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女子转身,往里走去。身后跟着的垂着头贴身的丫鬟上前一步,将窗户关上。
孙云舟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又将目光移到跟着的丫鬟身上。
关了窗,一切又变的平静。
明明关了窗,都带上了斗笠。偏偏客栈里还看不见有人出来。孙云舟脸色幽深的盯着客栈门口。
孙家真的如他所料,被盯上了。
“朝云。”
“小的在。”
“将才临窗的女子你见清了没。”孙云舟对着身后的朝云问着,眼睛却是看向将才那扇窗户的。
朝云顺着孙云舟的目光看去,而后点点头,“见清了。”
“派人守在客栈外,跟着她们。”孙云舟依旧看着临街的那扇窗,而后又补充道:“后门也要派人守着。”
朝云点点头,派人跟了过去。
客栈中,关好窗户之后,卓夷葭一脸严肃的坐在雅间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知书站在她的身后,抬着头看着她。
“将才,孙公子可是认出主子了?”知书跟在卓夷葭的身后,问的有些不确定。若是孙云舟看出了小姐的身份,那事情就大了。
卓夷葭摇摇头:“我带着斗笠,他应是看不出来的。”说着话,声音却是沉沉的。
“那主子是担心?”知书在后面,跟着问道。
在京城时,她很少跟着卓夷葭出门,如今到了临邑,知画大多时间都是在宅子里伴随着赵凤曜,为他调理着身子。于是跟在卓夷葭身边的,大多都是知书了。
卓夷葭没有回话,忽而转过头,看向知书,眼睛里带着疑惑:“你在京城,见过孙云舟没有?”
在她的印象里,出门大多带的都是知画。但是她有些记不清,是不是带着知书出去过。
知书摇摇头:“虽然跟主子出去过几回,孙二公子见过,但却是没有见过孙大公子的。”见过也是她看他。他确实没有见过她的,
“你确定?”卓夷葭看着知书,又问道。这事儿太重要了,她的心头有些慌。她怎么都没有想过,会在北地的临邑见到孙云舟。
知书听卓夷葭这般问,不敢立刻答,又细细的想了一遍,又回道:“的确没见过孙大公子。”哪怕是卓夷葭带着她出去那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跟孙云舟没有打上照面的。
卓夷葭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放不下。又起身,走到床边,透着窗柩之间的缝隙,看向街道。
孙云舟还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窗户处,卓夷葭眉心一凝,往后退开一步。
“我们,待会儿下去。”卓夷葭皱着眉头,直接走到凳子上坐下。
身后的知书张了张嘴,而后又往紧闭的窗户看了一眼,终是没有说什么。
卓夷葭这一坐,就做到了夜幕将至。下楼的时候,直接往府中走去。走到一小半,身后的知书上前,俯身在卓夷葭耳边轻声道:“主子,有人跟着。”
卓夷葭眼神一凌,身子却依旧向前走着。而后慢悠悠的转过了巷子,走出了街道。在街道上逛了起来。
慢悠悠的拐了一个又一个偏僻的巷子,转了一个又一个的街,穿过一群又一群的人流。酉末,卓夷葭跟知书总算甩了一群人,往宅子走去。
知画将从赵凤曜的屋子出来,正准备去药房调药,便看到了卓夷葭跟知书从外头进来。
“主子。”知画冲着进门的卓夷葭行礼。
卓夷葭一脸肃然,没有应声,大步的往书房走去:“过来。”
知画站直身子,看着径直往书房走去的卓夷葭,跟了上去。
卓夷葭走到书房中坐下,对着前面站着的知画问道:“世子的身子怎么样了?”
卓夷葭跟知画说着话,知书到一旁掌灯,昏暗的屋子里慢慢的亮了起来。
“这几日都在服毒,每隔三个时辰就会昏迷一次,这才将将醒过来。这几日身子越发羸弱了。”知画如实对着卓夷葭说到。
为了不诱发赵凤曜身子里的子蛊,他每日都服着害身的毒,以备淳耳配药诱惑子蛊。
卓夷葭垂下眼眸,一脸的肃然变得凌厉起来。
“算算时间,淳耳还有七日回来。”卓夷葭边说边抬起头看向知画,“快马送信给他,让他脚程快些。”
知画一愣,看着卓夷葭不知何意,而后还是点点头。
卓夷葭不再说话,慢慢的站起身子,开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一脸严肃。
知画转头看了眼知书,知书瞥了她一眼,低下了头。
忽而卓夷葭走到书案上坐下,展开一张信纸。
“知书,过来研磨。”说着提起笔就着有些发干的墨写了起来。一旁的知书赶紧走到卓夷葭旁边,开始一下下的研磨。
夜深人静,旁边的烛火火焰轻轻晃着。知画安静的站在一旁,知书垂头研着磨。
良久,卓夷葭才停下笔,将纸张叠好,而后从桌案上拿出一个信封装了进去。
第三百三章 跟踪()
“把这封信,快马加鞭的送进京给三娘她们。”卓夷葭说着,将手里的信封向前递给知画。
知画上前接过,而后点点头,转身离去。
卓夷葭看着知画离去的背影,缓缓的将手臂放在桌案上,撑起了头。
临邑城,孙家宅子。
孙云舟坐在廊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白日阳光甚好,入夜月朗星稀。不过相较于夏日的夜来讲,初春的夜,天空没有那么亮。夏日的晚间,有月的时候,万物都像是被笼了一层银白的薄纱。看路都不用打着灯笼了,就着月光,便能逛起来。
孙云舟这样想着,看着天上弯弯的弦月,这儿的月,似乎比京城里的弯一些呢。可是他更喜欢京城。北地太冷了,不适合他。
他喜欢,暖一些的京城。
说起来,终了他两世的日子,他都没有来过北地。上一世,生是生在京城,死也死在京城。
孙云舟有时候在想,若是这一世安定下来了,他脱离了斗争的旋涡,就一个人走遍南商的大江南北,看江南的小桥流水,琼花杨柳,残月瓦房;看北地的茫茫沙漠,大漠孤烟,战马挥缰;看西地的飞雪胡杨。
孙云舟脸上带着笑,看着天上的月缓缓闭上了眼睛。笑意在脸上荡开。
他还想看,草原蛮夷的蒙古包,骑马饮酒的潇洒岁月,还有那小巧的乌篷船、江南女子的油纸伞,想看不曾见过的杏花春雨……
这些,都是当年她和他说好的。孙云舟突然睁开了眼睛,眼里的笑意和旖旎一扫而光,清明的眸子盯着天上的弦月。
可是,他这一世,怎么可能脱离的了斗争的旋涡呢?说好了天南地北的女子,已经被他杀了。他一个人却不能去了。
不是因为孤独,更不是因为愧疚。杀了她,他没有丝毫愧疚,只是再没有机会了。他如今已经卷入了南商最大的权斗中,如何再能孑然一人去过那样的日子。
再说,这些愿景,不过是执念。经历了一世的他,想要过得已经不是随心所欲的漂泊了,而是手握重权,能决人生死的人。没有权力,只能任人宰割。
庭院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孙云舟偏过头,看向庭院入门处。
有人径直进来,孙云舟眯了眯眼。
站在孙云舟身后的朝云道:“是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孙云舟看着那人向自己走来。
“公子,人跟丢了……”那人的声音不大,说完,抬头怯意的看了孙云舟一眼。
孙云舟看着那人,眼神一凌,没有说话,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嗯?”
那人立刻低下头,而后如实禀报。
“公子走之后,客栈里头的人一直呆在里面,知道酉初才出来。后来我们的人一直跟着,那人先是往着南边走了,后来又往别的巷子转了起来,转了许多偏僻的地方,不知不觉,我们就跟丢了。”
听着面前的人说完,孙云舟还是没有说话。复而躺在椅子上,继续看着天上挂着的弦月。
过了一会儿,才悠悠道:“怕是你们被发现了。”
不然怎么会逛了半天巷子,还挑着偏僻的巷子,偶尔又穿过人多的街道。
“属下有罪,请公子责罚!”说着那人突然右腿往后一退,半跪了下来。
“你们的确有罪。”孙云舟看也没看那人,继续看着天上的弦月:“不过……这会儿是确定了,那两女子,的确不是普通人。”竟然能发现他的人,还能不动声色的甩掉。
孙云舟没说如何处罚,那人也就直挺挺的跪在檐下,不敢作声。
孙云舟从椅子上做了起来,看着下面跪着的男子:“可还记得你们走过的路线?”
那男子偏头想了想,而后点点头:“记得。”
他们做监视的人,记得最清的,便是自己走过的路。
“跟我来书房。”说着,孙云舟起了身,转头对着朝云道:“去老爷那里拿一幅临邑城的地志来。”
朝云点点头,“是。”而后转身朝孙相所在的地方走去。
书房中点了两个架子的蜡烛,比别的地方亮堂许多。
朝云取来了临邑城的地志,铺在书案上,那男子便开始在上面慢慢的画了起来,边画边思虑。
许久,才堪堪停笔,看着地志上的标记,确认了好几次,才转头对着孙云舟道:“主子,好了。”
孙云舟看着书案上摊开的地志,“你们今日是怎么走的?”
“这是客栈,酉初,我们从这里跟着那两人,一直到此处。”那人在地志上点着上面的标记:“而后她们便从这个口子,入了这处巷子,然后转进了这里,一直走到此处,又转着走到了这里……”
“等等。”孙云舟抬手一止。男子话音一顿,抬头看向孙云舟。
“你说,她们从这里,从这个口子穿过这条巷子,又转进这里?”孙云舟边说,边在地志上画着。画的路线,俨然就是将才那男子说过的。
男子点点头,“是的。”
孙云舟看着那地志,良久没有说话,而后才道:“她们应该是在这里发现你们跟踪的,然后转了路。”孙云舟指着一处道。
男子有些不解,看向孙云舟没有接话。
“她们从这里转出去,离着客栈不过四五里,怎么会转一大圈?那一定是在这之前发现了你们,所以临时改的路,是在这条巷子里发现的?不对,这条巷子这边有一条弯路,是直接通往客栈那条街的,若是在这之后发现你们,那去目的地自然应该是走这条路。”孙云舟自顾自的分析道:“所以发现你们是在这条道之前。那就只有这里了。”
说罢,孙云舟将手指点在那一处。
旁边的朝云和男子都没有接话。这是孙云舟自己的思虑,并不需要他们接话。
“就是在这一处!”孙云舟看着地志,声音坚定了些,用手指点了点上面的点。
“所以,这一处是她们真正要去的地方的路。”孙云舟看着地志,细细的看着。若是发现了有人跟随,那去的地方下意识的会是自己所去之地的反方向,所以,她们要去的应该是相反的……这一块?
第三百四章 信封()
孙云舟从桌上拿起沾了朱墨的毛笔,在地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圈儿。
“就是这块了。”孙云舟说着,放下了笔。
身后的朝云往前凑着看了看,“公子是说,她们去了城南?”
孙云舟点点头:“嗯,去了城南。不仅是去,她们应该住在城南。”若是有要事商议,当时就不会在客栈等到入夜才走。
入夜归家,这才是最说得通的。
孙云舟抬起头,看向那男子:“你今日已经失败了一次,我再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去这一处,找到里面中等以上的宅子的地方,全部,禀报给我。若是发现了那两个女子的身影,必定要跟紧了。”孙云舟说着,声音缓了缓,悠悠道:“不过,应该是不会出来了。”
那男子不知道孙云舟后面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前面的吩咐听到了,而后坚定的点头应声:“是。”
临邑城夜间的风愈发大了,吹的暗流涌动。山雨欲来风满楼。
南商,金平城
新年将过不久,金平城街道上的红灯笼有的还没有收起来。街道上还有鞭炮的红纸屑。回老家过年的京城生意人、工者,都纷纷回了来。金平城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早朝依旧按时上着,孙相已经远去北地主持春闱。所有的事都跟平常无二,若是非要说个不同来,便是卓家二公子从翰林院调到了户部,成了整理户部文籍的郎官。
这户部郎官不是大官职,芝麻大点儿的官儿,本没什么人注意。可是挨上了镇国将军府是的边儿,就有些不同寻常了。人人都试图从里头嗅出皇帝的意思。
可芝麻大小点儿的官能看出什么?连上朝议事的资格都没有。唯一的不同就是从翰林院的士子,调成了一个有实实在在官位的人。
盯着半天没有什么异样,朝中的眼光就移开了,移到了哪里?移到了大理寺寺卿郑田叔他儿子,郑泽桥身上。郑泽桥虽然老子是大九卿之一,却没有走家族的荫蔽,而是实打实的科举出来的。前一次是直接进了殿试的,真真的年少有为。
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可后来遇到自家老子下大狱,这事儿也没人再提。前途不可量这话是说给还没有前途的人听得,郑泽桥老子碍了皇帝的眼,他还能有什么前途?
偏偏一个大转折,这会儿人家爹恢复了职位,还官加一等,郑泽桥也理所应当的走到了正常的仕途。秉承一家不入一部的规矩,郑泽桥选择了礼部,这会儿已经成了礼部典制。将将有了上朝议事的资格。虽然是站在最末尾的。
在外人看来,那是郑泽桥天资聪颖又刻苦进取。但其实,不过都是三娘的安排。卓夷葭吩咐三娘的事,便是监视京城中的官员,除了这一个,还有就是卓夷裕跟郑泽桥两人的官路。本来这是三娘最大的事,可这会儿她头疼着却是另一个事儿。
头疼的是二皇子。她的手往朝廷中能伸,怎么才能往后宫伸呢?三娘琢磨着。
日子再往前倒上十日,让三娘头疼的二皇子赵谷翊,却是一脸悠闲惬意的。
南商皇宫,二皇子赵谷翊的寝殿
他在自己的殿中看着信。今儿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孙云舟将从山西送来的,还有一封,是他派出去的属下送来的。
孙云舟的信,他面色无波的看完,而后随意的丢进一旁的暖炉中。他最后看的,便是苏辛原送来的信。
怀荣王世子赵凤曜失踪这事儿,京中高层都知晓了。把金平翻了个天儿,都没找人影。去哪里了呢?
全京城,就属他跟子佩走的最近。可是那又如何,他跟子佩再好,也不会为了他损了自己的利益。偏偏他跟子佩所有的利益,都是相对的。
这事儿在京中一查到底也没有查到什么。皇上将他叫去,说了这事儿。把此事交给他查了。这事儿呢,走走过场就行了。他也没想真的查出个什么。城门处的进出登记,苏辛原每隔十日,送来一次。这里头,他圈出来京中五品官员家眷出入城的记录。上一次送来的时候,看到了卓四名字。
他就派人去查了卓四出城的原因,这一查不知道,查出来了,倒是骇他一跳。
原来向来不受世俗规矩约束的镇国将军府,也行鬼神呐。
看完信,赵凤曜将信放到一旁,而后看向店门口,慵懒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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