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但是我还有其他事,不能随你们去西蜀。”
江南西蜀,一来一回,需要足足一个多月有余,若是此时应了,便是换了个天地。
唐笑风一愣,心里忍不住鼓掌,说了声“好,有傲气,有骨气,有血气,是个男人!”
唐柔却不理解,心里莫名产生了某种失落感,向着台上喊道:“喂,要么你来吧?”
少年摇了摇头。
他缓缓走下擂台,众人皆是让开。
慕容家家主也不多说什么,深深看了一眼那走下的皇莆家的小儿子,挥袖冷声道:“我们走!”
世家的人便是随着他离开了,现场空出一大片,退婚之事,他们丢尽了颜面。
但既然那夏广不去西蜀,那么这事没完!
皇莆家家主皇莆念想要挽留,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自己这边的人,显然也是不想待下去了。
这可谓是自己小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帮了唐门,对付自家人。
虽然他不出手,结局也是一样的。
可是既然他出了手,而且赢了,那么这事。。。
只是他不曾想到,自己这小儿子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表面风光,看似衣食无忧。
但花天酒地未必不是在舔伤,独自吞着苦楚。
风花雪月里流连忘返,未必不是因为太过孤独。
谁人能懂?
谁人明白?
没有人!
“你长大了。”皇莆念复杂地看了一眼夏广,“一起回去吗?”
夏广道:“你们先走吧,我晚点回来。”
擂台周围很快空空荡荡,唐笑风安排人把三件虎级暗器送往慕容家,然后便是开始询问自家老太太心肝宝贝是如何和夏广认识的。
问完之后,便是放心了不少。
开始他还真担心这少年练得什么邪门功法,但唐柔虽然年轻,但是描述的那些动作,练功法门,可是堂堂正正之道,不存在半点阴邪。
而且,唐笑风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似乎对着少年产生了一丝好感。
这种好感。。。
在未来的某一日,可能会变成情感。
若是这身影淡不去,终有一日,会变成真正的。。。
所幸,他对着少年感观也不错,聊了两句,便是带人走开了,任由唐柔和夏广两人一起,漫步在江南水乡的街头。
第25章 墓碑前的身影()
水乡的初冬,百草凋零,花也没有,红红翠翠只能在只言片语里提及。
因为天气不错,西子湖上的五彩画舫还是有的。
为表感谢,夏广邀请了这泼辣的小姑娘一起去坐船。
西蜀多山川,巍峨高山,剑挺苍云,山路艰难却充斥着古朴沧桑,与这眼前柔美的江南风光,截然不同。
少年少女,站在画舫船头,船尾的水头撑着长杆,划破碧水里的长空,舱里三杯两盏淡酒,配了些牛肉花生,还有煮熟的湖鱼。
“一点都不好看。”
唐柔憋了憋嘴,“你不觉得我们站在这船头,看风景,挺傻的吗?”
夏广愣了愣,“你帮了我的忙,我请你游江南,吃顿饭。。。就这样子吧。”
唐柔:“这里的菜都好甜。。。酒也好淡。”
少年默然了,两人都默然了。
唐柔忽的说:“三叔都邀请了,为什么你不随着我们一起回蜀中呢?这里的人,都对你不太友好,留着有什么意思呢?”
她挽了挽被风吹乱,遮蔽在眼角的发丝,小刘海也乱了,不说话时,没有人会觉得这姑娘泼辣。
她不爱江南的画,但自己却入了画。
鹅黄的衣角,飒爽的小靴子,一张明媚的脸庞,若是会说话的瞳孔。
“和我们一起走吧。”
她又说了一次。
但是少年依然沉默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如没人明白为何他要留下。
“船家,你们这里的酒就没烈点儿的吗?”他忽的向着舱外高喊。
船尾撑杆的水头哎了一声,“有,有的,客人稍等,我这就来取。”
酒烈了,喝的晕了,就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了。
画舫靠了岸,唐笑风正负手等着,然后搀扶着自家已经醉倒的小姐,正色看了眼这少年道:“皇莆广,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唐门本家虽说只对唐姓之人开放,但是外三堂则可以兼容旁姓之人。
江湖之中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入我外三堂,你如果来,自然也不算你是唐门弟子,便是让你在这外三堂历练,等到扬名立万了,哪里去不得?便是做我唐门的客卿,也不无可能。”
他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如果你和唐门女子结为夫妇,那么也是可以入本家的。
夏广道:“多谢唐先生好意了,我会再想想。”
唐笑风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圆筒,递交出去:“你也算是帮了我们的忙,这个小礼物便是送你,做个纪念吧。”
夏广笑笑:“都送我方天画戟了,这礼我不收。”
唐笑风露出赞赏之色:“这是个实用的小玩意,名为‘鱼传尺素’,筒内含着两个中空小圆球,有效范围是百里,百里之内,可以互相传音,一旦启用,可以三日之内,互通对话。
别拒绝,拒绝了就是看不起我唐某人。”
说罢,便是直接塞到夏广怀里,温和道:“小兄弟,有空来蜀中。”
夏广收下这小圆筒,抱了抱拳,便是目送两人远去,渐行渐远。
次日,唐门的人便是离去了。
少年则是大早,就坐着老黄的马车出了城,初冬城外严寒,落叶早被冰霜打碎了,贴在了微微冻结,微滑的地面。
车轮咕噜噜转着,很快停在了一处野外的陵墓。
少年下了马车,带了几枝折下的白梅花,拿了壶酒,顺着铺筑着巴掌大青砖的路径,大步往前走着。
两旁,树立着诸多墓碑,密密麻麻,约莫数百,都是些小商人,或是能出得起钱的人买下的位置,门前还雇了个看坟的老头。
他走到一处角落的坟墓前,沉默的弯腰,躬身,将白梅花放在墓碑前的凸起石面上,轻声道:“娘,儿子来看你了。”
坟墓上所书不过“独孤慈之墓”,再无其他碑文。
因为她并未被皇莆念娶过门,独自生养了孩子,就在外面带着,直到那一天,因为飞来横祸,遭人毒杀,也无法入世家的陵墓。
顾忌大夫人,皇莆念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花了些银两,将这自己历练时候遇到的妻子,迁移埋葬在了姑苏城外,也不留名份,就刻了个名字。
少年静看那孤零零的墓碑片刻,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墓碑前,沉声道:“娘,儿子终于为您争了口气。
从前,那些人欺我辱我骂我,说我是野种,说您是野女人。
但昨天,儿子让他们统统都闭了嘴。
虽然知道和您说这些,您也听不到,但儿子从前都是哭哭啼啼,在您面前尽是抱怨伤感,今儿个算是来道歉了。
不成熟的儿子让您在九泉之下担心了!”
少年重重叩首,然后提起酒壶,缓缓洒在面前的墓碑前,他神色安静,却蕴藏着明亮,目光深邃。
老仆远远站在马车边,看着少年在墓碑前说着话,他能猜到小公子说什么,其实,小公子从前都是受了委屈,哭哭啼啼的来。
唯独今天,是给他娘报喜来了。
男儿生于世,立于天地间,当争一口气!
什么是非成败转头空,都是屁话,你死我活,成败输赢,腥风血雨,这才是江湖啊!
只是,小公子现在是失忆了,可若是有朝一日明白了自己真正的身世,那么。。。
他就需要策马,持戟,一骑当千,背负起一个衰败王朝的崛起。
他的肩,需要挑着天下,负着穹苍!
因为,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还有许多大周的将士,精英,在等着这样的皇子振臂一呼。
因为,在这个世界的泥土里,有多少死去的英魂,正默默地注视着他,期待着他,等待着他。
“大周尤未灭。”
老仆轻轻吐出这句话,带上了悲凉的微笑。
再远处。
唐笑风与唐柔站在一处矮丘上,手里拿着一个圆形长筒,眼睛正凑在窄口,看着远方。
这似乎是个可以让视线得到扩展的机关,唐门墨门联合研制,称为“千里眼”,与那“鱼传尺素”一个工坊做出来的。
“看清楚了吧?”
“三叔,我明白他为什么不和我们去蜀中了。”
唐柔虽然有些懊恼,但此时却是释然了。
唐笑风点点头,叹道:“是个不错的孩子啊。”
父母在,不远行。
可那孤零零的坟墓上却是刻着姓名,这是何等的孤苦寂寥?
当儿子的,怎么能远行,留下这样一座墓碑呢?
他。。。
在守孝。
也许再守几年,想开了,或是给了那墓穴中的女人更大的陵墓,更好的碑文,他。。。就可以从这江南道走出来了吧?
到时候,他这样气概的男人,也许等到个时机,就是遇到风云就成龙,随着扶摇上九天吧?
“既然看清楚了,我们就走吧。”
唐笑风转过身。
见到小侄女没跟过来,便是轻笑一声:“天下就这么大,若是登上了巅峰,哪会不再遇见呢?不过是暂时的分离罢了。”
这面如儒雅的老男人,唐门三叔仰起头,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啊。走吧,姑娘,莫要留恋此刻了。”
唐柔轻叹一口气,“三叔,我也不明白现在自己是什么感觉,也许。。。我把他当成朋友了吧?可是他性子又和我不同,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她爱吃辣,泼辣。
而那个臭流氓,勤奋认真,对她爱理不理,可是却比她能吃辣。
唐笑风摸了摸小侄女头发:“走吧,我唐门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动心了。”
“切,谁动心了!”唐柔一脚就踹向面前的三叔。
三叔哪会让她踢到,也不见身形闪动,就如羽毛般躲开了。
两人渐去渐远。
夕阳如血。
那墓碑前,少年依然半跪着,静静看着碑文上刻着的“独孤慈之墓”五个字,神色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6章 怀疑,密谋()
庭院屋子里,亮光明着,穿着富贵衣衫的美妇,眼角带了些狠色,气场颇大,令服侍的侍女小心翼翼,不敢多言。
她坐在主位上。
伏着的黑檀木雕纹茶几,摆放着一个小香炉,正焚着龙涎,大师工艺的紫砂壶里升腾着热气,传来阵阵新茶的清香。
茶几另一侧,则是做了个机灵的女人,气质令人亲近,带了些圆滑模样,此时正唉声叹气着。
主座的女人正是皇莆家家主正妻,那位剑陵而来的张容,张大夫人,也是皇莆一方之母。
而侧座唉声叹气的的女人,便是商贾之女,也是二夫人,皇莆辽母亲钱锦。
二夫人叹息道:“哎,辽儿被打伤了,大公子也是躺着,这皇莆家的继承人只剩下一个咯。”
张容自然也是知道了这事,她眼中狠色骤起,“那野种,上不了位!”
二夫人说话方式很讲究,她明白,请不如激,她要报仇,自己动不了手,只能来找大夫人。
她又哀叹道:“怎么上不了位,老爷的儿子就剩下他一个,现在又把辽儿打伤了,有用的很呢。
前两天的擂台上,他更是连大长老都打趴下了,如今啊,他也在江南道上也算是有了名气了,将来继承家主之位,名至实归,正正好啊。
只可惜,辽儿尊敬大哥,也把您当做亲娘,本想着之后好好孝敬您,现在怕是做不到了。”
张容道:“我和皇莆念再生一个,到时候有我在,看看皇莆家是立我儿子,还是立那野种。”
二夫人闻言,眉头一挑,眼角拐了拐左右的侍女。
张容一愣,随即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是,夫人。”
侍女们盈盈拜退。
二夫人这才凑过去,小声道:“这事儿是个秘密,老爷不能养了。”
张容一惊:“你怎么知道?”
二夫人小声道:“老爷之前受过伤,不是我这边请了神医来诊断的嘛?那个时候就发现了,但是没和任何人说,就让我知道了。”
张容拍了拍桌子,“那就养好皇莆辽,总之,家主之位,轮不到那野种!不要以为他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她是剑陵张家的女儿,自然也是懂武功的,此时沉思片刻,忽道:“这野种功法来路不明,我派人去查查。”
二夫人道:“一方怎么样了,我与辽儿都很担心他,这不,又特意采买了炼丹大师恢复内力,平稳经脉的丹药,叫做八脉玉续丸,一瓶啊就装了一粒。
辽儿说等到大哥恢复了身体,这家主的位置就算他坐上了,也会还给大哥。”
张容闻言,舒了口气,露出温和之色道:“你们母子两人有心了,我替一方谢谢你们,这八脉玉续丸很贵吧?”
二夫人道:“只要一方能早点恢复,重新振作起来,这点钱又算什么呢?”
张容神色平缓下来,问道:“辽儿怎么样?”
二夫人愁眉苦脸道:“被那皇莆广一拳,胸口骨折了,怕是要至少养上一年半载才行。这皇莆广,也太凶残了,还是亲兄弟呢,这何必呢?”
张容冷冷道:“看他蹦跶多久!而且这件事,他触怒了慕容世家,没他好日子过!我们稳着来,直接动手也不好,先查查他这莫名的武功精进是怎么回事。”
二夫人柔柔弱弱道:“全凭大夫人做主。”
——
西子湖心。
慕容世家。
青袍中年人站在亭子里,面色冷峻,蓦然一掌凌空轰出,落在身侧池塘里,掌风便是激荡起水起数米,水沫飞溅。
“皇莆家的小儿,猖狂如此!辱我世家,实在可恶!”
这中年人正是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参合,他星罗剑意已经达成,四品巅峰之境,四品可以内力外放,又是上了个层次。
但是,皇莆世家那小二虽然如此,他却出不了手,毕竟是自己儿子,女儿打不过人家,这世家之间,哪有晚辈打不过,就直接老子上去帮忙的?
如果他出手了,那简直就丢脸丢到家去了。
可是,那小子在擂台上狂笑的模样,还是映在他心里,这事情没完!
但怎么办呢?
慕容参合皱着眉。
便在这时,忽的从庭院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略显富态的男子,带着成竹在胸的笑,随身带着的扇子,合并着,击打着手掌,“家主可是在烦心前几日的退婚之事?”
慕容参合见到来人,稍有缓和道:“你回来了,事情解决了吧?”
这略显富态的男子笑道:“小意思,早办妥了。这一回来,便看到家主在发愁,我慕容并功夫不行,但好歹能为家族出谋划策,此事其实不难。”
慕容参合道:“说说看。”
慕容并,亦即这略显富态的男子道:“家主莫不是忘了三个月后的剑墓开启了?各大世家都会汇聚去剑陵,然后选出其中最优秀的三人,进入剑墓之中选择兵器。
到时候,这皇莆家的小儿子肯定也会参加吧?
他的功法总归来路不明,到时候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就能看的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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