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战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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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战笔记-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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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经过海湾战争战败之后,萨达姆是应该“尽知用兵之害”了。国内经济尚未恢复,伊军元气大伤,他是无论如何再没有力量去同美国打第二场战争了。美军的厉害,他在海湾战争中也应该充分领教了,伊军手中的化学武器等仅剩的几颗“牙齿”已被拔掉,他抗衡老美已“手无寸铁”,再拿什么去抵挡?结论是明摆着的。海湾战争战败的后果是遭到十年制裁,如果这次再败,后果将是亡国。为了避免亡国之灾,唯一正确的战略决策是什么?应该是、也只能是两个字:避战! 举国御敌,“全国为上”永远是战略思考的顶点。此时的伊拉克,只有避战才能全其国、保其军、护其民。对于萨达姆来说,摆在他面前的也只剩下力避灭国之灾这条最高、最后的战略原则了。实际上,他此时若能采取全力避战的明智态度,其实也是“胜”的一种。它虽然不属于“战胜”,也属于“知胜”,这就是孙子在《谋攻篇》中所说的“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 
那么,此次伊拉克战争开战之前,萨达姆有没有避战的可能性呢?有的。因为,此次美国急着要对伊拉克开战,同上次伊拉克悍然入侵科威特的性质是差不多的。在世界舆论面前,老美要用武力入侵伊拉克这样一个主权国家,理由并不充分。当时美国逼迫联合国通过对伊拉克的出兵决议,安理会根本通不过。这是美国在伊拉克战争中暴露出的战略软肋,是它优势中的劣势。萨达姆如果能敏锐地抓住这一点,充分利用这个可。13。 082 资回旋的战略缝隙,迅速地、全力以赴地在国际间进行战略运作,千方百计使自己获得越来越多的国际同情,使美国的开战理由越来越少,最终是有可能达到避战目的的。 
当时,美国开出的价码是:一,萨达姆下台;二,伊拉克自动解除武装;三,彻底销毁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老美的要价高是高了点,但萨达姆到了这种时候,为了达到“避战保国”的目的,该让步的必须让步啦。何况,当时在国际舆论的反战声音中,还有法、德、俄三位男高音,如果萨达姆当时有所表示,使三大国手中得到新的筹码去跟老美叫板,再由此获得更大范围的国际支持,就有可能遏止老美开战。 
可是,萨达姆的战略思维极其僵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硬梗着脖子等着挨打。他这么僵硬死顶,实在是伊拉克国家之灾、人民之灾、军队之灾。跟着萨达姆这样的主,惨了。 
开战前夕,美国又亮出了最后一条:限令萨达姆流亡国外。中国古代兵法中确有一计:“走为上”。这虽是三十六计中的最后一计,但在特定条件下,它又是上上之计。 
如果萨达姆觉得流亡他国面子上实在下不来,也不妨来个变通,将“走”字改成“下” 
字。他若能在“走”与“下”中择一而断,则此战可避矣。要是那样,对美国来说,当然是达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顺风顺水,求之不得,“善之善者也”。对于萨达姆来说,也不能算完败,至少可以获得喘息时间,再作他议。原先不切实际的战略目标该调整的要下决心调整啦,再不能逆时代潮流而动,总想当阿拉伯领袖啦。萨达姆当时若能选择“走”或“下”,虽然成不了阿拉伯民族英雄,也不至于成为伊拉克的历史罪人,说不定还能带上一点英雄末路的悲壮色彩。可是,他当时“走”也不肯,“下”也不肯,那就只有硬着头皮同老美打第二场战争了。 
拒绝妥协、好走极端,这是萨达姆性格的显著特点。萨达姆喜欢用这样的诗句来形容阿拉伯历史:“要么矗立在高山之巅,要么跌落到深谷之底,从来不是一马平川。”他也喜欢以同样风格的语言来形容伊拉克人的性格:“伊拉克人要么不站。14。 083 立,要么站立在顶峰。”因此,他声称“要用我们的枪炮、匕首甚至芦苇来抗击敌人”。强悍、僵硬,将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命运挑在他的刀尖上,一次次将战火拨旺,不惜孤注一掷,放手一赌,输光拉倒。 
呜呼,萨达姆! 注:①1991年海湾战争后,据我国《辞海》所载1995年伊拉克人口为2040万。其中,阿拉伯人约占据76%,库尔德人约占20%,其余为土耳其人。     
悲情萨哈夫   
悲情萨哈夫(1)   
一 话说2002年3月下旬至4月上旬,伊拉克战争打得如火如荼,美英联军的精确制导炸弹天天针对重要目标狂轰滥炸,美军先头部队已经攻到巴格达城下。身为伊拉克新闻部长的萨哈夫,照例每天按时召开新闻发布会,口若悬河,嬉笑怒骂,舌战美英,大出风头。他一次次站到新闻发布会上一大片海浪似的麦克风前发表讲话、回答记者提问时,身后已是爆炸声声、浓烟滚滚、一片火海。一直到美军坦克冲进巴格达城内,几乎已经开到了他的鼻子底下,他仍“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诙谐幽默、妙语连珠,把美英“二布”骂得狗血喷头,把蛮横霸道的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损得狗屁不是,把不可一世的美英联军挖苦得一文不值,全球观众连声叫好,为之绝倒。 
萨哈夫赤手空拳,舌战美英,这是一场奇妙无比的较量。有人甚至说,在伊拉克,这场战争几乎成了“萨哈夫一个人的战争”。那些天,面对美英联军的强大攻势,巴格达已是危在旦夕,伊拉克共和国卫队毫无作为、放弃抵抗,萨达姆和伊拉克高官“集体消失”,伊拉克已是举国无措,全凭萨哈夫的三寸不烂之舌,奋力抵挡着几十万美英联军的强大进攻,将一出伊拉克版的《空城计》唱得精彩绝伦。有人赞扬萨哈夫是“用语言还击大炮”、“一人可抵两个师”。较量的结果,美英联军用信息化战争征服了一个国家,萨哈夫却用一肚子阿拉伯风格的精彩语言征服了天下人心。谁胜谁负,从军事角度讲是一种说法,从文化角度讲可以是另一种说法。伊拉克民众认为,萨哈夫“代表了不屈的伊拉克人”。阿拉伯世界也普遍认为,萨哈夫是“捍卫伊拉克荣誉的英雄”。萨哈夫舌战美英的那些乡谚俚语、恶骂毒咒,使伊拉克人大长志气,阿拉伯世界为他喝彩,也令敌国观众为之倾倒。美国有位专栏作家马尔文尼被萨哈夫的精彩语言所折服,创办了一个“我们喜爱新闻部长萨哈夫”的网站,一开通就火爆起来,平均每秒钟竟有4000次点击,以致网路拥堵掉线。堂堂美国总统小布什,一再被萨哈夫辱骂得哭笑不得,可是小布什。2。 086 却对萨哈夫“恨”不起来,他嬉笑着对记者道,“他很棒”,“他是一个经典”。小布什承认,每天到了萨哈夫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间,他无论是在开会或办公,都会忍不住转过身去,从电视里看一眼萨哈夫又在“胡说”些什么。 
萨哈夫现象说明,战争也是一种文化。或者说,战争也附着有文化、也影响着文化。伊拉克战争不仅呈现出信息化战争的全新特点,也呈现出一幅全新的战争文化景观。你看,世界各国的新闻媒体都“直播”了这场战争,使之成为全球收视热点,这是不是一种全新的战争文化现象?当然是。你再看,萨哈夫天天面对全球新闻媒体,用嬉笑怒骂、诙谐幽默的文学语言,有时甚至以“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荒诞派手法,舌战美英,这是不是一种更为精彩的战争文化现象?绝对是。不过,千万不能由此产生误会,好像在新的世纪里,全世界的人们都已无聊得要把战争当成“戏”看似的。我只是说,萨哈夫现象,在本质上是一种战争文化现象。 
萨哈夫的表演,几可成为绝唱。可以肯定,今后世界范围内的战争还将不断发生,但像萨哈夫舌战美英这样的精彩场面,今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有的文章说:“他经典的话语和机敏的反应,在今后很长时间内无人能够替代。”今后即使有人想要模仿萨哈夫这一套,也是东施效颦,不可能再产生那样大的魅力了。 
萨哈夫现象,还告诉我们一条真理:从深层次上看,文化的力量比战争的力量更强大。战争可以涂炭生灵、摧毁城市、征服国家,却极难征服人心。世界上真正能够深入人心、征服人心的,是文学的力量、文化的力量。美英联军的精确制导炸弹何其先进,他们的“斩首” 
、“震慑”战法何其锐利,攻占巴格达何其神速,可是,人们对这一切似乎很快就已淡忘了,没有多大兴趣再去重新谈论它了。为什么?因为人们厌恶战争。相反,萨哈夫舌战美英的那些精彩话语,不仅在战争期间成为中东、欧美乃至全球街谈巷议、妇孺皆知的热门话题,且至今仍有不少人津津乐道。为什么?因为它打动过人心、深入了人心。这在无意中给了世人一个提醒:谁多为人类创造出一。3。 087 些令人陶醉的文学作品,谁的名字就更容易被世人记住。看来,人类社会,多一点文化,就多一点美好。 
二 战争中的“舌战”,古已有之。我们中国古人的军事活动中,这方面的理论和实践就很丰富。孙子说的“怒而挠之,卑而骄之”,大概是中国最早的“舌战”理论之一。古代战场上双方开战前的“骂阵”,也许是“舌战”的最早起源。中国古典小说和传统剧目里的诸葛亮、陈琳、祢衡,都称得上“舌战”高手。这些著名事件都是发生在战争状态下,都是要借助“喉舌”的力量去对付共同的军事强敌曹操。类似的情形在世界范围也不乏其例,好人“舌战”恶势力有之,恶人摇唇鼓舌欺骗世界舆论有之。 
萨哈夫舌战美英,却“战”出了国际新水平,使人们普遍觉得新鲜、奇特、过瘾;不仅在全球范围内引起了轰动,而且己方、敌方和第三方的人们都对萨哈夫有好感。对他产生反感的人也有,不多。萨哈夫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大的魅力?内中自有种种原因。   
悲情萨哈夫(2)   
萨哈夫舌战美英,实质上是弱势力在国际强权高压下的一种呐喊,而且是一种无助的呐喊。美国此次对伊拉克开战,拿出的几条主要理由都不足以服人。若是算旧账,说伊拉克挑起两伊战争不对,是的,但当时却是你老美在暗中支持萨达姆干的。说伊拉克侵占科威特不对,是的,但此事已经通过海湾战争惩罚过它了。若是算新账,说伊拉克支持恐怖主义,否也,萨达姆和拉登双方都不承认相互之间有过什么瓜葛,更找不到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反倒有材料证明他们之间“互不信任”。说伊拉克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否也,经过联合国武器核查小组一轮又一轮地深挖细查,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子虚乌有。在这种情况下,美英强行对伊拉克开战,世人多有不服。从战争心理学上分析,两国交战,同情弱者,这是一种普遍的“观战心理”。因此,萨哈夫痛骂“二布”及美英。4。 088 联军是“流氓强权”、“异教徒”、“野心狼”、“走狗”、“侏儒”、“懦夫”、“坏蛋”、“小丑”、“骗子”、“蠢货”、“牛仔”、“外国来的恶棍”、“那些狗娘养的” 
、“吸血的畜生”、“战争犯”、“针对平民的国际流氓”,骂得痛痛快快、淋漓尽致。他骂小布什是“傻子”、“混蛋”,“我的英语讲得比布什这个恶棍好”;骂布莱尔是“私生子”,“鞋都穿不好”,“英国还不如一只旧鞋值钱”,骂得大胆泼辣、粗犷豪放。是啊,鲁迅先生说,辱骂不是战斗。但当时的伊拉克,除了萨哈夫的辱骂,难道还有人在战斗吗?世界上凡是同情弱势力的人们,听了萨哈夫对美英的辱骂,无不感到解气、解恨。有报道说,尤其在阿拉伯国家,即使平常很少关心时事的妇女们,也经常打开电视机收看萨哈夫的新闻发布会,男人们则聚集在咖啡馆里,收看萨哈夫如何起劲地损美国人。开罗有一位建筑工人说,是的,萨哈夫的咒骂有点粗俗,美国人在新闻发布会上不骂人,但他们杀人,“我宁可看谎言家,也不喜欢刽子手”。此话堪称经典,一语道破天机,他们爱听萨哈夫嬉笑怒骂的背后,别有一番沉重心情。 
萨哈夫的魅力,主要在他的精彩语言。各国媒体评论道,“萨哈夫精通语言”,“喜欢嘲讽”。萨哈夫的语言具有浓郁的阿拉伯风格,就连那些骂人的粗话俗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成了活生生的文学语言,幽默、刻薄、风趣,让人忍俊不禁、喷茶喷饭。甚至翻译他的骂人话“也要到经典的阿拉伯文学作品中去查证”,有的同声翻译手里拿着电子词典忙成一团。不知道人们承认不承认这样一个现象: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正在变得越来越快,人们能够安心坐下来阅读文学作品的机会和时间越来越少,物质生活是越来越优裕了,精神生活却越来越贫乏了。可是,萨哈夫却在突然之间让我们发现了自身精神生活中的缺失:文学。萨哈夫的语言实在太精彩了,简直让人惊喜得好像在伊拉克沙漠中新发现了一部《天方夜谭》原版书似的。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在今天这个世界上,空洞乏味的陈词滥调太多啦。人们千万不要轻信亨廷顿的某些鬼话,他说什么冷战结束之后,世界上政治的、意识形态的区别淡化了,文化。5。 089 的区别突出了,他这些话是骗人的。我看到的情况恰恰相反,经济的全球化,正在导致政治的普遍化,政治正在渗透一切。我算是看透了,当今之世、普天之下,无论哪个国家的官员,他们使用的语言,都是精心炮制、“官面”堂皇、呆板僵死、干瘪乏味甚至虚言假套的政治官话。东方西方,概莫能外。可是怪了,偏偏在举世观战的情况下,突然冒出一位伊拉克新闻部长萨哈夫,他的语言风格却与众不同,生动之极、精彩之极、传神之极,让全世界的人们都为之叫绝、着迷、倾倒。现如今,世界上还有哪一个国家的政府官员敢用“冷血的王八蛋”、“狗”、“驴”这样的词汇去谴责美国佬和英国佬呢?在世界各国通用的官方词汇中,还能查得到一两句类似“让美国异教徒到幻想中去晒太阳吧”,“英国不值得用鞋子去打”这样生动的语言吗?查不到了。可是萨哈夫却有满满一肚子,张嘴就来,怎能不令人着迷? 
听他一次新闻发布会,比听一回评书过瘾,甚至比读阿拉伯古典名著还过瘾。黎巴嫩的一位专栏作家说,观众们对萨哈夫讲话内容的准确性其实并不太感兴趣,只是特别想听听他那有趣的词语。这倒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探讨内容与形式辩证关系的新例证。 
说到这里,不得不让人对创造过《一千零一夜》的阿拉伯民族的悠久文化传统油然生出敬意来。是阿拉伯民族的深厚文化底蕴,造就了萨哈夫这样一位语言奇才。顺便说一句,不久前被美军抓住的萨达姆,他的语言风格也是挺生动的。例如他说,“我们的雄心甚至超出阿拉伯民族广阔的地平线”,“我们要用枪炮、匕首甚至芦苇来抗击敌人”,等等。萨达姆的野心归野心、大话归大话、完蛋归完蛋,但他的语言风格真的还是比较生动的,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除了语言魅力,萨哈夫也有他的人格魅力。各国媒体比较一致的看法是:萨哈夫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伊拉克知识分子,“精通阿拉伯语和英语”,“讲起话来声情并茂”,“很有教养”。战争期间,他穿一身颜色和式样都不怎么样的伊拉克军装,头戴贝雷帽,眼镜有时戴有时不戴,总是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出来见人。国难当头,仍不忘个人仪表,始终不失儒。6。 090 雅风度。在战事万分危急的情况下,他仍能沉着镇定,应对自如,这种气质更令媒体叹服。新闻部大楼被炸毁了,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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