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大明王朝一世,真正发动战争,希望将某一国家呑而有之的,只有针对越南这一次。但是其结局很具有现代色彩——迅速占领,之后就是在无休止的反抗中的艰难统治,以及影随其后的噩梦般的巨大财政压力,最终以无奈的撤出结束。
就明朝的综合实力来说,尤其是与周边国家的相对实力对比,毫无疑问其最强时代就是永乐时代,但就是以永乐之强,中国之大,却无法拿下一个小小的安南,而不得不在苦苦支撑了28年,耗费了无数的资源之后草草收场。就常理来说,确实一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
其实这种无法的背后,是建立在对西方掠夺经验的了解与认可的基础上的——那是一个没有联合国,没有国际法,没有记者,没有舆论的时代,是一个可以凭借军事的优势为所欲为的时代。所以表面上人们可能无法理解明朝征服越南,但隐隐的却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明人不能像同时代欧洲人征服美洲那样,去征服越南?在更隐秘的内心深处,人们是不理解,明人为什么不像西班牙征服者对待印第安人那样,把所有的越南人全部杀光?
问题的答案在于欧洲征服者与明人,南美人与安南人直接的区别上。
欧洲征服者与明人的区别非常明显,翻翻大航海时代的历史就会发现,所有现在被奉若神明的航海家、冒险家、征服者等等,他们在没上船之前,甚至在没上岸之前,他们的真实身份,除了落寞穷民,就是地痞流氓。他们拉帮结伙的出去闯世界,就其个人来说,完全是出于发财美梦的驱使,换言之其目的就是抢劫;就其国家而言,要么根本在事先不知道这件事,要么也是抱着搂草打兔子的心理,其所有的政治经济成本,仅限于一条船和一些给养,再说得明白点,这不过是一项纯商业投资,不牵涉到任何国内的政治和道德问题。所以即使是受到国家或王室资助的行动,其目的也是要通过征服和抢劫,来收回其雇主的投资。
相比之下,明人对安南的行动背景,完全是两回事。明朝出兵安南,是因为在当时作为中国附属国的安南(至少名义上如此)国中出现了大臣弑君王朝更迭的问题,这一方面对中国的宗主地位发起了挑战,而且还威胁到整个东南亚地区局势的稳定。作为安南原王朝乃至周边几个国家的保护者,明朝都有政治责任,去惩戒僭越者,去维护地区的局势。也就说,中国出兵安南的性质,是政治性的,而不是经济的。这就注定了不能采用欧洲人在南美的征服策略——杀光、抢光,再输入奴隶,否则不但无法实现稳定周边地区的目的,而且也无法向国内做出交代。
而南美人与安南人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能比欧洲人与明朝人的差距更大。首先从生产力发展水平上说,南美无论是阿兹特克人,玛雅人,还是印加人,基本上都好处在石器时代晚期的水平,与入侵的欧洲人相差了数个时代。而当时的安南人不仅与中国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基本相当,而且还在武器使用上与中国大体相当。其次,从社会发展水平上说,南美民族基本上处于奴隶制国家水平,估计其政治能力大体与商早期,甚至夏晚期的水平相似。而安南人在政治上、宗教上基本与中国完全一样,他们也奉儒家思想为正统,也有以儒家思想为基础构建起来的朝廷,也有科举制度等等。表面看来,甚至很有可能永乐皇帝也是这样认为的,既然安南在政治文化上与中国有如此巨大的相似性,那么理应更容易的融入到祖国的怀抱中来。但问题恰恰出在这里,正是因为安南人拥有与中国相同的文化,因此他们也有与中国同样强烈的自尊与自豪,和源于家族观念的自闭性,这是儒学思想长期滋润的必然结果。两个强盗之间很容形成联盟,因为他们讲的是利益;两个儒士之间很难成为朋友,因为他们身上都有相当严重的自闭性。因此正是这种文化背景的相似性,决定了安南与明朝之间的相斥性。因而事实上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明朝永远没法征服越南。
“这样征服越南的话,也是对历史的一个很大改变吧?”王琳琳问道。
“当然了,整个东南亚地区的历史都会发生改变。”孙珲点了点头,“接下来我们还会影响欧洲的历史进程呢。”
“对欧洲的影响,已经开始了吧?”叶楚楚看着孙珲说道。
“已经影响到欧洲了?”王琳琳听了叶楚楚的话不由得一愣。
“对啊,琳琳,你想想看,忽必烈没有征服宋朝,退回草原后,会把矛头指向哪里?”肖甜甜提醒了王琳琳一句。
“明白了。”王琳琳恍然大悟,“他要是全力西进的话,搞不好会把欧洲灭掉了吧?”
“这块儿还不好说,当然可能性是有的。”孙珲转身看了看叶楚楚给他做的那个铜制的地球仪,渐渐的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历史的发展,可是有很大的偶然性的……”
第648章 搏弈天下()
入夜,古刹幽幽。
星野暗淡,月上柳梢头。
两个男人相对而坐,各执一子,神色波澜不惊,眼底却隐有雷霆万钧之势。月色自微启的窗棂间泻入,素白的光笼着棋盘,为纵横相杀的黑白棋子染上了肃杀之气。
屏风前摆了个四方的香炉,缭绕的云雾自神雀口中缓缓吐出,影影绰绰的和着月光,携来幽林里的清淡芬芳。比对面白衣男人上了年岁却仍旧俊朗的面容,一身袈裟的僧侣眉目稀松平常,云雾氤氲间更是比月光还淡了三分。
白衣男人出手极快,白子闪电般落在棋盘上,凌厉的身手和棋子落下的铮然之声使得一场两人间角逐的棋局竟像是四海八荒诸侯逐鹿的棋局。
然而僧人执着黑子枯瘦的手却在半空中慢悠悠地悬着,凝神思忖片刻,方才轻轻落子,连棋盘上月光投下的树影也不曾惊动半分。
白衣男人落下一子,笑起来,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上师,你这人还是像当年那样啊,看着温温吞吞的性子,藏着颗坑害他人的黑心啊。”
僧人笑了笑,轻轻摇头,“你说我像当年,你却不然。”他目光掠过棋盘上厮杀激烈的黑白子,眼神渐渐锐利了起来,“这一晃之间,竟已三载有余。”
白衣男人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线条凌厉的面容软化了几分,“是啊,又过去了三年,自襄樊一战后,天下大势,已然变得让人看不清了。”
原本不动声色的黑子突然势如黄龙,不复之前的温吞,对白子步步紧逼,后者一时间竟有式微之势。
僧人他宽大的袖口被风吹得鼓荡起来,身形匿于袅袅烟气之中,有如云端仙人,然他突然抬眼,一双浑浊而苍老的眼突然亮了起来,如同古旧剑鞘里的名剑,出鞘时仍有炽烈杀气四溢,“大汗还没看到吗,真正的威胁在遥远的极西啊!”他睨了眼棋局,局势已定,黑子占了大半江山,他从座上走出,立在窗棂前,迎着月光,枯瘦的手紧紧抓着窗子,他轻声道:“那些幻象大汗都看到了吧?如果大汗不西征的话,百年之后,不但大元难以存世,便是宋国,也会给西人灭掉。”
白衣男人看了看输了的白棋,并不着恼,他站起身,走到僧人身边与之并立,“我当然知道上师给我看那些幻象是为了什么……我想知道,那些藏在幕后的人,真的会是那些神使么?他们不是早已隐世么?”
“隐世或许只是托词吧。”僧人淡淡道,眼神幽远,“若是隐世,又为何要杀人?东土西土,不都是神的领土么;东人西人,不都是神的子民么?其实神活在天上,从不问人世,倘若自己逍遥无忧,为何要管他人生死?”
“上师,佛祖不是说,众生平等么?”
“谁是神,谁是妖,都由其拟;何方旱,何方顺,都由其定;大汗,你难道还不明白,人神之间,生来天壤,何来平等。”僧人笑了起来。
白衣男人一愣,他知道僧家一向有呵佛骂祖之说,但听到刚才那样一番话,却还是第一次。
“一时妄言,大汗莫要当真,您生来便是要终结乱世的。”僧人又说道。
“终结乱世?”白衣男人蹙了蹙眉,负着手陷入沉思。
僧人咳了几声,眉心间竟笼了黑雾,见白衣男人面上讶然之色,他摆手示意不必惊慌,转过身走到香炉前,用小匙在特制炉内蹈了几番,他俯身狠狠吸了几下,那黑雾才悄悄遁去。
“今夜星野虽暗,大汗的吉星却是极亮,不止是终结乱世啊,或许是……世界之主宰啊!”
大风忽起,山里的幽竹随着呼啸的风舞动起来,枝叶摩擦间发出的沙沙声打破了山里短暂的宁静。浓密的树影被窗棂割开,簌簌地摆动。被风吹乱的浓云黯淡了冷月,极远的晨星光芒却更盛,逼得四散的流云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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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内部纷争()
他突然收势,狂乱的刀势使锋利的刀锋把他自己的胳膊划出了无数血痕,内侍想去叫御医,却立在原地迈不出步子。
陈晃直直地站着,眼角皱纹堆积起来,素来坚毅的眼睛没了神采,茫然盯着远处,刀也被他摔在了地上。内侍不敢相信地看着大越国的皇帝,恍惚觉得那一刻,无所不能的皇帝眼底藏了很重很重的忧伤。
还有恐惧。
陈晃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大殿,抬头仰望着夜空。
此时此刻,那颗巨大的火流星在天空中分外的醒目。
“陛下,陈太师求见。”一名内侍急步趋前,对陈晃说道。
陈晃嗯了一声,眼睛仍然死死的盯着天空中的火流星。
内侍应声退下,过不多久,便引着陈国峻急急走来。
看到陈晃在仰头看着那颗火流星,陈国峻的面色变得阴沉起来。
“臣陈国峻叩见陛下。”
“免礼平身。”
陈国峻看到陈晃还是盯着看那颗火流星,陈国峻明白陈晃在想什么,说道:“陛下,宋军已由白藤江口登陆,正奔京师而来……”
“军报朕都知道了。”陈晃这时才转过头来,对陈国峻说道,“太师那里想来于军情比朕更清楚,我水军一战覆于此役,是这样吗?”
“回陛下,正是。”陈国峻并不讳败,而是直视着大越国皇帝答道。
“那个宋国的护国仙人孙珲出手了?”陈晃紧盯着陈国峻问道。
“此妖人军报未有提及,当非其出手。”陈国峻答道,“据报宋军人数不多,约有五万之众,只是火器过于犀利。”
“哦?什么火器,这么厉害?”陈晃心里一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
“回陛下,当是宋军于襄樊一役战胜元军所用之火炮。”陈国峻答道。
“太师可有破敌之策?”
“彼峙火器,我当以水敌之。”陈国峻答道,“我大越向来多雨,其火药若被雨淋湿,便不能发射,彼时我便可聚兵猛攻,围而破之。”
“如此甚好,一切便交与太师了。明日一早,朕便下旨给太师。”听了陈国峻胸有成竹的回答,陈晃心中大石落地。
“谢陛下。”
“有劳太师了。”
“臣诚惶诚恐。”
离了皇宫,陈国峻平静的看了看天空中的火流星,大步而去。
而此时在升龙城东南方向的一个宅子里,一个黑衣人正警觉地穿梭其中。
这是一座王公贵族的宅院。说来奇怪,虽是夜里,宅子四周却诡异地寂静,连虫鸣声也都少闻。
黑衣人看着这栋沉浮在黑暗中的宅子,偌大的地方竟没有一个护卫,他本能地觉察到不对劲。黑衣人抽出腰间的长剑四下察看,突然一阵风吹来把院子里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还未站定他就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凉意,赶忙转过身去,一股凌厉的气息就直朝他的面门袭来,逼得他往后退了一大步。
此时在黑衣人对面站了一个手执匕首的黑衣男子,这男子面色死气沉沉、异常阴冷,左边脸上印满了鲜红色的纹路一直蔓延到脖子深处隐没进衣襟里,就像一条剧毒的蛇朝着他吐着芯子。
黑衣人心道不好,居然被发现了。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他的经验告诉他在他对面的人十分危险。他甚至不能测出他的实力来,事到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只是当他刚要出手,对面那人却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只觉得自己后背一阵阴冷,脖子上一凉。黑衣人睁大了双眼,他的侧颈处被插/入了一把匕首,还未等他想更多,那柄匕首一圈旋转,他的头颅就与躯体分离了,可惜他此时只是一具残缺的死物,再也不能有意识,否则那将是怎样的惊恐。
黑衣男子看着手里染血的匕首,竟伸出舌头舔舐起来,这个场景映衬着他脸上的红纹,显得异常诡异。
片刻之后,黑衣男子闪身离去,几个黑色影子从黑暗中闪身而出又闪身而去,那处陈列的死物就被清理干净了,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近来在宅子里这一幕倒是常有的。
书房,案牍处端坐着一位白衣墨发的清绝少年,看去约摸十六岁的光景。只是这少年周身散发的气质全然不似这般年岁,多了一份淡然与稳重。
这少年就是陈景浩,兴定王陈昆之子。
这会儿他正翻看着手中的兵书,神色泰然自若。只是片刻后他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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