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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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蒿园-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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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能不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为什么?”
  “因为男人和女人,不是靠着祈祷就能轻易地分手或在一起的呀。”
  “我想分手,我讨厌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这样迟疑不决地过下去。”
  “我理解你的话,但那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吧。”
  “呃?”
  “可以说,正因为你喜欢他,所以结果便被他牵着走……”
  “我已经不爱他了。”
  迪子用倔强的口吻说道。所长仍然啜着咖啡。
  “不用那么勉强,倘若命该分手,到时候自然就会分手的。”
  “我不喜欢这样茫然地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结束。”
  “分手不是按道理可以讲通的,事物不会简单得按着你的想法发展。正因为不能想当然,所以爱才是可贵的。”
  所长的话,迪子仿佛感到自己能够理解。两人的爱不会按自己想的那样发展。何况,即使在迪子自己的内心里,还掺和着对阿久津的憎恨和爱慕。
  “不过,一个人也不会一旦决定分手便马上朝着那一方向发展吧。说任何事都由命运决定,是有赖于时间的。我想,这是顺其自然的做法。可见,人还是有着作为人而应有的理性。”
  心里赞同所长的话,但嘴上,不知为何,迪子总想反驳。
  “当然,能那样做是最好的了。如果真能按你所想的那样,我当然不反对。可是很多人就是因为做不到才感到恼火、痛苦。如果并不那么喜欢,仅是逢场作戏,要做起来就很简单,如若身心都深深地相爱着时,就非常困难了。”
  “我要试试。不!非要试试。”
  迪子清晰地想起自己现在是二十四岁。她不相信什么结婚适龄期之类的无稽之谈。她觉得这些话都是父母们任意杜撰的幻想,但实际上迪子也在为适龄期的逼近而焦躁。她深感不安,仿佛觉得再这样拖延下去,就会失去以后无法弥补的极珍贵的东西。
  “你还是希望堂皇而之地结婚吧。”
  同意所长的话,作为永不后悔的女人,这是一种失败,但她没有勇气完全否认它。迪子现在正处在倔帐迷乱的状况里。
  “你现在陷入在和有妇之夫的爱情僵局里,想要从那里摆脱出来,这样的心情,我很理解。这的确很明智,但不能勉强,不能一味地希求摆脱而跳进一个更错误的地方。”
  “我决不会那么胡来。”
  “若是那样就好,按你的想法试试看。”
  “分手的时候真地会来吧。”
  虽说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但当所长真的提出去试试时,她便又感到倘倘不安了。
  “男人和女人之间,在想要分手的时候却怎么也分不了,有时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却突然产生了分手的条件,而旦分手得也很顺利。总之,不要太强求自己。”
  一上了年龄就会产生所长那样的宽容和耐心吧?或者那是在人生旅途中跋涉过来的人具有的真实体会?迪子望着所长那慈厚的表情,对将要来临的未来感到一种不安和快意。她凝视着对面的白色墙壁。
  残火(7)
  接受抚爱情欲燃烧,这和以前无甚不同。
  不!有时也燃烧得超过了以前。但是此后心灵
  急遂地醒来,一边还残留着抚爱的余韵,一边
  内心迅即地恢复平静,玩味着孤寂的情感。即
  使身体对抚爱毫不掩饰地作出反应,心灵也总
  在别处彷徨……
  迪子和阿久津的肉体关系,也许从欲火旺
  盛的夏季,越过一个顶峰,开始进入秋季……
  一
  迪子的无言脂结果以失败而告终。
  失败的直接原因,是因为在第六天返回大桥的途中,开口和所长讲话,以前的紧张心理因此而豁然消失。
  然而,这仅仅是表面的理由,仍不能道尽所有的原因。
  事后回想起来,她仿佛觉得,这次的无盲脂,从一开始就是勉为其强的。对阿久律并没有完全死心,却硬将自己的心拉向分手的一边,这太心急了。人过着无盲脂,心里却但愿自己失败。她偶尔会后悔起和所长的谈话,同时因为失败,内心里也会感到释然。一开始就这样瞻前顾后,便不会成功。
  不过,迪子现在对无言脂的成败已经不在乎了。宁可说她一时里为自己的软弱感到可耻,竟然受那种迷信色彩的诱惑。即使不去御旅所参拜,只要自己的意志坚韧就值得庆贺。问题始终在于自己的内心世界。
  到七月底之前,迪子靠着那种坚强的决意,没有和阿久津见过面。当然在输血中心也见面,但她总是留意着不要光两个人,要趁着边上有人的时候。交谈时也是象客人一样客气地谈着工作上的事情。
  不出所料,阿久津看来气急败坏了,把写着“为什么突然不和我见面了”、“不喜欢我了吗”等内容的纸条悄悄地放在她的桌子抽屉里。
  但是,迪子没有反应。现在要是突然露出一副欣喜的表情,便又会恢复到以前那样的关系里,同样只会感到嫉妒和哀伤。男人好像并不理解正因为喜欢才分手的讲法。
  尽管如此,阿久津失魂落魄地要求她马上见面,她惟然若失,一时里竞缩手无策了。甚至,她会怀疑起自己为何如此顽强地坚持着不和他见面了。
  他说“六点在花山”时,六点钟一临近,她便会忐忑不安,一想到阿久津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店堂深处的包厢里等着,便不由怜悯起来。她想,可恶的不是阿久津,而是阿久津的妻子。所以她甚至感到,只和阿久津见见面也无妨。他是自己的上司,又只是在每天早晨见面一次,所以硬装得如此冷淡,这会更加难以忍受。
  索性另外有喜欢的人,就不用如此受折磨了。和那人在一起的话,就能忘记忧郁。
  但是,现在要在迪子的周围马上找到那样的男人也不可能,通过说媒来见面的人全都回绝了,在输血中心和阿久津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没有人再会来和她亲近游玩的。虽然大学时代的男友也不是没有,但到了现在自己恬不知耻地凑上前去,实在令人恶心。最后能使她稳下心的,就是所长和圭次那里,但所长即使待她温和,也不乏冷摸之处。总之,若被他看透自己的内心,她觉得反而可怕。
  自从那次见面以后,圭次每半个月打来一次电话,道歉说“那时喝醉了酒很对不起”,令人难堪的事只宇末提,不得要领地讲些时节或工作之类的事。他好像想来京都,但看来钱和时间都很拮据。
  迪子有时想鼓起勇气自己去东京。圭次总是要她去东京,所以如果去,兴许还会有什么事。为了忘掉阿久津,她甚至觉得还是那样好。
  她仿佛感到,在东京有着巨大而匣测的未来在等着她。陌生的大城市是令人危惧的,相反那里有着崭新的未知的新世界,至少不象京都那般嘴杂,爱管别人的闲事,无疑是更自由又更有生气的城市。
  利用星期六和星期天,马上就能去东京,问题是要在外面过夜,怎样才能使父母同意?借口总是能找到的,作最坏的打算,也可以和妹妹同谋。但是,即使考虑到这些,她现在也下不了决心。总之,她还没有感到非去不可。
  包括修学旅行,东京她只去过三次,但每次去她都只感到人多嘈杂,仅此就使她百思不解。万一在那样的地方被独自抛下,心中便会发慌。
  但是,迪子真地不想去,理由看来不仅仅是这些,内心里还是摆脱圭次是阿久津的妻弟这一事实。开始时是因为他的阿久津的妻弟才见面的,现在反而成了累赘。而且,说实话,迪子并不那么喜欢圭次,至少她不想特地找借口从京都赶去,若是阿久律一人在东京,她会请假去的,但对方是圭次,她没有那样的兴致。说要见圭次,不如说她更想狠狠心去陌生的地方解解闷。
  还是别去吧。
  从七月到八月,迪子始终在这样的摇摆不定的心情中渡过。
  八月十六日,京都因过大文字火(阴历七月十六日夜里,京都如意岳山腰上燃烧的“大”字形篝火,相传起源是送魂的篝火。——译者注)而热闹非凡。
  从夜里八点起,以东边如意岳的“大”宇为主,西边的大北山左侧“大”文字招呼应,“大”字被燃得通红,染红了京都的夜空。接着,松崎的妙法、西贺茂的船、嵯峨曼茶罗山的乌居等相继都点超了篝火,这篝火据说是送还被盂兰盆会迎去的精灵,但在以前,因为没有霓虹灯和电灯,肯定还要壮观得多。
  这天夜里,迪子六点钟在花山餐厅和阿久津约会了。
  以前好不容易坚持了有两个月没有见面,现在为何同意了?迪子自己也不清楚。
  这天下午,阿久律趁没人时来到迪子的身边,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六点在花山等着”。
  若在平时,她总是看后随即就把它扔了。但这天却没有扔,她把它折小后塞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快下班时,富于和伸代她们谈论着大文字火的事,什么在白川疏水看得最清楚啦,什么从旅馆的休息室里眺望最佳啦,各自熔耀着自己约定要去的地方。有的是朋友之间相互约好的,也有的看样子和男友在一起。篝火的壮观自不待言。她们好像以此为借口,乐衷于和意中人约会。
  迪子想和阿久津见面,也许是因为受了宫子她们的感染。
  大家说着“再见”离去后,化验室里只剩下迪子一个人时,她陡感孤寂。
  一边在心里决定着要和阿久津分手,不再见面,一边到关键时回到现实中一看,寂寞已经超过了她独自承受的能力。
  在这广漠的世界里,现在,确确实实在等待着她的,只有阿久津一人。如此一想,迪予突然思念起阿久津了。
  她想起了所长的话,到了该分手的时候,自然就会分手的。
  即使强求也无济于事……
  迪子自言自语着,便急急地把试管放入洗涤筐里,脱下白大褂,换上白色的罩衫。
  “我以为你又不会来了呢。”
  一看见迪子赶来,阿久律喜形于色。听见这话,迪子才发现自己破了以前的忌讳,竟恬不知耻地跑来。
  “有两个月了吧。”
  阿久津颇感怀恋地望着迪子。这里不是化验室,是在咖啡店里,阿久津的表情和以前焕然不同,显得安样而稍稍有些衰颓。
  “来了就好。”
  也许久逢迪子,精神振刷,阿久津马上要服务员送啤酒。
  “为什么躲着我?能向我讲讲原因吗?”
  “没什么呀。”
  “讨厌我了?”
  不是因为讨厌,是因为喜欢才不想见面的。交往过甚,就会迟疑不决地被一直拽进泥沼里,不能自拔。这么拽着,也许阿久津求之不得,但迪子却经受不起。即使被他拽着,对迪子来说,她也希望人生是体面而有收获的。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倘若生活不是面对收获,便会毫无意义。
  这些话,迪子现在已经不想说,即使说了也不知道阿久津会不会明白,即使明白,也不指望他会有何反应。
  现在,迪子是豁出去了。两个月没有见面,她突然想见面了。不管什么样的理由都行,总之现在只要能填补大文字火之夜的孤独就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出去走走?”
  迪子爽气地点点头。
  走出店外,暑气迎面扑来,人声沸腾。离山上点火的时间还只有几分钟。
  “看大文字?”
  “随便你啊。”
  阿久津点点头,向正在驶近的出租汽车招招手。
  “南掸寺。”
  听着阿久津对司机的吩咐,迪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随着大文字火一起燃起。
  二
  从八月到九月,迪子和阿久津又破镜重圆旧情复发每周一两次,在输血中心下班后,去花山餐厅或附近的咖啡店里约会,接着去旅馆。在那里交欢,过了十点两人分手。以前甚至还过着无言脂祈祷着要分手的,现在一看,又恢复到以前那个样子了。
  殊死地忍受了二个月却又重叙旧情,这是因为在大文字火之夜被烧山的热闹所引诱,才终于许身了。
  也许再稍稍振刷一些精神,就不会是这样的。
  冷静下来一想,那也不能只怪是大文字夜,事情总有一个因果。肯定是因为在迪予的心里,常常涌动着想要和阿久津见面的冲动,头脑想要分手,身体却没有认可。
  迪子对自己意志的脆弱着实地吃惊了。如此想要分手,一留意却又在原地。
  可是,见面后作爱,即使行为一样,内心深处也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
  下班后约会去旅馆,在这一成不变的模式中,迪子的心灵已经失去了哪怕短暂的情热。
  接受抚爱情欲燃烧,这和以前无甚不同。不!有时也燃烧得超过了以前。但是此后心灵急遂地醒来,一边还残留着抚爱的余韵,一边内心迅即地恢复平静,玩味着孤寂的情感。即使身体对抚爱毫不掩饰地作出反应,心灵也总在别处访惶。
  说实话,迪子对阿久津决没有再多的要求。
  约会后替她平息体内冲涌的迷乱。和阿久津见面,只是为此,她既不想再多地接近阿久津,也不想独占他。和以前那种为灵肉的摇憾而烦恼相比,肉体按生理的要求在诚实地接受那样的抚慰。对此,迪子可说是愉快的。阿久津即使留意着回家的时间,头脑清醒地意识到要马上回到妻子那里去。对此她也已经没有丝毫的反感。要说完全没有牵挂,那是谎话,但决不会像以前那样为此而嫉火中烧。
  这样的状况,对阿久律也是便利的。要说他所希望的,便是顺从他,作爱后淡淡地分手,丝毫没有遭惹怨恨或哭哭啼啼之类的麻烦事。光从处理情欲来说,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状况了。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交往着,在不相互抱有奢望的默契中求得安定。
  两人的关系,也许从欲火旺盛的夏季,越过一个顶峰,开始进入秋季。
  十月十日,秋季举行的鸭川的舞蹈开始了。迪子在学生时候就跟随住在山科的叔父,去参观过先斗町歌舞训练场。
  花团绵簇,舞姿优美,令人美不胜收。记得当时还隐隐地觉得这是个无聊的世界。对目标朝着大学的迪子来说,她无法简捷地理解女人为何要如此装饰自己。此后迪子再也不想光顾那样的舞蹈,将大好时光投在那上面了。迪子觉得,无论怎样漂亮,那样的东西,只是女人的虚荣心和对男人的献媚。
  但是,进入十月,街上一出现了鸭川舞蹈的招贴画,迪子仍然照例会感到秋天已经来临。她会想起那时跟着叔父去时身上已感寒冷,外衣外还穿着对襟毛线衣。也许因为这个原因,那招贴画里总是秋意深浓。圭次来京都,正值这鸭川舞蹈开始的十日晚上。这一次圭次的来访也是猝不及防的。这天下午,他从新干线的列车上打电话来,说傍晚到达,想和她见面。
  迪子感到不满,说来就来,如果提前哪怕一天通知她,她也可以留意一下服饰。可是她没有理由拒绝他。
  六点,迪子如约在车站大楼里的咖啡厅里和圭次见面。四个月没见圭次,他显得更刚毅,象个男子汉的模样。
  “到名古屋出差来的,因为想见你,所以决定再休息一天。”
  上次分手时很糟糕,但圭次毫不在意,好像忘了一样。
  “今天夜里住在部长家里?”
  “在等你时我已经订了H旅馆,来京都的事,我还没有对姐夫说过。”
  “为什么不联系?”
  “我对你说过,姐夫这个人很不好对付。”
  “可是,你难得来这里……”
  “如果住在姐夫家里,就不能和你很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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