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亮没有想到韩艺会来真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是好,又想起自己这几日在家大骂韩艺,心中难免羞愧。
程咬金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伸手拦住韩艺道:“且慢,此事是陛下交予你的。怎么算也算不到你头上来。”
韩艺苦笑道:“话虽如此,但是不管怎么说,原本该是二将军拥有的东西,如今在落在了小子身上,将心比心,我若是二将军,我也会感到不痛快,甚至可能会气病过去,此乃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程咬金哼了一声,道:“你休要骗老夫,亮子与你连面都没有见过,纵使他不高兴,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看长安为这事感到不高兴的大有人在,你为何不去向他们道歉。”
老匹夫果然是来帮我的。韩艺显得有些犹豫。
程咬金道:“老夫没有说错吧,你果然是另有图谋。”
看不出这老匹夫的演技还非常不错,我险些就被他那粗犷的长相给骗了。韩艺忙道:“在下一片诚心,绝无私心。”顿了顿,他又道:“民安局事关长安百姓的日常生活,事关陛下对天下百姓的仁爱,不容有失,我与二将军同属民安局,倘若都不和睦的话,那又如何给长安百姓带来安全的生活………。”
说到这里,他便停了下来。
程咬金余光瞥向程处亮。
程处亮一哆嗦,毕竟是从小打到大的,这一个眼神代表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韩艺心中一紧,正欲开口,程咬金忽然闭目长叹一声,坐了下来。
程处亮怯怯头瞧了眼程咬金,见父亲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嗫嚅几回,随即站起身来,走到程咬金面前,看着就要往下跪。
这就是古代,老子都这样了,儿子必须得跪了,不可能跟后世的那些孩子一样,读了几年书,就非得要跟老子争个对与错。
程咬金一手就搀扶住程处亮,语重心长道:“亮子,这事为父知道不能怪你,你心里的委屈,为父心里明白的很呀!但是不管怎么说,陛下没有升别人,而是将你提拔为总警司,民安局关乎京师治安,而且还背着皇家的荣誉,可见这担子多么重,正如韩艺所言,一旦有过失,皇室都会受到牵连,倘若陛下不信任你,又怎会让你做这总警司,这是一份多大的信任。”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又道:“其实陛下也不容易啊,现在你看这韩艺是出尽风头,但是如果陛下将这事交给你来办,我们老程家在长安世交甚多,长安哪个大家族跟我们老程家不是老相识了,有些人的父亲甚至都是你爷爷的兄弟,倘若大家都上门来求你。或者跑来求爹爹,那你究竟该选谁?爹爹又该怎么办?别说陛下没有交给你,哪怕是陛下想交给你,爹爹也一定会阻止的。原本这些爹爹是不打算跟你说。毕竟你已经长大了,人家都叫你程将军,爹爹也不好干预,但是这事爹爹心里确实感到有些失望。”
高手啊!
韩艺暗赞一句,今日他终于看到程咬金另外一面了。心想,看来程咬金长期位居庙堂,绝非是凭一把子力气。
如果这时候程咬金还抓着程处亮一顿训斥,亦或者毒打一顿,这反而会让程处亮更加记恨韩艺,那韩艺前面那一番话也算是白说了,为什么韩艺方才想尽办法让程处亮脱离魔爪,其实就不是想程咬金动用武力,这只会添乱。
现在看来,他的担忧根本是没有必要的。
程咬金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他还不清楚么。
果然,程处亮听得心里是内疚不已,觉得自己还真不是一个东西,既愧对了父亲,又愧对了皇上,胸怀还不如一个市井出身的商贩,颔首道:“爹爹,孩儿知道错了。”
程咬金目光却望向韩艺。
程处亮立刻转身,向韩艺抱拳道:“程处亮方才多有得罪。还请韩御史见谅。”
韩艺忙拱手道:“不敢,不敢,此事乃是韩艺之过,应当是韩艺向将军赔不是才是。”
长孙冲呵呵笑道:“真是好一出将相和。”
程咬金立刻道:“什么将相和。他们两个都还差远了,要是你爹爹负荆给我请罪,那才能叫做将相和。”
我爹爹跟你请罪?长孙冲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讪讪一笑,没有作声。没办法,老子,他比程咬金低一个辈分,只能受着。
程处亮无良笑道:“爹爹,敢让国舅公负荆请罪的,普天之下,怕也就爹爹你了。”
程咬金哈哈道:“那是。”
两父子似乎都在幻想长孙无忌负荆请罪的景象,皆是一脸坏笑,
这变得还这快!
韩艺微微冒着汗。
但气氛也因此轻松下来。
程处亮道:“爹爹,长孙兄,韩艺,今儿之事皆是因我而起,我立刻叫人备宴,聊表歉意。”
“这是应当的,老子上你家,要是酒都没有,你就给老子去守边疆。”
程咬金又指着韩艺和长孙冲道:“你们两个可不准走。”
长孙冲挤出一丝笑意,可比哭还要难看,他这种读书人,怎么可能与程咬金父子有共同的语言。
当然,程咬金可不是征求他们的意见,没有等他们点头,就道:“这个先等下,亮子,你还有件事没有做?”
程处亮错愕道:“什么事?”
“拜韩艺为师啊!”
程咬金指着韩艺道。
“啊?”
韩艺、程处亮同时双目一凸。
程咬金道:“我老程家的儿子,岂能是言而无信之辈,既然你输了,那就应当履行诺言,要不然你今后如何带兵。”
这老匹夫又在玩哪一出啊!韩艺有些看不懂了,他方才之所以故意诱使程处亮跟他赌,无非就是想赢一个人情,然后再还给程处亮,这样就好说话了,他怎么可以当得了程处亮的师父,不可能的事,忙道:“卢国公,这只是一个玩笑,没有必要当真吧,小子都还未满弱冠,哪怕是折寿都当不起二将军的师父啊!”
“你小子给老夫一边去,老夫现在看到你就烦。”
程咬金又向程处亮道:“人家认不认你这个徒弟,那是人家的事,但是你作为我程咬金的儿子,就必须说到做到,这是两回事,你要是做不到,那你别当我程家的儿子。”
话说到这种地步了,哪怕是一坨大便,程处亮也得吃下去,看着韩艺那张青涩的脸,真心叫不出口啊!
韩艺也知道无可挽回了,苦笑道:“二将军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将那赌术教给二将军。”
“赌术?”
程处亮眨了眨眼,激动道:“可就是你方才赢我的手段?”
韩艺点点头,道:“若是公平赌的话,我的运气不可能好到这种地步,其实我还是使了巧,只是将军发现不了罢了,这就是赌术。”
这个可以有哦!
程处亮开始幻想自己在军中大杀四方的景象了,笑哈哈道:“好好好,一言为定。”
程咬金目光急闪几下,道:“那………。”
韩艺忙道:“这礼可就免了,我真是承受不起,要是卢国公一定要二将军给我行礼的话,那我非得给将军跪下不可,万万不行。”
程咬金道:“老夫对这些繁文缛节历来就是讨厌的紧。”
韩艺错愕道:“那卢国公想说什么?”
程咬金咧嘴嘿嘿笑了起来,一双生满茧的老手相互抓着,“老夫也想拜你为师,学这赌钱的手段。”
“什么?”
三人皆是大惊失色。(。)
第四百四十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其实程处亮与韩艺的恩怨,主要于阶级之差,还是在于权力和面子,不是说韩艺是一个田舍儿出身,这程处亮就恨他,而是因为嫉妒韩艺,憎恨韩艺将他的风头都给抢走了。
如果是因为阶级之差,那就很难去化解了,因为韩艺就是杀了自己,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
后者就相对而言,轻松许多,误会解释清楚之后,程处亮也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多么的幼稚,也就放下了对韩艺的成见。
席上,四人把酒言欢,韩艺本来就是一个骗子,无论文武,天南地北,他都能说出一朵花来,关键还有那神乎其神的赌术。
程处亮是高兴不已,只恨与韩艺相见甚晚。
另外,长孙冲原本与程氏父子没啥可聊的,但是因为有韩艺在中间拉动气氛,将文武放在一块谈,这让他也有了不少兴趣,而且韩艺的很多见解,令长孙冲尤为的惊喜,再加上几杯下肚,四人聊的是不亦说乎。
这酒过三巡,韩艺和长孙冲就告辞了。
长孙冲已经喝挂了,基本上都是他的下人搀扶他上得马车。
韩艺也差不多了,歪歪倒倒出得大门,招着手,就晃晃悠悠的往北巷走去。
程咬金年轻时候,那酒量可是没的说,毕竟现在年纪大了,也是喝得差不多了,躺在卧榻上呼呼大睡起来。
而程处亮继承了他父亲的酒量,又正值壮年,而且久经沙场,酒量也是深不见底,倒是没有什么事,送走韩艺和长孙冲之后,就回到厅中,见父亲躺在卧榻上,于是赶紧让人拿了一床毛毯来,替程咬金盖上。
这毛毯刚刚盖在身上。程咬金突然睁开眼来,吓得程处亮差点没有一p股坐在地上。
“爹爹,你醒了。”
程处亮小心问道,因为喝醉酒的程咬金是是非常恐怖的。
程咬金点点头。只觉喉咙火烧火烧的,道:“拿杯热茶来。”
“是。”
程处亮赶紧又命人拿了被热茶来。
程咬金坐起身来,端着一杯热茶,喝了两口,这才缓了过来。又双手捧着热茶,叹道:“老了!爹爹是真的老了啊!”
程处亮见程咬金头发睡得散乱,饱经沧桑,那皱纹都可以夹死蚊子了,只叹父亲是真的老了,眼眶微酸,嘴上却道:“爹爹身体还健壮的很,我大唐可少不了爹爹。”
程咬金微微瞥了眼程处亮,苦笑的摇摇头道:“当真如此么?”
程处亮一怔。
程咬金叹了口气,道:“亮子啊。再大的树,也终有枯朽的一日,到那时不但不能为树下之人庇荫,说不定哪日还会突然倒塌下来,将那些乘凉的人给压死。”
程处亮一脸惊惧道:“爹爹,你怎么说这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程咬金却是呵呵一笑道:“爹爹戎马一生,最烦与那些文官打交道,可是这老了,说话的语气跟那长孙老狐狸倒是有些像似了。真是怪哉。”说着,他又活动了身子,拍了拍程处亮的肩膀,道:“亮子。再听爹爹一言,你拜韩艺为师,对你,对咱们老程家,绝不是一件坏事。好了,爹爹回去了。你就不用送了,在家好生休息吧。”
他将毛毯一甩,踏上鞋子,甩着大步,就往外面走去。
程处亮站着卧前,望着程咬金渐渐远去的背影,眉宇间透着困惑之色。
。。。。。。。
“爹爹,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长孙延见长孙冲喝得酩酊大醉回来,不觉一惊,他爹爹可是很少喝酒的,赶紧上前搀扶着长孙冲。
而长孙无忌正好也在,略显担忧,赶紧让人弄些醒酒的来。
长孙冲见长孙无忌,笑呵呵道:“爹爹也在啊!孩儿给爹爹行礼。”
长孙无忌听他满嘴胡话,挥挥手道:“行了,行了,快些休息吧。”
长孙冲突然打了一个酒嗝,道:“爹爹,那………那程叔叔让………嗝你去给他负荆请罪,这才………才是真正的将相和。”
长孙无忌一听,勃然大怒,吹胡子瞪眼道:“你说甚么?那老匹夫,竟敢让我去跟他负荆请罪,我………我饶不了他。”
长孙延忙道:“爷爷,爹爹他喝醉了,你别信他的。”
长孙冲据理以争道:“我没醉,程叔叔就是这么说的。”
长孙延心里那叫一个郁闷,赶紧将长孙冲扶了进去。
长孙无忌气得火冒三丈,正欲破口大骂,但突然一愣,将相和?呵呵道:“好你个韩艺,果然有些手段。”
。。。。。。
。。。。。。
“我tm讨厌市坊制。”
韩艺今日真的喝得有些多,走到一半,只觉口干舌燥,想找个地方喝杯茶,可是周边连个店子都没有,想喝茶的话,要么回家,要么只能去两市,郁闷得要命,不禁加快了步伐。
好不容易挨到北巷了,可这才刚刚来到巷口,韩艺眼前都还是一片迷糊时,就听到一声叫嚷,“韩艺回来了,韩艺回来了。”
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鬼子进村”似得。而且是一声接着一声,好像还有回音。
又听得阵阵脚步声。
出什么事呢?韩艺赶紧晃晃头,定眼一看,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朝着他冲将过来,再定眼一看,全是那些公子哥,张牙舞爪的朝着他扑了过来。
这是干什么啊?我这才出去半日呀。
韩艺顿时吓醒了,心里打鼓,对方的气势就好像过来将他撕碎不可。
忽听得边上一人幸灾乐祸道:“这下看你怎么办?”
韩艺转头一看,只见郑善行、王玄道、卢师卦站在不远处,笑看着他。
你们这三个混蛋,竟然不过来帮我。韩艺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还是郑善行心肠好,见韩艺一脸惊愕,于是提醒道:“白色生死恋。”
哎呦!我差点忘记,今日便是白色生死恋的大结局。
韩艺陡然醒悟过来,暗自叫苦不迭,这可如何是好啊!
其实大结局这么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说来也巧。长孙冲正好约他今日去找程处亮,他心想若是留在这里,肯定会被人围攻的,还不如先闪。因为那些公子哥肯定是冲着他来的,不会去找梦儿她们算账,他若,这就闹不起来。等到过了一两日,大家情绪平复之后。他再慢慢忽悠,这算盘打得那叫一个瞻前顾后啊。
原本他是一直记着这事的,打算不到日落不回,可是这一顿酒喝下来,他就给忘了,结果还走了正门,更加要命的是,如今刚好演完没多久,这些公子哥一肚子怨气正愁没地发泄了,他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的情绪这么激动,弄不好就得出大事呀。
好在这骗子不怕事大,就怕不知道什么事。
韩艺突然一p股就坐在地下,软如烂泥,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前后不到三秒钟。
那些公子哥已经杀到韩艺面前,忽见韩艺一p股坐在地上,顿时停了下来,皆是一脸错愕的望着韩艺。
韩艺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已经是含有热泪。又哭又笑道:“你们打我吧,骂我吧,这样大家都会好受一些。”
这些公子哥本来确实想狂揍韩艺一顿。
前面韩艺是没有看见,当晶晶殉情那一刻。凤飞楼里面哭得是一塌糊涂,都不能自已,场面也险些失控,都不肯走,嚷着让韩艺给出一句公道话。
当初在万年宫时,那些贵妇也是哭得稀里哗啦。但是有皇上在,他们也不敢放肆,而且他们也都是成年人了,也不会太激烈,这些公子哥不同,这是他们人生看到的第一出话剧,竟然是以这么悲壮的结局收尾。
难以接受!真的难以接受!
不打韩艺一顿,那真是难泄心头之恨呀。
在后世那个比较文明的时代,一些演j人坏人的,走在路上都可能被人打,更何况现在。
但是韩艺主动要求,他们不禁又愣住了。
令狐俢仁就道:“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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