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早就商量好的,总不能说李义府一点过错都没有,该认错得还是得认错,也得让李治有一个台阶下。
李治轻轻点了下头,正欲开口时,忽闻殿外有人喊道:“陛下,毕正义并非是自杀,而是死于谋杀。”
这一声高喊,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满朝文武为之一震,纷纷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青袍官员来到门口,因为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入殿,低级官员只能站在殿外,不过御史台的官员就站在门口,也听得清楚殿内的谈话。
许敬宗、李义府他们都是大惊失色,不是都套好了么,怎么还有人纠缠不休,他们不禁又看向杜正伦,可见杜正伦也是一脸错愕,再看看那人,不是杜正伦的人啊。
怎么回事?
韩艺心中也是一惊,他就害怕是唐临他们不敢罢休,可见唐临他们也很错愕,心知这事八成与他没有关系,又见其人乃是御史台的王义方,不禁又瞧了眼代替御史大夫站在店内的崔戢刃,暗想,难道他又打算黄雀在后。
这很像崔戢刃的套路,等你们闹得差不多了,他再出来打死鱼。
可问题这不是死鱼,这里面是鳄鱼潭啊!
一时间殿中也是议论纷纷,诸多猜测。
李治眼中闪过一抹不快,但还是道:“王御史入殿说话。”
站在殿外喊,影响更不好。
张德胜立刻高喊道:“宣王御史入殿。”
待王义方入得殿中,李治问道:“王御史,你方才说毕正义不是畏罪自杀,而是被人谋杀?”
“不错!”
“一派胡言!”
许敬宗立刻站出来,道:“此案已经查明,毕正义乃是畏罪自杀,而且,你们御史台并未参与调查,凭什么这么说。”
“我有证据可以证明!”
王义方昂着头,不卑不亢道:“许侍中恐怕不知道,那毕正义与下官乃是同窗,他在受到李中书的暗中指使后,自知可能会有危险,于是写了一封密函交予其弟毕正信,还嘱咐其弟,说他若遭不测,便将此密函送给我,望我能还他一个清白。”说着,他袖中拿出一封信函来,道:“陛下,这便是毕正义写给微臣的信,里面详细的记录下整件事的过程。”
李义府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后背已然湿透了。
群臣也是战战兢兢,这一出真是太出乎人意料了。
王义方又道:“除此之外,民安局的验尸官卢师卦也从毕正义的尸体上发现多出可疑的伤痕,足以证实毕正义是死于谋杀,而非是自杀,卢师卦曾与微臣约好今日一同上殿告发李义府,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并未出现。”
卢承庆以及卢家的人听得顿时脸色苍白,立刻看上李义府。
韩艺也看向李义府。
他们太了解卢师卦的为人,答应的事,绝不会反悔,既然没有出现,就有可能遭遇意外。
李义府见卢承庆看来,大觉冤枉呀,他当然知道卢承庆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但他真没有干这事,他害怕卢承庆一时激动,站出来针对他,那不用想也知道,杜正伦也不会顾得那么多,情急之下,站出来道:“你——你胡说八道,竟敢公然诬蔑朝廷重臣。”
这可真是将他给吓死了。
崔戢刃突然站出来道:“我上朝前还曾遇到过卢师卦,他只是说他去帮人看病,未听说他这事。”
卢承庆、韩艺又看向崔戢刃,不禁又变得困惑起来,因为崔戢刃站了出来,至少可以表示卢师卦并未遇害。
李义府立刻道:“听见没有,这分明就是你王义方造谣诬蔑我。”
王义方怒哼一声,道:“毕正义不过就是一个大理寺丞,纵使他希望谋求升迁之路,拍你马屁,也不会糊涂到将狱中犯人送于你做妾侍,因为以他的权力还不足以瞒天过海,这总会让人知道的,除非有人担保可以保护他,这个人就是你李义府,你又怎可能对此毫不知情了。之后,你见事情败露,又狠下心来杀人灭口,你真是目无王法,枉为人臣。古往今来虽奸臣无数,但如你这般出格的,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根本就不配当这中书令,我王义方虽官职卑微,但也羞于与你这等小人同殿为臣。”
他骂得极是痛快,因为他只要站出来,就没有退路可言,但也道出许多人的心声,令殿中不少大臣都为之肃然起敬。
“你——你——!”
李义府指着王义方,却不知如何反驳,因为他也不知道突然会杀出一个王义方来。
许敬宗见李义府不住了,立刻站出来道:“你休要在此混淆视听,卢师卦一事,你都还未解释明白。”
“这我不知,但是卢师卦的确是与我商量好的,在陛下面前,我王义方绝无半句虚言。”王义方说着,又扬起手中的信函道:“陛下,这是非黑白,陛下看过这一封信后,自会清楚,倘若毕正义有心寻死,又如何会写这一封信给微臣,这根本不合乎常理。”
李治朝着张德胜道:“将信呈上。”
“是!”
张德胜战战兢兢的走下去,看王义方的目光中都带有一丝愤怒,因为他知道这事已经闹得李治身体抱恙了,人家杜正伦都不闹,你一个小小的侍御史瞎参合什么,这接过信来,还瞪了王义方一眼,然后又将信给李治呈上。
刘仁轨见罢,也蠢蠢欲动了,他本来就不甘心,如今事情出了转折,这可是一个机会啊。
杜正伦也在纠结中,完全出乎意料啊!
李义府偷偷瞄着这些人,紧张的双腿都在颤抖。许敬宗也在一个劲的冒汗,如今他也没有退路,因为他也参与了进去,这要再闹起来,那只能拼死一搏了。
原本已经缓和的局势,立刻又变得剑拔弩张。
韩艺见罢,心中一叹,只怕朝中又少了一个敢于直言的贤士。
李治接过信来,打开一看,而大臣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他身上。
过得一会儿,李治目光突然左右瞟了瞟,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猛地将信往桌上一拍,砰地一声响,群臣一震,只见李治指着王义方道:“大胆王义方,竟敢在朕的大殿之上,大放厥词,诽谤侮辱朝廷重臣,来人啊,将此人给朕拿下。”
王义方当即傻了。
不过许多大臣们心里都明白,脸上并无惊讶之色,身为官员,得看风使舵呀,其实也包括韩艺。因为李治只要松这口,那朝廷必将分裂,甚至演变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李治是没有选择的,只能由你这个小小得侍御史来背这锅,当然这一切也都是王义方自找的。
正当这时,崔戢刃突然站出来道:“陛下,且息怒,侍御史有闻风上奏的职权,纵使王御史言语不当,也不应该治其罪。”
李治瞧了眼崔戢刃,目光中有一些犹豫。
王义方却昂首道:“陛下,微臣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而且有信为证,纵使陛下有所怀疑,也应该先查证,可就这样治臣之罪,臣纵使一死,也是不服。”
崔戢刃听得闭目一叹。
李治喝道:“立刻将此人轰出殿外。”但他还是改变了口风,只是说轰出去。
“喏!”
两名禁军立刻走上前来,拿住王义方。
王义方却还道:“陛下要治臣得罪,臣无话可说,可是李义府身为中书令,不但以权谋私,而且还草芥人命,陛下却视若不见,恁地包庇纵容他,这国法何在。”
那两名禁军也都吓坏了,赶紧将王义方给拉了出去。
李治目光一扫,道:“此案既已查明,就到此为止吧!”说着,他就将一道敕令递给一旁的张德胜。
张德胜接过敕令,直接宣判,首先还是削去李义府的县公和东宫的一切职位,辛茂将也被削去了东宫的一切职位,并且收回以前的封赏,但是却保留了他们最为的官职。而大理寺与此案有关的一干人等,全部发配外地,包括那淳氏也被发配到巴蜀之地。
宣判完之后,就散朝了!
李治的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明显,就是不要在为此案纠缠下去了,谁若再敢纠缠下去,你是对的也好,错的也罢,朕也要治你的罪。
虽有不少大臣摇头叹气,可是他们却无一人敢冒头。
杜正伦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想,你们就知道摇头叹气,可若有朝一日,这事要是落在你们头上,你们就等着后悔吧。
“贤侄,师卦他?”
这刚散朝,卢承庆便找上崔戢刃,满面焦急。
崔戢刃小声道:“卢伯伯请放心,师卦无恙。”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只是小侄用了些卑鄙的手段,还请卢伯伯见谅。”
卢承庆如何不明白,忙道:“这我怎会怪你,你没有瞅见方才陛下发多大的怒么,要是师卦真出现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一群大臣出得宫门,但见王义方站在宫门前,兀自一脸不服,大臣都往两边走,这谁也不敢靠近王义方。
一个小小的侍御史竟然挡住了满朝文武,怎门看都觉得十分讽刺啊!
但这就是朝堂。
不过有一个人不害怕,这个人就是李义府,只见他径直走到王义方身前,笑呵呵道:“王御史,你立功,便不顾是非黑白,妄加弹劾我李某人,你心中惭不惭愧啊?”
王义方冷笑一声:“孔子担任鲁国司寇,仅七天便诛杀少正卯。我王义方就任御史已有数年,却不能诛杀奸邪,确实有愧。”
“不知好歹!”
李义府愤怒的一会大袖,扬长而去。
他刚离开,又有一人上前来,笑吟吟道:“王御史。”
王义方见到此人,神色稍微收敛几分,“下官见过韩侍郎。”
此人正是韩艺,他笑呵呵道:“你要是想转行,可以来凤飞楼找我。”
“转行?”
王义方愣了愣,待询问时,韩艺已经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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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做坏事才不能留名()
每个人都清楚事实的真相,然而,结果就是不能等于真相。
这就是政治。
政治是没有对错的,政治不是非黑即白的,政治只有统治者和国家的利益,就是这么简单。
李治当然是出于自身的利益来考量,其实这事怎么判,他都是输家,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将李义府、许敬宗一干重臣全部绳之于法,这对他而言是一种伤害,他甚至这对于国家而言,都是一种伤害,因此他选择了包庇李义府等人。
其实那魏征能够名垂青史,就是对李世民最好的褒奖,因为像魏征这样的大臣,其实历朝历代都有,不是说五百年才出一个魏征,毕竟圣贤之书就是教你做魏征的,而不是教你做秦桧的,但是一般活下来的没有几个人,关键还是在于皇帝,那魏征之所以这么出名,那就是因为他得以善终,要是魏征早早就因为触怒李世民,而被斩首的话,虽然他还是哪个敢于直言的魏征,但谁又会记得魏征。
可见李世民多么的腹黑,因为你夸魏征就是在夸我英明神武。
显然,李治不是李世民,李治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一些事上面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如果他一早就下定决心,要借这一回事给李义府一点教训,也不会损失李义府,事情更加不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地步,而且他将会掌握主动权,如果皇帝表露了决心,那武媚娘也不敢乱来,正是因为李治的优柔寡断,而且武媚娘的性格恰恰相反,雷厉风行,导致武媚娘趁虚而入,主导了这一场博弈,最后弄得李治也是上不上,下不下,很是尴尬。
事到如今,纵使上面坐着的是李世民,他也会跟李治一样,将王义方轰出去,因为朝廷分裂了,国家都会变得非常危险,还是得从大局出发。
只不过要是李治早知道王义方还会站出来,就不会开朝会,弄得自己也是灰头土脸的,心里还是很怪王义方的,你要不服,你偷偷上奏章上来,咱们还能谈谈,兴许还能让你理解我的苦衷,你公然在大殿上将朕给逼到死角了,那朕会岂会让你好过。
而整件事,其实韩艺和长孙无忌是幕后的策划人,虽然他们看上去只是一个旁观者。这个结果,对于韩艺而言,其实是最好不过的,他也不想朝廷分裂,他更加不想现在武媚娘和长孙无忌硬碰硬,他如今没空去介入他们的斗争,他需要一段平静的时期,至于李义府的话,真不够聪明影响到韩艺的计划,因此韩艺倒是挺开心的。
萧府。
“夫君,你回来了。”
这韩艺刚刚到家,萧无衣就迎了出来。
韩艺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你挺个大肚子,就别出来迎接了。”
“这哪行,等会爹爹知道了,又会说我。”萧无衣道。
韩艺纳闷道:“敢情你来迎接我,就是不想让丈人唠叨你。”
萧无衣眨了眨眼,急忙道:“对了,今儿朝会上说了什么?”
韩艺耸耸肩道:“还不就是毕正义一案。”
萧无衣眼眸一转,道:“已经结案了么?”
“嗯!”
韩艺点点头,突然停下脚步来,“等会!”
萧无衣眼中闪过一抹心虚,道:“怎么呢?”
韩艺打量着萧无衣,道:“其实你很少出来迎接我的,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那都是有事发生。”
萧无衣立刻道:“夫君,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韩艺呵呵一笑,又道:“还有,你也很少过问我公事的。夫人,你是不是有事瞒我。”说着,他见萧无衣眼珠乱瞟,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猜错,道:“说吧,什么事?”
萧无衣斜目瞧了眼韩艺,过得片刻,才道:“你先回答我,毕正义一案可有完结?”
韩艺皱眉道:“不会你也参与了这事吧?”
萧无衣忙摇头道:“我一个孕妇,足不出门,想参与也没有机会啊!”
这倒也是!韩艺点点头道:“已经完结了!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萧无衣眨了眨眼,道:“夫君,你不是常教我,做好事不留名么?”
“我绝对没有教过你这个道理。”韩艺非常果断的摇摇头,心想,我一般是做坏事不留名,做好事一般统统都留名啊,我怎么可能这么教你。
萧无衣立刻道:“那肯定也是你说得。”
韩艺愣了愣,难道是曾今装逼的时候说过?道:“就算是我说得,那又怎样。”
萧无衣道:“我………我这两日就做了一件大好事,但是我不想让对方见到我,要不你出面帮我善后。”
我一直在帮你善后啊!韩艺有些怕怕道:“敢问是什么好事?”
“呃。。。我………我将卢师卦关在咱们家的柴房里面了。”
“什………什么?”
韩艺都懵了,惊讶的望着萧无衣。
萧无衣道:“我将卢师卦关在咱们家的柴房,但是我这是在帮他,你………你也应该知道。”
“你!”
韩艺真是一时词穷,赶紧往柴房那边走去。
这一打开拆房门,就听得一阵唔唔唔的声音,只见卢师卦双手双脚都被绑着,斜靠在柴堆旁,见得韩艺来了,是激动不已。
这个婆娘,就算要绑架,也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啊!毕竟大家都这么熟了。韩艺急忙上前,道:“卢公子你别着急,我这就放你出去。”他快步上前,先是将塞在卢师卦嘴里的丝绸给扯了出来。
卢师卦当即问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韩艺一愣,随即道:“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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