,现在又已荡入湖心,船头上的人,至少已有一半走了。
  剩下来的人,有的倚着栏杆假寐,有的正在喝着酒。
  酒莱却不知是主人为他们准备的,还是他们自己带来的。
  “史老二呢?”王猛又在问。
  “我怎么知道。”风四娘板着脸,冷冷地道:“史秋山又不是个要人照顾的孩子,你们
又没有把他交给我。”
  王猛怔了怔,喃喃道:“难道他会跟别人一起走了?”
  风四娘道:“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王猛道:“你呢?”
  风四娘道:“我有我的事,你管不着。”
  她忽然拉起了沈壁君的手,冲人船舱。
  现在她已很了解沈壁君,她知道沈壁君这个人自己总是拿不定主意的。
  但她却有很多事非得问个清楚不可,她早已憋不住了。
  王猛吃惊地看着她们闯入船舱,忍不住大声问:“难道你们也是来杀萧十一郎的?”
  风四娘没有回答这句话,他身后却有个人道:“纵然天下的人都要杀萧十一郎,她们两
个人却是例外的例外。”
  王猛霍然回头,就看见了侯一元的枯瘦干瘪的脸。
  “为什么她们是例外?”王猛道,“你知道她们是谁?”
  侯一元眼睛里带着狡猾的笑意,道:“若是我人不老眼不花,刚寸跟你说话的那个女
人,一定就是风四娘。”
  王猛吓了一跳。
  ——有很多人听见风四娘这名字都会吓一跳的。
  侯一元道:“你也听说过这个女人?”
  王猛道:“你怎么认出她的?”
  侯一元笑了笑,道:“她虽然是个有名难惹的女人,可是她的武功并不高,易容术更差
劲。”
  王猛道:“还有个女人是谁?”
  侯一元道:“我看不出,也想不出有什么女人肯跟那女妖怪在一起。”
  王猛道:“你看见史老二没有?”
  侯一元点点头,道,“则才还看见的。”
  王猛道:“现在他的人呢?”
  侯一元又笑了笑,道:“若连风四娘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他笑得实在很像是条老狐狸。
  王猛道:“他有没有在那条渡船上?”
  侯一元摇摇头,道:“我没有看见他上去。”
  王猛皱起了眉,道:“那么大一个人,难道还会忽然失踪了不成?”
  侯一元悠然道:“据我所知,跟风四娘有来往的人,有很多都是忽然失踪了的。”
  王猛瞪着他,厉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侯一元微笑道:“船在水上,人在船上,船上若没有人,会到哪里去呢?”
  王猛忽然冲过去,一个猛子扎入了湖水。
  侯一元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这个人并不笨,这次总算找时地方了。”
  船楼上的地方比较小。
  小而精致。
  烛台是纯银的,烛光混合了窗外的月光,也像是纯银一样。
  萧十一郎木立在窗前,遥视着远方的夜色,夜鱼中的朦胧山影,也不知在相些什么。
  ——他是不是又想起了那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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