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好!等一下会很疼,而我不会因为你疼而罢手,所以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他说完,手掌也已经按在了淤肿的位置。
一种火辣辣的疼痛象电流一样迅即传向她的中枢神经,心罗以为自己一瞬间发出了尖叫,然而其实并不,她只是紧紧咬着牙闷哼一声。
“你很勇敢,许多男人都不能忍受这种疼痛。”海啸一边按摩一边淡淡地说,象是一种诧异,却更似一种嘉许。
“生理学的研究表明,女性比男性更能忍受痛楚感。”心罗强忍痛意说。
“希望你不是在逞强。”他稍微加强了手劲。
心罗疼得浑身颤抖了一下。“如果我真的疼到无法忍受的地步,我会高声尖叫得仿佛受了你天大的虐待,而让整栋畅翠居的人都听见。”
“是吗?”他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甚至不可察觉地笑了一下。“就算我真的趁机做出一些类似的事,而让你叫得惊天动地,我也不以为有人会听见。”
“那他们的充耳不闻一定是源于你时时会做出类似的举动。”心罗扯动唇角,疼痛让她展不出太亮丽的笑容。
海啸忍不住沉声笑了起来。将按摩的手收了回来,抽出一张纸巾净手。
“我给你用的是化淤消肿的圣品,晚上再给你按揉一下。”
“谢谢。”心罗知道,他同她讲话,只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会觉得太疼。
“我还以为我请回来的是一位麻辣教师呢,原来,还是会温言软语的。”他坐在床边调侃她,不想走开。他想和她多相处一会儿,喜欢与她交谈时她伶俐慧黠的反应。
心罗挑高眉毛。“我怎么不是?以前学校里的学生个个都不是易相与的角色,和他们周旋才真正吃力,早晚练就刀枪不入不死金刚的本事。”
海啸微笑着替她拉上被子,盖上她光裸的美腿。
“这几天你顶好穿裙子,方便我替你搽药和按摩。”
“你可以把药留给我,其他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心罗不觉得让这位听说公务繁忙的主人来当她的按摩师是个好主意。
“你不了解药性,也不易拿捏剂量,还是我来比较好。能为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他拍了拍她的手。“另外,以后不要同云字辈的人同场较技,他们都是习狠辣招式的顶尖高手,以你的功夫,受伤会是难免的。”
心罗抿了抿唇,她已经身受过了。
“谢谢你的提醒,待我腿伤痊愈,我会改以跑步的方式来健身。”
“恩,的确是个好主意。”海啸站起身来。“午餐全叔会派人送上来,这几天你就好好躺在床上休息。英一放学后,我会叫他直接到你的房间里。”
“真好,可以当几日的富贵闲人。”心罗不同他客气,既然老板都说了,她也不必假意推辞。
“你看起来完全不好奇我是谁。”他低头俯视躺在床上的人儿。
“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她眯眼,“二爷。”
海啸闻言,终于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他不应该拖了这么久才来面对她,她的确有吸引人的特质。
“宓心罗,欢迎你到海燃园。初次见面,我是任海啸,行二,叫二爷太过正式了,就叫我海啸或是任二好了。”
“等我哪一天不再是你请的保姆了,我会很乐意唤你一声任二,但此时此刻此地,还是叫二爷比较妥帖,您说是不是?”心罗不假思索地拒绝。任海啸之于她,是完全不同世界里的人,她不会忽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冷肃杀气息,走路悄无声息,抱她走那么长一段距离呼吸却一丝未乱。最重要的上,他有一双寒冽似冰精锐如电的利眼,仿佛可以透视人的灵魂,让她无所遁逃。
这样一个如鹰桀骜如狮威严的男人,绝不是一易亲善的人,与其日后不小心行差踏错,惹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自现在起就保持安全的距离的好。
“随你。”海啸并不勉强她,谨守本分的下属他最欣赏。
但是对与宓心罗,他是越来越好奇了。
第二章 相处
“心姨,明天学校的母姐会,你能不能来参加呢?”英一对心罗的态度,更象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渴望。
母姐会?心罗织毛衣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功课完成了一半,正睁大眼睛等着她的回答的英一。
“心姨只是你的保姆,理论上,是没有资格参加你的母姐会的。”她尽量说得婉转。
“为什么?爸爸说妈妈旅行去了,这段时间里,心姨会象妈妈一样照顾我。心姨你也答应过我,要陪我学习、游戏、成长,难道心姨不记得了?”英一抓紧手里的笔,仿佛是抓紧了心里的希望一样。
心罗看着他。明明还是一个孩子,应该撒娇耍赖的年纪,却已经知道同大人讲道理。心里不是不难过的,这是一个早熟得令人心疼的孩子啊。
“你希望我参加吗?”
“恩!”男孩的头很坚定地点了点。
“好罢,我会去问问你爸爸,可不可以在明天请假外出去参加你的母姐会。”她摸一摸英一的小脸。“别高兴的太早,如果你爸爸不同意,我就没办法去了。”
“爸爸一定会答应的!”
心罗颇不以为然,却还是微笑着催促他。“可以继续作功课了吧?”
可是,直到晚饭以后,英一已经上床睡觉了,她也没有能见到任海啸。
自英一的房间里出来,心罗来到楼下,找到全叔。
“全叔,我有事想找二爷。”
全叔诧异地看了心罗一眼,她来海燃园已经月余时间了,即便在最初的日子里她也从来没有要求见二爷,今天这是吹得什么风?
“二爷不在。”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老管家有些为难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
“宓小姐找二爷,有什么事?”任七如鬼魅般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关于英一明日的母姐会。”心罗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九点十分,对于某些人,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她实在很担心今夜明晨她都没有机会见到任海啸,而她又不便擅自离开。那么,她也许只能令让英一失望了。而这却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任七不由的拢起了眉头,这件事,他做不了主。
“二爷回来,我会转告他。”
“那你顺便告诉他,只要他在明日八时以前返来,无论多晚,都请他叫醒我。这事,对英一很重要。”
“好的,我一定会转达。”
“那么,晚安。”说完,心罗上楼休息去了。
“小七,我不懂这个女孩。”全叔突然在任七转身离开前说。
任七惊讶地停下欲行的脚步。在任家已经历经两代当家的全叔,见惯了多少风里浪尖、黑白两道上游走的人物,竟然会看不懂一个女人?但是,他有同感。他也不懂。
“心罗来了也一个月了,从不外出,她的休息日也不例外,没事就看书。她现在结毛衣用的针同线都我托我去买的,家里明令禁止闲人出入的地方,她更是连经过都免了,也不朝二爷卖弄风情。你说怪不怪?”不是他自夸,他家二爷绝对是人中之龙,男人中的极品,有哪个女孩子见了二爷,不是春心萌动,立刻行动的?
任七沉思良久。
“的确奇怪,如果说她是怀有什么企图而来的,那她也太沉得住气了。她的表现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得了她,令她有好奇的反应。我没见过象她这么云淡风轻的女人,完全没有物欲似的,不挑剔也不娇蛮,随遇而安得让人害怕。她太平凡了,平凡到了没有弱点的地步。”
“这岂不是很不寻常?”全叔喃喃自问,“不知道二爷留意到了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海啸留的园子里的时间毕竟短少。也许,他们有必要提醒一下二爷,不是吗?
凌晨,心罗被一种奇异的存在感给惊醒。她慢慢睁开眼睛,让自己的眼眸适应黑暗。然后,她发现床前站着一个人,天光透过窗户将他映成一个淡淡的剪影。
“你醒了。”任海啸独有的低沉声线在暗夜里听来格外浑厚。
“二爷。”心罗自黑暗里坐起身,用被子裹住自己,以免着凉。
“你都不会好奇或是害怕我为什么半夜三更站在你的房间里?”他冷声问,下意识的不悦。
“首先,任七是一位称职的总管,既然他答应了会替我传话,自然不会食言。其次,我相信你的人格,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不会是那种半夜闯进女雇员房间意图不轨的男人。毕竟以你的条件,女人会争先恐后的爬上你的床,只要你愿意。”
“啊,原来是这样。”海啸在她的床尾坐了下来,收起了原先的不快。他很介意她的态度,认为她太过漫不经心,没有自我保护意识。听完她的解释,他明白自己是大惊小怪了。况且以她的身手,一般人只怕也很难对她不轨。
“好罢,你找我有什么事?”他想起任七转达给他的话。
“明天,或者说是今天,英一学校里举办母姐会,他希望我能去参加,你同意吗?如果同意,我就向你请假,外出参加。”
“若我不同意呢?”他真的很期待她的反应。
“那么英一只能失望了。”她在黑暗中耸了耸肩。克尽职守又不逾越本分,实在不是很容易拿捏之间的分寸。其实她大可以据理力争,然而,未必可以解决根本问题罢?强出头是很愚蠢的行为,对于这一点,她有极其深刻的认识。
“我以为你会竭力向我争取,解释你参加的好处及缺席的弊端。”他笑了,笑声搅碎了暗夜的沉窒。“我以为你会直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不是个尽责的父亲,说你有多么失望。”
“我给你的感觉是这样的吗?那真是太遗憾了,夜太黑,我看不见二爷的鼻子在哪里。”心罗因为被扰醒,口气并不是很好,只是她并不自觉。
可海啸却觉察了。他淡淡微笑,和她唇枪舌剑是一件愉快的事,她是一个可以让他完全放松,单纯地与之交谈的人,没有压力和负担。可是,现在的时间不对,再聊下去,她今天可能要顶着一双熊猫眼去参加英一的母姐会了。
“我会派司机送你去学校,晚安。”他起身离开,在拉开门走出房间前他回身同心罗说:
“以后睡觉最好把阳台的门窗全关上,免得将来怎么死在睡梦中都不得而知。”
心罗差一点想操起身后的枕头砸向他宽厚的背影,难怪她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我信任海燃园精密周全的保安系统,不对啊?”她嘀咕着重新躺好。闭上眼睛想再次入眠,可惜已经了无睡意。
躺在逐渐逝去的夜里,她淡淡回想过去一个月的生活,觉得不可思议,不必围着一个人,一切以他为中心的日子,平淡顺遂得近乎乏味。可是,她竟然也这样度过了,甚至有些喜欢。
英一是个如此让人想要疼惜的孩子,任海啸同他的海燃园里虽然充满了各式秘密,可是他们毕竟留下了她。她知道如果她好奇,她会象蓝胡子的新娘去打开那扇不被允许打开的门一样,去探知那背后的秘密,然后和那该死的好奇新旺盛的新娘一样,落得个人间蒸发的下场。可是,撇开任家不是很光明的背景不谈,她真的喜欢这处有些偏僻的人间乐土。所以,她的探索精神冬眠去了。
当一个无知的女人没什么不好,闲来无事就看看书逗逗孩子,多么悠闲的前景!
心罗在有点自嘲的思绪里,再次沉入睡梦中。
清晨起床,洗漱完毕,心罗敲开英一的门,发现他已经起来了,连个人卫生都已经打理好了。
心罗笑着上前拥抱一下男孩,然后放开他。
“英一,心姨实在是太没有成就感了。你就象一个小大人一样,完全用不到我来照顾,心姨这个保姆简直没有用武之地。”
“对不起心姨,我只是睡不着,才起得早了。”
“没关系,心姨不是在责怪你。”她牵起英一的手,“你爸爸已经同意我去参加你的母姐会,你只要告诉我,我该准备些什么。”
“真的?!”英一小小的脸上亮起欣喜的表情。
“真的。”她也被男孩的欣喜感染,笑得无比欢娱。
“太好了!心姨只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参加就好了。”
漂漂亮亮?颇有一些难度,不过,还不至于很困扰她。
“没问题。现在,我们下楼吃饭罢。”
两人手挽手到楼下餐厅,竟然看见甚少在早餐时间现身的任海啸坐在餐桌前。
“爸爸。”英一轻声叫。
任海啸起身拥抱儿子,然后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心罗选择坐在两父子对面。她没有什么机会同时见到这一对父子,多半时间她只能见到英一,而任海啸,实在是个作息超级不规律的人,兼之又神出鬼没,能见到他们同时坐一张饭桌前,是崭新的经验。
看得出,英一极其敬畏他的父亲。不是害怕,而是因为敬重之心自然衍生出的审慎态度。她一直不太了解他们如何相处,现在看来,任海啸象是所有不知道该怎样和孩童相处的父亲一样,沉默而且不擅表达,没有早安问候,没有简短但温馨的交谈。不过他至少晓得拥抱自己的儿子,而不是冷冷地坐着不动,好现象,不是吗?
“英一,你爸爸已经同意我参加母姐会了,心姨很高兴,为了答谢,你替我给你爸爸一个早安吻。”
心罗吃完自己的早餐,抹了抹唇角,笑眯眯地建议。
“哦。”英一迟疑了一下,还是在父亲的脸上啄了一下。“谢谢爸爸。”
“不用谢。”任海啸冷肃的眸光一炽,看了一眼长桌对面优雅浅笑的女子,接着低下头对儿子说,“快点吃饭,吃饭完后去上学,别迟到了。”
“请慢用,我去帮英一理书包,先失陪了。”心罗找了个借口离开,想要改善一对父子之间呆板的相处方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一次改变一点点便好,她并不急功近利。
收回自己望着那个苗条身形的深沉眼神,海啸问儿子:
“你喜欢宓阿姨吗?”
英一大力点头。他的心姨从来不会有不耐烦的表情,不会嫌他沉默寡言、性格早熟,也不会在私低下说他是拖油瓶,更不会在父亲面前假装和他很亲热,一转背就不理不睬。
“有多喜欢?”
“我希望心姨一直留在我们家。”这是小小孩童最直接的渴望。
“万一妈妈回来了,她必须离开呢?”
英一犹豫了,妈妈和心姨,好难的选择。妈妈虽然总是扔下他,一个人一走就是好久,可是妈妈偶尔会抱着他睡觉,哼好听的歌给他听,那种感觉,好温暖。
海啸执起餐巾抹嘴,并不替儿子解决烦恼。做他任海啸的儿子就必须学会取舍,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就算是拥有钱同势如他,也有着极深的无奈。他不想给儿子营造一个童话般的世界,只是一直不晓得如何着手,那孩子除了对母亲有着淡淡的执着,对什么都不是很热中。现在,机会来了,他想看看英一怎样选择。
“那心姨可以嫁给吟叔。”英一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嫁给任七?海啸挑眉,这算什么?肥水不落外人田?他儿子倒也真有些头脑,既要妈妈,又要留下宓心罗,一举两得。可是,太一厢情愿了,且他也不会允许。
“你可想过吟叔共宓阿姨的感受?没有喜欢的感觉,生活在一起是很痛苦的。”就象是英一的母亲同他。
英一愣了一愣,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