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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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变-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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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又道:“风雨过去了也不是办法啊,那时我们在大海中,他一艘小艇,甚么时候,才能够飘到岸上,还不是一样死?”

另一个则道:“我看,郑先生或者会准他的小艇,拖在大船之后,一齐到马尼拉去的。”

那一个“哼”地一声,道:“不用想!”

另一个也不再出声,他们两人将身子缩得更紧,显然他们在甲板上受风雨袭击的滋味,也不会好受,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从这两个水手的对话之中,我至少知道了两件事。第一,这艘船,是到菲律宾去的,目的地是马尼拉。第二,在大船上,我的敌人只是郑保云一人,船上的水手,都同情我。

尤其是第二点,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因为那对改善我的环境,和我想追究郑保云的秘密,十分有帮助,至少,我可以不必用武力对付那两个水手了。

我又等了一会,双手用力一按,身子打横一滚,便已滚上了甲板。

我的身子才在甲板上滚了两下,那两个水手便已然一齐站了起来,我也连忙一跃而起。这时,风浪仍然十分大,是以我们三个人的身形,其实都是站立不稳,在不断摇晃著的。

我忙压低了声音:“两位,请你们别张声,我在下面实在忍不住了。巨浪不断向我撞来,如果我不爬上来的话,我一定会死了!”

那两个水手著急道:“可是,如果船主知道你在船上,我们也不得了啊!”

我完全相信他们两人所讲的是实情,我立时问道:“你们可知道,这船上有著甚么古怪,以致他坚决不肯让我上船?”

那水手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又问道:“船到甚么地方去过,去作甚么?”

一个水手道:“船到郑先生的家乡去过,接郑先生的老娘,和将郑先生阿爸的灵柩,运到菲律宾去安葬。”

我从他们的话中,立时想到了一点,那灵柩可能有蹊跷。灵柩之中,是不是有甚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这倒要好好查究一下。

我又问:“郑先生的父亲死了多久?”回答是“我们不知道。”

我想了一想:“我要进船舱去看看,你们别出声,我会十分小心,不让船主知道的,就算被他发觉了,我也决不会牵涉你们两人的!”

那两个水手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我站起身子来,向前走著,我并不从日间郑保云出来的那个门中进去,而是摸到了船尾,我走得十分小心,因为在风雨中,我随时可能掉下海去。

来到了近船尾的一扇门前,我握住了门柄,旋了一旋,门已可打开来了,我迅速一推,闪身而入,又立时将门关上。

虽然那只是极短的时间,但是狂风依然从门中,卷了进来,我听得“砰”地一声,像是吹倒了甚么东西。

我背靠门站著,心中十分紧张。

但等了好久,我并没有听到甚么别的声响,水手多半都睡了,机器声均匀地响著,在驾驶舱中大概还有人,而我现在,是在甚么地方呢?

我闭上眼睛一会,使之习惯黑暗,从前面一扇门的门缝中射出来的光芒,已可以使我约略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了,那是相当大的一个舱。虽然这艘船的动力部分,是第一流科学技术的结晶,但是它的装饰部分,却是极度古老的。

这时,我看到了两张八仙桌,并放在一起。在靠舱壁之处,似乎还供著一个祖先的神位,在神位前,是几只香炉。围著八仙桌的,是几张椅子。

靠著另一边舱壁的,也是椅子和茶几、全是酸枝木镶云石的旧式家俬。

我看清楚了这个舱中没有人,胆子更大了不少。而我才从风雨中来,一进了这个舱中,像是已到了温暖、安全的另一个天地一样。

我吸了一口气,抹去了我脸上的水珠,小心地向前走著,但是我只向前走了两步,便发现我的鞋中因为积水太多,而在走动之际,发出“滋滋”声来,是以我又停了下来,除去了我的鞋子。

也就在这时,我听得“砰”地一声响,像是有人打开了门,重又关上似的。

我赶紧闪了一闪,紧贴著舱壁而立,然后,我却又听不到甚么了。

大约等了一分钟,我便听得有人讲话的声音,一个人道:“郑先生,我从来也未曾驾驶过那样好的船,你看,风速计上的速度是每小时三十浬,但是船却稳得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行驶一样!”

接著,便是郑保云的声音:“很好,速度还可以提高一些么?”

“我来设法,郑先生,我一定设法。”

“对了,你必须设法,只要比预定的时间早到,即使是早到一分钟,你们就可以得到奖金,早到的时间越多,奖金就越高!”

“是的,我们一定尽力,郑先生,听说有人想上船来?是不是?”

郑保云的声音十分粗:“你们不必管别的事,只要使船如何驶得更快就可以了,知道了吗?”

接著,至少有两个人齐声道:“知道了!”

第二部:化敌为友有事相求

他们双方的对话,我听得很清楚,而且可想而知,和郑保云在讲话的人,一定是船上的驾驶人员。

但是,听了他们的对话之后,却又有一个疑问,升上了我的心头:为甚么郑保云要那样急速到马尼拉呢?如果他们有甚么急事的话,那么他应该搭飞机,而不应该搭船。

由此可见,他并不是想他自己急于到达目的地。必须尽快到达目的地的,是另外的东西,是在这艘船上的,是不便用飞机运载的!

我想到了这里,仍然是茫无头绪,而就在这时,突然“卡”地一声,那扇门缝中有光线透出来的门,突然被打了开来!

我也立即看到,郑保云已从这扇打开的门中,向外走了出来!这一切,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我根本来不及去躲避!

在那一刹那间,我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用背脊紧紧地贴在舱壁上,希望因为黑暗和我紧贴著舱壁,使得郑保云不注意我。

郑保云一走出来,就关上了那扇门,那使得我放心了一些,因为这样一来,舱中十分黑暗,他发现我的可能,就少了许多了!

我屏住气息,一动也不敢动,只见郑保云穿著一件睡袍,慢慢地走到了八仙桌旁,在八仙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他虽然背对著我,但是我心中却在不断地祷念,希望他快一些离去。因为我连气也不敢出,动也不敢动,那样站著,连我自己也不知可以坚持多久。

而如果我略动一动的话,那么,我一定会被他觉察,那我的处境就十分不妙了,在大怒之下,他可能将我抛下海去!

但是郑保云坐了下来之后,却全然没有离去的意思,他手撑著头,也一动不动地坐著。从他那种坐著不动的姿势来看,可以看出他完全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究竟在想甚么呢?他是一个亿万富翁,在这个有钱可使鬼推磨的世界里。他有著甚么烦恼呢?

照说,他是不会有甚么烦恼的,但是事实上,烦恼却正深深地困扰著他,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这一点!

时间慢慢的过去,足足有十分钟之久,他仍然一动也不动地坐著!

他可以一动也不动地坐著,而我却支持不住了,或许是由于我从风雨之中,突然来到了这个船舱中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我忍住了呼吸太久了,是以我的喉咙中,渐渐觉得痒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那种痒还可以忍受,但是它却越来越甚,而且又是痒在喉咙中,绝不是我伸手能够搔得到的。我开始左右摇摆头颈,但是没有用,我又用手按住喉咙,但是痒得更甚。

到我实在没有法子忍受的时候,我逼不得已,在喉间发动了几下“咯咯”声来,我还希望外面的风雨声会将这几下轻微的声音遮掩过去,也希望正在沉思中的郑保云听不到那几下声响。

可是,就在我的喉间,发出那几下声响之际,郑保云倏地转过了身来,望定了我!

在那样的情形下,我除了仍然僵立著之外,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我看到郑保云的身子,猛地一震,接著我听到他“飕”地吸进了一口气。

通常,人只有极度惊骇的情形下,才会吸下那样深一口气的,但是郑保云看到了我,吃惊的应该是我,他为甚么要害怕呢?所以我想,他大概是想不到忽然会见到一个人,是以才如此的。

而郑保云的惊恐,还在持续著,他已然站了起来,他的一只手按在八仙桌上,他的身子在簌簌地发著抖!

我实在想不透郑保云看到我之后,为甚么会如此害怕,这条船是他的,在海上,他的话就等于是法律,而事实上,他只要叫一声的话,至少有两个人,是可以在几秒钟之内赶来帮他的。他的处境是如此有利,那么,他在发现有一个黑影之后,何必如此吃惊呢?

当然,我没有将心中的疑问向他提出来,因为我的心中和他一样吃惊,我并不是没有急智的人,但是在如今那样尴尬的情形之下,我却不知怎样才好?虽然是在黑暗之中,我绝看不到郑保云的脸面(当然郑保云也看不到我的脸),但是我却可以感到,他正在盯著我(我相信他也可以感到我在盯著他)。

我们两人就这样对峙著,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背脊上阵阵发麻。

我知道那样僵持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我必须打破这个僵局,或者可以令得他不暴跳如雷,每一个人对自己的家乡话,总有一份亲切感的。

于是我开口道:“请你原谅  ”

但是我只讲了四个字,便住了口。因为我才一开口,便发现我因为过度的惊惧,喉咙发乾,是以我发出来的声音,十分乾涩难听,根本听不清我是讲些甚么,只不过可以听出那种乡下话的特重尾音而已。

我停了下来之后,是准备咽一口口水,再来讲过的。可是,不等我第二次开口,我就看到郑保云的身子,突然向下软了下来。

他软下来的那种动作,十分异特,就像是他全身的骨头忽然消失了一样!

身子突然那样软了下来,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个人已然昏了过去。我同时也听到了他发出了一下呻吟声,这令得我更是奇怪,我的惊恐消失,因为郑保云竟昏了过去!

郑保云的突然昏厥,对我来说太突然了,当我赶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碰到了一张椅子,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我双手插入他的胁下,将他的身子抬了起来。也就在这时,舱门被打了开来。

当然,那是那张椅子跌倒的声音,惊动了驾驶舱中的两个人,门一打开,一个人便向外走来,那人才跨出门一步,便大声喝道:“你是谁,你在这里作甚么?”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先别理会我是谁,郑保云昏过去了,有白兰地么?”

那人更是惊惶失措:“有……有威士忌……”

我已将郑保云抬上了八仙桌,令他的身子平趴在桌上,道:“一样,著亮灯,快拿酒来。”

那人慌慌张张地著亮了灯,向驾驶舱中叫了几声,又奔了进去,拿出了一瓶威士忌来。

而我在这短短的半分钟内,早已趁机打量了郑保云一下,不错,现在躺在八仙桌上的正是凶神恶煞也似,要将我赶下大海去的郑保云。

这时,他仍然未曾醒转来,脸色苍白,我敢说我从来也未曾看到过有一个活人而有著如此难看的脸色的。

我用力拍著他的面颊。他的头部,随著我的拍动,而左右转动著。我旋开瓶塞,抬起了他的下颏,将瓶中的威士忌向他口中倒去。奇*|*书^|^网

郑保云立时猛烈地呛咳了,他的身子,也随著他的呛咳而抽搐。

一分钟之后,他坐了起来,手仍撑在桌面上,他双眼睁得老大,但是我仍然怀疑他究竟是不是看得清眼前的东西,因为他的目光,是如此之散乱。

他面上的神情,惊骇绝伦的,先是他的喉际,发出“咕咕”的声响来,终于,他开了口,自他的口中,吐出了一句话来,他叫道:“天,他……他竟会讲话了,他……走出来了!”

这句话,不但我听了莫名其妙,连在我身边的那个人,也莫名其妙,因为我听了郑保云的那句话之后,我立时转过头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的脸上,也是一片茫然之色。

我还没有说甚么,便听得那人道:“郑先生,你怎么了?你为甚么昏了过去?”

郑保云大口大口地喘著气,抬起头来,紧紧地抓住了那人的肩头,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你可曾看到甚么?”

那人反问道:“看到甚么?没有啊,郑先生,你看到了甚么?”

郑保云的身子,又发起抖来,我想笑,但是却又怕激怒了郑保云,因为郑保云害怕成那样,只不过是看到了我而已!

这时候,我更可以肯定,郑保云的而且确,神经不很正常,至少他患有极度的神经衰弱。而我也感到我非出声不可了,因为只有我出声,说明他刚才看到的是我,才会消除他的恐惧。

是以我道:“郑先生,刚才在黑暗中的是我!”

郑保云似乎根本不知道我在一旁,是以我一开口,他又吓了一大跳,立时转过身来,用他惨白的脸对著我。那张脸上,起先只有惊恐,但渐渐地,惊恐已经化为愤怒,他伸手指著我,但过不多久,他便不再指著我,而紧紧地捏著拳头,向我冲了过来。

我并不准备还手,因为我早已看出,他那一拳,就算击中了我,也不会有甚么力道,而他却可以得到不少好处,让他打我几拳,不但他的怒气,可以得到消失,可能他的恐惧,也会消散。

郑保云冲到了我的面前,拳如雨下,我只是侧头避开了他向我面门的攻击,并不避开他打向我身上的拳头,他足足打了我十七八拳,才停了下来,喘著气。

我向他笑了一笑:“郑先生,听说你得过好几项博士的头衔,你的学问或者非常高,但是打人显然不是你的本行!”

郑保云仍然狠狠地望著我,我摊了摊手。心平气和地道:“郑先生,如果我们全是有知识的人,那么我们间的争执,应该结束了。”

郑保云又吼叫了起来:“你这个流氓,滚下我的船去,我要打死你!”

他再度扬起了拳头,当然,他的拳头是绝不可能打死我的,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已经让他打了十七八拳,他依然不知进退,虽然他并没有打痛我,但是我的怒气,却被他打得激了上来,我一握住他的手腕之后,左手倏地扬了起来,“叭”地一声,清脆玲珑,在他的脸上掴了一掌!

这可能是郑保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掌掴,是以当我打了他一掌,右手一松,将他推开了几步之际,他完全呆住了!

他怔怔地站著,望著我。我那一掌,也打得著实不轻,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了五道指印。

另外一个人也吓呆了,张大了口,不知说甚么才好。我又踏前一步,伸手指著郑保云的鼻子大声喝道:“我告诉你,我必须留在这艘船上,直到风雨过去,我不管你船上有著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有著甚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必须留在船上!”

郑保云的面色变得铁青,他的手在发抖著,我只看到他的手突然伸进了衣袋之中,然后,他的手伸了出来,我已清楚地看到,他手中一柄小手枪,已对准了我!

我陡地吸了一口气,望著那柄小手枪的枪口,那枪口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瞪著我。

那是我完全意料不到的事,我身子略退了退,郑保云的喉间,发出了一下异样的声音,像是在咆哮一样,我勉力镇定心神:“郑保云,你不敢开枪的,你若是开枪,你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郑保云喉间的那种怪声更甚了,我看到他的手指渐渐扣紧,我的身子猛地向下一蹲,已准备一个打滚,向前直冲过去。

但是我整个人的动作,自然及不上他一只手指的动作来得快,就在我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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