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到潘子,但是我忽然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意识到这时一种什么样的气氛。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气氛,但是我能知道。
“小三爷,烟!”潘子虚弱的叫着,“我没时间了。”
我把烟和打火机拿了出来,问潘子道:“你在哪儿呢?”
那边的手电亮了起来,我找了一个丝线少一点的空当,把烟和打火机都扔了过去,我不知道潘子有没有接到,就听到潘子叫了起来:“小三爷,你就不能靠谱一次吗?你把烟先给我点上不行吗?”
我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潘子道:“小三爷,别点烟了,你背上是不是有枪?”
“有!”我道。
“把枪给我。”潘子道,“小三爷,我得自己给自己来个了断。你走吧,如果有时间,我还想和你聊会。但是你也没有时间了,你也没工夫可怜我,等下你要是过不去,就会和我一样,你快走吧。如果你能上山,记得找人搜索整片后山,花儿爷出去后,一定是在后山。”
我把枪甩了过去,就听到潘子的笑声:“得了,小三爷,好家伙,想不到临死前拿到的是这种枪,这对着脑壳打都不一定能把自己打死。”
我站了起来,就听到一声枪响,接着,潘子就笑了起来:“小三爷,走吧。”
“别催我,我前面的路也不那么好走,等下要是挂了,咱们在黄泉路上还能作伴。”
“小三爷,有我潘子在,还能让你受累?”随后,我就听到一声拉枪栓的声音,“小三爷,潘子我没力气说别地话了,最后在为你保驾护航一次吧。我去见三爷了,你机灵点,给我和三爷有个好的交代。”
“你想干什么?”我问他。潘子道:“你往前走吧。小三爷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别回头。”潘子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
我往前小心翼翼地探身过去,心中 的酸楚无法形容发,才迈过去一步,一下子我的后脑勺就碰到了一条丝线,我险种一惊,心说死就死了。瞬间,我听见一声枪响,丝线上的六角铃铛被打的粉碎。
“大胆地往前走!”潘子笑道。
我继续往前走,眼泪一下子就留下来了,我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路。我一步一步的走着,就听到枪声在身后不停地响起。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撒那红绣球呀,
正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粱酒呀,红红的高粱酒嘿!”
我终于走到了独木桥的尽头,走进了通道里。
雾气已经逐渐笼罩了整个洞穴,我几乎无法呼吸,只得往前狂奔。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枪响,潘子的声音消失不见了。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一路往前狂奔。前面又出现一个楼梯通往水下。我跳了下去,等我浮起来的时候,已经在那个全是水潭的毒气洞中了。胖子把我拉了起来,说道:“行啊,我都已经在给你念往生咒了,想不到你还活着。”
“继续念。”我对胖子道。
边上就是通道,我们一路冲进去,一下就回到了之前熟悉的那条通道里。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我们,我们觉得非常的恐惧、害怕。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只是一路狂奔下去。终于,我看到前面出现了亮光,接着,我们一下就冲了出去。
第十二章 再次获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巴乃的。我们是在回到湖边之后;被袭德考的队伍营救的;几个人被分别架着进行了抢救;我被戴上了呼吸器。
我的疲惫已经超出了身体的承受范围;他们打了很多镇静剂才让我的肌肉放松下来;我的咬肌几乎全都麻木了。之后还进行了长时间的洗肺和中和碱性毒气的治疗;他们把一种气体混入我吸的氧气里;吸入这种气体;好像在吸醋一样。
我在当天晚上才睡着;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后才被刺的疼痛扎醒;发现袭德考的队伍正在送我们出山。我立即想起了小花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她们答应肯定会派人去找。
之后的分散治疗;我没有什么记忆。不可或认;逃出张家古楼的狂喜冲淡了对应于潘子死亡的悲切。但是;等我缓过来;一想起潘子;我始终觉得那不是真的。
小花在第二天就被发现了;他们的人和解家的人取得了联系;小花立即就被接走了。我没有看到秀秀;而且霍老太的头颅也不见了。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样;但是听人说;秀秀完全崩溃了。
我不知道胖子是怎么说的;但这一次的事情是;我们这么多人进去;出来的就只闷油瓶和一个人头。因为这件事情;霍家和解家顺势发展;我想;肯定会有很多人恨我;可是我现在没有任何精力去琢磨这些了。
当地人给我们弄了很多草药;吃下去似乎有些效果。
大概是五天之后;我已能下床走动。出去晒太阳的时候;忽然见到了让我惊讶的一幕;我看到闷油瓶已经穿戴整齐。
“他想干吗?”我问边上的人。
“他要离开了。”
离开?他离开到哪去?
我心中惊惧;心说老子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你要去什么地方?
“扶我过去。”我对身边的人说道。对方把我抬了起来;我来到了闷油瓶的身边;问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闷油瓶看向我;淡淡地说道:”没有时间了;已经到尾声了。”
“***到底想干什么?”我道
“我要去完成一件事情最后的步骤。”闷油瓶道;”我没有时间了。”他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放进背包。
我看向边上的人:”你们就这么让他走了?作为医生也不能让病人就这么草率地走了吧。你们老大呢?这家伙知道好多事情呢;让你们的老大过来;把他绑起来严刑逼供!”
“他已经无碍了;他的身体比你们好得多。我边上的人道;而且。我们老大;已经—“
我看向他;他叹了口气:”毕竟年纪大了;时间很快就到了。”
“袭德考已经得到他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了。”闷油瓶拉紧自己的背包;”他终于可以安静的离开了。”
“什么东西?”我问道。
闷油瓶道:”两个环。”人有的时间并不会只求长生;也会追求死亡。
我不理解;闷油瓶也不想解释下去;我大吼一声:”胖子你死哪去了?小哥他娘的要跑。”
“没用;他已经来过一次了;那胖子已经妥协了。”边上的人说道。
“后面的路;我只能一个人走;你们已经没有办法和我同行了。太危险了;而且这事也和你们没有关系。”闷油瓶背起包裹就朝外而走去。
这就是结果?
我愣住了;一股无名火起;忽然心中所有的期望和担心都消失了。我转身;摇头;心说***;爱咋地咋地吧。
我往回走去;正好看到胖子从屋子里出来;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叫声。看我的样子和旁边默默不语的小哥;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走到他的身边;他拍了拍我;就道:”强扭的瓜不甜;咱们怎么说;也算是局外人。咱们没有权利逼小哥按照我们的想法生活。”
“我们怎么就算局外人了?”我道;”这样都要算局外人;那什么人算局内人?非得躺倒死在里面才算是局内人吗?”
“你的局;未必是小哥的局。”胖子说道。
我看着胖子的表情;似乎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寒心;就问他道:”小哥是不是给你说过些什么?”
胖子摇头道:”他和你都不说;怎么会和我说。不过;我们队小哥也算了解;小哥做的决定;一定都有其充分的理由。这个理由我们是触摸不到的。也不会有任何阻止他的办法。”
我叹了口气;两个人坐在吊脚楼的走廊上;看着闷油瓶越走越远;心中慢慢就静了下来。
“他还会不会回来?”我问道。
胖子道:”以前他突然消失的时候;你有没有担心过这个?”
我摇头:”那个时候;我们只是发现他不见了;没有所谓的分别。这一次;他是第一次拒绝了我们同行;我觉得事情有些不一样。”
胖子道:”没什么不一样的;你就当你没有看到他离开就行了。”
我转头就问胖子:”你有什么打算?”
胖子啧了一声:“打算很多啊 ,要么回北京去,安安稳稳过过日子,不知道新月饭店那事儿摆平没有。如果还回不去,我就想在这里先呆着,看看我的小媳妇儿,反正这儿风景好,空气好,妞儿也漂亮,我那点存款,在这儿能当大爷好多年。你呢?”
我沉默不语。我不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旦我停下了对迷题答案的追寻,我的生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其实,我的生活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不停的发呆,想着下个月的水电费,然后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想着我就苦笑,我的生活变成这个样子,真是无话可说。
“我不知道,我得好好想想。”我对胖子说道,“但是要等这一切都平息了之后。这一切的谜题,我大概是知道了一些,很多能推测的,我也都推测出来了。我觉得,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我会等到事情慢慢的平息,看最后露出水面的礁石是什么样子。”
我说的是实话,我确实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已经接近完结了。
胖子拍了拍我:“反正不管怎么说,你最好先把你的脸换回来。”
我摸了一把我的面具,又想起了潘子,就觉得所有的心事都沉了下去:“我已经无所谓了,这张脸,最后还有点用处。”
和胖子聊完之后,我回了房间。我以为这已经是尾声了。在张家古楼的整个过程,我都有点记不清楚了,只觉得和以往一样,到了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平息了。
但是我错了,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虽然和故事的发展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关系,但是,我还是必须把它写下来。
在闷油瓶走后额第三天,云彩死了。
我当时朦朦胧胧的听到外面的骚乱声,爬起来就听到有人说有一个女孩子死了。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是云彩。我当时已经觉得,不可能再有人死了。这种情况下,一切都已经这么安定了。我们都出来了,竟然还会有人死去。
云彩死了,他们在溪流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是被枪打死的,子弹穿过了她的肺叶。当时她一定没有立即死去,而是逃到了溪水里,一路被冲了下来。
所有的村民都认为是裘德考的人干得,他们和裘德考的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我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太多的悲伤使我只是呆看着那具苍白的尸体,没有任何表情。
我知道是谁干的,是那个鬼影,是那个塌肩膀的人。我忽然想起之前在阿贵家二楼看到的那个人影。
那个鬼影,从一开始就在监视着我们,是谁为他打开二楼的门的?
我没法在这个时候去问阿贵,但是我知道,除了盘马,鬼影和阿贵一定也有联系,阿贵也许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一定和他有利益往来。
也许,云彩就是阿贵派去和这个鬼影街头的人。云彩她并不是真的对我们那么有兴趣,她伪装出天真的样子和我们混在一起,也许只是为那个鬼影刺探情报。
如今,那个鬼影要抹去很多东西,云彩知道得太多,便被他抹去了。我想,我再去那个山洞,肯定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我觉得一切于我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为什么还有人会继续杀害那么可爱的生命?
胖子推开人群的时候,我选择了退缩,我没有任何力气去面对同伴的悲伤了。我听到了一声响彻山谷的悲号,那是胖子的怒吼:“谁?谁干的!”他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冲昏了头脑,没有想到我想到的。我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觉得好累好累。
第十三章 回归
那一天傍晚,我从白莲机场起飞,在上海虹桥机场落下,然后乘坐机场大巴,从上海回杭州。
在虹桥机场的厕所里,我看到自己的脸。面具非常巧妙的避过了我会长胡子的所有地方,否则我现在的胡子应该已经顶着面具往我肉里长了。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留点胡子也会挺男人的,现在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留胡子,特别市现在这么一张满是胡茬的老脸,加上身上不合身的衣服,看上去像是拾荒界的某个型男。
听小花说,在中国古代,带着种面具的人要用药水把面部皮肤的毛孔全部毁掉,过程很痛苦。长不出胡子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虽然并不是特别悲剧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庆幸他们么有这么干。
那是最晚的一班大巴,大巴上只有我和一个学生模样的姑娘。那姑娘一直戴着耳机,看这儿窗外,眼神很迷离。她梳着一条辫子,很干净,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
我不由得想起了云彩,心中的感觉难以言喻。从广西出发的那一刻起,我一直绷着自己的情绪,如今看着路边闪过的路灯,心中弥漫的各种痛苦一点一点的泄露了出来。
我闭上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胖子的哭嚎声还在我的身边回荡,我想起了云彩的那张画,画里的我们,第一次去巴乃的我们。虽然心中充满了疑团,但我们看上去很幸福,因为那个时候,命运还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可笑的是,接下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我们握在手里的命运全部送到现在的境地里去。
我心中还有的恐惧是什么?即使是在如此的情绪当中,我还是觉得自己心中的任何纠结都没有减轻。
我的心魔并没有消退,或者说,这一次回来,我甚至并不认为这是一次终结。我深深地知道,我只是回来做一个过客的,事情并没有结束,反而正没有停顿的继续进行着。
车子的终点站在凯旋路,我下来打的回家。已经是子夜,看着熟悉的街道,对比着我前几次回到杭州的心态。那几次,我回到杭州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疲惫,再也不要去那种地方,这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了。这是当时常有的想法。
但是这一次没有。我点上一只烟,下车之后,看这儿眼前的一切,忽然一阵愕然。
我的面前,是三叔的铺子。
我不是应该回家吗?我有一些恍惚,忽然就想起,上车时和司机说的地址,就是三叔的家。
我不能回自己的家,即使是回到杭州,我也必须住在这里。
我转头,出租车已经开走了。站在黑暗的胡同里,我不由得觉得好笑,从口袋里掏出潘子之前给我的钥匙,来到铁门之前,吸了一口气,打开。
整幢小洋房没有任何灯光,我走进院子,看到三叔的盆栽。因为有园丁打理,盆栽长得非常好,凌乱的四处摆着。三叔平时用来喝茶的茶桌放在院子中间。
这里就是三叔平时生活的地方。我在这里待过几天,没有想到,这一次回来,来的还是这个地方。
我没有立即进屋,因为我不知道进去能干什么。我不想在这样的子夜,在这样的房子里徘徊。不知道为什么,接下来的生活让我很抗拒,能晚一点开始,就晚一点开始吧。
坐到了茶椅上,我裹紧了衣服,看着夜空,一动不动,一直到了天亮。
是每天到这里的园丁吵醒了我。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张脸正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东家,回来了?怎么睡在这儿?”
“何叔?”我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立即意识道不对,马上改口道,“老何,这么早就来了?”
“快回房里去吧,天冷,东家。”老何说道。
我点头,看了看屋内,小时工还没来。三叔这里每天都会有小时工打扫,但是只限于三楼,二楼和三楼是放货的地方。
搞古物的人大多不喜欢特别干净和现代的装潢设计,一般卖古董的都喜欢把所有的东西凌乱的摆着,这是为了满足顾客的心态,因为在凌乱的古董中挑选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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