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与魔法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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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与魔法石-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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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达力神气活现地在起居室里走来走去,向家人展示他那套新校服。斯梅廷中学的男生制服是棕红色燕尾服,橙色短灯笼裤和一顶叫硬草帽①的扁平草帽。他们还配了一支多节的手杖,趁老师不注意时用来互相打斗,这也许是对未来生活的一种很好的训练吧。
  ①旧时夏季划船戴的一种帽子。
  弗农姨父看着身穿崭新灯笼裤的达力,他的声音都沙哑了,他说这是他平生感到最自豪的一刻。佩妮姨妈突然哭起来,她说她的宝贝疙瘩已经长大了,长得这么帅,简直让她不能相信。哈利却不敢开口。为了强忍住不笑,他的两条肋骨都快折断了。
  第二天早上哈利来吃早饭时,发现厨房里有一股难闻的味儿。这气味似乎是从污水池里的一只大铁盆里散发出来的。他去看了一眼,发现一盆灰黑色的水里泡着像破抹布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问佩妮姨妈。她把嘴唇抿紧,每当哈利大胆问问题时,她总是这样。
  “你的新校服呀。”她说。
  哈利又朝盆里扫了一眼。
  “哦,”他说,“我不知道还得泡得这么湿。”
  “别冒傻气,”佩妮姨妈斥责说,“我把达力的旧衣服染好给你用。等我染好以后,穿起来就会跟别人的一模一样。”
  哈利对此非常怀疑,但他还是觉得最好不要跟她争论。他坐下来吃早饭时,竭力不去想第一天去石墙中学上学自己会是什么模样,八成像披着大象的旧象皮吧。
  达力和弗农姨父进来时,都因为哈利那套新校服散发的味道皱起了鼻子。弗农姨父像通常一样打开报纸,达力则把他从不离身的斯梅廷手杖啪的一声放到桌上。
  他们听到信箱咔哒响了一声,一些信落到大门口的擦脚垫上。
  “去拿信,达力。”弗农姨父从报纸后边说。
  “叫哈利去捡。”
  “哈利去捡。”
  “达力去捡。”
  “用你的斯梅廷手杖赶他去捡。”
  哈利躲闪着斯梅廷手杖,去捡信。擦脚垫上有三样邮件:一封是弗农姨父的姐姐玛姬姑妈寄来的明信片,她现在在怀特岛①上度假;另一封是看来像账单的棕色信封;还有——一封是寄给哈利的信。
  ①怀特岛,在英格兰东南部,构成怀特郡。
  哈利把信捡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心里像有一根很粗的橡皮筋嗡的一声弹了起来,嗡嗡直响。活到现在,从来没有人给他写过信。这封信可能是谁写的呢?他没有朋友,没有另外的亲戚,他没有借书证,因此不会收到图书馆催还图书的通知单。可现在确实有一封信,地址清清楚楚,不会有错:
    萨里郡
    小惠金区
    女贞路4号
    楼梯下的碗柜
    哈利·波特先生收
  信封是用厚重的羊皮纸做的,地址是用翡翠绿的墨水写的。没有贴邮票。哈利用颤抖的手把信封翻转过来,只见上边有一块蜡封、一个盾牌纹章,大写“H',字母的周围圈着一头狮子、一只鹰、一只灌和一条蛇。
  “小子,快拿过来!”弗农姨父在厨房里喊起来,“你在干什么,在检查邮包有没有炸弹吗?”他开了个玩笑,自己也咯咯地笑开了。
  哈利回到厨房,目光一直盯着他的那封信。他把账单和明信片递给弗农姨父,然后坐下来,慢慢拆开他那个黄色的信封。
  弗农姨父拆开有账单的信封,厌恶地哼了一声,又把明信片轻轻翻转过来。
  “玛姬病倒了,”他对佩妮姨妈说,“吃了有问题的油螺……”
  “老爸!”达力突然说,“老爸,哈利收到什么东西了!”
  哈利刚要打开他那封写在厚重羊皮纸上的信,信却被弗农姨父一把从手中抢过去了。
  “那是写给我的!”哈利说,想把信夺回来。
  “谁会给你写信?”弗农姨父讥讽地说,用一只手把信纸抖开,朝它瞥了一眼。他的脸一下子由红变青,比红绿灯变得还快。事情到这里并没结束。几秒钟之内他的脸就变得像灰色的麦片粥一样灰白了。
  “佩——佩——佩妮!”他气喘吁吁地说。
  达力想把信抢过来看,可是弗农姨父把信举得老高,他够不着。佩妮姨妈好奇地把信拿过去,刚看第一行,她就好像要晕倒了。她抓住喉咙,噎了一下,像要背过气去。
  “德思礼!哎呀!我的天——德思礼!”
  他们俩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似乎忘了哈利和达力还在屋里。达力是不习惯被人冷落的。他用斯梅廷手杖朝他父亲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我要看那封信。”他大声说。
  “我要看。”哈利气呼呼地说,“因为那封信是写给我的。”
  “你们俩,统统给我出去。”弗农姨父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把信重新塞到信封里。
  哈利没有动。
  “我要我的信!”他大叫说。
  “让我看!”达力命令说。
  “出去!”弗农姨父吼了起来,揪住哈利和达力的脖领,把他们俩扔到了走廊里,砰地一声关上厨房门。哈利和达力两人都火冒三丈,为争夺由锁孔窥视的权利,悄悄地争斗起来。最后达力胜利了。哈利一只耳朵上挂着他那副破眼镜,只好趴在地板上,贴着门和地板之间的缝隙窥探动静。
  “弗农,”佩妮姨妈用颤抖的声音说,“你看看这地址——他们怎么会知道他睡在什么地方?他们该不会监视我们这栋房子吧?”
  “监视——暗中窥探——说不定还会跟踪咱们呢。”弗农姨父愤愤地抱怨说。
  “可我们该怎么办?弗农?我们要不要回封信?告诉他们我们不想让——”
  哈利能看见弗农姨父铮亮的黑皮鞋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不,”他终于说,“不,我们给他来个置之不理。如果他们收不到回信……对,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们按兵不动……”
  “可是——”
  “佩妮,我决不让他们任何人进这栋房子。我们抱他进来的时候,不是发过誓,要制止这种耸人听闻的荒唐事吗?”
  当天傍晚,弗农姨父下班回来,做了一件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他竟然到碗柜前来看望哈利了。
  “我的信呢?”弗农姨父刚刚挤进门,哈利就问,“是谁写给我的?”
  “没有人。因为写错了地址才寄给你的。”弗农姨父直截了当说,“我已经把信烧掉了。”
  “根本没有写错,”哈利生气地说,“上边还写着我住在碗柜里呢。”
  “住嘴!”弗农姨父咆哮起来,两只蜘蛛都从柜顶上被震下来了。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但看起来像苦笑。
  “唔——不错,哈利——说起这个碗柜,你姨妈和我都考虑到……你已经长大了,这地方确实小了点……我们想,你不如搬到达力的另外一间卧室比较好。”
  “为什么?”哈利说。
  “不准问问题!”他姨父吼起来,“把你这些东西统统搬到楼上去,现在就搬。”
  德思礼家总共有四间卧室:一间是供弗农姨父和佩妮姨妈用的;一间是客房(通常是给弗农姨父的姐姐玛姬准备的);一间是达力的睡房;还有一间用来堆放达力卧室里放不下的玩具和什物。哈利只走了一趟就把他的全部家当从碗柜搬到楼上这个房间来了。他端坐在床上,朝房间里四下打量。这里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坏的。只用了一个月的摄像机放在一辆小手推车顶上,达力有一次还用这辆手推车去压过邻居家的小狗;屋角里放着达力的第一台电视机,当他心爱的节目被取消时,他给了电视机一脚;这里还有一只大鸟笼,他用它养过一只鹦鹉,后来他把鹦鹉带到学校换回了一支真正的气枪。这支气枪现在扔在架子上,枪管的一头被他坐得弯了。另外的一些架子上摆满了书。这些书看上去大概是这个房间里惟一没有翻动过的东西。
  楼下传来达力缠着他母亲哭闹的声音:“我不要他住那个房间……那间屋我要用……让他搬出去……”
  哈利叹了口气,伸开四肢躺到床上。如果是昨天,要他搬上来,他会不惜任何代价。可是今天他却宁愿拿着那封信搬回他的碗柜,也不愿搬到这里来却拿不到那封信。
  第二天吃早饭时,大家都觉得最好还是不说话。达力歇斯底里大发作,用斯梅廷手杖使劲敲打他父亲,故意装吐,拼命踢他母亲,用他的乌龟把温室的屋顶也砸了个窟窿,可还是没能把自己的房间要回来。哈利其实昨天就想到了,他非常后悔昨天没有在走廊里就把信打开。弗农姨父和佩妮姨妈一直沉着脸面面相觑。
  今天来信的时候,弗农姨父似乎要表示对哈利的友好,便让达力去拿信。他们听见达力穿过走廊时用斯梅廷手杖敲敲打打。之后,他大喊大叫:“又有一封信!女贞路4号最小的一间卧室哈利·波特先生收——”
  弗农姨父像被掐住了脖子,喊了一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朝走廊跑去。哈利紧跟在他背后。弗农姨父只有把达力摔倒在地,才能把信拿到手,可哈利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脖子,这就增加了他的难度。经过片刻的混战,弗农姨父和哈利都挨了达力不少棍子。最后,弗农姨父直起腰来大口喘气,手里捏着哈利的信。
  “上你的碗柜去——我是说,上你的睡房去。”他呼哧带喘地对哈利说。“达力——走开——快走开!”
  哈利在他新搬来的房间里来回兜圈子。有人知道他已经搬出了碗柜,好像还知道他没有收到写给他的第一封信。这足以说明他们还会再试一次。这回他可要保证让他们获得成功。他设计了一个方案。

  第二天一早,修好的闹钟铃声在六点钟时响了。哈利连忙把闹钟铃关掉,悄没声息地穿好衣服。他不能吵醒德思礼一家。他一盏灯也没有开就悄悄溜下楼去。
  他要去女贞路街口等邮差来,首先把四号的邮件取到手。当他穿过漆黑的走廊朝大门口走时,他心里怦怦直跳——
  “哎哟!”
  哈利一蹦老高——他一脚踩到擦鞋垫上一个软绵绵的大东西,还是一个活物!
  楼上的灯都亮了,哈利踩着的那个软绵绵的大东西竟是他姨父的脸,这使他大为惊骇。弗农姨父裹着睡袋躺在大门口是为了不让哈利做他想做的事。他朝哈利大喊大叫,嚷嚷了有半个钟头,这才让哈利去泡杯热茶。哈利难过地拖着脚步,慢慢吞吞地来到厨房。等他转回来的时候,信件已经到了,刚好掉在弗农姨父的膝盖上。哈利看见了三封信,地址是用翠绿色墨水写的。
  “我想——”他刚要开口,弗农姨父已经当着他的面把三封信撕得粉碎。
  那天弗农姨父没去上班。他待在家里,把信箱钉死了。
  “你看,”他嘴里含着一把钉子,对佩妮姨妈解释说,“如果他们没法投送,他们自然也就放弃了。”
  “这是不是真能起作用,我不敢说,德思礼。”
  “哦,这些人的头脑想问题都古古怪怪的,佩妮,跟你我不一样。”弗农姨父说,一边用力捶钉子,钉子上还沾有佩妮姨妈刚给他端来的水果蛋糕的渣呢。
  星期五,寄给哈利的信至少有十二封。既然不能往信箱里插,只好往门底下的缝里塞,从门边的缝里塞,有几封信甚至从楼下洗手间的小窗口塞了进去。
  弗农姨父又待在家里。他把信全部烧光之后,就找来锤子、钉子,把前门后门的门缝全都用木板钉死,这样谁也出不去了。他一边干,一边哼着《从郁金香花园中悄悄走过》,只要有一点动静他就吓一跳。
  星期六,事态开始失控。二十四封写给哈利的信已设法进入德思礼家中。这些信是卷成小卷藏在两打鸡蛋下边,由毫不知情的送奶员从起居室窗口递给佩妮姨妈的。弗农姨父怒冲冲地给邮局、奶厂打电话找人说理。佩妮姨妈正好把二十四封信都塞到食品粉碎机里搅得粉碎。
  “究竟什么人这么急着要找你联系?”达力吃惊地问哈利。
  星期天早上,弗农姨父坐下来吃早饭,显得很疲惫,气色也不太好,不过很开心。
  “星期天没有邮差,”他一边把果酱抹在报纸上,一边高兴地提醒大家,“今天不会有该死的信来了……”
  他正说着,有东西飕飕地从厨房烟囱里掉下来,狠狠地砸到他的后脑上。接着三四十封信像子弹一样从壁炉里射出来。德思礼一家忙着躲避,哈利却一蹿老高,伸手想抓住一封——
  “出去!出去!”
  弗农姨父伸手抱住哈利的腰,把他扔到了走廊里。佩妮姨妈和达力双手抱头逃出屋去,弗农姨父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他们能听见信件源源不断地向厨房里涌,弹到地板上和墙上。
  “玩儿完了!”弗农姨父尽量保持镇静说,但一边又大把大把地从脸上把胡子揪了下来。“我要你们五分钟之内回来,准备走。我们要离开这里。你们赶紧去收拾几件衣服。没有商量!”
  他揪掉了一半胡子,看起来很可怕,谁也不敢顶撞他了。十分钟后,他们奋力拆开用木条钉死的大门,冲出门去,坐上汽车朝公路疾驰而去。达力坐在后座哭鼻子,因为他刚才要把电视机、摄像机和电脑都塞到他的运动背包里,耽误了大家的时间,父亲打了好几下他的头。
  他们一个劲往前开。连佩妮姨妈也不敢问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弗农姨父会不时打个紧急掉头,往回开一小段路。
  “甩掉他们……甩掉他们……”每次他往回开的时候,总这么叨叨。他们一整天都没有停下来吃东西或喝水。夜幕降临时,达力哇哇大哭起来。他平生从未遇到过像今天这么糟糕的事情。他饿极了;五个他想看的电视节目也错过了;他还从来没遇到过今天这种情况,一整天都没坐到电脑前炸外星人。
  汽车来到一座大城市的郊区,弗农姨父终于在一家显得幽暗阴沉的旅馆门口停下。达力和哈利合住一个有两张床位的房间,潮湿的床单散发着一股霉味。达力打着呼噜,哈利却睡不着,只好坐在窗台上看着下边过往的汽车灯光,感到纳闷……
  第二天早餐,他们吃的是走味的玉米片①和罐头冷土豆加烤面包。他们刚吃完,旅馆的老板娘就过来了。
  ①常浸泡于牛奶中作为早餐。
  “对不起,你们当中有叫哈利·波特先生的吗?前边服务台大概收到了一百封像这样的信。”
  她举起一封信好让他们看清用绿墨水写的地址:
    科克沃斯
    铁路风景旅馆
    十七号房间
    哈利·波特先生收
  哈利伸手去抓信,可是他的手被弗农姨父挡了回去。老板娘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去拿信。”弗农姨父说着,即刻站起来跟随老板娘走出餐厅。
  “我们还是回家比较好吧,亲爱的。”几小时过后,佩妮姨妈胆怯地建议说。弗农姨父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他究竟在寻找什么,他们谁也不知道。他开车把他们带到了一处森林中间。他下车四下里看了看,摇摇头,又回到车上,继续往前开。后来在一片新耕的田地里、在一座吊桥的中央和立体停车场的顶层又发生了同样的事。
  “老爸是不是疯了?”这时天色已经相当晚了,达力无精打采地问佩妮姨妈。弗农姨父把车停在海边,把他们锁在车里就不见了。
  开始下雨了。豆大的雨点落到车顶上。达力又抽抽噎噎哭鼻子了。
  “今天是星期一,”他对母亲说,“晚上上演《伟大的亨伯托》,我真想待在有电视可看的地方。”
  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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