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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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蒿园-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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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进。”
  屋里传出答应声,迪子推开门,所长在接待室里面的桌子边写着什么。
  “我把日记送来了。”
  迪子说道。所长回过头,露出惊讶的表情。
  “哎,是你吗。”
  “是上崎君让我送来的。”
  “是吗?谢谢了。”
  所长站起身来,从迪子手上接过日记,忽然想起道:
  “不坐一会儿吗?”
  “呃?”
  “有急事?”
  “没有。”
  “那就坐一会儿吧。”
  所长马上移到接待室那边。迪子迟疑地在所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颇感纳闷。
  所长点上烟,把烟衔在嘴上,开始翻阅着日记。
  “你到这里有几年了?”
  “三年。”
  “奥……那么,有二十五?二十四?”
  “二十四。”
  今年是二十四周岁。迪子慌忙纠正道。
  “二十四?……”
  所长若有所思地嘀咕着,将桌子上的烟缸挪近身边。
  “今天你有空?”
  “不,有一些……”
  和阿久津约定的五点半快要到了。
  “是吗?那么以后再说吧。”
  “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倘若有空,想请你一起去吃饭,今天算了。”
  “对不起。”
  迪子很歉疚地鞠躬道。
  从五月到六月,迪子把圭次的事早已忘了。不过,虽说忘了,也不可能忘一干二净。
  偶尔听到“东京”或“商社”之类的话,她会忽然想起圭次。但是,那只是转瞬即逝,从来没有惦记过。不管圭次怎么想,迪子的心还是在阿久津那里。和阿久律相比,圭次只不过是一个迎面错过的、只记得名字和面容的青年。
  因此,六月底圭次来大板(大板在京都的边上——译者注)突然打来电话时,迪子措手不及了。
  “现在我在大阪。”
  “不是东京吗?”
  “电话里不是说好六月中旬来的吗?”
  真是,约好要来时再打电话或写信通知她的。
  “我傍晚能到京都了。我们能见面吗?”
  正好是星期六。如果没什么事,当然能见面,但和阿久津已约好下午开车沿新绿的周山街道去北大杉一带游玩。
  “不凑巧,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了……”
  “那么,再晚一些?”
  说是再晚一些,但也许直接和阿久津一起过夜了。
  “我今夜住在京都的M旅馆,所以晚点也不要紧啊。”
  “你不住在部长家里吗?”
  “这次是公司出差来的,所以可以住旅馆。”
  “出差办什么事?”
  “大阪明天起要召开汽车展览会,所以还有业务洽谈。”
  如此看来,开展览会早该知道的。周末之夜,迪子也要有约会。这样突如其来,也许圭次还以为迪子是很空闲的。
  迪子感到有些扫兴。
  “再早点和我联系就好了。”
  “我突然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圭次毫无察觉,好像一味地认定,如果他来,迪子准会大吃一惊,然后欢天喜地。
  “你真地抽不出空吗?”
  听筒里传来失望的声音。他来大贩出差,却特地借宿在京都,由此可见,他确实想和迪子见面。
  “明天?”
  “明天也可以,如果你有空,我想今夜一起吃饭的。”
  听他说么一说,迪子也拿不定主意了。
  “现在我还不知道,到八点钟左右……”
  “吃饭在我这里吃,八点钟时我已经到旅馆里了,到时打个电话给我。”
  “你好不容易到大阪,也该有朋友吧。”
  “已经见过了,没关系。”
  “那么,八点钟,我无论如何向旅馆打个电话。”
  “等你电话了。”
  圭次丝毫不问她和谁见面,去哪里。迪子也猜不透这是他的天真还是感觉迟钝。
  星期六,输血中心只上半天班。迪子下午一点去花山餐厅。
  一个月前圭次来电话时,迪子已经和阿久津约好在花山餐厅见面。那次她当然没有把圭次来电的事告诉阿久律。
  而且,就连另一件事,就是所长请她吃饭的事,她也没有向他提起过。
  对迪子来说,与圭次的来电相比,所长的邀请更是一件非同小同的事情。
  所长邀请迪子想做什么?只是敷衍,还是早就有那样的打算?此后迪子有两次和所长在走廊里遇见,但他好像忘了一样,只字不提请她吃饭的事。
  迪子虽然再三思量是不是要把所长请她吃饭的事告诉阿久律,但结果还是没有说,因为她看来还是将此当做自己内心里的秘密更好。不过,受到所长的邀请,着实让迪子心花怒放了好一段时间。尽管现在还未如愿,但回想起来仍令人情意绸缪。
  迪子对所长既不喜欢也无恶感,仅认为他是一位温敦的绅士,还未曾想过好恶。因为请她吃饭,她觉得和所长的距离突然靠近了。
  事到如今,迪子为拒绝所长的邀请而感到有些后悔了。如果一起吃饭,也许迪子又能瞥见另一个她从未涉足过的世界。见所长没有再来邀请她,她感到自己已经放跑了一次机会。
  那期间,她把圭次忘记了,兴许是因为她一直抱憾着那件事的缘故。
  青年那条道固然很好,但现在迪子已经被年长的男子那种懦雅文静吸引住了。
  迪子到花山餐厅时,阿久津照例在里面的包厢里看着报纸。迪子一到,他便点点头,折好报纸。
  “今天不去玩了。”
  “为什么?”
  “突然有急事,傍晚前必须赶去。”
  “去哪里?”
  “我正要出门时,不料有朋友来电话,说有事要商量一—下”“如果只是商量,明天……”
  “看样子很急。”
  若是这样,她就不会拒绝圭次的邀请了。迪子忽然对阿久津的违约怨恨起来。
  “如果是傍晚去,还有时间去高山寺那里后赶回来吧。”
  “反正,今天不去了。”
  阿久津好像根本就不想去。迪子还喝着咖啡,阿久津心急撩火地站起身,向停车场走去。
  “那么,我回家了。”
  “上车吧。”
  打开助手席的车门,迪子一上车,阿久津便把方向盘扳向左边。
  “去哪里?”
  “嗯……”
  阿久津没有回答,径直在白川大街向南驶去。
  “到南禅寺去一下。”
  “不是没有时间了?”
  “傍晚以前去就可以了。”
  “讨厌啊,这么毛毛腾腾的!”
  迪子不喜欢搁下急事慌慌张张地作爱,但若现在和阿久津分手,周末下午她就失去了目标。
  这次也是如此,迪子在头脑里违獭着,结果还是顺从了阿久津的意思。和阿久津见面,前提就是为了得到爱,所以对去旅馆的事毫无什么不满,但问题在于那种过程。而且,依然是迪子的身体首当其冲地习惯了那种过程。
  令人忘记一切的欢娱过后,阿久津洗完澡,什么也没说就穿上了衣服。
  阿久津没有提起圭次的事,看来他不知道今天圭次来。圭次果真打算瞒着阿久律夫妇,佐在京都的旅馆里。
  迪子想把圭次巳在京都的事告诉阿久津,但想想没有必要,便又佳日了。
  两人离开旅馆时刚刚过了四点。太阳还很明亮,银杏街树的树影横卧在电气列车的车韧上。
  “我去朋友那里,你怎么样?”
  这样的时候一个人被抛下,又没有能去的地方,要是去见圭次,到八点还有近四个小时。
  “回家。”
  “送你到家附近吧。”
  到船冈山的交差路口,迪子下了车。
  “下星期再好好地去兜风玩一次吧。”
  阿久律在驾驶座上很抱歉地说道,但迪子没有回答,快步在电气列车的街上拐弯了。
  七点半,迪子又离开了家门。她并没有打算一定要和圭次见面,内心深处还怀着阿久津为了朋友抛下她不管的极度不满。
  迪子穿着乔其纱连衣裙,用珍珠花纹的腰带收紧腰部,下午的迷乱心情便一扫而光。她既想让圭次看看她的新衣服,也有着仅两个人见面的紧张情绪。
  “我和朋友在旅馆里见一下,过二小时就回来。”
  在母亲的眼皮底下出了门。父亲凑巧在店里,眼不见为净。
  “早点回家啊。”
  父母还是一副老脑筋,对女儿的外出总是叮三嘱四,极力劝她放弃工作,专心致志地学习婚嫁礼仪,希望她尽早出嫁。父母若听说迪子现在的所为,也许会气得吐血。
  这些事,迪子当然对父母守曰如瓶。在家里,她只对妹妹讲。两人正因为各有所图,所以一鼻孔出气。
  M旅馆在栗田口的蹴上附近。迪子到旅馆时已经八点过了十分。
  迪子用服务台边上的电话一打通,圭次便接电话了。
  “正巧啊,我刚回来。”
  “这么说,你累了吧。”
  “不累。我马上下来,你不要走开。”
  不到五分钟,圭次来到服务台。他穿着藏育西服和白衬衫,整洁地系着领带。看来他也许为了等她,在房间里也没有解下领带。
  “很久不见。”
  “是啊,上次是五月初的时候吧。”
  和阿久津夫妇一起驾车游玩后,已经过了近两个月。
  “饭吃过了吗?”
  “吃了。”
  “那么,喝点什么吧。”
  圭次径自坐电梯去十一层楼的酒吧。也许京都是个古城的缘故,酒吧里外国人很多。圭次打量着四周,走进走廊尽头的一个包厢里。
  “你喝什么?”
  “我不大会喝。”
  “这次是公司里付钱,你别客气,喝吧。”
  圭次好像显得格外的老练,看着桌上的菜单,点了杜松子酒。但看得出他对这样的地方还没有习惯,尽管一副很洒脱的架势,但总显得很不恰当,有勉强凑合之感。这对迪子来说反而颇感新奇。
  “我正担心今天你们见不上了。”
  “你事先没有通知我。”
  不知为何,迪子在感情上总把他当作小弟弟。
  “你明天回去吗?”
  “回去,明天我再去一次大阪,坐傍晚的新干线回东京。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大阪吗?”
  “我要上班啊。”
  “你们上班,也就两三个小时的活儿吧。”
  “今天能见到就好了。”
  迪子把杯子端到嘴边。因为奎宁水的甜味,喝起来很可口,但酒精成分很强。
  “我们见面的事,你没有对你姐姐说吗?”
  “没有,傍晚时我已经从大阪打过电话了,所以他们认为我今天不佳在京都。”
  “为什么?”
  “姐姐好像感冒了,今天早晨起发高烧,烧到三十八度,我这时去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部长不在家?”
  “在啊。这种时候女佣人也吃不消啊。”
  说有事回家,就是为此?迪子想起阿久津那副慌里慌张的神态。
  “姐姐有风湿病,平时就常常发高烧。”
  “部长吃得消吗?……”
  “提起姐夫,他在电话里又说了些令人费解的话。”
  “他说什么?”
  “他问我今晚是不是和有泽君见面,我说不知道能不能见着,他又纠缠着问我今天使在哪里。”
  “你说了要住在这里吗?”
  “我说住在大阪。让他平白无故地担忧,这很不好。”
  “担忧?”
  “姐夫好像不同意我们的交往,他自己提出替我介绍女朋友,却又如此……”
  “莫非姐夫喜欢上你了吧。”
  “哪里的话!”
  迪子不由伏下了眼脸。
  “否则他不该对我们的交往刨根究底地打听吧。”
  “是他介绍的,他有责任,所以不放心吧。”
  “真是这样就好了,但我感觉到他太冷淡了。”
  迪子又喝了一口杜松子酒。她感觉到酒精在缓缓地渗透着她的全身。
  “明天你不去你姐姐那里了吗?”
  “这次我直接回去,不去姐姐那里。”
  在斜对面座位上的一群外国人离去了。爱唠叨的客人一走,酒吧里顿时安静下来。
  “你了解我吗?”
  圭次忽然想起,问道。
  “了解?”
  “我不是指名字、年龄之类的事。是我的工资、朋友,以及我对将来的打算。”
  被他这么一问,对圭次的这些情况,迪子确实一无所知。
  “对我的事,你不感兴趣吗?”
  “当然,我想听听啊。”
  “那么,我可以向你讲讲吗?”
  圭次好像有些醉了,没话找话地开始说起公司和朋友的事,也不管迪予听不听。
  迪子随声附和着,头脑里却满是在家看护着妻子的阿久津。他现在也许正把毛巾垫在妻子的额头上,喂着药。妻一关上房门,房间里便只有两个人。迪子知道那种事就是为了阿久津也是不能允许的,但她却依然愿意沉溺在那样的紧张之中。
  淫雨(4)
  那天夜里,圭次强行要得到迪子,一改以
  前的优柔寡断,变成一个胆大鲁莽的汉子……
  紧紧地抱住她,迪子激烈地挣扎着……
  只是对阿久津的爱很炽烈,所以才竭力挣
  扎,关键时要为阿久津保住自己的贞洁……
  男人为何如此急遂地清醒?迪子的体内还
  余韵萦绕,全身倦怠,残留着随波漂浮的感觉,
  蕴含着一股残火,倘若再受到阿久津从颈脖到
  背后的温柔的爱抚,就会再次燃烧起来……
  迪子和圭次见面以后的下一个星期一,阿久津没有上班。
  “今天部长说休息。”
  最先带来这一消息的是富于。九点刚过,大家还聚在化验室的角落里喝着早茶。
  “说是夫人感冒了。”
  “为那种事休息?”
  爱蜚短流长的伸代问道。
  “说感冒很厉害,也许要住院。”
  “感冒住院?”
  “是管理事务的上崎君说的,我不太清楚,如果夫人要住院,又有孩子,这下可受累了。”
  “看来部长今天要在家里照顾夫人了吧。”
  伸代说着,朝迪子瞥了一眼。
  “开始干活吧。”
  随着宫子的招呼,大家站起身开始工作。迪子来到配血试验的化验台前,坐在圆椅上。
  右边是恒温器,前面试管林立。只有这一角才是迪子的领地。只要坐在这里,就可以和富于、伸代她们完全隔开。迪子凝神望着今天清晨刚采集在试管里的鲜红的血液,想着阿久津的事。
  圭次星期六说的没有错。阿久津因为妻子有些感冒才取消了远出游玩的念头,只是和迪子亲热一番就回家了。
  而且,夫人的病还不见好转,隔了一个星期天,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感冒恶化,就会成为肺炎,或是别的什么病,看阿久津不上班,也许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迪子用长长的吸管将血吸到0。2CC的刻度,一边感到心里很舒展。什么夫人,发高烧受苦了。那张美丽漂亮的脸蛋儿,若因发高烧变丑又红又肿才好呢!
  接着一瞬间,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阿久津楞坐在病妻身边的身影。
  夫人也许正好趁着生病,在向丈夫撒娇。在去琵琶湖时,夫人就表现出多余的脉脉温情。阿久津对此也故意视而不见。这次她兴许趁着发高烧正大泼娇情呢。
  迪子越想越觉得夫人和阿久津都是靠不住的。那两人柔情如水一往深情。
  他说不定现在正和夫人温存着呢!迪子忽然想起前天夜里的事情。
  那天夜里,正如她的危惧,圭次强行要得到迪子,一改以前的优柔寡断,变成一个胆大鲁莽的汉于。圭次拽住她,紧紧地抱佐她,迪予激烈地挣扎着。
  她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刚才还想着如果他向她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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