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训斥下来,几个大臣是汗如雨下,齐声道:“臣等有罪。”
“你们当然有罪。”
武媚娘满面愠色,目光如同利剑一般,令人不敢直视,拍着桌子,指着他们道:“你们以为我想坐在这里你们教训么?告诉你们,我才不想来,我这是被你们逼得没有办法了,就是因为你们的勾心斗角,不但令陛下身心交瘁,而且还将陛下气得卧病在床,我这个做个妻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站出来,为我夫君说上一句公道话。”
许敬宗听得大惊失色,怎么又将李治给气病了,忙问道:“陛下………陛下龙体可还安好?”
“现在才知道关心陛下的身体,晚了一点吧。”武媚娘哼了一声,似乎还不解气,又道:“你们这些做臣子的不懂得为君分忧,那不只有我这个做妻子的来为丈夫分忧。”
许敬宗满面尴尬之色,垂首不语。
韦思谦突然站了出来,将芴板放在地下,躬身道:“臣因一己私欲,导致陛下龙体欠安,臣有罪,臣无颜再立足在这朝堂之上。”
这武媚娘一番痛骂下来,尤其是听到李治又病了,他确实感到非常内疚,因为他确实带有一点点私心的。
他这番上奏,主要是因为当初毕正义一案判的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他手下的王义方仗义执言,却被迫辞职,这将他气得够呛,他认为这么下去,御史台将会变得名存实亡,因此他此番是一定要将李义府问罪,至少也得打他几大板,重振御史台的权威,能够威慑百官,而不是一个摆设。
可这事闹得好像是有一些大,眼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所以他也认为自己似乎激进了一点,没有顾全到大局,他是正人君子,心中坦荡荡,有错就认。
武媚娘冷笑一声,道:“这事情是你们闹出来的,如今又准备撒手不管,你们这大臣当得还真是轻松,难怪天底下那么多人挤破头皮也想来朝中当官。拿起你的芴板,先将此案处理完之后,再去跟陛下请罪吧。”
“微臣遵命!”
韦思谦理亏在先,他还能说什么,老老实实的拿起芴板站到一边去。
不得不说,武媚娘这话说得太绝了,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作为一个皇后来审理此案,而是作为一个妻子来为夫君分忧,我不想出面的,是因为你们这些大臣只知道跟皇帝添麻烦,导致皇帝身体都扛不住了,那我这个妻子夫君身体健康,那只能站出来为夫君分忧,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在所不惜。
这么一来的话,你不管是用儒家思想,还是道家思想,你都不能说她有半点错,你还得夸她是全民好妻子,实在是太感人肺腑了。
最主要的是,这些奏折的确夹带很多私货。
说得不好听一点,我武媚娘站出来是为他们擦的。
卢承庆他们都是君子,心中有愧,气势锐减,一下子就给武媚娘镇住,而且皇帝抱恙,这事又来得突然,皇后临时出来主持大局,也说得过去,不算是违制。
韩艺、李绩、杜正伦见韦思谦这么刚猛之人,竟然被武媚娘三两下就给制服了,心里不得不佩服这位皇后的手段,只怕魏征来了,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你们也都坐吧!”
武媚娘目光一扫。
杜正伦他们都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武媚娘道:“关于此案,如今进展到什么地步呢?”
韩艺站出来道:“回禀皇后,民安局正在调查当中。”
武媚娘哼道:“都还在调查当中,你就急着上奏,是何道理?”
韩艺委屈道:“臣没有上奏。”
韦思谦突然站出来道:“启禀皇后,据臣查证,在案件发生后,中书令李义府曾想包庇儿子,利用自己的职权保护李洋逃跑,幸亏民安局早就有所防备,还没有让李洋逃脱。”
武媚娘沉眉道:“李中书,可有此事?”
李义府立刻站出来道:“皇后,臣冤枉啊!臣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这事,都是臣的那女婿想报答臣对他的恩情,才做出这傻事。不过孽子犯下恁地大逆不道之事,臣也难辞其咎,还请皇后降罪。”
武媚娘看向韩艺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艺如实道:“回禀皇后,当时的情况是李中书的女婿驾着李中书的马车,以及带着一些李府的家将护送李洋出城,但这事究竟是不是李中书暗中指示的,目前还在调查之中,臣不敢妄下判断。”
武媚娘又向韦思谦道:“韦中丞,你可有证据证明是李中书指示的。”
韦思谦皱了皱眉,道:“臣暂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李中书参与了此事,但是臣认为李中书的马车和李府家将,足以证明李中书脱不了干系。”
许敬宗道:“韦中丞,凡事都得讲证据,柳元贞是李中书的女婿,李洋是李中书的儿子,他们要动用李中书的马车和家将,应该也不需要得到李中书的点头吧。”
“嗯若仅凭马车与家将想要问罪李中书,的确有些牵强,但是李中书暂时也难以洗脱嫌疑,毕竟这一个是你的女婿,另一个是你的儿子,而且还犯下如此大罪,你确实难逃其咎。”武媚娘道:“这样吧,关于李中书是否涉及利用职权包庇李洋,这本是御史台的职权,那就由韦中丞你去调查,不知韦中丞以为如何。”
韦思谦忙道:“臣定不辱使命。”
武媚娘点点,又道:“李中书你就暂时在家歇着吧,等到此案有了结果再说。”
李义府听得都傻了,他原本看到武媚娘出现,以为又是稳赢版了,但是如今看来,武媚娘完全是针对他去的,将他的交给死对头韦思谦去调查还不说,这边又让他在家闲着。
这是要放弃他的节奏啊!
武媚娘喝了一口茶,斜目一瞥,淡淡道:“李中书有异议吗?”
李义府一怔,言不由衷的小声道:“臣没有异议。”
武媚娘偏头看向他。
李义府道:“臣遵命。”
武媚娘这才收回目光来,又道:“卢尚书。”
“臣在。”
“关于命案,朝廷一般是如何审理的?”
“回禀皇后,经过上回司法改制,一般是由民安局侦查,然后将侦查来的证据、供词交由刑部,刑部经过审查之后,再向大理寺提起诉讼,最后由大理寺审判。”
“那就这么办吧!”
武媚娘道:“命案就是命案,以前是如何审理就如何审理,不要因为个别的人,而将整件事变得复杂起来,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于要在这两仪殿来商议,这样的话,不管怎么判都会有失公允,难道百姓家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么?因此我希望你们就当这一桩命案是一起普通的命案,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该如何判就如何判。”
“臣等遵命!”
众臣齐声说道。
武媚娘又看向韩艺,道:“韩尚书,听说此事涉及到你们凤飞楼的一名名叫顾倾城的歌妓。”
韩艺点头道:“是的。”
武媚娘道:“那你也不要插手此案,专心处理西北和吐谷浑的事吧。”
韩艺道:“微臣遵命。”
武媚娘目光一扫,道:“关于此案,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臣没有问题了。”
武媚娘点点头,突然看向李绩笑道:“司空,我真是感到非常抱歉,这种事司空你大半夜得还坐在这里,不能去休息,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卢承庆他们听得无地汗颜,脸都红了。武媚娘摆明就是打在他们的脸,屁大的事,也闹到两仪殿来。
李绩不知该如何回答,受宠若惊道:“蒙皇后关心,老臣真是感激万分。”
武媚娘对于李绩,那真是恨不得供起来,因为李绩就是她的定海神针,虽然李绩的是皇帝,也是忠于李治,但要是没有李绩,她还真不一定能够坐上这皇后之位,即便是现在,李绩对她也非常,因为李绩还是她的,这个政治立场,李绩纵使想改,也是很难去改变的,故此,李绩在当初选择的时候,也是犹豫了许久。
武媚娘又道:“要是没有其他的事,今日就到此为止。”
“臣等告退。”
大臣们是恭恭敬敬的推出两仪殿,这一出殿门,个个都给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差点没有一坐在地上,后背已然湿透,就连李绩都吐出一口气来。
以前跟李治在里面谈事,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大气都不敢喘。
今日他们总算是见识到这皇后的另一面。
这位皇后还真是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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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两个女人一出戏()
“许兄,你可有看出什么来?”
出得大殿,这卢承庆似乎还未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的看着许圉师。
许圉师摇摇头,小声道:“这我也不清楚,皇后一直以来不都是偏向李义府和许敬宗的么,可是她这一回却让韦思谦去调查李义府,解除李义府的职务,又让咱们将慈恩寺一案当成普通案件来调查,就目前的证据而言,若是以普通案件论处的话,那几乎是不可能洗脱罪名的。”
卢承庆紧锁眉头道:“咱们这位皇后可真是高深莫测啊!”
抛开那些礼法制度,他也是打心里佩服这位皇后,处理事务,干净利落,并且令众人都心服口服,而且是这么敏感的时期,这可是非常不容易的。
。。。。.
“贤兄,皇………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李义府脸色苍白,声音都在发颤。
许敬宗瞧了他一眼,心中暗想,你也知道怕了。故作轻松的呵呵笑道:“这你就放宽心吧,如果皇后不打算帮你,又怎会亲自出面,并且还让我转告你你首先顾好自己,咱们这位皇后的智慧,可比你我要高多了。因此,你得先顾好你自己,哦对了,那事你没有留下把柄吧?韦思谦可不会跟你讲人情的。”
李义府道:“这就还请贤兄放心,元贞那孩子心思慎密,当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我并未直接参与,决计不会追查到我头上来。只可惜。。。。。。。!”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如今他算是尝到了民安局的厉害,这要是以前,百分之一万就跑了。
许敬宗听得稍稍松了口气,道:“贤弟,你也别怪我说你几句,你家里接连出事,闹得陛下都不得安宁,要再怎么下去,迟早会酿成大祸的。”
“这我也不想啊。”李义府眉头紧锁,又道:“不过这事我看不简单,犬子虽然有些任性,但也不至于会拿刀行凶,这里面定有猫腻。”说着他余光往后面一瞥。
许敬宗余光往后一看,心里也在嘀咕,其实他心里并不认为这事跟韩艺有关系,因为韩艺要对付李义府,前面有很多机会,当时落井下石,还轻松许多,犯不着用自己人去创造一个机会,这操作起来更加麻烦一些,但偏偏这事是因为凤飞楼的顾倾城而起,这难道真是巧合吗?嘴上却道:“这事我看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也还不至于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你。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所为,你也得忍着,你可知道,就连裴家都没有怎么去刁难顾倾城,显然他们也忌惮同时与你和他作对,你可也不要犯这种错误。”
“但愿跟他没有关系,否则的话,我跟他没完。”李义府咬着牙槽道。
他这回可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连自己的儿子、女婿都给搭进去了,可比毕正义一案对他的伤害,要大得多啊!
许敬宗瞧了他一眼,并未做声,他希望李义府与韩艺爆发更大的矛盾,只不过不能在这事上面。又是叮嘱道:“贤弟,如今皇后出来主持大局,既然如今皇后让你在家闲着,那你就别管了你得人不要轻举妄动,可不要再掀起更大的风波了。”
李义府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
“这女人还真是惹不起啊!”慢悠悠走在后面的李绩不免感慨道。
一旁的韩艺也点头道:“皇后的手段还真是厉害。”
“谁说皇后呢?”
“那不知司空说得是?”
“老夫说得是你们北巷的顾倾城。”
“啊?”
韩艺一脸错愕的看着李绩。
李绩只是微微看了他一眼。
韩艺一怔,苦笑道:“司空不会认为这事跟我有关系吧?”
李绩道:“老夫倒没这么说。”他也只是觉得这事太巧合了。
韩艺摇摇头,也不打算解释,这需要解释么,不说他是什么宰相,他的性格就注定他做不出这种事来,况且李义府跟他的恩怨还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当然,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顾倾城自导自演的,韩艺都是后知后觉,但是韩艺也理解他们的怀疑,试问谁想得到一个歌妓敢将朝中这么多有权有势的大臣玩弄于股掌之间,很自然的就想到韩艺了。
不过韩艺并意,他的要求非常简单,不要惹我就行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那才是他最关心的,相比起来,这狗咬狗的事他都不屑一顾。
。。。。。.
两仪殿内。
等到他们这些大臣相继离开后,一直躲在殿后面的李治才走出来,他哈哈笑道:“皇后方才真是好威风啊!”
武媚娘气势一敛,羞道:“陛下可莫要笑话臣妾了。”
李治走了过来,往塌上一坐,道:“朕绝无笑话之意,方才朕听得是畅快之际,差点都没有为你拍手叫好。”
他真的很爽,就应该这么训斥这些个大臣,真是太嚣张了。
武媚娘螓首轻摇,一手突然握住李治的手。李治顿时惊呼道:“你得手。”他只觉武媚娘的手冷若冰快,而且已经湿透了,要知道如今正正值夏日。
武媚娘苦笑道:“不瞒陛下,臣妾心里方才也都很害怕的,好在有陛下在后面,臣妾才没有狼狈而逃。”
说到这里,她幽幽一叹,道:“其实臣妾本以为这事应该不难,故此才敢请求陛下让臣妾来处理这事,可是当臣妾坐在这里的时候,才能够体会陛下的难处,臣妾能够这么说,那是因为臣妾不需要天天跟他们打交道,可是陛下不同,陛下天天都得与他们见面,倘若关系闹得太僵,只怕会耽误正事,得不偿失。”
知己啊!
作为君主,最难处理的还真是这人情之事,这君臣关系,臣与臣的关系,这是君主最难的题目。更加要命的是,李治的性格又偏软,处理这种事,是他最为头疼的,因为这并未伤害到他根本利益,反倒是如果打破这平衡局面,会伤及到他的利益。。
刚好武媚娘在处理这档子事,那是非常的果敢,从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他们这对夫妻确实可以很好的互补,真是天作之合。
李治原本还有一些后悔武媚娘出面,他也害怕韦思谦他们会抨击自己皇后干政,可如今见武媚娘干得挺不错,于是有心将此事就交给武媚娘来处理,笑道:“既然皇后明白朕的难处,那皇后可愿为朕分担一些。”
武媚娘嗔道:“陛下可是在跟臣妾见外?”但眼中却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李治闻言不禁哈哈一笑。
。。。。。.
“从现在开始,收起你那些小聪明,不要再徒增是非了,否则的话,你将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韩艺连夜回到北巷,直接来到顾倾城的屋内。
顾倾城惊道:“出什么事呢?”
韩艺道:“又有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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