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贫僧法号戒色,施主有礼。”
满室寂静。
我看着整张脸僵掉的那厮,心下得意,小样儿,跟我逗。
很快反应过来,风扶远放声大笑,看着明媚依旧的面容,才发现,不知何时,心头早已被一种称为想念的感觉侵蚀。
“特意为你准备的,看看,可有满意的。”
顺着他的意,将在场的妙龄少年一一细看,似是而非的摇摇头。
“不满意?”
我抬头看他,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
“不瞒你说。自从见到风兄,在下眼里便再容不下其他男子。”
“……”
打发走愤愤不平的哥儿姐儿,房内陡然安静。
“可曾见到公孙。”
呷了口酒水。
“见过了。”
一见她的表情,
风扶远便知晓发生了何时,笑道:“那小子不识时务?他就是这个样子,哪怕刀插进脖子里同样面不改色。”
“你们认识很久?”
“是够久了,那时候两个人都是初入江湖,不知天高地厚,打过架也被人追杀过。”
回想起当初的年少轻狂,风扶远颇有感慨。
“那你打算如何救你的朋友?”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摇摇头:“谁说我打算救他,再者,我一介草民就算想帮,也是爱莫能助。”
狗屁!
他似没看到我眼中的鄙视,笑的风流倜傥。
“我没这个能力,不过你有。我指的可不是只是左相千金的身份。”
迎上我不明所以的眼眸,他半靠在软榻上摇头晃脑:“一年前,也是在这里,一位尊客一掷千金,将新选出的花魁整整包了一个月,可谓财大气粗,之后风某才听闻,此人乃当时在京辅政的宁侯二公子苏逸的师弟。
能将我风扶远耍的团团转的,你代婉还是第一个。”
☆、59 风扶远的责难
他嘴角仍噙着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
先是绝世山庄门前那场满城风雨的“郎情妾意”,如今又得知两人间“不菲”的过往,回想起一路上的祸福与共,风扶远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一股浓浓的羞耻感混杂着不知名的情绪迅速瓦解理智。
脸上的笑容越发张扬:“早在四方镖局灭门后你为苏二公子说话时我便该注意到,那般自然的反应,怎么会相信只是因为朋友之夫。话又说回来,你与那慕容澜,真的关系不错?”
仿若没有听到他话中的讽刺,有模有样的自己动手泡起了茶。
一个简单的江湖人,谁会去关注这些世家公子小姐们,谁娶了谁,谁又嫁了谁的细节。
整个房间便只有咕嘟咕嘟的水泡声与逐渐蔓延开来的茶香,浅尝一口,茶好水好,技艺如何便不再如此重要。随手添了一杯,缓缓推到他面前,这才抬眼正视刚刚的问题。
“我何时说过与慕容澜交好。”
风扶远刚碰到杯壁的手指一跳,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的确,她只说与苏少夫人有过交集,回想当时的情景却是他们想错了,不过这其中不乏她的故意误导。
代相与慕容家在朝廷上死去活来斗了十几年,他们的小辈尤其是女儿家,怎么可能没有嫌隙。
可这个丫头,未免也太会避重就轻。
“我便是喜欢苏逸那有如何,充其量只是没有向你们说明,我以为这只是我的私事,可是,你又是因何恼怒。”
短短半个时辰,风扶远遇到了比以往更多次的哑口无言。
“莫非,你以为我们之间的相识,是经过算计谋划,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情人’抢夺殇离剑。”不待他答话,冷哼一声,
“笑话,若是如此我又何必帮你们寻回殇离神剑,它与你们来说是上古神器,可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块儿破铁,至于苏逸,他若是如此目光短浅之人,也便不值得我另眼相看。”
风扶远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所怔,抬
眼去看,却见那人自若的靠在软榻上,半昂着头,美目流转间流现睥睨,好一副目中无人的自大姿态。
丝毫不觉方案,只觉得可爱至极。
回想起这一路,她数次救他们与危难之中,还有对待殇离神剑不屑一顾的态度和偶尔迸发出的惊人力量,这个越是认识便越觉神秘的女人,她从他们身上得到的远远不如所给予的多;而她刚刚所说的那番豪言壮语,他没有理由不相信。
这样一个奇女子,竟然心有所属,这对天下所有有志之士来说不可不谓之遗憾。
直至此刻,风扶远还未发觉,当初的满腔怒火不知何时已烟消云散。
“慕容澜可不是个能容人的人,嫡庶有别,你注定屈居于下,有何打算?”
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厮风流不羁的外表下,竟还有如此传统刻板的一面。
“我的感情与他人何干。别说我断不会为一个男人委屈自己,便是我衷肠不改,非君不嫁,你以为那娇滴滴的才女会是我的对手。”
风扶远失笑,是了,眼前这人向来不能用常理去解释。
喝完最后一口茶,拍拍不知不觉睡着的心儿,甩甩袖子抬步便向门口迈去。
“你去哪里?”
“风兄不是约小弟叙旧,如今酒也喝了茶也尝了,天色已晚,贫僧自然是要打道回府。”
风扶远不意外被呛了一下,伸手指了指她,颇为无奈。
“先坐下,还有两句。”
最无辜的莫过于心儿,稀里糊涂被唤醒,神儿还没回过来便跟着自家小姐满屋乱转,只觉得脚步虚浮,眼冒金星。
“只要殇离神剑在,公孙便不会有事,他未被立即处斩便是证明,不过一些皮肉之苦是少不得的。你要时刻注意你的父亲,若是他和太子对公孙起了杀心,便非你我之力可以解决。”
“还有,下个月是万寿节,届时,各诸侯王均会携家眷进京恭贺,我请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代相答应带你出席。而且,希望你在与你的苏郎眉目传情之时能够帮我查探皇帝的身体状况,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而且只有你可以帮我,不过,我目前无法告知你原因,你可愿意?”
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真的将我看做了朋友,顿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我···尽力而为。”
出的倚醉楼,我抹了头上的虚汗,戏要演得好,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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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稳的呼吸声从隔壁传来,我坐起身子,一双眼睛在夜里神采奕奕。
月黑风高夜,查探书房时。
风扶远那句“时刻注意你父亲”另含深意,或者这件小小的书房可以为我解惑。
将那叠东西放回原位,眼前似乎仍漂浮着大片蝌蚪状字符,这是一种暗号,很可惜完全看不懂。不过在一块甚是狰狞的贴牌上还是分辨出了两个字:索格
……似乎在哪里听过。
正想离去,眼风突然扫到一处脚架松动的红木书架,趴上去嗅了几下,一股新鲜的狐狸味儿冲上鼻尖。
不是说代世明今夜要留在宫里辅助太子处理政务?
移开架子,在墙上摸索半天,愣是没发现什么端倪,抚着脑袋在房内转悠一圈儿,依旧没什么线索,这对于向来懒得动脑子的我简直是一种折磨,于是乎,我将整个墙体都拆开来。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赫然限于眼前。
(昨天回老家,折腾了一天,晚上到家的时候风又把电线吹断了,刚来电,码了这些先放上来,下面这一更我可以慢慢来了。)
☆、60 密道
矮身进去,本以为迎接我的会是耀瞎眼的黄金珠宝,没想到会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暗道,迎面扑来阵阵阴风,鸡皮疙瘩一路起到后脖颈。
狭长的暗道,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燃着的烛台,瞧着蜡烛燃烧的痕迹,少说也有小半个时辰。在寸土寸金的权贵聚集地能悄无声息的修得暗道已属不易,按照这条密道的长度,若说它是直通皇宫的我也相信。
远远看到一处石门,抹了把头上的汗珠。深更半夜,这种长度也要见面的,都是过命的交情啊。
好奇心愈众,贴在石门上确定外面无人
走动才施施然从中走出。烛光昏沉,幽香轻浮,水汽氤氲,绕过曳地红纱便是一处堪比池塘的浴池,上面密密麻麻洒满了各色花瓣,其中稀有品种不在少数,撩起袖子试了试还留有余温,不久前该是刚刚上演了一幕美人出浴。
栽瞧瞧四周的装饰,镶金琉璃镜、汉白玉梳子,就连绑头发的绳子都不是凡品,若是猜的不错该是江南第一绣庄上贡的金蚕丝编织而成,这种材料一年的产量才够织得一匹布,主要用来裁制皇帝的龙袍,尊贵可谓无与伦比。
若不是手边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方向,我也不敢相信,自己随便一想便成了真的。
穿过华丽大气的内廊便是寝宫,堂堂一国皇后,寝殿外竟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不是已经被打入冷宫便是内藏乾坤,显然并不是前者。
一声压抑的低吼与呻吟同时发出,刚刚迈进去的脚步一顿,一股深深的懊悔油然而生,若是再早一些……
收起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向内室靠近,行到跟前儿才后知后觉他们根本发现不了我。人做的太久,跳不出那个圈儿也是情有可原。
情事刚过,雕花大床上的二人均在回味之中,我那传说中惧内的父亲正趴在一具白花花的*上喘粗气,后脑勺上的花白头发清晰可见。
视线扫过掐在女人细腰上那双青筋直爆的手,还真是……老当益壮。
伴随着一声畅快淋漓的轻叹,代世明翻身而下,这才得以看清这位一直被我忽视掉的皇后的真容,不论心计单从样貌来看,她能独宠**二十年不是没有理由,尽管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岁月却似乎对这个女人格外眷顾,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这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掌下肌若凝脂,散发着阵阵幽香:“阿容,你可真让我欲罢不能。”
怀中人媚眼如丝,在他腰间软肉上狠狠拧了几下。
“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我一直记在心里。那药快吃完了,你什么时候再给我送一些来?”
“你放心,我回去便给那道人写信。”
“嗯。”美人一笑,倾国倾城。
“阿容,你可曾见到皇帝,那人伤的如何?”
“他现在防我跟防贼似的,别说是召见,便是我在他身边安插的人都被撤了下来,你说,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
代世明沉思片刻:“不会,该是这次刺杀让他心生警惕。他将身边伺候的人全换成了心腹,不是仅针对于你。
你是皇后,一国之母,皇上受伤理应侍疾在旁,任何人都不得阻拦,若是遇到那些食古不化的奴才直接打杀便可,要尽快帮我弄清楚皇帝的病情。”
“理会他作甚,当年若不是她一道圣旨将我强要了,你我又何必饱尝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甚至连见个面都要偷偷摸摸。如今整个皇宫走在你与皇儿手中,他死了皇儿便可名正言顺的登基,由你和哥哥在旁辅佐,岂不正好。”
“妇人之见,你看的还不够透彻。”
“代郎何出此言?”
“且不说朝堂之上那些老臣各怀鬼胎难以一心。上京四周,那些诸侯哪个不是虎视眈眈,他们一直在等一个时机,恐怕这边皇帝刚死,他们那边便会起兵造反,真到那时,你以为以我们手中十万御林军能够与十三诸侯王相抗衡。”
“那,以代郎所见该当如何?”
“当务之急,第一是要保证陛下的安全,万不能如了他们的意;至于其他的,老夫自有计较,你不必忧心。”
“我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代郎还是把你的打算说与我听,可好?”
代世明盯着怀里这张娇艳容颜,眼睛微眯:“阿容可是不相信我?”
在他眼神逼迫之下一介女流之辈竟丝毫不见惧意,小鸟依人般往他怀里钻了钻,*的双臂勾上他的脖子,娇嗔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若是不信我又何必将自己与皇儿的将来全都托付于你,我只是不想被蒙在鼓里,便若二十年前那般,直到宣读了圣旨才晓得发生何事?”
回想当年,眉目间染上一抹清愁,眼底泪光浮现,好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
“好了,我都明白。
告诉你无妨,我已与西域建立誓约,待万寿节后他们便挥师南下,届时我们便命他们出兵抗敌,没了精锐,那些诸侯王便是我们狙下鱼肉,到那时太子的皇位才能真正坐稳。”
回去的时候我自不会再委屈自己耗子一般钻地道,如一缕青烟般随着夜风轻轻飘荡,脚下有一打更人,面容有些熟悉,不知道苏逸从他手里将那块玉佩收回之时有没有给些补偿。好在他只专注脚下的路没有抬头去看,否则这一次可不就只是摔一跤的问题。
头枕软绵绵的云朵上,开始回味……回想适才听到的那些。
果然,人间无处不狗血,而皇宫则是其中的佼佼者。皇帝玩儿子的女人,儿子玩侍卫,皇后玩大臣,这可比自然界的食物链要复杂的多。
皇后进宫之前便与代世明有过情缘,只是被皇帝横刀夺爱,代世明也正是从那一刻起才开始奋发图强。只是当初那份纯真挚热的爱,在权利的侵染下早已变了味儿。思绪却忍不住往另一边儿跑,照此看来,这两人暗渡陈仓已久,那皇后所生的一子一女岂不是极有可能是代家的种。
那代言?和太子岂不是……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头便被我摇头否决,两个精明人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第二日一早,心儿穿戴整齐正打算去伺候小姐洗漱,刚一推开门便见自家小姐一身青衫站在树下发呆,身体陡然一僵。
“小姐,今日可还要这般出去?”
我看着她那番怂样儿又好气又好笑,敲了下她的额头:“放心,即便你家小姐我想白日宣淫,人家白天也不开门。”
刺客还未捉拿归案,大街上有士兵来回巡查,遇到可疑人物还会上前问询几番,往常热闹非凡的大街因此多了几分紧张与肃杀。可该过的生活还要过,该卖的东西还要卖。
“唉,你这人怎么吃了东西不给钱,快拦住他……”
前方吵吵嚷嚷,不一会儿便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一个锦衣少年被团团围在中间,左手握着一个咬了一口的白馒头
,面对周围的指指点点,脸上不动分毫,一双黑眸分外清澈。
脚步一顿,连心儿的声音都未听到,耳边全是代世明的声音。
“西域那边为了表达诚意,将送一位王子到天朝做人质。”
一队巡逻士兵已经注意到,正迈步朝这边走来。顾不得多想,我挤过人群拉住他的手。
“这位大姐真是不好意思,舍弟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有些不清楚,还望大姐莫要与他计较,这样,我付十倍的价钱。”
将钱塞给买馒头的妇人,拉着他头也不回的冲出人群。好在他还记得我,没有唤出那群密密麻麻的朋友来吓人。
一路小跑到一处偏僻的角落,甩开他的手,我扶着胸口喘气。回过头,迎上一双溢满喜悦的眸子。
“妖……妖。”
“……不是,我是代婉。”
“代、婉。”一字一句又教了一遍。
“代……婉。”
“对了,以后便这样称呼我。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无知的面孔,摆摆手:“算了,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意外的,没有从他嘴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好带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