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也会想,你曾经是否也对我动过心,哪怕只是瞬间,你也想过跟我白头到老。”无嫣甜甜地笑,眼中浮现出难解的迷离,“但瞬间终究是瞬间,过了也就过了。你总是那么客观理性,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可是,在感情里太理性,并非聪明,而是爱得不够深。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像是个附属品。你心动的时候我需要近在眼前,你矛盾的时候,我就最好远在天边。”
“不是的……”低声辩解,可莫言除了这三个字,再也说不出其他。
“……”无嫣坐起身,望着他的眼里,是彻底放下后的通透,“我以前不敢面对,只想着这样就这样吧,怯懦又卑微,结果越错越离谱。有人对我说,爱是一种本能,就是很多的‘忍不住’和‘不禁想’。感情里思量太多,再深厚的感情都在取舍中磨灭干净。”
“如今我已经放下,以前觉得不可能的事情,现在想来也不过如此。痛过伤过,也就这样了。”似是低声叹息,无嫣微微眯起眼,笑起来,“某些方面,我们俩其实很像。或许有一天,你也会跟我有一样的感慨。”
沉默良久,莫言也笑起来,眼中的脆弱似烟花般一闪即逝。
“……”无嫣看着他,忽然觉得心里很难过。
他骗了她很多,甚至拖她入局,但是她不恨他,不舍得恨她。人心非石,曾经深爱,又如何舍得。他有他的立场,有他的信仰,只是那段感情,虽是他先开口要求结束,而那个先走出来的人却是她。
戴上微笑的面具,拾起沉重的伪装,他的笑带着天高海阔般的舒展,隐着不为人知的苦楚,“如此,我便放心了。”
这样的笑容,无嫣到今天才真正读懂。
“走吧,这里你不应多待。”温声开口,莫言用兄长一般的眼光看无嫣,“情况还没糟到需要你操心的地步。”
无嫣点头。
两人无语相视,短短顷刻,已似万年。
莫言站在原地,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神色温润。那般泰然,却仿佛是痛到极致的恍惚。
“走了。”摆摆手,无嫣别过头,心生不忍。不再回头,运起轻功,几个起落,无嫣便飞身出了军营。
………………
“醉老头子那个庸医,什么破‘忘情丹’!”无嫣皱着眉头,捂着又酸又胀的胸口,低声咒骂,“丫就是个骗子!”
树影下,庄晓贤远远望见无嫣骂骂咧咧一路走来,不由掩了唇角,“怎么,摊牌了?”
郁闷地瞅了她一眼,无嫣咂咂嘴,哼哼两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嗯,刚刚和无慎撞见你们,不巧听到了大概。”捕捉到无嫣眼中的闪躲,庄晓贤调笑道,“怎么,觉得愧疚了?”
“……有一点。”闷声嘟囔,无嫣回想莫言方才的神色,一阵心疼,“我这样会不会太狠了?虽然是他舍我在先。”
闻言,庄晓贤敛去嬉笑的神色,摇了摇头,“世人说长痛不如短痛,也不无道理。你若暧昧地拖沓,要么就违心将就一辈子,否则一旦挑明,只怕他伤得更重。”
赞同地点点头,无嫣舒口气,“……其实,把话讲明,我竟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知道这份感情需要时间慢慢沉淀,庄晓贤也不急,转话题道,“无慎与我说了些事,虽然不清不楚,但我也能感觉到形势不容乐观。”
“嗯,我听说了。”无嫣弯着眼睛笑,“晓贤,你知道吗?我这人福大命大,危难时刻总有贵人相助。他曾是我的贵人,现在我也想作他的贵人。”
“所以,你决定豁出去了?”
“如果对象是他,我不介意豁出去。”将她的话如数返还,把飞舞的乱发别到耳后,无嫣郑重道,“晓贤,这次的事,我需要你帮忙。”
………………
十日后,身着红罗水袖的秀美女子领着一个青衣纤瘦的男子,拜访兵营。那不只是那人的安然归来,而是一个新的起点,局势扭转的开始。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庄晓贤将被掳走的澂修安然送回军营。对于军中众人,庄晓贤是从未露面的陌生人,并且来路不明,好奇之余,也心生警惕。女帝见心上人安然归来大喜,Qī。shū。ωǎng。于帅帐接见这位神通广大的庄姑娘。
帐中,庄晓贤的目光时不时往白振月的方向瞟。这就是嫣丫头放在心尖上的人,看似羸弱了些,不过温润隽永,若雪莲般幽雅纯净。想象来想去,庄晓贤最后以“温良”一词,给白振月定了性。
察觉到庄晓贤肆意打量的目光,白振月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为她的放肆淡淡皱了皱。庄晓贤一直盯着他瞧,自然不会错过他面上薄薄的愠色。她当即移了视线,不然无嫣事后吃醋,找她拼命事情就大发了。
“庄姑娘深藏不漏,竟能澂修安然带回。想那疫病区瘟疫蔓延,又有澜沧军队把守,朕派去的人都束手无策。朕很好奇,庄姑娘你不通武艺,又是如何带回澂修的?”
“陛下谬赞了。”面对凤陵帝的包赞和试探,庄晓贤摆出大家闺秀般得体的微笑,“民女接应而已,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哦?”凤陵帝挑起眉,“庄姑娘背后有高人指点,敢问这高人又是哪位?”
“一个痴情人罢了。”庄晓贤文绉绉地回答,末了,还意味深长地望了白振月一眼。
她暧昧的眼神,白振月心下疑惑,却又不便开口询问。
凤陵帝察觉到她的意图,微不可查地蹙了眉,随见又温和笑道,“莫非这位高人与白将军是旧识?”
“陛下圣明。”庄晓贤对凤陵帝躬身一拜,笑道,“白将军对这位高人曾有救命之恩。”
这一说法与起先的猜测有几分出入,凤陵帝将目光投向仍是疑惑着的白振月。
“……”心头闪过一个名字,白振月皱眉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手心微汗,胸口沉闷,很是不安。
“高人还说了。”语调一转,庄晓贤满面肃穆,沉声道,“二十日后,瘟疫尽,百姓疏散,澜沧军队疲软正是进攻大好时机,切莫错过。”
听闻出兵,凤陵帝面色一凛,“可有凭证?”
“无。”庄晓贤笑笑,在凤陵帝发怒前,缓声道,“高人说,此事他人不信,白将军相信便好。”
闻言,白振月侧目,愣愣地看着庄晓贤。那人的名字呼之欲出,却又沉甸甸压在他砰砰跳动的心上。
“白将军。”顿了顿,庄晓贤笑得动人,“她说,以那一山谷的胭脂花为誓,请你信她。”
无嫣!
眼前闪过那张明媚娇俏的面容,白振月心头一震,疾步稳步,单膝跪地,抱拳请命,“二十日后,末将愿率五千兵马收复失地,请陛下恩准!”
白振月一向温和内敛,极少有如此强硬,这一举动让其他将领愣在当场,就连凤陵帝也惊讶不已,“此事……”
“请陛下恩准!”
凤陵帝心下为难,但若是正如那高人所言,这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机,可若是圈套计谋,后果将不堪设想。思及此,凤陵帝抿唇,暗潮涌动的眸子里挣扎之色尽显,定定看着庄晓贤,奇﹕书﹕网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神情。良久,她看着白振月倔强的模样,“准。”
“末将领命,谢主隆恩!”白振月站起,身形若松。
嫣丫头,这人不错,不枉你煞费苦心。
收回视线,庄晓贤从袖中掏出书信一封,呈予凤陵帝,“澜沧十万大军,八千人染病,两千人留守,两万退居腹地,七万垫后。这是宏硝邵王爷书亲笔信,若是陛下首肯出兵,他便亲自领兵五万,助朝凛收复河山。”
凤陵帝接过信,粗略浏览一遍,目光停留在邵凤楠的印章上,眸色幽暗。这庄晓贤身后的高人是何方神圣,居然请得动大名鼎鼎的邵王爷。论能耐,确实不可小视,而对于这样的人她作为朝凛帝王居然一无所知,太危险了。
另外,这庄晓贤是在她准奏后才拿出书信的,也就是说若她不允白振月带兵前去,那朝凛日后便会孤立无援,万一澜沧军队攻来,她定会为今日的决断付出惨重代价!
这也就是说,那所谓的“高人”做这些事不为她,不为朝凛,而是为了……目光落到白振月身上,闭了闭眼,凤陵帝在心中冷笑,这人好生狂妄,如此目中无人,将国家社稷形同儿戏。
合上书信,凤陵帝压下心头震怒,微笑道,“庄姑娘一路辛苦,朕定当重赏嘉奖。只是眼下战况紧急,还需姑娘在营中住上一段时日,待日后,让朕好生酬谢。”
庄晓贤哪会不知这女帝是要将她留为人质,她既然答应无嫣,便不会推脱,“民女谢主隆恩。”
………………
自从帅帐中归来,庄晓贤就彻底跟在了白振月身边,他忙出忙进,她就懒懒散散跟着。越跟着他,庄晓贤越觉得这将军很有趣,看似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而武艺与军威却是了得,军中很多将士都跟着他出生入死一路走来,对他更是死心塌地地追随。因有那二十日的约定,白振月便细心挑选五千士兵,日夜操练,为那场硬仗霍霍磨刀。
操练兵马时,庄晓贤就不盯梢了,只是乖乖窝在白振月的军帐里。不然凤陵帝真以为她是探子,拖走砍了就太不值得了。
撩开门帘,尹莫言见庄晓贤斜靠在椅上看书,愣了愣,才唤道,“庄姑娘。”
“……”庄晓贤见他进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放下书,撑着腮,看他整理书案,阅览情报信笺。
“姑娘可有话说?”见她一直看自己,尹莫言大方问道。
“没。”虽是这样说,庄晓贤还是耷拉着眼皮,没移开她森森的目光。
唉唉,这两情敌共处一室,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就没闹出个事来?看着和谐的气氛,这俩也太无谓了,或者……太闷骚了!想到这,庄晓贤有些同情起眼前的尹莫言来,白振月可能还被蒙在鼓里,不明白无嫣的心意,而这人可是全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啊!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被她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饶是淡定如尹莫言也有些不自在。就在他想开口再确认一次她是否有问题时,庄晓贤却冷不丁开口了。
“尹庄主你什么都知道,居然还这么淡定,是已经不在乎了,还是太过情不外露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这,相信大家已经清楚,那劳什子的忘情丹只是个幌子~不多说,继续看后文~
最近给大宇的《寡人有疾》写了苏昀的番外故事,已完成
很有爱,很温情,没看过的大宇这部书也不影响阅读,捂脸强推:
《念念不忘》(这个书名是配合原来那个番外的,《岁月静好》这个名字更适合):
42
42、惊鸿一瞥 。。。
“尹庄主你什么都知道,居然还这么淡定,是已经不在乎了,还是太过情不外露了?”
看着手中的信笺,尹莫言神色淡淡,似是没听到庄晓贤的问话。
“哦,可以不用回答的。”庄晓贤看着这人,觉得挺没趣,“我也就好奇,随便问问。”
“我和她缘分已尽,她另觅良人自是好的。”尹莫言侧身望向她,“这是我欠她的,现在要还。”
“……”庄晓贤皱皱眉头,“我听她说过你们的事,大不了一拍两散,有什么谁欠谁的?”
尹莫言笑笑,不再多言。
从椅子上跳下来,庄晓贤准备出去寻白振月,临走时,她回头望了眼他清瘦的背影,“无嫣托我捎句话给你,她说,尹庄主入了军营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不过时逢战事,切望珍重。”
“……”尹莫言沉默良久,终是淡淡点头。
出帐,庄晓贤往北方望了眼,叹口气寻人去了——那丫头就会使唤她,别人当她是来作人质,其实是帮那丫头是来盯着这白将军有没有好生用膳、好生歇息的。
………………
第十一日,宏硝五万大军粮草运至朝凛境内,邵凤楠领兵亲征,先率七千精兵抵达朝凛于风渡口的兵营。他身边跟着一位沉默寡言的陌生将领,庄晓贤一看那人,顿时荣光焕发,双眼闪光。那人,正是易容后的无慎。
之后九日,白振月与邵凤楠加紧部署,这一战,两人各自领兵五千,只许胜不许败!
那人还在等他,怎么能败!
白振月握着军卷的手收紧,第一次,在出征之前紧张。
“嫣丫头那人滑得跟泥鳅一样,她要自保,天下有几人擒得住她。”庄晓贤见状,不经意道,“虽然我能明白你作为师兄的心情,但你这样操心,她会觉得很无奈的。”
无慎会意,只是点了点头,“是。”
“呵呵,能在认真起来的小嫣儿那讨到好处的人,凤毛麟角。”邵凤楠捏着扇子,笑笑,“再说了,她又不是在别人手上作人质。说不定这边战火一起,她那边就溜回来了。”
“还说不定她正毒人毒得快活,顺手将其余的澜沧兵都毒惨了。”庄晓贤接茬,“她这次到不糊涂,还记得将防疫的药方都托人送过来。”
澂修回来,不仅带回了无嫣的口信、邵凤楠的信件,还带回了预防瘟疫的方子,这几日甚至有人陆陆续续将大量药材送到军营外。无嫣这次心细如尘,步步为营,显然是下足了功夫。
大战在即,两方安静异常,如暴风雨前夕的宁静。而这个静谧深沉的夜里,无嫣却很忙。明日开战,附近有数个渔村,她连夜组织人马将村民疏散开,藏匿在山洞里。这次林宫锦坛动静很大,无嫣甚至还请了三位长老出宫帮忙。
开战的地方是沧江往北的一处河道,两岸宽阔铺着鹅石与细沙,再往两边则是细软的沙土,澜沧的军队屯兵于此。河道两边有险峻的峡谷岩壁,虽说这样的地形易攻难守,可两边太过陡峭,险于攀登,奇'﹕'书'﹕'网更不提隐藏了。所以,澜沧大方在此驻军,丝毫不担心朝凛在两岸耍诈。但是,大批人马是不能耍诈的,小批就可以了,尤其是轻功高绝的人。
“小雾,南边怎样了?”藏在山壁层叠的树丫中的无嫣,望着脚下密密麻麻的军帐和巡逻的士兵道。
“安妥了。一路的探子都被结果了。”一身黑衣的雾长老猫腰躲在无嫣旁边,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方才收到施长老传信,东西边的人也都安排妥善了。”
“嗯。”望了望头顶高悬的星辰,无嫣闭了闭眼,笑道,“小雾,别忘了明日你要做的事。”
“明白,不就是抢粮吗!”小雾长老得瑟地笑,眼睛弯成一条缝,“这事情划算又刺激。”
“别跟我玩刺激,这事给我好好办了,本宫主要的是稳妥。”无嫣揉揉他带着微微婴儿肥的脸蛋,“明日火一起,你什么都不理,只管带人抢粮,抢不完就烧!还有,不能让他们狗急跳墙给烧了,要烧也只能咱来烧。”
“嘿嘿,烧就不用了吧。”小雾长老琢磨琢磨,“这么好的机会,朝凛怎么可能不出兵?”
“女帝疑心重,谁知道她怎么想,不可不防。”新仇加旧恨,她跟女帝一家的梁子大啊,偏偏白白是那女帝的人。叹口气,无嫣托着腮道,“小菲去送药材,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
“不是宫主怕泄露行踪才让她别联系的么?”小雾咂咂嘴,着实觉得无嫣多心了,“程程姐这次可真狠,收的通通是澜沧铺子的药材。如今,澜沧药价水涨船高,往后采买可是大出血。”
“小菲倒是周到。反正朝凛一直在大量才买药材,澜沧那皇帝也没起疑心。”无嫣勾唇一笑,“如此算来,若是我不下把毒,还真对不起澜沧大国了。”
“……”小雾长老狠狠打了个寒战,“宫主,你笑得好恕!
“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尤其是及小人与女人于一身的本宫主!”
清晨雾重,启明星升起,天边微亮,澜沧的士兵还在熟睡中,而朝凛军队突然吹响了起兵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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