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当初在废墟中建立起的大殿为中心,周围层层密密建下的楼阁亭台,放到如今也不太够用。只能令近年新收的弟子在外圈自建住所,至于更外圈,则是各方投靠的安置之地。生活在这里的多是凡人,有些身家的建起高墙大院,混不太开的则干脆建座木屋或是茅草房。以至于整个外圈一片混乱,各种建筑完全没有战法。而连自家弟子都安置不过来的仙王宗,又那有余力去管这些,只能听之任之。
外圈一处连通外界的空阔,数不清的人影在灯火下忙碌,
“快些,快些!”一名仙王宗弟子站在堆积如山般的木箱上,大声催促着。他额头挂着汗滴,脸上则因暴躁而泛出红晕。“你们这些懒货,抓紧点时间!这般磨蹭,何时才能装完?若是惹动上面怪罪下来,你们承受的起?!不想死就给我快点!”
手中的皮鞭扫在地上,炸出声声清脆历响。
一名名光着膀子的壮汉听着响声,不由的缩了缩脖子,这鞭声可远比呵斥更具威胁。
“这鬼天气!”另一名弟子忍不住的抱怨着,缓缓从远处靠了过来。“咱们还真是倒霉,摊上这样的差事……”夜色深浓,却未有怡人凉风,而是满满湿热。虽然无法对修士造成太多影响,但这样的环境终归令人不爽。他抬起头望向天空,入眼的只有漆黑空洞,星月皆已不见踪影……
要下雨了么?想到这里,那弟子突然间觉得有些嘴馋。
“王师兄,待此间事毕,我们去吃酒吧?”
雨中酌酒,想来滋味不错………
该有的回应却并未如约而至,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身旁悄然若死,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仿若卡主了他的喉咙,再难说出半句。
当他艰难回头……只见王师兄站在原地,口鼻微张似要回答,然而时间却在这一刻凝固。豆大的雨滴翕乎而至,砸的视线模糊,然而王师兄喉间的那一道血红,在这雨幕之下,无比耀眼。
无意识的惊叫自他喉咙炸响,这名普通弟子瘫倒在地。忘记挪开的双眼睁的溜圆,只期待自己的所见,是一场梦。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各方凄厉,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仙王宗大乱!
护宗大阵开启,却如若纸糊,没有半点作用。宗门护卫蜂拥而出,却不堪一击,转眼之间死伤惨重。至于那些外门弟子,有的被吓倒,瘫坐哭嚎,有的则抬刀拔剑,大呼敌袭,却始终找不到敌人在哪。
而更多的,则是和凡人一般,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对死亡的恐惧几乎将他们逼疯,没人愿意等死,他们要逃,可是逃向何方却没人知道。
家家户户闭窗熄烛,圈外的灯火则在大雨中,或是被撞倒,或是被浇熄。顺着涌入的黑暗,一波波暗影丝毫不受纷乱的影响。他们如同水流般的汇集前行,无声无息的渗透而入。
……
仙王宗主殿。
本该主持大局的王家老祖,站在主坐前方,看着前方的身影,一动不动。他神色复杂到了极点,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究竟是何等滋味。
“你是幽魂……”
话音才落,这个毫无营养的问题问出,王家老祖自己都觉得尴尬,突然间只觉荒谬无比。这个先前自己正眼都不会瞧一下的男人,突然之间,变成了修为不弱于自己,甚至还要强上几分的大人物。
眼前之人,正是王家的老马夫,先前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
区区一个马夫,当然不值得王家老祖多作挂记。偏生他有一个好儿子,未及三十便成筑基。这样的资质,便是放到西山域四宗,那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王家自然要当宝一般捧在手中,视为希望,委以重任。
只不过这个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陨落在了三年前的一次妖兽截杀。
王家老祖定了定神,幽然开口:“你也在场……”这句话出口,让他不由的想起了许多。继而残忍的笑了起来:“看着自己儿子在眼前死去,这滋味如何?你本可以救他,而你却躲在车下,什么都没作!就为了隐藏你那不可见人的身份……你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要了?!”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说的好轻巧!”王家老祖不屑的吐了口唾沫,笑的更欢:“他有没有明明告诉过你,他准备去死呢?你对天魂宗,还真是死心塌地。也对,儿子死了,他们必要要给你更多的灵石,还是更好的法宝……”
“宗门决不负我!”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
老马夫不咸不淡的回答,不知为何,引得王家老祖顿时暴怒,失去了耐心。满是狰狞的面庞托出一双满含冰冷的眸子,是的,除了死亡,再没什么能够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可惜,你要死在这!看不到那一天了!”王家老祖高声大喝。“还请供奉出手!”
窗外的大雨似乎变得激烈起来,雨声中,原本安静下来的主殿,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第236章 继续说啊!()
身为马夫,固然是王家老人,在仙王宗地位也高不到哪去。
卑微的身份,成为了他盖在身上的一层伪装。
没人会想到身为一个马夫的他,会是天魂宗的潜伏。但也正因如此,许多仙王宗高层辛密,很多他无法触及。他的存在,微渺如草。任人欺辱践踏,不发一言,不作反抗。也注定了在很多时候,对于消息的获取,他只听不问,被动接受。
王家在一方算作大族,可放在天魂山脉中,真不算什么。他之所以会来到王家,无非是大劫中受了不轻的伤,需要加以修养。像他这样的育魂峰弟子还有很多……他们幽魂可闲不下来。
王家明面实力有多少,有何动作,都是他需要暗中留意。至于王家背后有什么隐藏,宗门不在乎,并未要求他以身犯险。毕竟打探这种被刻意隐藏的事情,暴露的可能性总会大上几分。
那个宗门立宗,谁不会准备一些底牌以防万一呢?
不过想来,王家的准备定然不会太过强力。足够的底牌虽然不显人前,却能成为一个宗门的底气。在潜移默化间改变一个宗门的谈吐,行事以及发展。
很显然,仙王宗宗门新立,短时间内又去哪梭寻这些强大底蕴?
但出现在殿内的之人,他并不认识!
这名全身裹在黑袍中的男子,比王家老祖要高上一头。他由殿后屏风走出,由黑暗走向光明,在灯火摇曳中,露出面容。那是一张满含讥诮和轻松的面庞,张扬的像个少年。只是因为灯火照耀而显露出的蜡黄肤色,令他显老几分。微垂的眼帘透出毫光,落下,满是不屑。
这样的目光,在王家潜伏的岁月里,早就习以为常。根本无法让他动容半分,这些年,他忘记了自己的成婴修为,记住了自己马夫的身份。而身为幽魂的敏锐感知,则在日积月累中,再上层楼。
成婴后期……
这样的实力,会在老祖仅是成婴境中期的宗门,作一个供奉,那还真是见鬼了!
原来,这就是王家的后手……老马夫微微低头,略显沉默。
“你会死在这里!”
所谓的王家供奉自现身后,便开始步步紧逼。唇角扯起笑容,舌尖轻舔,宛若要吃人一般。
倒是王家老祖挡在了他身前,不急不缓的补充道:“而且会死的很惨!仙王宗的规矩你应该清楚,对待叛徒,可讲不得半点情面。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你体会过么?我会将你抽筋扒皮,看着你被一片片撕成粉碎。放心,我并不会让你活上太久,很快你就会……”
他伸出右手,猛然一握,叫了起来“魂飞魄散!”
没有回应。
老马夫习惯性的沉默着,面庞抬起。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皱纹密布的面孔,平凡的没有丝毫出奇之处。他目光前往,如同死水般没有半分波澜,这幅憨厚木讷的模样,甚至让人觉得可怜。
如此平淡的反应,很显然不是王家老祖所想看到了。
“怎么样?期待和你儿子见面了么?”
阴恻恻的话音在耳边回荡,老马夫的嘴角反而扬起了淡淡的微笑。透出的骄傲浸透在岁月中,灿烂辉煌!
“你只当我儿仅是筑基……”他说道:“其实他早已成为结丹!”
那一次死亡,成为了王家老祖刺向他意志的利矛。殊不知,在这些年岁中,那颗受过伤的心也曾因为种种不公和屈辱,濒临爆发。
但只要想到那张熟悉怀念的面孔,他便无人能伤!
“已成结丹……”
王家老祖目光闪烁,他搞不懂,在这种必死的情形之下,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天才活着才有价值,才有关注的意义。而一旦死去,就将一文不值。事发之后,短时间内他会心痛,心疼。但时间一久,难不成他还会记得一个已经死去的外人不成?当时的情形他早忘了。
而那‘供奉’更是不解风情,黑色的眸子微微转动,嘲讽道:“那有怎样?!”藏在黑袍下的手伸出,两手各是一道土黄色的风卷。
“你是在拖延时间么?”王家老祖亦是失去耐心,迈步向前向前,两手翻动打出印记。“不要妄想了,天魂宗救不了你!”
很快殿中便有阵法光膜出现,将三人笼罩其间,将退路隔绝。
“你儿子遇袭时,斩灭妖兽,护卫一方的天魂修,他们在哪里?现在你身陷困境,他们一样赶不及!仙王宗将不复存在,而你必死!”
老马夫道出事实:“你们逃不掉!”
“时间足够……今天,没人会陪你上路!”
“死吧!”‘供奉’大吼!说着便要推手向前,展开攻势。
然而就在出手的一刹,异变突生。
大地震动如鼓,建设的极为坚固的仙王宗主殿摇晃到险些颠覆。裂缝在噼里啪啦的乱响中,飞速蔓延崩裂,仿若蜘蛛网一般。整个大殿又好似破碎的花瓶,开始掉渣,连带着王家老祖展开的阵法同样一阵晃动。
当阵法光膜在动荡之后迎来平静,大殿已是轰然炸开。烟尘瓦砾在倾盆大雨之中,反不起丝毫风浪。
轰轰轰!
天雷炸响,雨势更急。
世间却仿若突然间静了下来,空中惊鸿一显的闪光,让他们看清了外面情形。
大殿外的平整广场上,用作布置阵法的石柱上,一人悬腿而坐。剑光自他周身徘徊,雷霆自他头顶乱舞,雄浑真元无需刻意,便自主生成防护,任是大雨倾盆,遇他也需改道。
“麟儿!”
突然间,王家老祖脸色惨白,失魂落魄,一个踉跄险些倒地。
那人手中正提着一颗头颅,血水混着雨水,自断口汨汨淌下。几缕长发自额头垂下,却遮不住那已经失去光彩的双眸,以及满脸的惊恐。
那是他儿子,王家现任家主,成婴境初期。现在……他最看好的儿子死了!
悲痛如同洪水,冲破了他心防。王家老祖直愣愣的望着前方,瞳眸颤动,失去了思考能力。就连身旁供奉惊骇欲绝的尖叫出的那一句“你是……纪杰!”他都未能听入耳中。
没人知道,锐天峰峰主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纪杰抬起一只脚,撑在石柱,缓缓站起。锐天白袍上血腥点点,绣金剑纹辉映着空中电光。冷淡的眸子,即使在黑暗也无法隐去其上的光彩。这一刻,那道屹立石柱的修长身影,便是一尊降临世间的死神。
居高临下,俯瞰万物!冰冷无情,生杀予夺!
“护不住谁?”剑锋前指,纪杰冷声而笑,不带丝毫温度。
“继续说啊!”
第237章 补偿()
“继续说啊!”
话虽如此,场中除了雨声雷声,却再没有半点人声。
王家老祖在巨大打击中迷失了自我,只是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那颗头颅,半响回不过神。
而王家供奉则似被人卡主了喉咙,嘴巴长的虽大,可就是不见响动。尽管有阵法光膜将他们生生隔出,但始终无法给他带来些许安慰。先前为了防止逃离而设下的阵法,现在反而成了他们作茧自缚的囚笼。
冷汗如瀑,自额头滚淌滴落,。颤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缩去。冰冷仿若潮水暗涌,令他窒息。恐惧无声无息的展开侵袭。他似是溺水一般,力量正从他体内抽离。能够站立不倒,便已经用尽了他全身力气。
他是成婴境后期,而纪杰亦是成婴后期修为。修为相同,却并不代表实力相当。就像有些成婴能够逆战元婴,而有些成婴则被结丹逆战,是一个道理。
锐天炼魂两大战峰,凶名赫赫。门下弟子各个如狼似虎,堪称杀胚。而似纪杰这般,更是杀胚中的杀胚。能坐上两大战峰峰主高位的,实力不一定最强,但毫无疑问。没有冲锋陷阵的傲人战功,没有从死人堆中爬出的惨烈经历,作为峰主,又如何能够服众?
‘供奉’凄惨的咧起了嘴,颇有几分自嘲意味,自己只怕连对方脚指头都比不上吧。
听闻旁人谈及时,自己还会镇定自若的吹牛,略表心中不服。
可当真的见面,不要说战斗,便是让自己挺直胸膛,都需要不小的勇气。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天魂宗峰主,而自己无非是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罢了。否则他又怎会出现在这里,面临险境。
恐惧是一方面,而理智同样告诉他。哪怕自己拼尽全力都无法伤到对方一根毫毛,反而施展术法会暴露许多。
他放弃了!战斗真的很没意义。
在灰心丧气,垂头等死之前,‘供奉’鬼使神差的望了王家老祖一眼。可还不及他细看,一声满含怒气与疯狂的咆哮,已是压过了惊雷,猛然炸响。
“你们都该死!”
原本失神的王家老祖冲天而起,先前布下的阵法在顷刻崩解。他顾不上太多,眼中燃烧着仇恨与愤怒,心头的不甘化为养料,激励着久不战斗的他忘却恐惧。
成婴之威,地动山摇。
此时王家老祖哪还有先前的狼狈,一袭锦袍迎风猎猎,长发虚浮披散,双眸燃火。雄浑真元滚滚而出,蒸腾着落下的雨滴化成一片白雾。在他手中更是被两团紫色火焰包裹,散发着恐怖温度,就连地面上的水渍都被瞬时烘干,甚至隐隐泛黑,化作焦土。
天地仿若由他操控,激荡的声势远比干坐石柱的纪杰要来的强盛的多。
‘供奉’没有丝毫欣喜之意,反而目光中透着怜悯,轻轻摇了摇头。
防护阵法没了,不过也无所谓了,这阵法既然无法拦下他周身的冷意,那也自然无法拦下纪杰的锋芒。没有阵法防护,只不过能让对方更省心一些,自己这边……
无非也就死的快些罢了。
他已经没心思去挑拣指责了。相比自己,最起码对方还有一战的勇气不是么?只不过这个结果,注定不会带来丝毫希望。反而会因为差距的显现,将自己一方的绝望映照的更加深沉。
果然,在轻轻挑眉之后,纪杰伸手向下一抓。五指闪亮间,只见数道白芒骤然飞出,微微一顿后激射如电,直向王家老祖而来。
“定魂缚身……剑之束缚。”
供奉收回目光,身体微微颤抖,结果已经无需再看。
除了开始的一顿,接下来的速度简直快到了极点。甚至在破空声传来之前,王家老祖便已经由空中跌落而下。
刚刚掏出的那盏宝灯,滚落在地。先前燃起点点星火,只如在雨夜中放了一场烟火,分外无力。
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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