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想来那个江湖人必会全力以赴。
皇帝听了,点头应允。
不多时换了身儿新衣服的公孙仪便在一队御林军的“护送”下来到大殿。
平淡无奇的脸庞,沉稳安定的气度,再加上挺得笔直的脊骨,一抬眼一抿唇,每一个动作都模仿的惟妙惟肖,竟连气质这种飘渺的东西都分毫不差。
我表情淡淡,心中彻底惊呆。
怔怔的看着那道悠闲身影,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殇离剑被请出,在场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把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上古神剑,神色不自觉带着敬畏。
索格一双眼睛深沉如墨,精光一闪而过。
他平生只有一个爱好,便是收藏兵器,中原十把宝剑,他手中占了大半,可无论哪一把与殇离相比甚至连皮毛都算不上。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势,让他忍不住脸红心跳,连第一次上女人都没有这般激动。
不管它是否有毁天灭地的威力,他都势在必得,不单单是这把宝剑,还有脚下这片富饶土地上,还有……目光紧紧锁定一抹倩影,所有……
公孙仪握着殇离,一人一剑相得益彰,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刚柔并济,这种场合的确不适合使出平日所练的那些招式,充其量只是哄哄小孩子。
却在这时,剑锋一转,陡然凌厉。
心中一惊,一招一式,分明是公孙仪平日里惯使的。
一曲终了,宝剑归鞘。
平安无事,场上舒气声此起彼伏。
索格王子率先鼓掌,对刚刚的表演大加赞赏。
“这位是哪位世家公子?竟有如此精妙的剑术,天朝果真人才辈出,在下由衷钦佩。”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可惜那种一被夸奖便飘飘然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在将妄自尊大当成一种习惯的朝廷里。宋朝是如何灭亡的,他们大概已经不记得。
“索格王子客气,这位并非世家公子,而是没有任何职位的江湖中人。我朝陛下深受百姓爱戴,是以此人自愿将所得至宝呈奉于圣上,以示君民同心。”
浒侯晃着肥胖的身子,笑的一脸自得。
可见此人在诸多诸侯王中最后皇帝青睐不是没有道理,瞧瞧人家这马屁拍的,简直是颠倒黑白,丝毫不顾当事人的感受。
索格半屈着身子,心悦诚服:“皇帝陛下仁德治国,索格受益匪浅。”
这位西域王子难得大方一次,在皇帝开口之前率先赏下一把贴身短刀。看他那副兴奋模样还真不好怪罪。
我坐在专为女眷设的席位中,因着便宜爹爹的缘故被安置在第一排,能将此人的一举一动尽数收进眼底。
能屈能伸,进退得宜,一方面对皇帝尊敬推崇无比,另一方面小动作不断,无一不在挑战皇权威严,偏偏又是很小的方面,若是因此出言提醒倒显得泱泱大国不够气度,传出去对何氏王朝的名声是一个损害。
很聪明,同时也是个危险人物,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应该想到,此人放着西域百废待兴的烂摊子不去处理,千里迢迢赶来贺寿,背后必定另有所图。皇帝私下定然有派人严密监视,不仅是他,还有内阁老臣的人马,不过看他们的表情,该是一无所获。
有代世明这个内应在,他们动作再大想必也不会被看出端倪。
目光一转对上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眨也不眨不知道盯了我多久,此刻见我终于看向他,眼里的欣喜显而易见,见他身子前倾,大有起身向我的趋势,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索格注意到阿弟悻悻的模样,似笑非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灭很喜欢代小姐?”
“代···婉··”
“明日我带你去找她可好?”
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欣喜的表情表明了他的回答。
“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
“不许只吃馒头,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西域人生来豪爽,说话也不避着旁人,只是换成了他们自己的语言,一旁的大臣搞不懂兄弟俩为什么高兴,只得菊着一张脸赔笑。
苏逸拿起酒壶正待往空杯中倒酒,手背被一只柔荑覆上。
“宫中招待贵宾的酒后劲儿十足,相公莫要贪杯。”
不着痕迹抽出手,对着体贴的妻子淡淡一笑,却也没有再碰酒壶。视线扫过对面的西域使团,垂下眼睑,掩去其中的沉色。
眼风扫过动作优雅速度不慢品尝玉宴的某人,再次生出要将她所在霾山之巅的念头,这才多长时间便又开始招引男人,还一次两个。
皇帝过寿辰,铺张浪费只是开胃菜,精彩更盛的节目安排从中午持续到深夜,若不是闲来无事偷偷溜了几次国库,还真以为身处盛世。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除了宴会结束之时太子府上多了几位美貌小妾,也有人向索格王子讨好献媚,不过被其婉言拒绝,说是怕唐突了家人,气的太子殿下直呼其不懂享乐。
身边凉飕飕的,不用看也知道大夫人眼里是怎样的憎恶。在下表示很无奈,本是开玩笑的话,没想到一语成箴。
☆、66 索格来访
将一条圆润莹白的珍珠项链放入包裹中,脸上挂着宛若慈母般的笑容。
上次上京之行来去匆匆,没机会深刻感受天朝的繁华,以至于让翻行礼找礼物的玉遥大失所望。
可这次皇宫之行单是皇帝、太子、一时兴起赏下来真金白银就足够霾山之巅一日三餐荤食半年,再加上一些巴结无门的低官小吏让家中女眷送的一些珠宝首饰,顿时有一种发家致富的感觉。
正巧这时心儿进来,朝她招招手,脸上的表情,据这丫头说,怎么看都有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兴致勃勃的拉住她的手,将上好羊脂玉打磨而成的玉镯直接退到她腕上,她却兴不在此。
“刚刚门房来报,外面有两个异族装扮的人要见小姐,小姐可要见一见?”
“是不是有一个闷头不说话,另一个满嘴的之乎者也、礼仪道德,眼睛还是蓝色的?”
“其他的心儿不知,不过听他们说,有一个的眸色的确有些不同,他们也不敢细看。”
“那便没错,他们是西域王子,天朝的客人,怠慢不得。你去通知大夫人,另外派人进宫告知相爷与大公子,请他们尽快回来。”
索格此行要见的恐怕不会是我。
男主不在,迎接贵客进门的担子自然便压在了大夫人身上,她出身本就不俗,又跟着代世明披荆斩棘一路至此,自是有她自己的魄力,听闻此事也没有寻常妇人那般扭捏,换了身儿衣服派人去唤大小姐便朝门口兴趣。
两人正好在路口遇上,大夫人扫了眼她身上的杏色常服,不禁皱了下眉头,实在弄不懂便是这样一个连待客之道都不懂的野丫头,为什么会得这么多贵人的青睐,便是这才进京不久的西域王子都为她亲自上门。
相府成为西域使者第一个拜访的官家,此刻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必须慎之又慎。
顺着大夫人怪异的目光,我半摊开手臂从上往下将自己打量一遍。
“有什么问题?”
她眉心的褶皱深了几分:“罢了,快走吧,莫要让两位王子就等。”
话音刚落,她便已收起表情,摆出丞相夫人该有的姿态,端庄大气,不卑不亢。
门外两人不见丝毫不悦,索格负手而立,看着头顶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若有所思;至于灭,正蹲在地上不知道摆弄些什么,凑近去看,却是一群黑溜溜的蚂蚁,在他的指挥下摆出各种形状,两个大字大摇大摆的躺在中间。
代婉!
我吸了口气,不动声色想去挡住大夫人的视线,却有人比我更快,只见索格三两步走到灭身边,一脚下去,那些本排列规整的蚂蚁顿时落荒而逃。
他的眼神有一瞬落在我身上,凌厉,寒气逼人。
茶水刚端上,代世明与代言昭一前一后回府,后者递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弄得我有些迷糊。
不管目的是什么,既然是打着拜访代小姐的幌子,谈话自然围绕代婉展开,从数日前帮助迷路的小王子,到御花园中惊鸿一瞥,无一不是夸赞本人品貌双全,索格王子那张舌灿如莲的嘴巴早在国宴上便见识过,如今一听才知当日他尚且保留了几分。
话题最终停留在我是否许配人家上。
代世明说小女自小长在江湖,尚不具备为人妇的品德才艺,是以暂且耽搁了下来。
大夫人说,京中年龄相若的公子均已成家,寻不到门当户对的,最后话题一转,索格王子正值壮年,后宅似乎过于冷清。
索格但笑不语。
最后,一直默默撇茶叶沫子的代言昭狠狠抽了自己母亲一个大嘴巴子。
皇帝陛下已经应允,准许代家子女自行婚配,任何人不得干涉。
也就是说不单单是代婉,便如代言昭这样尚且单身的唯一的嫡子也有娶或不娶,娶谁不娶谁的权利。
好在大夫人心理素质过硬,脸色白了白还是撑了过去,代世明倒是没什么反应,状似无奈叹了口气。
“孩子大了,主意也大了,倒是让两位王子看笑话了。”
索格笑着摇摇头,脸上不见半分尴尬,反而将代言昭夸了一通,说他是真性情,大丈夫。
料想代相会有家务事处理,两位王子很识趣的没有留下用饭,这倒是大大出乎所料,莫非真的就只是来当面道谢?
若有所思回到房中,殊不知兄长已经被请进了祠堂。
代世明脸色铁青,丝毫不见刚才的从容儒雅,一拍桌子。
“孽子,你给我跪下。”
代言昭依言下跪,抿紧的嘴角表明了他的倔强。
看着他这副模样,代世明更是火冒三丈,抄起一旁的藤条便往他身上抽。
“老夫竟不知你有如此大的本事,能让皇上颁下如此口谕,果真是我代世明的好儿子。”
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大夫人看着儿子肩头渐渐渗出的血迹,眼睛倏的一下红了,
抱住代世明的手臂不住求饶。
“昭儿,你自小便最听话,从未让你父亲失望,为何这件事情做的如此欠缺考虑?”
代言昭并未因此服软,挺直脊背,直面怒火中烧的父亲。
“父亲昨日可曾看到言?的脸色,她过的不好,除了太子妃的虚名,什么都没有得到。代家剩下的子女不能再重蹈覆辙。”
代世明气的浑身发抖:“虚名?你可知我为了这个虚名费了多大的劲。除了皇后,你妹妹便是这个世间最尊贵的女人,这是多少人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你竟然将这些都视作苦难。
那好,我问你,若不是你有个做丞相的父亲,有一个身为太子妃的亲妹妹,你以为凭你的资历,能坐上御林军统领的位置。”、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代言昭的自尊,他自是知道,所以做的比任何人都努力,即便如此仍是逃脱不了丞相之子的称号。
“昭儿,你告诉娘亲,是不是代婉那个丫头让你去求这道圣喻的,你自小便乖巧懂事,定然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对,一定是那个丫头指使的。相爷,这次定要将那个丫头赶出去。”
☆、67 求亲之人
这次却是不待代言昭辩驳,代世明生平第一次在妻子面前撂了脸子:
“代婉好歹是我代家的女儿,这种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她与我们来说是福不是祸,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有任何为难她的举动。”
人说夫妻俩吵架,只要男方声音稍微提高,那么吵架的原因就变得不那么重要,接下来迎接他的便是:
“好啊,你竟然对我大吼大叫,如何对得起我父亲对你的栽培。”
代世明靠妻家平步青云,这件事情一直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大夫人做事向来有分寸,知道他的底线,是以只是点到为止,毕竟儿子还在身边跪着。
饶是如此仍是将代世明激怒,看了眼倔强的儿子,骄傲的妻子,叹了句“家门不幸”便甩袖离去。
一连在皇宫住了小半个月,便是沐休回府时也是直奔美妾院落去看小儿子,将大夫人气的,若不是修养还在估计房内早就遍地开花。这自然是后话。
总之,经过这件事情,大夫人对代婉越发的不待见,以前碰到好歹给个皮笑肉不笑意思意思,现在便是装都懒得装,搞得跟我抢了她男人似的,当时的确不知道,何止是抢了,还是两个。
大夫人最近窝火窝的厉害,可作心的事情远没有结束。自从代婉在万寿宫宴上露了面儿,整个上京的显贵便都知道相府还有一位貌若天仙尚未出阁的大小姐,虽然已过了二八年华,可架不住人家长得美。
那双烟雨朦胧的眸子配上眼角鲜艳欲滴的胎记,只一眼便神魂颠倒,那种无意中露出似暖还寒的风情,便是十个花魁都不及半分。求亲之人络绎不绝,相府前所未有的热闹。
都说宰相家的门槛儿高,便是心仪美人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虽说只是一个庶女,奈何代相膝下子嗣稀少,便是庶出也视若珍宝,看看宫宴那天人家代小姐那一身行头,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世家嫡女。
大夫人正为此头疼,上门求亲的若是普通世家便也罢了,随便两句也就打发了,甚至用不着她出面。可偏偏事与愿违,大门口一块牌匾掉下来,砸中十个,十个均是达官中的显贵,各个怠慢的的,她倒是真相随便答应哪个,把这个祸害趁早嫁出去,奈何相爷之前已经发过话:婉拒,便是圣旨也不例外。
“夫人。”
大夫人倚在榻上,一手按揉着额头,脸上疲色一览无余,睁开眼睛看了眼自己的陪嫁嬷嬷:
“可是又有人上门提亲,索性告诉他们,皇上已应允代婉婚嫁自由,他们若是有心便去讨好那丫头,省的来烦我,嗯,就这样吧,我头疼得厉害。”
嬷嬷看着自家小姐,不是不心疼,可嘴边儿的话还是得说。
“夫人,宁侯夫人与二少夫人来访,我已将他们安置在客厅,看她们样子只是简单串串门子,夫人还是过去见见为好。”
大夫人坐起身,嘲弄的勾勾嘴角:“嬷嬷也是高墙大院里出来的,像我们这种世家大族怕是一辈子都与简单二字沾不上边儿,罢了,给我上妆,让外面好好伺候着。”
*
“小姐,你真的不到前厅看看?”
剥了颗圆不溜秋的提子送到嘴里,口齿不清道:“刚刚回绝的时候你不是听到了?你家小姐‘身体不舒服’万一将病气过给客人多不好。”
心儿撇撇嘴,这种理由恐怕连门口那两个傻门房都不会信。
“那岂不是会让她以为是小姐怕了她?”
心儿口中所说的她,自然是慕容澜无疑,自从听信了那段传言,这丫头便将苏逸划作我的私人物品,更是将慕容澜视作大敌人,目前为止最大的理想便是看到我与慕容澜互掐,并且将她揍得跪地求饶,自请休书。
看着她这丫头畅游在自己的思绪中,笑的一脸不怀好意,极其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颗石子准确无误的击碎我手中的茶杯,却又不会伤到人,力道拿捏的十分精准,武功定然不会差。
心儿惊醒,跑出去看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将东西捡起来递给我,却是一团纸条:
人约黄昏后。
想骂人,也的确骂了。
人既然都来了,有话直说不就得了,做什么学那些酸不溜秋的文人,他以为他是索格王子啊。
“小姐……”
“心儿丫头,今晚要不要跟本公子去喝花酒?”
上次的事情还是在我幼小的心灵总留下了阴影,趴在门上听了会儿,确定里面只有一人才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