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夷葭感觉自己有些哽咽,说不出来话。
一阵沉默。赵凤曜走在后面,抬头看了看卓夷葭的背影,又道:“我记得,卓四姑娘之前说过,你是贞慧长公主殿下的表妹。这从何说起?”
没有想到赵凤曜突然问起此事,卓夷葭收回情绪,回头看了一眼赵凤曜,回过头缓缓道:“我娘跟先皇后娘娘是同母异父。皆为前朝嘉文公主所生。”
话音一落,赵凤曜目光落在卓夷葭手里提着的灯上:“四姑娘灯上的画,也是长公主殿下所教吗?”
卓夷葭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灯,眼神一凌,“是呢。”她心情好时作的诗,旁边总是会习惯性的画几朵红梅。
上一世她给王叔写了许多信,信中时不时也会有落款红梅的。她不知道信是不是被赵凤曜看过。只能含糊应答。
“也是心情好时就会画梅吗?”赵凤曜快走了两步,偏头看着卓夷葭。
卓夷葭也偏过头,看着赵凤曜,没说话。
赵凤曜回过头,目光扫过卓夷葭手里提着的灯,又扫了卓夷葭一眼。自顾自的道:“我听父王说,长公主写书信有一个习惯,就是心情好的时候,常常会落款几朵梅花。后来我差父皇给我瞧,看了上面的书信。那上头的梅花,倒是跟四姑娘手上提的这个,相差无二呢。”
说着赵凤曜又顿了顿:“连字迹都一模一样。”
卓夷葭身子一僵,没有回头,然后慢慢恢复了心神,没有接话。
赵凤曜走在一旁,就这样看着卓夷葭。
知书一直在旁边垂着头安安分分的走着。
红珊在一旁,听得有些黑下了脸。
转头看着两人都没有说话了,于是凑到卓夷葭旁边:“小姐,我听说,世子爷跟贞慧长公主有婚约,这是真的吗?”声音不大不小,将巧被周围的人听见。
那日跟二少爷出门的时候,她听他说的。那会儿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就觉得俊才配佳人,也是一桩美谈。
偏偏这会儿这世子爷成天喜欢看小姐,再说这婚约,红珊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卓夷葭转头看了眼红珊,之前卓夷裕随口一提的,她差点忘了这事儿。
“我也不晓得。”卓夷葭说着摇摇头。但其实总是不会的,父皇怎么会把她许配给赵凤曜。
红珊撇撇嘴,卓夷葭又开了口:“不过我晓得,贞慧长公主,当年是跟孙家大少爷有亲的。”
虽然这事儿是她恨的,但总比跟赵凤曜扯上亲好。
这边红珊还没开口,赵凤曜就皱起了眉头。
“不,是跟我。”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一行人除了良鱼全转头惊诧的看着他。
“当年贞慧长公主,是与我定亲的。”赵凤曜转头看着卓夷葭,“不是孙云舟。”
虽然他的记忆中并没有那个妹妹的样子,但是在他看来,孙云舟是配不上她的。
“你都没有来过京城,怎会知晓。明明就是跟孙家结的。”卓夷葭定定的看着赵凤曜,说完无奈的摇摇头。
她自己的亲事,难道还没有别人清楚?
“孙家,不过是幌子。”赵凤曜偏过头。不知是眼前人的缘故,还是太陈年久远。提及这些事,他倒没有了犹豫跟斟酌。
卓夷葭偏过头看向赵凤曜,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珊也跟着偏了过去,这么说世子是真的有婚事了?
众人都对贞慧避之不及,哪儿又有人会像赵凤曜这样死活扯上关系的。
卓夷葭回过头,往年的事,到底是什么样的。自己竟太多都不知晓。
说着话,几人已经走到镇子外的河边,河上有一座桥,桥下的水流徐快,便没有结冰。
几人在河边蹲了下去。
赵凤曜蹲下来,将手里的灯放在了河中,而后轻轻一推,灯很快的跟着水流往下游飘去。
放完便转头看着一旁的卓夷葭。
隔着斗笠的面纱,细细的看着卓夷葭的侧颜,弯弯的黛眉,挺挺的小鼻子,不点朱红的樱唇……
只有这样隔着,他才能肆无忌惮的看着她。
卓夷葭在一旁也跟着蹲下去,知书在一旁递来火折子,被赵凤曜给拦下。
“这个灯给我提着吧,待会儿山林里太黑,没灯看不清路。”
卓夷葭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灯,想了想,而后点点头。将灯递给了赵凤曜。
放完了一盏灯,一行人便往山林里深处走去。
到了破庙前时,车夫和知画已经烧起了火堆,上面用棒子穿着打的几只雏鸟,慢慢的烤着。
见卓夷葭一行人归来,知画和车夫都起身行礼。
一行人走到火堆旁边坐下。
“都买了什么?”知画凑到红珊旁边问道。
红珊拿着个大包袱,放到一旁摊开:“都是些好吃的。还有几盏孔明灯。”
知画听着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卓夷葭:“要放孔明灯?”
卓夷葭从红珊的包袱里掏出了几个红薯和土洋芋,埋到火堆灰里头。
听着知画说话,卓夷葭边掏灰,边摇摇头:“只是买上来看的。”孔明灯太招眼了,自然不会放。
“就拿上来看的?”红珊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几盏孔明灯,有些无语。
卓夷葭堆好红薯的坑,转头看着红珊:“你要是想放,待会儿拿个绳子拴着,免得飞了上天。”
拿着绳子拴起来还有个什么可放的……
红珊叹了一声,把孔明灯放在一旁。
把在镇子上买的零食摊开来,一大堆人围着吃了起来。吃吃谈谈,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是万家灯火息的时候。
而后卓夷葭跟赵凤曜都进了庙里。庙中已铺好草席。
草席都挨得很近。各自睡下,红珊和知画守在卓夷葭身边,良鱼守在赵凤曜身边。两个车夫在外头的火堆处睡着,半醒半睡的值夜。
知书坐在庙门槛上,她值上半夜,知画值下半夜。
第二百八三 临邑城()
子时有烟花绽放,一声声烟花划过夜空,打破夜半宁静。一声声爆炸声给予夜深人静的晚上一阵繁华。
知书望着天上的烟花,身后被人拍了拍。知书转头,知画坐在一旁,对着里面指了指,压低声音道:“你去歇着吧,我来值。”
知书点点头,看了眼天空的一朵朵的烟花,转身进了庙里。
火堆已经熄了,上面还有没有燃尽的木头在哄烘着。两个车夫在火堆旁睡得正熟。知画抬头看着天上,已经渐渐少起来的烟花。
短暂的明亮过后,又恢复了深夜常有的寂静。
除夕的一夜,一群人就在山林与烟花中度过。
后来接近半个月的日子,一行人都是在匆匆忙忙的赶路中过完的。这个年,也是在匆匆忙忙的赶路中,不知不觉的过着。
元日一早,淳耳便在临邑城门口等着了。北地的城不比京城,除了在城门口一边站一个的守门兵士,靠着墙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不盘查的。
城门外有许多商贩,摆着摊子,买着城外的菜,或者城内的玩意儿。
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北地的春闱之处,便是这临邑城。于是初三之后,便有北地各处学子,上临邑赶考。今儿是大年十五,来的人更是多了。
淳耳站等候在城门外,来来往往的学子,行人,太多。让他不得不把眼睛擦亮了,在人群中寻找卓夷葭的身影。
卓夷葭一行人到的时候,车上的知画透过车帘的缝隙,眼尖的看到外面等候着的淳耳。
知画将车帘掀开,冲着不远处的淳耳招了招手。淳耳一眼便看到,看了看人群,便往这边过来。
走到车窗边,淳耳对着里面轻声唤道:“主子。”
“嗯,先生带路吧。”里头传来卓夷葭不疾不徐的声音。
“是。”淳耳应着,转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马车。
临邑城在北方,冬日比较长,也更冷些。虽然今日白日没有下雪,可昨晚一夜的雪早就厚厚的覆盖了一层街。
白茫茫的一片,街上,屋顶上,一层覆盖的严严实实。
一行车往城中驶去,路上被车轱辘压出一条条轮子印。
直到城西置办在临邑城的宅子外停下。宅子守门的老头开了门,两辆车驶了进去。
宅院里没有外人,都是淳耳离开京城时带着的人手。
一行人下了车,在淳耳的安排下直接进了各自安排的屋中。
淳耳很细心,在各个屋内都准备了热水。这一行半个多月的时间,因为赶路匆匆,为了避人耳目,也没有留宿过客栈,以至于这么多日子都没洗过澡。
虽然卓夷葭不似上一世的娇贵,半个多月不洗澡能忍,可顶着这一身的异味儿,也有些不舒服。这会儿见着屋里的热水,头件事就是先洗个澡,换身干净清爽的衣裳。
所有人都拾掇好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了。
卓夷葭和知画等人到的时候,堂屋中已经摆好了饭菜。
赵凤曜和淳耳坐着,见卓夷葭进来,淳耳起身行礼。
卓夷葭冲着淳耳摆摆手:“免了。”
赵凤曜在一旁看着淳耳,又将目光落在卓夷葭身上。
“都一起吃吧。在这北地没有那么多规矩。”卓夷葭往后看了看身边跟着的三个丫鬟。
知书知画唯卓夷葭命是从,卓夷葭让她们坐到桌子上,她们就坐了下去。
红珊不同,她是真真实实的奴儿,经年累月的奴性早已刻到了骨子里。虽然平日在卓夷葭面前过得很自在,但是逾越了奴儿的规矩,她就有些受不了。
“那怎么行,赶路的时候在外头风餐露宿一起吃就罢了。大门大院的,一桌桌摆好的饭菜怎么能一起?”红珊皱着眉头摇摇头。
卓夷葭看着红珊摇摇头:“随你罢。”
说着卓夷葭坐定下来,看了看门外铺了厚厚一层的白雪。
“北地的冬天日日都这般冷吗?”卓夷葭说着,拿起桌上摆着的筷子。
北地不似京城,并没有地龙,取暖都靠一盆盆的炭火。还不能将门窗关严实,一股股冷风从开着的缝里灌进来,倒不觉着屋里暖了多少。
看着卓夷葭拿了筷子,淳耳也跟着拿了起来,点点头:“一进冬日便骤然降温,一冷就是要冷到来年开春。”
“这些地方的百姓都习惯了。”淳耳说着,转头跟着看了看屋外。
卓夷葭突然转头,看向赵凤曜:“北地的冬日也是这般吗?”
赵凤曜夹了个饺子吃过,才摇摇头:“比这里冷的。”
“还要冷?”卓夷葭眉头皱起:“那是又多冷?”
赵凤曜又挑了个饺子,边说边自然的往卓夷葭碗里放,“买不起炭的百姓,也有冻死的。”
卓夷葭回过头,看着碗里的饺子,叹了一声,夹起来咬了一口。
淳耳看着卓夷葭吃着的饺子,又看了看赵凤曜。眼色有些奇怪的转头看了看知画。
知画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摇摇头,又低下头跟着吃了起来。
这边的赵凤曜跟卓夷葭对这边的疑问一无所知,只是顾着自己吃着。
一顿饭很快的完了,下人撤走了桌上的饭菜。
红珊跟着下去,说是准备玩晚上吃的元宵。剩下的六人便移步到书房开始讨论正事儿。
头个提的,便是赵凤曜的病。
屋里烧着两个火盆。
卓夷葭坐在书房的正位上,赵凤曜坐在一旁。两人用着同一个火盆取暖。
“淳耳你可精通蛊?”卓夷葭看着淳耳,丝毫不忌讳一旁的赵凤曜。
突然赵凤曜眉头一挑,一直波澜不惊的脸出现一丝不可思议:“淳耳?”
一声疑问打破了屋内的话。
卓夷葭跟淳耳一同转头看着赵凤曜。
赵凤曜的目光还落在淳耳身上:“先生,可是南商华佗,淳耳?”
淳耳看着赵凤曜,转过头看着卓夷葭,没有应声。
“怎的了?”卓夷葭回着赵凤曜,默认了他的话。她来临邑城到现在,似乎都忘了给赵凤曜介绍淳耳。
其实她压根儿没想过要介绍。
赵凤曜将目光从淳耳身上收回,看向卓夷葭,摇摇头:“我只是突然想到了父王。”
第二百八五 人皮()
“人我已经派北笙去找了。人皮什么时候要?”
知画看着卓夷葭顿了顿:“人皮比较麻烦。人皮从脸上刚扒下来的半个时辰之内必须要被安到易容着的脸上,时间一过便没用了,而且,人皮必须要从活人脸上扒,或者是死的时辰不满一刻钟,且须我亲自扒。”
扒皮是极讲究的,若是普通人扒皮,根本不知从何处下刀,从何处起。哪里轻,哪里重。
所以必须的她自个儿亲自扒。
“那就是准备易容之前扒?”卓夷葭蹙着眉头,本来她是准备把死人的皮。现在听知画说,只能扒活人皮了。
知画点点头;“只能在准备易容之前扒,两刻钟之内就得用。否则面皮凝了就不能用了。”
“好,这些我来安排。”卓夷葭听着,松开了眉头,也不再犹豫:“还有另一件事要安排你去做。”
“主子请吩咐。”知画看着卓夷葭认真的说着。
“如今春闱将近,应是许多北地学子都赶往临邑的。若是淳耳那里需要你帮衬,那便在帮衬之余,易容去临邑城里。找一个应考的男子,家中富裕却霸凌乡人。此男子须性格张狂,学业短浅却一心想做官。”说着卓夷葭顿了顿,又道:
“最好跟他同一个乡里,有一个学习刻苦专心,为人却清高自傲的。”
“整个临邑城找么?”
“嗯,整个临邑城去找。找到之后派人盯着,不要惊动他。”
知画点点头:“好,那什么时候之前要办完?”
“正月之内。有难处么?”卓夷葭抬头看着知画。
“可以。”
书房和药房中的人都在谈着各自要管的事。
冬日天黑的早,申时末便暗了下来。
外头的大雪断断续续,卓夷葭一直等在书房,等药房的淳耳推门而入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火烛在桌案前烧着,下面是一盆炭火。卓夷葭安静的坐在桌案前,埋头看着手里的阵法古籍。
推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卓夷葭从烛光中抬起头,看着进来的淳耳。
“可验出蛊了?”
淳耳走近,灯下是一张严肃冷冽的脸,他看着卓夷葭点点头:“验出了。”
“何蛊?”
“灵蛇蛊。”淳耳说着,整个脸黑了下来。
他跟师父学了医,也学了蛊。师父是一个巫师,他也算一个巫师,但却从未露出过巫师的身份。
本以为这一世,除了见师父在贞慧殿下身上下过的一次巫,都不会再看到巫术之事了。没想到还是遇到了苗疆的巫蛊之术。
“灵蛇蛊?”卓夷葭皱着眉头反问道。她不知道这是何蛊,但是光从名字上来听,便知晓大概是恶毒的。
“灵蛇蛊是由三种极毒的灵蛇所饲养的一种蛊虫,蛊虫由巫人饲养七七四十九天,其内放置三条灵蛇,蛊虫以灵蛇毒液为食。四十九天之后,蛊虫会生一堆带毒的小蛊虫,蛊虫相食,最后活下来那只,便是子蛊。
母蛊在巫者身上,子蛊便在被下蛊的人体内。若是母蛊不发命令,子蛊便隐藏在中蛊者体内,极难被察觉。若是蛊毒发作,中蛊者一日之内大变,成行尸走肉供人驱使。此蛊乃是苗疆极阴毒的蛊毒。”
卓夷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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